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秋季的高補水新品一推出就被搶受而光，公司招聘比以前省力多了, 許願招了兩個設計師, 做産品外觀的設計, 公司的功能也逐漸齊全起來, 在滬城已經在開第三個分店, 目前兩個分店的工作力度太高，每天到貨了再斷貨，需要分流。
粵城和溫城的商人也在商談引進貨源的事情, 許願堅持凱瑟琳的原理, 不能降低格調，就是只能開專賣店, 如今的産品線在不斷增加, 原先不大熱門的蘆荟膠，由于神奇的消炎鎮定功效, 許願做了幾個活動, 慢慢帶動起來，銷量持續上漲，這個東西就是不會受季節影響, 是看皮膚需求的。
許願也加緊研究, 現在每個人帶一個項目，研發的進程快了許多, 招的幾個畢業生如今也越發熟練, 跟着何光他們學習學習, 過個一兩年也能單獨做個主研發員, 許願對于研發人員的工資開的很高，從單獨帶項目開始，工資和項目産品的銷量挂鈎，可以拿額外獎金。
滬城日化也發現了今年冬天雪花膏的銷量出奇的低，森源的水乳面霜這麽火，滿滬城的女人都特地跑到第一百貨去，最火的時候，第一百貨沒開門就去排隊，第一時間跑進去搶。
“我昨天搶到了森源新發的高保濕，真的好滋潤，水水潤潤的，一點也不油。”
“天哪，你怎麽搶到的，我去看的時候，啥都沒了，他們家新款的瓶子好好看！”
“正好我家有個親戚在第一百貨工作，幫我打了聲招呼的，味道特別好聞，用了這個我以後都不想用雪花膏了......”
門口傳來腳步聲，紛紛坐回位子上去，尤夢琪冷着臉走進來環顧一圈，把資料往桌子上一放，又噠噠噠地走了。
辦公室裏安靜了幾秒鐘，聽到她遠去的聲音，努了努嘴翻了個白眼。
“你們說這尤幹事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啊？天天拉着一張臉。”
女人端着茶杯站起來，特地看了看門口，神神秘秘地說道：“還不是被上面罵了，之前把外國生意給搞砸了，那外國人直接自己辦了個化工廠，說我們工廠忙不過來。诶，你們可能不知道，聽說之前森源的老板想托我們工廠生産一些樣品，尤幹事給羞辱了人家，立馬就有外國人投資了，現在還這麽火，你說上面能高興嗎？”
“以前森源要在我們廠生産？那我們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女同事哀嘆道。
尤夢琪哪裏會想到許願會做的這麽成功，錢主任把過錯全推給她了，尤夢琪自然不服，但她更看不上錢主任這般模樣，她有責任，難道他就沒責任了，不過她也懶得計較這些了。當務之急還是要怎麽應對。
原本秋冬來臨之前，廠裏都會提前準備好雪花膏的存貨，今年秋冬，別的地方反而賣的多，滬城這邊銷量一路走低，庫存都堆積了起來，要是積貨嚴重上面也會不滿。尤夢琪之前失掉了凱瑟琳這單大生意，廠裏早有人不滿了。尤其是這兩年改革開放以後，國企很低迷。
廠裏開了幾回會議，讨論今年冬天的工作，就有人指責尤夢琪不顧工廠利益。
尤夢琪心高氣傲，自是不平，“我們是國企，人才濟濟，他們幾個門外漢随便倒騰出來的東西，難道我們這麽多專業人才搞不出來嗎？什麽水乳霜，其實就是一個噱頭，他們火那是因為以前我們沒有研發，我們廠裏那麽多老字號，如果我們也研發這種水乳面霜，你說大家是選我們的還是選他們的？”
幾個領導面面相觑，攀談起來。尤夢琪勾起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還請各位領導相信，我們是國家的，人力、物力，哪裏是一個剛成立的小公司可以比的，他們不過是投機取巧，我們有幾十年的功底所在，我們有那麽多人才......”
尤夢琪就不相信她堂堂滬城大學化學系畢業的大學生還比不上一個大學都沒有讀過的。
讨論投票過後，工廠立即成立了這個項目，尤夢琪做項目經理，她又是那個驕傲的尤幹事，哦不尤經理，大刀闊斧地挑人、研發。
十一月，柯萊要的機器終于到了，翻地插秧灑水一應俱全，柯萊上機器試驗了一把，全村都過來看了，沒多久，一大塊地就翻完了。
“這機器靈啊！我們翻這一塊地可要翻上一整天，它刷刷幾下就好了。”
“有這機器，來多少地都不愁诶！”
那入了份的二十戶人家臉上都是泛着紅光的，看着那幾臺大機器的眼神猶如看着親兒子，沒入份的人家還心裏頭癢癢，琢磨着借借這機器，可比自己種快多了。
許願對這些地也做了規劃，冬天正好種一些耐寒的作物，她和柯萊兩個人研究一下，就操控起來了，一個翻土，一個在後面播種，二十戶人家，一大片地全部給種好，快得不能再快，可把別人給驚呆了，原本要多少人多少時間，就靠這幾臺機器，一個下午就給弄好了。
柯叔公也不禁感慨：“我們都老了啊，跟不上年輕人了！”
這幾臺機器就全停在柯萊廠裏，大家一起商量了一下，也不能總讓柯萊和許願忙，兩個人事情又多，就選幾個還年輕的，輪流來操作機器，讓柯萊和許願教他們。
有貪小便宜想要借機器的，這二十多戶人家首先就不樂意，他們那是出了地的，他們不想出地還想占便宜哪有這等好事情。
又到了陽歷的年底，今年的經濟形勢顯然更是一片大好，開始辦廠的人越多，柯萊的工廠生意也越好，到年關，維修員就比較忙碌了，需要各個地方去維修。
随着開放腳步一步步擴大，來滬城打工的人越來越多了，八六年又确定了一批開放城市之後，門戶大開得更大了。
森源在別的城市也終于有了點知名度，越來越多的經銷商特地趕到滬城，粵城和溫城已經有一家專賣店了，許願都會把秦小燕派過去教那些銷售員，秦小燕的業務能力很出色，她本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也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經驗，加上許願經常讓她們培訓一些美妝護膚知識，她如今管着滬城好幾家店。
步伐一步一步地在不斷邁進，跨入八七年，柯萊買了一輛小汽車，大家也不大驚小怪了，他的廠也都開的這麽大了，做生意都講究場面，買小汽車也是遲早的事情，如今村裏人家家戶戶也都富裕了起來，柯二叔和柯小叔家都要造新房子了。
柯二叔家一造就是兩棟，兩個兒子兒媳各自都有工資，柯二叔柯二嬸再自己補貼一點，柯萊也拿出了點錢，兩家造個兩層高的小樓不是問題，選了柯萊家附近，柯小叔家也選在了這一邊，原本的屋子那裏太擠了，幾家人關系親近，住的近一些也好相互照應。
柯叔公就擔憂起柯振業，自打柯振業回來以後，就一直住在老宅子裏了，他就時不時去看看他，等他恢複了，也想讓他到柯萊的廠裏，柯振業自己不願意，柯二叔柯小叔住在附近也能照顧他。
柯叔公真是怕這個孩子想不開，柯振業回來以後自己悶在老房子裏，和村裏人也沒多交集，柯萊也怕他心理出問題，再出一個柯振家，他覺得柯振業在這裏一直籠罩在全家被毒害的陰影裏，反而去外面發展反而好。
這個小子雖然以前不像話，但如今跟個鹌鹑似的，柯萊也不計較這些，現在他也只有他們這幾個親人了，要是柯振業出事情了，他還得照顧他。
柯萊直接把他拎出來，問他：“你在屋子裏也悶夠了，還想縮在龜殼裏縮多久。”
柯振業低着頭，硬着嘴說道：“誰是縮頭烏龜！爸媽死了，我替他們守孝......”
“你這孝要守到什麽時候？”
柯振業不語。
柯萊望其發頂：“叔公一直擔心你，如今家裏也只剩下你一個了，爸媽當初最疼你，你以後想活成個什麽模樣？一直縮在老房子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不是你爸媽，不會一輩子供着你。”
柯振業想起沒有原則疼愛他的爸媽，蹲下來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柯萊無語望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也随着他蹲下來：“算了，你以後想做什麽？要回廠裏去嗎？”
回廠裏，柯振業下意識就搖頭，心神發顫，在那個屋子裏目睹了親人一個個被毒死的場景，柯振業死都不願意回去，他一直在回避，他害怕看到認識人看到他的眼神，好像在說，這就是被毒死的那家人唯一活下來的，命大.......
“這樣吧，那你就來幫我忙，我需要一個人替我來跑生意，粵城溫城那邊如今經濟發展了，生意也多，出去走走看看對你也有好處，要是你想做別的，我也可以替你想想辦法，你可以考慮一下。”
柯萊說完就要走，柯振業忽然問道：“你就不恨我嗎？當初......”
“恨你你還能在這裏嗎？”
第二天，柯振業穿戴整齊出現在了柯萊的辦公室，柯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沒幾天柯振業就走了，先去粵城，在這個通訊信息不發達的時代，剛剛發展起來的經濟就衍生出了一種新式的職業，跑生意，替廠裏拉生意，相當于做一個中間人，可以拿提成。
柯振業嘴皮子利索，為人就愛交一些狐朋狗友，柯萊想想看這件事情交給他最合适，他也還是給他開了個底薪，再加提成。
一月底，滬城日化也出了一套水乳面霜，尤夢琪要求廠裏的女員工不許用別家的護膚品，只能用工廠裏的，振振有詞道：“工廠可以給你們優惠，我們廠的産品都是老字號，比別家都要優秀。”
女員工們怕上面怪罪，也只能掏錢買一套，瞧着也挺像樣子的，滬城日化的名號也響亮，供銷社立即就上架了。
尤夢琪期待的奇跡并沒有發生，反而是有些女員工用了臉上瘋狂長痘痘了，跑過來罵她，鬧廠裏領導那邊去，領導也慌了，要是把別人臉給弄壞了可不好，趕緊收回市面上的産品。
許願也聽說了這件事情，護膚品是化學成分構成的，但并不意味着随便加一些化學試劑就能夠滿足皮膚的需求。她對研發的要求也更加嚴格了，尤其是防腐劑香精一類的，嚴格控制用量。
她開始嘗試功能性的産品，十二月份他們研發了一款面膜，添加了天然珍珠粉，價格略為高昂，但市場的反響很好，許願預計天氣熱一點就會更好，打算能過了年增加面膜的品種。
今年過年早，就在二月份，柯振業是跑完一單生意回來的，在年三十晚上，臉上再也沒有了消沉，柯叔公看着也欣慰，喝着老酒眯起了眼睛。
要是再加上幾個小娃娃就更美了，忍不住落在柯萊和許願身上。
柯小嬸也打趣地說了出來。
柯萊看了看許願，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不急，再過兩年也不遲。”
柯萊和許願也成親一年多了，過年聽的最多的就是問他們生小孩子的事情，柯二嬸和柯小嬸也私下裏問許願是不是懷不上。
兩個人雖然沒有說明過，但兩個人默契地達成了共識，不要孩子，他們就是個不定因素，誰知道他們哪一天就走了呢，孩子不一樣，那是血親，生下他卻不能保證以後，柯萊許願都不能忍心。
王蘭香也急上心頭，小女婿可是最能賺錢的，男人一有錢就變壞可不是說說的，要是女兒還生不出孩子，那變壞都是不用別的理由的！
給她找各種生孩子的偏方，許願哪裏信這些，道：“我和阿萊還年輕，想過兩年再生，現在我們生意忙，都顧不上來。”
“哪裏用得着你們自己帶，你生了，媽給你帶也行啊......”
許願也就左耳進右耳出，反正他們兩個人都不在意，過了年就要開始春耕了，去年冬天地裏種了不少大白菜，除開家家戶戶分的，剩下的賣給柯萊的廠裏一些，村裏人家買一些，春天一到，就忙多了，許願把分散的幾塊地做了菜地、瓜果地，連在一起的就種水稻，現在糧食不緊張了，原本大家都是一年兩季，但兩季稻不好吃，現在多是一年一季稻了。
機器操作也迅速，翻地播種都很快，就是需要經常有人施肥除草，有個除草機也比較方便，入了份的人家就悠閑了，別人家耕種他們就舒坦地乘涼聊天，偶爾去地裏看看，萬事就不用操心了。
種水稻的時候，插秧機沒幾天就把秧苗給插好的，插得整整齊齊，兩個秧苗間的距離都控制得一模一樣，別的沒入夥的人家也不由得有些懊惱了，彎着腰累死累活地忙也抵不過幾臺機器，想想看，自己家裏也不吃虧。
四五月份就開始招人了，不比以前的難招，現在居然會有大學生專門過來詢問要不要人，柯萊和許願自然樂意，理工大來的尤其多，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李主任建議的。
“我看現在的國企反而不景氣，孩子們進去了學到的啥也用不上，我就推薦他們出去自己找工作。”
夫妻兩商量了一下，決定給理工大資助一些實驗設備器材，兩個人手下都有不少理工大出來的員工，也不留餘力地回母校宣傳。
理工大請他們去學校演講，她忽然想起自己幾年前還在這裏賣飯團，而柯萊還在這周圍“收破爛”，也不禁笑了起來，學生們好奇地看着她。
她笑着說道：“也許大家都不相信，我曾經在學校門口擺攤賣過飯團，我的丈夫在附近收過破爛.......”
兩個人如今都是滬城的名人，柯萊的公司今年被評為滬城龍頭企業，許願也作為美女老板，登過好幾回報紙，兩個人第一回在大家面前說起這一段經歷，下面的學生備受鼓舞，掌聲不斷，這對夫妻搭檔也上了滬城日報的頭條。
秋收的時候，二十多戶的公糧全部交足了，家家戶戶還分到了糧食，一時間別的人家也紛紛要求入夥，不想自個兒種了，種的累死累活也才夠自家吃，人家什麽都不做，也能有糧食，紛紛也想入夥了。
索性再次召開一次村大會，再一次讨論這件事情，這一回村裏所有人家都想要入夥了，分配要重新再次讨論，一下子又好像恢複以前生産社時期，可和生産社又不一樣的是，如今家家戶戶的利益都挂在了一起。
一合并，一個村的地就都連在一起了，管理起來就費力了不少，費事的是規劃，其他的有機器，許願也沒想到以前學的用在了這個時候。
村裏頭不少人家開始起新房子了，附近的村子都眼巴巴的望着，這幾年只要是東風村的小夥子都好找對象，東風村的姑娘們卻不樂意嫁到外面去了。
合并以後，大規模生産，除了自給自足以外，年底每家都拿到了一百多的分成，亦是愈發信服。
柯萊的工廠每年都在擴張，八八年柯萊決定要做完整的數控車床，就在這幾年裏，他做了無數的數控系統，但車床的零部件卻跟不上優良的系統，不少老板也跟他抱怨過，柯萊再度擴張，隔壁村的、外來人員，都湧入東風村。
圍繞着這個廠，每天中午晚上，都會擺起小攤子。
凱瑟琳把森源帶出國後，森源的品牌理念受到了外國人的追捧，源于森林，堅持綠色。在國內，森源已經是屬于中高端産品了，許多城市最熱鬧的大商場裏都會有一個櫃臺。
柯叔公在□□年的春季咳嗽不止，一開始以為是感冒，吃了點藥，到後來忽然發熱不止，送到醫院檢查之後才發現是肺部感染了。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比較晚了，病菌很快就蔓延開來，不是一般的細菌感染，是真菌感染。
叔公年歲已高，也不多悲傷，只是非常遺憾沒能看到柯萊的孩子出生，柯萊和許願有些愧疚，一直托人在找國外的專家。
“阿萊啊，我也活夠了，好下去找你爺爺奶奶交差了......別浪費錢，看你們這麽好，我這一輩子啊，沒白活。”
熬到了秋天，柯叔公還是走了。
柯萊和許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份牽挂也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