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笑話
在淮王和溫閣老一番大義言辭下,寧家一派悉數啞口無聲。
坤帝左右為難之際,大總管碎金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霎時,原本還面無表情的坤帝如沐春風一般,柔和了表情:“諸位愛卿也不必再争論了,此事是寧家之過,相信寧家定然會給一個讓人滿意的交代,此番争論不斷也于事無補,朕說得可對?”
“陛下!”
“陛下!”
寧閣老和寧大老爺皆是不敢置信。
以溫閣老為首的皇後一脈和部分中立命官見坤帝退讓,不再一味的偏袒寧家,滿意的笑了。俗話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連坤帝都承認了寧家的錯,那寧家自然是有錯的,若是寧家不拿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恐怕連坤帝那一關都過不去的,否則這不是下帝王面兒嗎?
普天之下,敢下帝王面兒的,誰敢?
退朝後,皇後一脈的人昂首挺胸的走了,路過寧閣老父子身邊時還得意的瞥了一眼過去,意思是,你們家有個會吹枕頭風的貴妃又如何,我陛下英明神武、勤德愛民又豈是能被美色給糊弄的人?
心思更深一些的,借由此次坤帝的态度不由得聯想到,那位寧貴妃莫不是失寵了?如此說來,那自家送去的人便有機會接近龍顏了?
寧閣老父子确實震驚于坤帝突然轉變的态度,明明在之前坤帝都是站在寧家一方的,豈會突然變了卦,莫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不成?
父子倆相顧無言,只得跟在百官後面走了。
這一晚,寧家人戰戰兢兢,寝食難安,哪怕懲罰了一個安氏,罰她連夜去家廟悔過也抵不過他們心裏的擔憂,生怕寧家被坤帝給厭棄了。
殊不知,這一切都源于一場枕頭風。
到了第二日,寧家人正在無精打采的用早膳,有下人喜形于色的闖進了明德堂,嘴裏一聲揚高一聲:“太老爺,老夫人,宮裏傳來消息了!”
正要斥責來人的荷月瞬間退了下去,老爺子已經站了起來,激動的問道:“誰來的消息?”
他最怕的是便是被坤帝厭棄,而宮中也沒任何消息,如今既然宮裏能傳來消息,想必坤帝對寧家并無多大意見,無疑,給了老爺子一顆定心丸。
Advertisement
小厮咧着嘴笑道:“是貴妃娘娘。”
“好好好,”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忙差人:“快,快請貴妃宮中的人過來。”
“是,”小厮弓着腰板子,恭敬的退了下去。很快,寧貴妃的貼身宮婢,也是從寧家帶進宮的寧枝走了進來,眉目低垂,神态恭敬,她先是給老爺子和老夫人行了禮,這才轉述了貴妃的懿旨:“貴妃有命,令寧家擇日登門道歉,且一力擔負其責,不得有誤。”
老太爺好半晌沒回過神,老夫人更是嘴唇顫抖不已:“貴妃,貴妃當真如此說?”
“是的,”寧枝道。
“作孽啊!”老夫人一下便萎了。
寧衡敢做下此等事,尚且是被家中女眷給縱容得無法無天,而寧家如此行事,靠的不就是宮中的皇貴妃嗎?
如今貴妃已經擺明了态度,那寧家就算再不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下了。
寧枝看着兩老的如此模樣,艱難的把最後一句話給說了出來:“貴妃說,此次登門道歉需得讓寧小爺親自上門,且必要心誠,若是一回不行,那就兩回…寧家其責也是如此!”
“不行?”寧老夫人一下激動了起來:“怎能讓衡兒去?不行!”
寧衡那就是她的心頭肉,誰若敢對寧衡說三道四,別說安氏,就是老夫人也是頭一個不答應的,從小到大,寧家小輩之中,誰也不敢去招惹寧衡。
繡春宮中,坤帝今日未上早朝,這會子也在陪着貴妃用膳,一邊的宮人在其身後布菜,坤帝用了兩口便放下了,笑道:“這會你那婢女該是被鬧得頭大了。”
貴妃也跟着擱了筷,放心得很:“寧枝跟了我這般久,應付這點小事不足挂齒。”
她原就是故意讓寧枝趁着晾了寧家一晚後專門過去的,昨日陛下的态度定然讓他們惶恐,又加上這一夜的胡思亂想,定力最是薄弱的時候,人一旦覺得自己沒那麽重要了,才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這給個棒槌,賞個甜棗的事兒寧凝原就駕輕就熟,如今只是如法炮制用在了自家人身上罷了。哪怕她祖母和母親再是疼愛寧衡那渾小子,但在關乎家族的大事上,祖父和爹必然會以大局為重的,再則,越是調查月家人,她越是滿意。
如同她所想一般,寧家真正能做主的人乃是寧閣老和寧公,只要這對父子商量好了,那定然就是做出了決定,任由老夫人如何護着也是沒用。
為此事,寧老夫人和遠在家廟的安氏對貴妃都有些怨怼。也不知貴妃是咋想的,讓寧家示弱,這不是讓寧家在金陵丢臉嗎?那以後寧家的女眷如何去參與金陵貴女們舉辦的各種宴會、這不是憑白給人說嘴嗎?
寧家人內裏如何不甘暫且不提,待收到了淮王的傳信後,月家人倒是松了口氣兒,反倒把才得到消息的另一件事給壓了下去。
月當家兩口子在前往金陵之前,便拜托了平日裏交好的幾戶人家幫着盯梢一下淮家,有事就讓人給他們寫信來,這不,在月當家兩口子前腳走了沒幾日,後腳,淮嬸子就火速的給月淮定下了一門婚,雖是個良妾,但如今淮嬸一身行頭珠光寶氣的宛如一個行走的發光體,滿臉得意、話裏話外的贊美就跟娶兒媳婦一般。
且,那定下的女子便是先頭鎮上那位員外郎家的閨女。
若是沒發生月橋這檔子事兒,月家有月淮的保證書在前,月當家兩口子早就殺回去跟淮家掰扯了,但如今月橋主意已定,兩口子早早就默認了這一門親事作廢,因此在接到了書信後少有的平靜了下來。
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商議起來,餘氏捏着書信放到一邊,拍了拍額頭:“倒是我的錯,這些日子都忘了把這門親事給取消了。”
原本,月家人還是在等着,怕月橋哪日變了心思,如今淮家這行徑,哪怕月淮再好,也是要不得的了,他們家嬌養養的閨女論樣貌、身段、性情哪樣比不得那員外郎的閨女,既然淮家愛財,那與他們便不是同道中人。
月當家抽着煙嘆氣:“過兩日寫封信回去,把這婚事給退了吧。”也虧得兩家是同一個村,只是相互約定好了,聘禮什麽的都還未下,如今要退親倒是方便得很。
這回連一向站青梅竹馬一邊的月老二都沒有二話,一口應了下來:“沒問題,爹你放心交給我來寫吧。”
一直安靜的月橋适時的說了一聲:“哥哥,記得把淮哥兒當初寫下的保證書還給他。”
月老二點點頭,又有些猶豫的問道:“淮哥一直想見你一面,你願意見一見他嗎?”
月橋想了想,搖頭:“既然無緣,何必不忘?”
見她,又能說什麽呢?
她的心意不會改變,她也給不了月淮想要的,他們之間距離距離之寬,猶如天塹鴻溝一般難以逾越,他過不去她這一道檻,她也無法放下身段去迎合消滅這一段往事,還不如斷個幹幹淨淨,把曾經美好的記憶留在腦海裏,待往後想起,也是美事一樁,總比哭哭啼啼、滿心不舍,卻依然什麽也改變不了來得好不是?
“那好吧,我會勸勸他的,”月餘煦想起這些日子月淮的反常和失落就覺得心裏難安,他們相交數十載,示彼此為至交好友,何曾見過那般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一個人,想想曾經,他們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談天論地,構想着美好的未來。
這短短月餘,一樁又一樁的事兒,把他們曾經的天真給攪得支離破碎,赤裸裸的把那些肮髒的東西展露出來,宛如一堂生動的課,無論是被卷入這局中的誰,都迅速的成長了起來。
月家做了決定要道歉,那便有條不紊的安排了起來,在家廟裏受罰的安氏又被接了回來,由她和二夫人莊氏、寧四爺帶着寧衡登門,這一日,寧家的馬車早早到了月家租下的小院門口,但車廂裏遲遲不見動靜,幾個守候在車門外的丫頭面面相觑,隔着簾子都能想象得到一向好強的大夫人那難看的臉色,因此更是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莊氏跟看戲似的靠在車廂裏,還涼涼的說着風涼話:“我說大嫂,你這磨蹭得夠久得了,在坐下去都來得及回府用午膳了,你這是準備一直待下去嗎?”
本來老夫人是安排的四夫人和四老爺陪同,但莊氏早就等着這茬了,為了看安氏的笑話,硬是從四夫人手裏搶了這個活計。
倒是讓四夫人松了口氣兒,給一農家道歉,她還不想丢了這個臉,既然二嫂想去,她也樂得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