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夢到這蛇
打從月前某一日開始,他就晚晚做着這個夢,一開始,那蛇是慢慢進入他的房間,與他相隔甚遠,而後一日日接近,在前一日晚上,那蛇也不過才堪堪爬上了床,在另一頭揚着頭顱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罷了。
寧衡覺得這是一個預兆,偏生他又不知道這個預兆代表了什麽,且這等夢蛇的事兒他又不好對外人嚴明,哪怕是安氏和老夫人他也是難以啓齒的,否則被人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怕蛇,如今夜晚連入睡都驚懼還不得笑掉金陵城老百姓的大牙?
而對寧四爺,他就更不會拿出來講了。
“你呀,”寧四爺見他連理個衣衫都理不好,不由得嘆了口氣兒,認命的傾了傾身子,手把手把衣擺給他理順,又掀了簾子,撇着嘴問着轎旁的下人:“這是怎了,都到門口了為何還停了下來?”
随行的小厮有些難以啓齒,眼輕輕撇着轎子裏的另外一位,壓低了聲音:“回爺,是前頭大夫人不肯下轎,二夫人在勸呢。”
“呵,”寧四爺無聲的扯了扯嘴角,大夫人不肯下轎他早就預料到了,以他大嫂安氏的傲氣,折腰登門道歉只怕是生平頭一遭,恐怕如今又是羞愧又是惱怒呢,而他那位好二嫂就更不用說了,只要大房不痛快了,她就高興,說什麽勸,只怕是火上加油呢?
寧四爺只幸災樂禍了一會,一下就垮了臉,如今這情形只怕是要焦灼上了,上頭的人發脾氣,他這個馬前卒可不得出面做些不讨好的事兒嗎?否則家裏又豈會讓他跟過來?耽擱了時辰讓外人看了笑話,只怕回頭被收拾的人不是他那兩位嫂子而是他了。
陰沉着臉,寧四爺擡了擡額頭,随手點了點:“去,過去敲門。”
被選中的小厮苦着臉,到底不敢反抗,只得在一衆松了氣兒的下人同情的眼裏敲響了月家大門。
一下,兩下。
三下,四下。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厮疑惑了起來,又連着敲了幾下,還喊道:“有人嗎,裏邊有沒有人?”
裏頭一人一邊守着門口的阮嬸和龐嬸吐着瓜子殼,翹着二郎腿,悠閑的晃着,至于門外便那黑壓壓一群人是做什麽的。
抱歉,這院子主人并不想知道。
這又是華衣寶車,又是奴婢成群,排場大得跟誰不知道寧家人出行似的,你說出行就出行吧,想賠禮道歉又拉不下面子,半晌沒個做主的出來,堵在門口憑白惹人非議,說不得還要連累他們家,反正他們主人家說了,愛啥啥,他們就當做啥也不知道。
“有人嗎,我們家幾位主子到訪,還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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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小厮在寧四爺的堅持下,這回依然沒人開門,他跑回寧四爺和寧衡坐的馬車變,小聲說道:“爺,小的一直側耳聽着,那屋裏好像确實沒甚動靜,不像是住人的樣子。”
寧四爺皺起了眉,他方才又遣了另一個下人在周邊探聽過了,已經确認這戶人家在家裏,一直未出過門,只是看樣子是對寧家人不喜,故意不想見他們罷了。
人家裝聾作啞,他總不能讓下人去砸門吧?這舊事未平再添新事,他可沒寧衡那樣大的面兒讓整個寧家都圍着他團團轉。
想起寧衡,寧四爺轉頭一看,臉直接黑了一半。
原在小厮敲門,寧四爺關注動向時,寧衡實在是困極了,靠在車廂上便睡了過去,如今正難得的睡得香甜,連唇角都因連日來難得的夢中無他而不自覺勾起。
但寧四爺看見他唇邊那摸笑別提多礙眼了。
敢情這道歉的事兒,這捅出的簍子是他做出來的?這對母子一個放不下身段不肯下車,一個毫不關心大模大樣的睡覺,他在這兒忙活了半天是為啥?
胸腔起伏間,車外的小厮只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去問問我那好大嫂可有招兒,反正我是沒主意了,讓她自個看着辦!”
庶子怎麽了,庶子是比不上嫡子,但府裏府外誰人見他不道一聲爺?今兒爺就不伺候了,你們母子愛咋咋咋地吧。
小厮弓着身子很快跑到了前頭,一五一十的把事兒給說清楚了,完了迅速跑了回去,生怕下一秒被大夫人給生吞了一般。
車廂裏,安氏臉色鐵青,臉上顫抖個不停。
寧四是何意思?讓她看着辦?讓她看着辦還要他何用?
莊氏素來知曉安氏為人傲氣得很,最是瞧不上那些庶子庶女的,平日裏無論是對着三房還是四房都是一張冷臉,她雖然也不喜庶子庶女的存在,但表面兒上的客套還是有的。
她拍了拍安氏的肩膀,嘴裏勸着:“大嫂也別生氣,四弟雖是庶子,但怎麽的也是老爺子的種,也是咱們的小叔子,咱們當大嫂二嫂的哪能跟小叔子計較,”他話尾一轉,抿唇嬌笑兩聲:“不過啊,大嫂不是我說你,咱們這裏就你輩分最大,你若是不出面兒那誰敢出面兒?”
安氏沒好氣的白了她:“我一個女人……”
“哎喲大嫂,你可別說這話,”莊氏理着自己塗着大紅蔻丹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說着:“長嫂如母,誰敢在大嫂面前耍大刀呢,再則我和四弟不過是陪你和我大侄兒來的,今兒可是你們母子的事兒,我們充其量也就是在你們後頭打打下手罷了,這關鍵如何,還得大嫂拿主意。”
莊氏又不是傻,她是來看安氏笑話的,又不是真來賠禮道歉的,惹出亂子來的又不是她,她忙裏忙外的做啥?
難不成她安氏還等着他們給安排好,親自請她進門當大爺嗎?
莊氏一張嘴又快又利,把自己給推得幹幹淨淨的,安氏被她話裏話外的擠兌嘲諷給弄得下不來臺,又想當場走人,又顧忌着回去無法交差,若今兒來的是四夫人,依着她不溫不火的性子,安氏直接掉轉了頭她也不敢告狀,但若是莊氏,只怕她添油加醋還不夠,更想從她手裏奪了寧家的管家權去。
日頭漸漸高照,月家租下的小院裏頭傳來了陣陣香味兒,不過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炖雞,那味兒就足以讓門外一長串站了幾個時辰的下人們唱起了空城計,連幾位主子肚子都有些異樣,随後前頭馬車上安氏回過了味兒,一臉的怒氣高漲:“好一個月家,我寧家親自登門,方才還故作不在的模樣,如今可算露出狐貍尾巴了!”
而守門的阮嬸和龐氏也不嗑瓜子了,吸了吸氣兒,朝着廚房的方向看了過去。
“月夫人這一手炖湯手藝可真是饞人得緊。”
“可不,這雞湯我喝了不少,香成這樣倒是少見,聽說是月夫人從江南府那頭帶過來的呢?”
“竟然是如此,這也難怪,江南府養人,姑娘們個個水靈靈的,你瞅瞅咱姑娘,多鮮吶,這江南府養的雞也定然比他地要好。”
“你說得在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