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卷、(4)
來也不過是殺了我罷,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姑婆,莊前輩大仇還未報盡,北地修行者還只是折損了六分之一,姑婆這個時候如何能死?”宋思依攻其本心道。
宋牽衣略一沉吟,冷笑了一聲:“千言萬語,你便是要救這小子了……哼哼,我偏偏要殺了他,再見識見識那神裔老祖有何厲害!”
她一語既出,立刻下手,随着她的指點,一道綠光飛出,直指盧瑟心窩。盧瑟心中憤怒,卻是無力閃避,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綠光沖來,光中夾着一柄小劍,仿佛游蛇一般。
就在小劍要觸着他的同時,雪雲天駒“啓明”突然縱身一躍,竟然掙脫了宋牽衣的束縛!
脫了束縛之後,宋思依立刻躍下,張開雙臂向宋牽衣抱去:“姑婆!”
宋牽衣揮手便要将她擊飛,可看到她淚眼盈盈的模樣,想起小時沒了父母照顧,她跟在自己身邊時的情形,心中便是一軟,再下手時,便稍晚了些,雪雲天駒嘶鳴一聲,頭上獨角對着她便是一挺,一道亮藍色閃電應聲飛出,若不是她身上法寶衆多,又有一些是從古仙洞府裏得到的上品法寶,只怕想要擋住這道閃電還不容易。
雪雲天駒發出一擊之後,知道這人厲害,因此也不等盧瑟催促,奮蹄便走。它全力飛奔,瞬息之間便沖出了數裏,宋牽衣還要再追,卻被宋思依牢牢抱住。
“姑婆,總算見着你了,你為何扔下我一人不管?”宋思依抱着她的胳膊,先是哀哀痛哭,宋牽衣掄起手便要給她一下耳光,手雖高高舉起,卻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癡兒!”
宋思依知道她終于放過了盧瑟,回頭向盧瑟離開的方向望去,在那裏只剩下一個遙遠的白影。她心中悵然,臉上便覺得濕濕的,也不知是淚,還是細雨。
盧瑟與此同時也回過頭來,向着這對性子有些相似的女子望了一眼。對宋思依,他已經從最初的戒備甚略有些厭惡,到現在的習慣甚至視之為友,但對于宋牽衣,他的評價還是那兩個字:瘋子。
“啓明,多謝你了!”盧瑟長嘯了一聲,輕輕拍了拍雪雲天駒的脖子,這雪雲天駒早就有了靈性,也長嘶應和。一人、一騎,破空飛行,片刻之間,便是關山萬重。
即使以雪雲天駒的腳力,想要橫穿大澤莽荒,也非一日之功。更何況盧瑟愛惜馬力,不願意過份催促,為了避開宋牽衣可能的追擊,他還有意避開了近路,而是稍稍偏南,準備取道楚國而不是蜀國回到大唐。
大澤莽荒裏的兇禽惡獸,自是兇殘無比,曾經有一只極為怪異的翼手龍,竟然追了盧瑟與雪雲天駒足足千裏,還有一只巨龜,奔行的速度竟然不比雪雲天駒的飛行慢,在地上狂追了也有千裏。有一片看上去安靜和寧的湖泊,當雪雲天駒從其上空飛過的時候,湖裏突然伸出八只巨臂,一條比山還大的章魚狀怪物浮出來,險些将雪雲天駒扯了下去。
這些還不是最危險的,因為這些巨怪遠遠的可以看到可以閃避,盧瑟見到最危險的是一群只有綠豆大小的食人蜂,這群家夥隐伏在沾滿晨露的草中,那只狂追了盧瑟他們千裏的巨龜,便是闖入它們的領地之後,在極短的時間裏被數百萬只食人蜂釀成了血蜜。還有會噴火的毒蟻、七竅冒着毒煙的蜥蜴、能将尾鈎上的毒刺發射出去擊中半裏外目标的巨蠍。當見到這些怪物,盧瑟才明白,自己的大澤莽荒之行,還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莫說是他,就連世代生活在這裏的神裔,也不敢說見過大澤莽荒中所有的怪物。
有多大的危險,便有多大的收獲,因為雪雲天駒的特性,盧瑟也得到了不少好東西。雪雲天駒之所以會被靈茶所吸引,就是因為這種充滿靈性的動物也只以靈藥為食,在神裔手中,它們食用若木樹葉,或者寄生于若木之上的靈藥芝草,而離開了若木,它們便會尋找象朱果、紫參、玄首烏、冬蟲夏草之類的靈藥。大澤莽荒中并不缺少這些靈藥,只不過藏着很多危險,不過盧瑟與“啓明”聯手下,除了遇上那些強橫無比的怪獸妖物,否則都不會空手而歸。這些靈藥,一部分成了啓明的口中美食,還有少部分則被移植到了通天幻境之中,盧瑟幾乎要将通天幻境變成一座藥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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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聳入雲的雪山出現在盧瑟視線中時,他明白,自己終于穿過了大澤莽荒,來到了與大原交界的破碎群山了。從離開棘木城之日算起,他總共花費了二十一天,才來到大澤莽荒的邊界。
破碎群山的地界,比起大澤莽荒要略小,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穿過的。破碎群山的怪獸妖物,雖然沒有大澤莽荒那麽多,可也遠比起大原要多,只不過這裏已經逐漸有人類活動的身影。一些苦修的修行者,在破碎群山之中建立洞府,利用這遠離塵世喧嚣的地方,來靜心苦修。盧瑟不願意多起波折,都遠遠避開那些靈氣充蘊的山脈水源,又花了十五天,才離開了破碎群山。
當在破碎群山邊緣,他看到第一個普通人類的村子時,禁不住心蕩神馳,自己不但回到了大原,而且,還帶着火和木兩樣靈根進來,他處處碰壁的日子,終于一去不返了!
二、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二)
楚國在大原諸國中,算是個弱國,大天傾之前,還占有大江以南的大半壁江山,那時連江州都屬楚,可大天傾之後,唐國傾國伐楚,奪得江州以南十六州之地,楚國被壓至一隅,還是憑着良将不斷,這才延續至今。
論面積,如今的楚國不足大唐的三分之二,論人口,更是不足大唐的二分之一。不過其地近南,日照時長,氣溫夠高,因此糧食産量與大唐相當,這使得楚國民間甚為殷富。
民間富了,商賈往來便頻繁,大原有俗語雲,“天下商賈,半在吳楚”,這裏的吳是指宋思依的故國吳越,而楚則是楚國了。其商業之發達,由此可見一斑。
南海是楚國富庶的根源之一,這是因為南海物産豐富,從著名的合浦明珠,到所有王公貴族都夢寐以求的珊瑚屏風,再到南海諸島的香料、名貴木材都産自于此。
巨大的利益催生了衆多的商賈世家,因此與北地諸國不同,楚國除了士紳之外,還活躍着商賈世家的勢力。
當然,這些都是世俗的勢力,楚國皇族熊氏最大的支持,還是源自于背後的六大修行宗派。這六大宗派一方面聯合起來控制楚國修行界的利益分配,另一方面也相互鬥争,時不時地玩出些合縱連橫的勾當,比如說,曾經在六大宗派中名聲最好的萬梅嶺,便因為其餘五派結盟逼迫,不得不放棄對于楚國武将世家辛家的支持。這一放棄雖然使得萬梅嶺沒有成為五派聯攻的目标,卻也讓其名聲掃地,連着十年,都沒有什麽人上山求師。
六大宗派占據了楚國境內最好的六處洞天福地,而在他們之外,還有一些中等規模的宗派。靠近破碎群山的金鼎門便是一個規模中等的宗派,這個門派傳延甚久,與六大宗派的關系不遠不近,六大宗派對其都有需求之處,因此雖然偶有欺壓之舉,卻不敢迫之過甚。
金鼎門的山門基業,在象州境內,象州方圓千餘裏,人口百餘萬,是大原最著名的藥材集散地之一,其原因就在于金鼎門。金鼎門精于煉制丹藥,同時兼研符紋法陣,在絕大多數修行門派眼中,精于煉丹是正途,而兼修法陣則是可有可無的。
象州丹爐峰,便是金鼎門所在地。這座高六千丈的高峰,最頂端終年白雪皚皚雲蒸霞蔚,象是座丹爐,故此得名。因為落差極大的緣故,這座山峰從上往下,各種氣候條件盡皆俱備,生長着許多需要特殊條件的靈藥,故此金鼎門始祖以此地為基業根本。發展到現在,金鼎門中正式修行者數量過千,而外圍附屬人員則過萬,單以人數而論,可謂規模不小了。
但就象其餘宗門一樣,這過千的修行者中,真正能達到先天境界的,十中無一。饒是如此,每三年一次開山收徒之時,還是有來自四面八方有志于修行之人雲集在此,期望那一絲逆天改命的機會。
這一年便是金鼎門開山收徒之時,早在年初,山下求仙鎮便來了性急的求道者,到得九月,更是滿滿當當,不過三千人的小鎮,倒擠來了千餘求道者。這其中既有自以為天資非凡,意欲一展鴻圖者,也有被家人寄予厚望而送來者。他們年紀高矮性格脾氣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處就在于,他們個個都家財豐厚,少于一萬亮銀幣者,根本不要想。
原因很簡單,僅僅報名這一項,便需要一千亮銀幣。饒是如此,楚國富庶,來此報名的人依然很多。當然,這些人中也少有財力極富的,那些財力極富的都卯足勁兒往六大宗門擠,而金鼎門只是退求其次的選擇。
在求仙證的金鼎門“接引天梯”前,來拜求入門的人亂糟糟地排成六隊,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當!當!當!”
巨大的鐘聲從丹爐峰上空傳了下來,人群應聲前擁,但立刻便被一堵無形的氣牆擋住,一聲宏亮的吼聲在每個人的耳畔響起:“肅靜,排隊!”
随着這聲音,一群黃衣修行之人各禦法器,從天而降。其為首者是個雄壯的大漢,虎目獅鼻,顧盼之間凜凜生威,看上去賣相倒是極佳。方才那吼聲,便是他發出的。
盧瑟看了他一眼,這大漢的修為不過是後天巅峰,根本是一個小角色,若不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金鼎門只怕不會推他出來主持事情。即使推出來,他也只是個傀儡,真正做決定的,只怕是他身後的那兩個低眉垂眼的老人,這兩人倒都是賢階中級的水準,而且光華內斂,顯然修行有術。
“諸位既然到了接引天梯,自然是知道我金鼎門規矩的!”那大漢又喝道:“本人馬延,乃是金鼎門三代弟子,也是此次接引納新的主事。各位按着咱們的規矩,分三隊站好!”
按照金鼎門的規矩,所有來投奔的人都要分為三隊,一隊是一些試圖加入金鼎門的散修,這些人獨自修行不果,但又有一定基礎,加入金鼎門,多半是沖着金鼎門各種靈藥而來。第二隊則是年紀在十二歲以下的普通人家子弟,這些子弟年幼,需要重點看顧,免得出現哭哭啼啼的掃興場面。第三隊則是十二歲以上希望加入的普通人家子弟,這些子弟年紀較大,也較為懂事,但根骨漸定,若是機緣不好,後天巅峰就是他們的極限。
盧瑟自然是混到了第三隊之中,他戴着虛僞之臉,就算是章玉在他面前,也認不出現在的模樣來。
此時離他從破碎群山回到大原已經有三個月了,這三個月間,他先是返回江州,悄悄與章玉等人會合——在盧瑟失蹤之後,辛蘭與章玉商議了三天三夜,最後的結果是回江州等。本來她們對盧瑟的安危都是提心吊膽的,見到盧瑟之後,少不得一番哭泣,說什麽也不肯讓盧瑟獨自行動了。盧瑟好言勸慰,然後借助辛家在楚國的殘餘力量,給自己換了一個身份,悄悄在楚國西南部置産買田。這過程中,他少不得再去蜃樓海市賣掉一批靈藥,換來大量的錢幣。
之所以要選擇一個修行門派,一來是因為盧瑟自己的修行法門是地球上傳承的,與這個世界的修行法門有很大的不同,二來則是可以指導他修行的陳抟,突然決定閉關苦修,聲稱在能夠自由行動之前決不開關。盧瑟估計實際上是因為老頭兒在符紋法陣上已經沒有什麽可教的,故此借閉關遁太監掉。
因此,盧瑟只有加入一個修行宗門,才能系統地學習修行法門。他如今有了三靈之源,已經可以模仿那些天生三靈根的人,要想加入一個宗門倒不難,難就難在如何混進去而不引起人家的警惕。
想來想去,他便想到了楚國。唐國楚國兩國口音相近,而辛家在楚國還有些殘餘力量,動用其中一支力量給自己一個身份并不難,再加上虛僞面具這個法寶的作用,只要不是六大宗門這樣引人注目的組織,一個二流的中型宗派混進去還是沒問題的。
而選中金鼎門,是因為盧瑟對于他們的丹方很感興趣。金鼎門煉丹藥之術,在大原的修行宗門中,勉強可以跻身于一流的行列,盧瑟手中最不缺的就是靈藥,若是能習得丹藥之術,他手中靈藥的藥效還能成倍地提高。
另外,金鼎門對于符紋法陣與粹精術也有研究,這正合盧瑟的心意。
“這位兄長是何方人士,我一看兄長便覺相貌不凡,心生親近之意,此番金鼎門接引納新,自然少不了兄長一個名額!”盧瑟在觀察那個馬延,卻有人在關注他,那人端詳許久,然後上來與他見禮道。
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這人說了這麽一長句好話,心中自然有所打算,盧瑟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心中卻暗自警惕:“小弟乃是桂州人士,姓杜,單名一個瑟字,不知兄臺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那被詢之人嘻嘻一笑:“小弟焦觸,梧州人,兄長既是桂州人,為何不去萬梅門,卻來到這裏,以兄長相貌,萬梅門定然是歡迎得緊。”
桂州乃是萬梅嶺的勢力範圍,那焦觸才有此問,但兩人才剛剛認識,他便如此試探,讓盧瑟心中的警惕更強了。
“我有志于煉丹求仙之途,自然來金鼎門了。”盧瑟不慌不忙地答道:“金鼎門丹藥之術天下無雙,若是能煉到極至,據說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也不是不可能,焦兄莫非沒聽過?”
“杜兄壯志!”焦觸一臉肅然起敬的神情:“早聽說金鼎門有位前輩綽號丹癡,煉出來的丹藥能活死人而肉白骨,普通人吃了一粒,便可以延壽一紀,杜兄有志于丹道,必不讓這位前輩專美于前。若是焦某有幸與杜兄成為同門,今後在丹藥之上,還有許多仰賴杜兄之處!”
他說完之後,客客氣氣地行禮,然後又去與身旁另一人招呼,等聽得那人說是要修煉成劍仙一流人物時,他又是一句“大志”拍去,然後說今後要與人鬥劍之時便要仰賴于其,那人被拍得神魂忘乎,與焦觸稱兄道弟好生親熱。
“這厮倒是個趣人,游走于衆人之間,結好新人……”盧瑟一直在冷眼旁觀,此時心中暗想。
二、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三)
“杜瑟!”
早在十餘日之前,來此之人就已經報了名,因此此時那個馬延要做的就是一一念名字罷了。他聲音洪亮,儀表不凡,來做這種事情,倒是個很好的門臉。當聽得他念到自己的化名時,盧瑟立刻向前邁了兩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一個區區後天巅峰,對于可謂見多識廣的盧瑟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但是他還是露出畢恭畢敬的神情,因為他此刻的身份,是桂州境內的一個富商子侄,一個天資一般的散修。
馬延上下打量了盧瑟好一會兒,他運功在眼,察看盧瑟身上的靈氣,只覺得盧瑟身上水、火兩靈較強,木靈一般,而金、土二靈絕無。這種天資,只能說是普通,若是運氣好,有靈藥支撐,達到後天巅峰還是有可能,勉強擠進先天境地也有一線希望。
“在你的報名冊中,說你曾經跟随散修修行過?”馬延沉聲問道。
“曾有位散修,接受過族中供奉,指點過小人一二。”盧瑟恭聲回答。
馬延微微點頭,從盧瑟的狀态來看,他确實曾經修行過,因此元神比起普通人來說,要稍稍強大些,已經接近後天初層了。不過,在這批新人當中,此人算不得什麽,之所以讓馬延觀注,是因為他此次來除了報名費之外,還獻上了一株變異的首烏。
對于修行者來說,除了進階以增加壽元之外,固命培元的藥物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壽元。金鼎門煉制造化續命丹,便可以讓修行者壽命延長三至五年,但這種靈藥不僅材料極為昂貴,而且一人終其一世,也只有服食一丸有效,再服食便有了抗藥性。
這造化續命丹中的一味主藥,就是首烏,這首烏不僅要求千年以上,而且要求靈根深蘊,盧瑟獻上的是一株在通天幻境中種出的首烏,原本只是二三十年的年份,可在生生玉髓的澆灌之下,偏偏有了超過千年的靈蘊。
為了避免金鼎門起疑,這首烏是他在蜃樓海市自賣自買的,當時他放出一批首烏、野參、朱果之類的靈藥,因此,金鼎門要想順着這變異首烏向上查去,也查不到他身上來。
“杜瑟,你跟上。”點了點頭之後,馬延便又道。
盧瑟跟在一個接引弟子的身後,馬延那裏只是初步面視,裁汰掉那些明顯不符合修行條件之人,真正的測試還在後頭。
接引弟子将盧瑟引到一間簡陋的木屋之中,盧瑟一進來,便看到木屋地板上雕刻的符紋法陣,他心中微微一跳,雖然此前也曾經打聽過這金鼎門的測試方法,可當親身體會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患得患失。畢竟他現在身具三性靈蘊,只是通過體內的三件至寶模拟出來的,誰知道會不會被這種符紋法陣發現。
“盤膝坐在中間蒲團之上,放松身體,深呼吸九次。”那接引弟子見多了緊張的受測者,因此并不起疑。
盧瑟依言盤膝坐下,那接引弟子退出木屋,盧瑟開始深呼吸。當他第一次深呼吸時,便覺得一道麻麻的電流般的能量,從尾椎之處透入體內,那能量在他全身經絡中轉了一圈,然後在他第三次深呼吸時便自天門處透出。
這一絲能量,沒有任何破壞力,純粹是從他身體之中經過罷了。盧瑟盤膝坐着,心中對這符紋法陣甚是好奇,各大宗門在挑選弟子時自有法門,而金鼎門使用符紋法陣來測試弟子,真的能測出什麽東西來麽?
就在他第五次深呼吸時,這一排木屋中最內的也是最大的那間裏,兩個白發蒼蒼的修行者正吃驚地看着一排晶石。
“甲辰號的這個弟子體質特殊啊!”其中之一指着放着藍光、紅光和綠光三排晶石,藍光代表着水靈蘊,紅光代表着火靈蘊,這兩項上,甲辰號的那個受測弟子有五顆晶石放光,代表木靈蘊的綠光則只有三顆。一般來說,至少兩項三顆晶石放光,這是成為金鼎門弟子必須條件,五格放光,資質也只能說是中等偏下,九格以上放光,才可以說是天賦異禀。
讓這兩個修行者驚奇的是,盧瑟僅僅是三次深呼吸便完成了測試。那符紋法陣放出的測試靈能從被測者身上經過的時間,多是五次呼吸以上九次呼吸以內,三次深呼吸完成,證明被測者的經絡極為通暢,修行者練習“精、氣、神”這三寶時可謂事半功倍。
“可惜五靈蘊中先天絕二,其餘三靈蘊也只是平平。”另一個修行者惋惜地道。
“做個丹藥弟子勉強夠了,至少有火靈蘊與木靈蘊這二項。”先前的那個修行者道。
開山收徒對于任何一個宗門來說都是極慎重的事情,不僅關系到本宗門的傳承,也關系到風評與收益,故此,來坐鎮的兩個修行前輩都是金鼎門的第二代長老。他們不但要檢查受測者是否有資格進入修行門派,而且還要分配其今後發展的方向,代號甲辰的盧瑟,便被他們決定分配到丹藥堂當一個丹藥童子。
盧瑟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決定了命運,他完成九次深呼吸之後,便見那接引弟子笑嘻嘻地進來:“恭喜師弟,從今往後,師弟便不再是下賤的凡夫俗子了!”
他雖是恭喜,可這話聽到盧瑟耳中,卻覺得很刺耳。盧瑟勉強笑了笑,悄悄将兩枚亮銀幣遞了過去,那弟子更是眉開眼笑,覺得這個新來的上道。
修行之人花錢如流水一般,無論是煉丹制器,所消耗的材料價錢都不小,因此能有所補益,對于他們這些低等的弟子來說也很重要。
得了盧瑟的錢,那接引弟子免不了要給盧瑟一些指點:“方才我聽說了,師弟被分到丹藥堂。這丹藥堂也是有講究的,若是機緣好能進入丹藥堂先天閣,那麽除了習得一手好的煉丹術外,在修為上也可以得到宗門長老指點。其次是進入丹藥堂金方閣,在此主要就是煉丹,能進此處,也可以在同輩師兄弟中揚眉吐氣了。若是分到藥圃園,那可就運氣不好了,每天都得山上山下地跑不說,還很難得到長輩指點……”
他一路絮絮叨叨,倒是将金鼎門中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消息洩露出來,原來這些新招入山門的弟子的去向,是由門中負責檢測的長老決定的,但長老只決定大方向,諸如進丹藥堂、煉氣堂、禦劍堂還是百務堂。至于進入分堂之後會被委派什麽職司,則由各分堂主管的長老決定。
雖然有近千人來報名,不過臻別得很快,只不過半天功夫,所有入選者便都有定論。入選的人數并不多,只有不足五十名,想到每一個報名者都午交納高達一千至數千不等的亮銀幣,盧瑟便暗暗咂舌,這筆錢可是不退回去的,金鼎門玩一次開山收徒的把戲,收入便超過百萬亮銀幣!
這剩餘的四十餘人當中,又有一半是十二歲以下的少童,這都是天資過人的,金鼎門重點培養的嫡系。散修數量最少,還不到十人,其中最年長的一個已經超過三十歲,盧瑟正注意他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耳後響起來:“我就說了兄臺必定是能入選的,如今一看,果然這般啊,杜兄,被分到哪一堂了?”
他回過頭來,方才那個焦觸笑嘻嘻地出現在他面前,這人竟然也被收入了。
盧瑟心中明白,自己能被收錄,關鍵原因還在于貢獻出來的那株變異首烏,而這焦觸看靈根比自己強不到哪兒去,他能被收錄,少不得也是送了什麽貴重的供奉。
“能見着焦師兄實在是太好了。”盧瑟淡淡一笑,向焦觸颔首示意:“小弟被分到丹藥堂,焦兄呢?”
那焦觸聞言後熱情更甚,用力拍了拍盧瑟的肩膀:“那更巧了,我也是丹藥堂——杜師兄,你知道自己會被分到丹藥堂何處麽?”
盧瑟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多話,打個招呼也只是為了讓自己不顯得過于孤僻。而且焦觸這種人,通過他的嘴巴,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也可以傳播一些有用的消息。
“那是蒼州散修,姓費,名長卿。”見盧瑟盯着那三十餘歲的散修,焦觸悄悄湊到他耳邊道:“他天資不錯,而且有兩樣自己摸索出來的丹方,故此才被收了下來。”
盧瑟心中一動,倒不是為那費長卿,而是為焦觸。按理說收費長卿的理由,應該只有正式的金鼎門人才知道,這個焦觸也不知是通過什麽渠道得到這個消息的。
“焦兄當真是交游廣闊,連這個都知曉。”他試探着道。
“那是自然的,杜兄,雖然被接引入金鼎門意味着我們便踏上了修行之途,但這條路可不太好走,十人中能成一人就算不錯了,其中大多數,都會……”
說到此處的時候,焦觸有些傷感,然後閉嘴不語了。那些修行中失敗的大多數是什麽結果,盧瑟也心知肚明,好一些的,淪為宗門的外圍人員,運氣差一些的,不是在修行中殒命,就是在修行者的鬥争中死亡。
修行,雖是通往長生之途,可也是通往死亡的捷徑。
二、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四)
“恭喜諸位!”
說話的還是那個馬延,身為四代弟子之首,他已經到了後天巅峰,只要再進一層,便算是金鼎門的精英弟子了,他投入金鼎門已經有二十餘年,深谙其間重要性,對于這些新入門的師弟們,他的态度還算和霭。見着這些人都望着自己,他嘿嘿一笑:“入得我金鼎門來,實在是諸位大幸,現在請諸位稍侯,很快各堂的師叔們就會來将各位領去。”
“在師叔們來之前,我先得交待幾句咱們金鼎門的規矩。”他又道:“諸位既然踏上修行之門,自然知道修行分為後天和先天兩大階。後天階段又分為初層、中層、高層和巅峰四層,先天則有賢、聖、至、真四大級,每大級又有初、中、高、巅四層。”
“在咱們金鼎門中,只以修為來論輩份,如今我還只是後天巅峰,是你們師兄,若是我達到先天賢階,便是你們師叔了。”
“你們見着象我這樣穿黃衣的,便都稱師兄師姐,見着穿藍衣的,便稱師叔師姑,穿白袍的是本們師祖,那可是聖階的超等高手,咱們大楚境內,數量也不超過十個!”
這些事情,盧瑟早就清楚,因此只是聽聽罷了。金鼎門算得上是一個中等門派,門中千餘修行者中,達到賢階的也有近百人,但聖階的則只有一個,便是所謂的師祖華惠中,只不過這人長時間閉關沖擊至階,很少出面,一般出來理事的,是二代掌門張百江,一個賢階高層的修行者。
對于盧瑟來說,見多了賢階巅峰,聖階也見過近十個,這實在算不得什麽人物。
“本門門規森嚴,敬長尊上自是不必說了,那些在門中作奸犯科的,只有一個結果,便是被廢功驅逐,故此,我奉勸諸位一聲,對着本門,一定要忠心耿耿,不要妄生二心!”
在說這話的時候,馬延目光在那群散修中轉了一圈。盧瑟明白他的意思,象丹鼎門這樣的門派,免不了被人觊觎丹方藥訣,有人會如同他一般混進來,故此提前警告一聲,也算是打草驚蛇。
“都聽明白沒有?”馬延最後喝了一聲。
“明白了。”衆人散亂地應和,在盧瑟身邊,焦觸的聲音喊得最響。那馬延往這邊看來,看到他們二人站在一起,眼中閃過一道奇光。
“此次丹藥堂先天閣要一個新人,這二人都貢獻了靈藥,又都有木屬性靈蘊,那新人必在這二人當中産生,至于另一個,只能去藥圃了。這二人之間,原本是有激烈競争的,可看情形,他們還不知道這一點……”馬延心中冷笑:“莫看如今二人親熱地站在一處,明日便反目成仇了!”
他正想着,身後丹爐峰上傳來一聲玉板脆鳴,接着,六個藍衣修行者禦器而來,他們神情各異,既有輕松自如的,也有表情嚴肅的。馬延與他們見禮之後道:“這些便是此次選入的新人,各位師叔師伯,還請按名單領去!”
盧瑟與焦觸站在一起,很快聽到一個藍衣修行者過來道:“丹藥堂的随我來!”
“杜兄請。”焦觸笑嘻嘻地道。
“焦兄請。”盧瑟同樣道。
馬延目光往這邊瞄了下,見二人謙讓,心中更是冷笑,這時還能假惺惺地謙讓,可到了丹藥堂之後,只怕恨不得撕咬對方兩口了。
跟着那藍衣修行者身後前行了一段距離,那藍衣修行者見他們只有二人,随手撚訣,然後向丹爐峰上一招手,丹爐峰上一朵雲竟然離岫飛來,片刻間化成蓮臺,降落到二人面前。
“上來吧。”那藍衣修行者有些不耐煩地道。
二人踏上蓮臺,藍衣修行者催動蓮臺起飛,這速度并不快,比起禦器飛行要慢得多,但勝在平穩。此時藍衣修行者才開口道:“我姓胡,你們稱我胡師叔即可。”
“原來是胡師叔,弟子舅家姓胡,說起來沒準與胡師叔還是同一祖……”
“我堂堂修行之人,豈同你們那些凡夫俗子的親族同祖?”那胡師叔冷聲打斷了焦觸套近乎之舉,他橫了焦觸一眼:“你就是焦觸?”
“弟子正是,方才是弟子失禮了,胡師叔神仙中人,聖階也是指日可待,到那時弟子就要改口稱胡師祖了。”焦觸面不改色:“若是能得到胡師叔提點,弟子便是三生有幸,若是能拜在胡師叔門下,那更是十世修來的福緣……”
他谀辭如潮,盧瑟面不改色,倒是那被吹捧的胡師叔聽不下去了:“得了,我若是收你這樣一個弟子,吵也要被你吵死!”
“胡師叔只管放心,弟子知道何時當說何時不當說,弟子沒有別的長處,便是慣會察言觀色,能替師叔打打下手,跑跑腿兒,為師叔修行奉上些個助益,弟子便心滿意足了。弟子家中經營了一家藥鋪,倒是能收上些凡間藥物,雖然對師叔沒有什麽用處,可是平日裏煉兩丸丹藥熟練一下也是好的……”
焦觸言語之中,似乎真的很想成為這位胡師叔的弟子,胡師叔最初神情還是淡淡的,但好話人人愛聽,何況是這種毫不掩飾的好話。漸漸的那位胡師叔臉上也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