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晚,顧岩陌出府辦事,沒回房。
傅晚漁本想找機會試探他一下,但聽到這消息,也覺得很好。
他在房裏的時候,一向是當她不存在,可她做不到,總覺得有些拘束。他不回來,她只覺自在。
橫豎他的心跡并不算什麽大事,不用急于求證——鐘情她的名門子弟,聽心腹說起過一些,她也從沒放在心上,至多是覺得對方傻,錯付了情意。
皇帝的器重,更讓她的婚事容不下兒女情長,只有最實際的考量。有兵權的勳貴子弟不可以,與皇室有裙帶關系的不可以——若嫁了這種人,皇室子嗣對她的忌憚、拉攏情形會更重,且一定要揣測皇帝想通過她的親事來扶持誰,少不得引發一番明争暗鬥。
所以,她一向知道京城最出色的男子是顧岩陌、傅仲霖,卻從沒想過與他們有任何的感情羁絆——傅仲霖始終是有兵權在手的武官,至于顧岩陌那只笑面虎,也遲早會步入朝堂攪動風雲。
而這些,顧岩陌不可能揣摩不出。若明知如此還動了心,那她能予以的,也只有一句抱歉。感情又不是做生意,誰都不能奢望有付出就有回報。
按慣例,內外命婦每個月初一要進宮向皇後請安。但是,因着臨穎公主病故,皇後哀思成疾,身子不大爽利。是以,這個月和先前兩個月一樣,免了命婦進宮請安。
對此,傅晚漁一笑置之。九重宮闕中的繼母和女兒,哪來的深厚情分?但是之于皇後,有些話一定要說,有些姿态一定要做。
早間,傅晚漁洗漱更衣之後,顧岩陌回來了。
許是晨間微寒之故,又許是他一襲玄色深衣之故,他眉宇間透着清冷寂寥。
他全然沒察覺到她的打量,自顧自去換了身衣服,轉回來眼含詢問地看向她,又偏一偏頭。
傅晚漁颔首一笑,起身與他走向門外。
郭嬷嬷和綠蘿對視一眼,哭笑不得:這是有默契了,還是更疏離了?
顧岩陌和傅晚漁去給三老爺、三夫人請安,随後,四個人一起去福壽堂。再怎樣,二老太爺也是三老爺的親叔父,不至于每日昏定晨省,定期請安是不可免的。
福壽堂裏,大夫人與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已經到了,正在陪二老太爺、二老夫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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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二老爺、四老爺,則不在京城。二老爺外放七年了,熬成了知府;四老爺還在兢兢業業地做七品縣令。兩個人去任上的時候,都帶上了妻兒。
長房四個人進門後,恭恭敬敬行禮請安,與旁人見禮,之後落座,神色淡然地與人寒暄着。
大夫人與杜氏看到傅晚漁,氣就不打一處來,卻又打心底畏懼,這時候索性別轉臉,不予理會。
馮宜家對傅晚漁的态度卻很客氣,笑容透着真誠。
傅晚漁從善如流,與馮宜家坐在一起,言笑晏晏。
三夫人瞧着晚漁,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
看起來,晚漁的好脾氣,并不是一時興起的僞裝。好幾日了,只要沒人故意觸她黴頭,都是斯文柔和的做派。
此刻晚漁坐在那裏,儀态高貴優雅,生生将兩個原本樣貌不俗的妯娌襯托成了小家碧玉。她這做婆婆的瞧着,頗覺面上有光。
二老太爺清了清喉嚨。
衆人便知他有話要說,停止交談,齊齊望向他。
二老太爺視線在衆人面上游轉,正色道:“臨穎昭公主薨逝之後,帝後悲恸,以至于皇上罷朝多日,皇後娘娘抱恙至今。”
昭是臨穎公主的谥號。傅晚漁聽二老太爺說起這些,猜測着他的意圖。
“這些不需我說,你們心裏都有數。”二老太爺的話是對衆人說的,視線卻鎖住晚漁,“如此,曾與公主殿下生過嫌隙的人,定要恪守規矩、謹言慎行,且不可行差踏錯,連累了整個顧家。”
傅晚漁對上二老太爺的視線,只一刻,便漠然看向別處。不論哪個自己,她都不想聽到那老匹夫品頭論足的言辭。
二老太爺見她一點惶恐也無,不落痕跡地甩臉色給自己,便惱了,沉聲道:“岩陌媳婦,你聽到沒有?”
傅晚漁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欠一欠身,問道:“二老太爺這是何意?難道我曾與公主殿下生過嫌隙麽?”這是明知故問,很多人都知道臨穎公主與傅仲霖、傅晚漁不對盤。但是,嫌隙有百千種,有因為微末小事結仇一世的,也有争鬥一世也能一笑泯滅的。
二老太爺冷哼一聲,“怎麽,你開罪公主的種種行徑,還要我講給你聽麽?”
傅晚漁微笑,“您這話說的不對。我若真開罪過公主殿下,她又怎麽會出手促成我與三少爺的婚事?殿下見過二老夫人之後,顧家才請人到傅家說項,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兩個自己有過的争端,只是一個公主與一個門第在立場上的分歧,并無私人恩怨,二老太爺卻想到哪兒去了?莫不是以為她們的矛盾因私怨而起?這是瞧不起誰呢?
二老太爺被問到短處,哽了哽,加重語氣道:“殿下撮合你與岩陌的婚事,根本原因是淑妃娘娘有此意,殿下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
“哦?是麽?”傅晚漁沒掩飾自心頭而起的輕蔑——好歹也是一個男人,為了逞口舌之利,竟利用已故之人撒謊,實在是要不得,“二老太爺,這件事,我所知曉的,遠比您以為的要多。”
二老太爺立時漲紅了臉,大有惱羞成怒的趨勢,二老夫人卻輕咳一聲,将話接了過去,笑眯眯地道:
“你不要多思多慮,你祖父……”
傅晚漁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笑微微糾正:“是二老太爺,我與三少爺的叔祖父。”其實心裏已經着惱:話說三遍淡如水,二房的人卻怎麽一直裝聾作啞,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二老夫人的笑臉垮下來,幾息的工夫,已是面沉似水:“我們只是要提醒你,近期要謹慎行事,不要動辄往外面跑,不要見外男,更不要做出害得家宅不寧的事。真撞到了刀口上,顧家也保不了你。”
傅晚漁睨着二老夫人,仍是噙着笑,語氣卻冷冽如霜雪:“您這些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語聲未落,顧岩陌站起來,和聲接話道:“我也聽不懂。自成親到如今,她做的哪一件事,我與雙親都知情,從沒有行差踏錯之舉。您剛剛提醒她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傅晚漁訝然,轉頭望向他,就見他身形如修竹一般挺拔悅目,眉宇間有着淡淡的笑意,而剛剛那過于不客氣的話……真不像是他能說出口的。
與此同時,三老爺和三夫人同時站起身來,附和着顧岩陌剛剛說過的話。他們始終有自己的顧慮,眼前事若是落到自己頭上,也就忍氣吞聲了,但是,二房針對的是晚漁,也就等于是在刁難岩陌,這就是他們如何也不能忍受的了。
“反了!反了!”二老太爺大力拍打着炕桌。
二老夫人卻凝着三夫人,目光如刀。
顧岩陌轉頭對晚漁道:“不是早就說好了,今日要去別院散散心。時間不早了,該準備出門了。”語聲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将二老太爺的咆哮壓了下去。
傅晚漁笑着稱是。
顧岩陌又對父母道:“你們不是要去寺裏清淨一半日麽?我已安排好車馬。”
三老爺與三夫人便知道,兒子兒媳心思一致,與二房杠上了。他們自是喜聞樂見,便笑着說好,相形出門。
顧岩陌落後幾步。
傅晚漁又落後顧岩陌幾步。
她向外走的時候,用雖然不高但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語聲說:“到不了午間,就有不大不小的禍事臨頭,這會兒居然還有閑情跟小輩人耍威風?遲鈍至此,聞所未聞。到手的便宜,不過是別人施舍給你,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也難怪活成了笑話。命好的乞丐而已,但凡有人踹一腳,就得現出不人不鬼的原形。”
作者有話要說: 晚漁不管前世今生,都算是冷血的人,當然男主也是,只是要看對誰而已~
總之這還是一篇男女主都不善良的文~
感情方面,是我個人很喜歡的一種形态~進入狀态之後,就是兩只小流/氓湊到了一起,還是特別有意思的~
感謝支持的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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