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宵果真什麽也不說，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他沿着那道光走，我跟在他後面，對他臉上少見的專注認真感到驚奇不已。
過了一會兒，我意識到他大概是想走進去，“直接進去不就行了？”
秦宵苦笑地看着我，說：“一般人進不去。”
我反問道：“你是一般人？”
“當然。”秦宵無辜地看着我，“你覺得我除了臉比較帥，還有哪裏不一般嗎？”
就沖你這份自戀也很不一般了。我皮笑肉不笑地想。
不過我也沒有興趣去試驗那到底普通人是不是真的不能進去，秦宵見我還是不信，笑了笑，擡起手伸向那道光，只見光芒驟然大盛，那些淡青淡藍的光沙迅速聚集過來抵在秦宵的指間，猶如閃電一般泛起刺眼的光芒。
秦宵任由光芒激烈地在他指間閃爍，我卻看得心驚肉跳，趕緊把他的手拉回來。
“你不知道疼嗎你？”
他的手指被那光芒刺得血花飛濺，也不知道那光是什麽做的！
秦宵無所謂地用另一只手摸了一把血，勾唇笑道：“這個地方只有晚上會偶爾出現，一般人進不去，對我，更甚。”
秦宵又笑了起來，只是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無奈和淡淡的惆悵。
我一看他這表情就覺得，果然，那時候在長壽村洞窟那個怪異的湖泊裏面，是秦宵把我救了起來，那時候果然不是什麽昏迷前的幻覺，這丫一邊假裝自己被那幾人抓住一邊還分了個身都別的地方去。
雖說早知道他或許有些能耐，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能耐到這個程度。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看不得他這副表情。
真是受不了！
“好吧好吧好吧，一般人應該只是進不去吧？不會像你一樣被這光跟切豬一樣切吧？”說着，我學着他的樣子向那光沙伸出手，秦宵錯愕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說：“你這表情給誰看呢？算了，我試試看吧，只要沒什麽生命危險，萬一我就進去了呢？到時候你要什麽，我幫你拿出來，好了吧？”說這話的時候我其實很緊張，心跳得很快，冷汗都出來了，指尖發抖。
秦宵蹙起眉，“你幹什麽……”
眼看他就要把我拉回來，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果決地朝前踏一步。
腦子裏還是秦宵那滿手血的樣子，心想我該不會也是那樣吧？
算了算了，就當報答秦宵救我一命吧。
下一刻，我看到秦宵驀地睜大眼睛，眼裏的愕然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我難得看到他這個表情，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馬上我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秦宵離我越來越遠了。
等到我回過神時，周圍的景象已經全然變了。
竟然是一個湖泊！
這個湖泊與之前長壽村洞窟的那個湖泊長得差不多，只是周圍是沙漠，而這一片湖泊突兀又靜谧地在這裏，一輪彎月斜斜地倒映在湖面上。就連湖泊中間的白玉臺子也一模一樣。
我怎麽就進來了？
秦宵都進不來，我怎麽就能進來了？！
等等！我該怎麽出去？！
就在我又驚又慌的時候，一個沉沉的聲音從湖泊的另一邊傳來。
“你來了。”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過來。”
“……”
“陰山冊的主人，請你過來。”
……果然是在叫我。
“請問，你就是在書上登記的那個人嗎？”我猶豫着問。
“除了陰山冊，沒有人能讓你進來。”那人說。
倒也是，我沉默了一會兒，沿着湖邊朝那聲音的方向走去，直到——一個擁有着人類身體，卻有着白虎的頭的家夥出現在我眼前。
我驟然頓住腳步，愕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家夥無力地半伏在沙地上，金色的眼睛注視着我，很疲憊，目光卻很堅定。
“抱歉，我已經不能維持人類的樣子了。”那個白虎腦袋動了動嘴巴，像是在說話。“請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我下意識地退後幾步，錯愕地看着他，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或者動物？他看我似乎有些害怕，也不說話，腦袋卧在沙地上，耐心地等待。半晌，我漸漸冷靜下來，猶疑着說：“您是……？”
“我不是人。”
我看得出來……
“我是這裏的王，”頓了頓，他虛弱地阖上眼睛，說：“但是我已經死了，原本這并沒有什麽，只是近幾年來我的部下發生了一些事情，使我不得不以獸魂的狀态出現在你眼前。”
獸魂？“可你的身體明明……”半人獸我還信。
“我族之王與人類交配之後就會變成這樣。”他耐心地回答。
此刻我已經可以肯定他就是何小瑤的爸爸，但是，他說得這麽直接真的好嗎！我無言地沉默了兩秒，秦宵還在外面，我也不想廢話，索性直切主題，“請問你在陰山冊上登記，需要我做什麽？”
他似乎有些驚訝我的直接，頓了頓，但很快反應過來。
“由于獸王陣的影響，我族在這裏越來越難以生存，然而自我死後，我的部下分成兩支互相争鬥，照這樣下去，我們總有一天會滅族，所以，請您……”他看了我好一會兒，微微睜開黯淡的眼，“請您幫我族選一位新王。”
“什麽？！”
這也太随便了！“我是外人，管不了你們的事……”
我想起之前在大巴上看到那些冒着綠光的眼睛，我還幫他們選一位新王，能活命都不錯了。
他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喘着氣，艱難地說：“我已經讓我妻子回來了，我知道你已經遇見了她，她身上有我族第一位王留下來的證物，只要有它，還有……”說着，他顫抖地擡起空無一物的手，就在我正疑惑的時候，他突然摸向自己那雙金色的眼睛，下一刻，那原本有着金色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一個黑魆魆的血洞。
“你——”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他竟然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下來。
他低吼一聲，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手心上是兩顆金色的珠子，在月光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我知道，那是他的眼睛。
他無力地倒下，卻仍堅持把那兩顆珠子擡起來。
“人類有句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後尚且為大，而我，更不讓讓我族就此滅亡。”
“請您幫我族選一位新王。”
“我的眼睛裏有我的意志，你盡可将它帶去，他們看到了會明白的。”
我捂着嘴，只有這樣才能讓我不驚愕地叫出聲來。
這究竟是多強的執念。
不知過了多久，我沉默地接過這兩顆金色的珠子，“我知道了。”
我沒有辦法做到無動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