第40章 水晶珠
月橋說得沒錯,金陵城中,寧國公府有寧衡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便有蘭姨娘這個嚣張跋扈被寧公寵愛三千的狐貍精。
外頭說起蘭姨娘,那真是香豔蝕骨,說她媚術天成,只要她想,便沒有男人能逃過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其姿态妖騷,是整個蘇河上的姑娘們學習的對象。
總之,寧國公府的蘭姨娘,大名早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蘭姨娘自然知道不會有人說她好話,只讪讪的笑道:“是,是嗎?”
“自然是啊,”月橋側頭與她對上,在她一雙驚顫的眸子裏抿抿唇:“外頭随便去找一個人,無論是那打更的更夫,走街串巷的貨郎,賣貨物的小販,還是倒夜香的老者,只要提起蘭姨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些人,足以把蘭姨娘整個扒光研讨了。
“你,”蘭姨娘臉色頓時一變,不善的說道:“少夫人當真是一張鐵齒銅牙的利嘴,怪不得這些日子把寧府攪得不得安寧,妾身原還以為少夫人與我是同一種人,如此看來,倒是妾身看走眼了!”
她冷冷的哼了兩聲,怒極:“我們走!”
主仆兩個怒氣沖沖的走了,身後,月橋怡然自得的彈了彈花瓣,用她們能聽見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嘲弄譏諷:“同一種人,蘭姨娘切莫忘了自己的出身吧,有些人,哪怕做了主子,骨子裏的媚俗卻是怎也變不了的。”
蘭姨娘曾便是蘇河中樓子裏所出,到了如今,風光無限的蘭姨娘自然是蘇河女子豔羨嫉妒的對象,誰都希望,自己能成為下一個蘭姨娘,從此後改籍換牌,呼奴喚婢,好不威風。
蘭姨娘腳步一頓,臉上更是一瞬間扭曲了起來,眼尾輕輕一橫,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咱們走!”
月氏,今日之辱,來日必報。
“姑娘,綠芽不懂,你為何故意激怒那蘭姨娘?”綠芽不解,這蘭姨娘雖笑得和善,但眼底藏着的兇歷卻無端讓人不喜。
這樣的人,得罪了便要小心她的報複。
月橋道:“我便是不得罪她,往後也總會有一日會翻臉無情,她接近我,無非是想與我暫時達成共識,一起對付大夫人罷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用她來對付安氏,自己在後頭得那漁翁之利,最後壞名聲由她背了,而蘭姨娘卻毫發無損,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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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怒氣沖沖的蘭姨娘回了思蘭院,一口氣兒把屋裏的珍品擺件給砸得粉碎,發洩過後,看着一地的狼藉,她這才擺擺手:“讓人進來收拾了吧。”
“是,”明心應了下來,眼尾一掃到某處時,卻瞬間涼透了半截身子,花容失色的驚叫起來:“不好姨娘,那不是大夫人嫁妝單子上的陪嫁嗎,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姨娘……”
想當初,蘭姨娘瞧上了大夫人那般的水晶串珠的幾扇不大的小屏風,非纏着寧公讓打造幾件一模一樣的,寧公被纏得無法,遣人去一打聽,原那小屏風是那宮中所制,是皇後特用來賞賜嫔妃和各家夫人的,那安家夫人便曾得了那麽幾件,全都給了安氏做陪嫁帶過來,外頭自然是打造不了的。
說起來,蘭姨娘這屋裏那幾件,還是寧公悄悄命人帶出來的,只讓蘭姨娘看個新鮮,布置個幾月便歸還回去的。
若是讓大夫人知道蘭姨娘屋裏偷偷拿了她的嫁妝來擺着,只怕吃了蘭姨娘的心都有,就是寧公再維護,也得顧忌着外頭的閑言碎語和安家那頭。
拿嫡妻的東西給小妾用,光是這說詞就足以讓寧公名聲盡毀。
被明心一說,蘭姨娘定眼一瞧,地上那珠子散落一地,上頭蒙上了灰,被蹭上了一道道痕跡,哪裏還是個稀罕的物件?她臉色煞白擡起頭,神色帶着慌亂:“如今,如,這如何是好?”
正說着,卻不知何時,寧公下了朝回來,正踏進了思蘭院,見蘭姨娘可憐兮兮的站在屋中央,頓時心裏就一疼:“蘭兒,這是怎……”話未完,他目光觸及到地上一攤的碎物時,臉色勃然大怒:“這是怎麽回事!”
“公,公爺……”蘭姨娘腦筋急轉,一瞬間,臉上就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都,都怪那新進門的少夫人!”
“月氏?”寧公一下抓住了重點:“與她又有何幹系?”
“她,”蘭姨娘抽抽噎噎的道明了原委:“妾身原本見她獨自在那花海之中,便上前一敘,誰知那少夫人瞧不上妾身,明朝暗諷擠兌妾身的出身,公爺也知,妾身在委身公爺之前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如今膝下還有了聰明伶俐的孩兒,可,可還得被人如此侮辱,所幸當場只有兩個丫頭,否則,否則,妾身當真是無顏見人了,嗚嗚嗚……”
蘭姨娘一把掩着臉,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明心趁機便說着:“是啊公爺,姨娘自打跟了您,還未受過如此大辱,那少夫人分明知道姨娘是您的人,卻,卻……”
寧公便嘆息起來:“她連本公的面兒都不給,何談給你們面兒?”
只到底,寧公心裏非常不舒坦,蘭姨娘到底是他的人,且又無冤無仇的,若論輩分,蘭姨娘還是個當長輩的呢,月氏這般作為當真是目無家規了。
“你也莫傷心了,本公去瞧瞧可有法子修複那屏風,”寧公在門外安慰了兩句,便急沖沖的走了,等人走後,先前一直春風細雨般哭着的蘭姨娘一下止了淚,紅唇勾着,神色之間再不複先前的慌張不安。
明心上前兩步,在蘭姨娘跟前微微低下:“恭喜姨娘輕而易舉的解決了此事。”
蘭姨娘眼波之中媚光流轉,心情大好:“先不管這裏了,替我梳頭更衣吧。”
“是。”
銅鏡前,明心笑着與蘭姨娘說道:“姨娘,那月氏如此不知好歹,定要好生收拾她一番才是,奴一想起姨娘給她行禮時她一個小輩竟全受着,心裏便不舒坦。”
因為蘭姨娘的受寵,便是寧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們也是受她半禮便急忙讓人起身,她倒好,穩如泰山,安然受下一全禮,當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也不想想,如今的公爺還是大老爺,而大老爺又最寵愛他們姨娘,且姨娘底下還有個十少爺,以後這寧家的家業是誰繼承還說不定呢?
蘭姨娘在銅鏡裏微微一笑,恍惚情人間輕聲呢喃:“既然不能用之,那只好除之了。”
下晌之時,莺歌院月橋所住的側房處傳來叮叮咚咚幾道聲兒,接着阮嬸把在床上安睡的月橋給挖了起來,一副發現了寶的模樣,在她耳根處高興的喚着:“姑娘,姑娘快醒醒,姑娘……”
“唔,”月橋嘤咛一聲,迷茫的睜開眼,還秀氣的張着嘴打了個哈欠,軟軟糯糯的問道:“怎麽了阮嬸?”
阮嬸一手提着幾個亮白的珠子在她眼前晃悠,神神秘秘的開口:“姑娘可知這是何物?”
月橋随意一看,不多時,水盈盈的眼一下瞪大,盡直坐起了身,從阮嬸手裏接過那串水盈盈的白色珠子:“這莫不就是書中提過的水晶珠吧?”
月餘煦曾帶了不少書籍給她閑暇時觀看,其中便有一卷介紹過不少的奇珍異寶,外觀,樣貌,特性等等,這一串水晶珠,珠子裏邊霧蒙蒙的,據聞乃是吸收了厚重的霧氣所為,水晶珠最高等的,裏頭還霧中帶色,在陽光底下可形成氣色光珠,耀眼得很,而此種水晶珠一向置放在皇室,多數達官貴人後眷們用的便是這純白色的水晶珠。
月橋不由好奇起來:“這你從哪兒得來的?”
雖這串珠子是水晶珠,但珠子上頭卻被什麽給劃過,有幾道劃痕,且那串着水晶珠的線頭也太過普通,與這水晶珠相比,一在天,一在地。
阮嬸嘿嘿笑道:“老奴聽綠芽說起姑娘今兒碰到了那思蘭院裏頭那個,便留意了幾分,這不,這珠子恰是被那思蘭院裏頭的偷偷摸摸給送出來的,老奴一路跟着,等人走了才悄悄撿起來的。”
月橋顯然與阮嬸想到了同一處:“你的意思是……”
水晶珠何等貴重,便是白色的也非一個妾室能用,哪怕這妾室受寵,但有些物件,還真得身份地位能匹配才能擁有,若是旁的不懂規矩,便是犯了這些世家默認的忌諱。
很顯然,蘭姨娘犯了。
阮嬸接着說道:“老奴原也有此猜想,便稍稍打聽了一番,原來咱們府上,有這水晶珠的只有兩人,一是老夫人,二是大夫人。”
老夫人自然不會不懂規矩把這東西賞賜給一妾室,而大夫人和蘭姨娘那是死敵,兩個人都沒可能把這樣東西給蘭姨娘,唯有……寧國公。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便是看着正人君子的寧公不也如此?”月橋感嘆了句,頓時又笑了起來,眼斂眯成一條線,活脫脫一只偷了腥的貓,催促起來:“阮嬸,快把它收起來,說不得何事還能派上用場呢?”
“唉,我這就去,順道瞧瞧寧家給備了什麽回門禮,”阮嬸笑眯眯的應下,腳下健步如飛,一會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