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卷、(2)
木乃天地感應而生,并沒有種子樹苗,因為其連通天地,故此祖神借此将神元傳遞下來,供我們這些神裔所用。”姜隐道:“這等天地珍寶,可遇不可求,我們棘木部族,也已經多年未曾見到了。棘木與赫木之戰,說穿了也是争奪若木之戰,若是還有樹苗,我們何必打生打死?”
他一提到若木沒有種子數苗,盧瑟便明白自己提出了一個對方實在是沒有辦法答應的要求。這讓盧瑟非常失望,雖然此行得到太虛熵火,讓他已經擁有兩條靈脈,可要是再能得到若木,有了三條靈脈豈不錦上添花?
姜隐看了看姜雅歌,吩咐道:“雅歌,你去瞧瞧傷者,有沒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姜雅歌年紀少,心思單純,聞言便去查看了。宋思依見姜隐又看自己,明白他是有話要單獨對盧瑟說,但笑道:“我陪你去。”
見二女遠離,姜隐面色再肅:“祖神之星已經碎裂了吧?”
盧瑟知道瞞不過他,便點了點頭:“情形非常不好。”
“神裔與你們居住在大原的普通人不同,神裔死亡并不是終結,魂靈将在祖神之星,過着永恒的生活,除非轉世……”姜隐解釋了一句:“若非祖神出現問題,我們也不會沒有了若木,而現有的若木也不會因為神元枯竭而死亡。”
“祖神是神元的來源,出現這種情形,唯一的可能就是祖神長眠乃至殒落了。”
姜隐說到這的時候,饒是心中堅定如鐵,聲音也不禁發顫。盧瑟點了點頭,這些情形,他大致也猜想到了,神裔如今明顯已經到了窮途沒路,沒有了祖神恩寵與護佑,他們根本無法在這大澤莽荒中生存下去。
“很多年前,我們的先輩就在擔憂,萬一發生祖神充我們不顧之類的事情,誰來指引我們。”姜隐又沉默了會兒,然後繼續道:“為此,我們的先輩偷借祖神之力,創出一種法門,将之授與依附于神裔的三個普通人家族,他們分別姓殷、商和宋,結果他們學會之後,無一例外紛紛背叛了我們,那法門便是一言谶。”
聽他說到這,盧瑟總算明白,為何一聽宋思依會一言谶,神裔便能猜出她的姓氏,而普通神氏對于宋思依的态度又為何人那麽古怪了。
“為何不讓你們自己人學,卻要找外人?”盧瑟問道。
“這是借用神力,我們一動用,祖神立知,只怕禍患立至。”姜隐苦笑:“三族背叛之後,我們便很少信任外人。”
“他們或許算不得背叛,只怕是你們未将之視為同類吧。”盧瑟淡淡地道:“我見過修行者對普通人的态度,想來你們對這三家的态度也差不多,對于你們來說,這三家只不過是工具,而且在當時還只是可有可無的工具。”
這話讓姜隐勃然變色:“我們讓他們在這大澤莽荒中生存,賜他們法門,他們為我們效力,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盧瑟搖了搖頭,不準備說服這個老頑固:“你對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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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隐這個人性子頑固,絕不是願意将本族秘辛拿出來與人共享的人,他說這些,應該還有什麽目的。
“我希望你能成為我們部族的附庸。”姜隐道:“雖然失了祖神庇佑,卻并不意味我們就只有必死一途,據我所知,至少有三種靈液能幫助若木,若木吸收這三種靈液中的任何一種,都可以将之轉化為神元。”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為你們找這靈液?”盧瑟啞然失笑:“明明是有求于我,卻要我當你們的什麽附庸……莫非你以為,我天性喜歡給人當奴才麽?”
“我見過那種天生喜歡當奴才的人,他們沒有主子的時候,就惶惶不安,他們互相看不起,絕對不相信自己人,寧願去外人那兒,請來一個什麽東西當作自己的主子。不過,姜族長,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是這種人。”
姜隐原是要大怒的,但旋即壓制住:“我們神裔在這世上存活的時間,比你們不知要久多少,我們現在雖然淪落,卻還有大量的積存,大澤莽荒中出産的特産,随便拿出幾樣,在你們大原便是修行者你争我奪的極品寶物。給我們當附庸,有何不可?”
“我可以與你們平等地做交易,幫你們尋找你們需要的東西,以換取大澤莽荒中的物産。但它的前提只能是平等,若是想騎在我的頭上做我的主子,那還是免了吧。”盧瑟不屑地道:“姜族長,實話實說,你太高看自己了,你何人哉,我不需要主人,我自己就是我的主人!”
二人說到此處,已經是箭拔弩張,再沒有開始的那種氣氛了。
盧瑟敢如此,自然有自己的憑恃,他剛剛才幫了棘木族一個大忙,以姜隐的性子,無論如何也不會當場翻臉,而且在姜隐之上,還有一個姬栩,他只怕也要問自己一些事情。
果然,姜隐雖然氣結,卻只是悶不作聲地自顧自走開。盧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甚為快意,當看到姜雅歌近來,更是生出妙想。
這姜隐頑固自大,倒是他女兒嬌憨可人,也不知他是怎樣生出來的。
衆人回到若木之時,天色已是黎明,一夜激戰,衆人都已疲累了,因此紛紛回去休息。就連盧瑟這個大功臣,也因為神星之行而身受重創,回到安置自己的屋中後,便立刻盤膝打座。
他還沒有檢查那太虛熵火的功效如何,随着他入定,在心脈諸經絡中,很快就感應到一絲溫熱。在神星時,他親眼見着那太虛熵火剛猛無比的威力,可是在他體內,這太虛熵火則溫順得象是小白兔一般。
只不過這只小白兔裏,蘊藏着幾乎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在此之前,盧瑟只能調動水靈之力,掌握的兩個相關法術,水靈甘露術是純粹地利用生生玉髓補益元神的功效來療傷祛邪,而冰霜新星術則還要勾勒符紋法陣才可。這兩者都是輔助性的法術,沒有什麽攻擊力,而此後則不同,有了太虛熵火,他就可以調動火靈之力,火靈的攻擊力與破壞力,恰好與水靈相對應,若是能成功的話,盧瑟便在符紋法槍之外,又有了一項保命的技能。
因此,他在感應太虛熵火上非常細心,一遍遍催動經絡中的氣流,将太虛熵火中的火靈引入經絡之中游走。
随着他的努力,通天幻境之中,那太虛熵火化為的太陽,射出一條極細微的光線,射在那古塔之上。古塔光芒頓盛,閃爍了好一會兒,這才恢複原狀。但在古塔與太虛熵火之間,那條光線已經穩定下來,雖然還沒有古塔與生生玉髓間的那麽寬大,卻也足夠盧瑟現在使用了。
在确認自己已經感應到太虛熵火,并且成功地調動了火靈之後,盧瑟心中微微一松。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為了獲取這太虛熵火,自己的元神還受到重創。當下他再次檢驗自己的元神,當發覺元神從接近賢階巅峰跌落到後天中層時,不禁面色一變,哭笑不得。
此次神星之旅,收獲自然是巨大的,但是付出的代價可也是足夠慘重。不過,元神受傷,他可以憑借生生玉髓來慢慢滋養,或得太虛熵火,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總的來說,還是收獲大于付出了。
若是還能得到若木,那麽此行真可謂完美,只不過以神裔如今的情形,哪裏有若木給他!
一、垂下簾栊,雙燕歸來細雨中(五)
到了淩晨的時候,天陰了下來,本應該升起的太陽,躲在雲層後邊,不曾露臉。
姜雅歌徘徊許久,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她面色緋紅,輕咬着唇,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便象受驚的小鳥,躲入若木的樹葉之中。
遠處傳來悠揚的歌聲,那是比她大上幾歲的神裔女子在清唱,唱的是一首在神裔中流傳了多年的曲子。大意是一個少女在等候她的情郎,可是從日出等到日落,她的情郎還沒有回來,少女望着星空,潸然淚下。
以前的時候,姜雅歌也常聽到這個曲子,雖然覺得好聽,卻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覺得句句唱出的都是自己的心聲。她手撚着枝葉,側耳傾聽,一時癡了。
“雅歌小娘子怎麽會在這裏?”正當她聽得愁腸百結,眼看就要如同歌中的少女一般潸然淚下時,一個讓她親切的聲音忽然響起,吓得她一大跳,還沒有回過臉,便覺得面上燒得厲害。
“盧……盧兄長!”姜雅歌垂下頭,只是悄悄撩起睫毛,飛快地瞄了盧瑟一眼,然後又垂了下去。
“是找我有事麽?”盧瑟自然不明白少女的心思,他伸了個懶腰,雖然還很憔悴,可是因為有所成就的緣故,他的心情非常輕松。
“盧兄長……能與我說說詩歌麽?”雅歌胡亂地找了個借口,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腳尖。
“呵呵,現在只怕不成……我要去見那個老頭兒和你父親呢。”盧瑟笑道。
見姬栩的原因,是他對于若木還不死心,姬栩對若木的了解,應該還在姜隐之上,或許能從他嘴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若是實在不成,只能另想辦法。
“我領你去!”姜雅歌臉色依然微紅,她飛快地說道。
姜隐在處置昨日大戰的善後事宜,因此暫時不在,姜雅歌先領着他上飛,去尋找姬栩。白發老翁仍然如同往常一般,坐在若木的最頂端,不過從他這個地方望下,原本亭亭如蓋的若木樹冠缺了一角——昨夜若木斷的樹枝是最粗大的枝丫之一,約有八分之一的若木枝葉已經消失了。
“前輩,我來請教一件事情。”盧瑟道:“若木沒有種子與幼苗,那麽用什麽方法可能培養一株新的若木?”
姬栩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即使現在培養,也來不及了,這近萬人,哪等得及若木長成……除非尋着一棵成年的若木,否則棘木部族便只有去與赫木部族争奪。”
“你的意思是有辦法培育喽?”盧瑟心中一喜。
姬栩慢吞吞地将頭轉向遠方:“接樹之術你懂麽?”
這卻難不住盧瑟,接樹之術,實際上就是嫁接,他聞言心中一動:“莫非可以用接樹之術移栽若木?”
“正是,若木禀持天地之元氣而生,離土便死,因此插枝之術無法繁殖。”姬栩又道:“若非如此,取三大靈液之一灌,豈不要多少若木便有多少若木!”
這是盧瑟意料之中的事情,若木如果也象普通的植物一樣那麽容易種活,他早就試着折下一枝帶入通天幻境了。但是陳抟與他早就實驗過,越是珍貴的植物,便越難折枝之後生出,象最早的那竹子,原是草本,生命力頑強,才能在生生玉髓畔長活。而後來的茶樹、芝草、野參之類,都須要完整活的放進去才成,唯一的另類,是喚魂木——那株喚魂木也是陳抟元神滋味了數千年才能在通天幻境中生存。
“那為何不試着用接木術?”盧瑟道:“這麽多年,難道說你們找不着靈液,也沒辦法接木麽?”
“接木也不易,砧木可沒有那麽容易尋到。”姬栩搖了搖頭:“第一等的砧木自然是尋木、建木,其次等的也要古神木、扶桑樹之類,再次等的則是……”
他後邊說的話盧瑟根本沒有聽進去,因為那“古神木”讓他又驚又喜。
當初那個修行者從木魈老巢中偷來的寶物裏,便有一株古神木苗,這株古神木苗被他種在通天幻境之中,如今已是亭亭如蓋,卻一直派不上什麽用場,如今聽來,原來這古神木苗竟然是上好的砧木!
“除了尋木建木之外,其餘樹木雖然珍稀,卻不是沒有,為何你們也沒有準備?”盧瑟定了定神,不讓姬栩發覺自己的異樣,又出言問道。
“還在一百餘年前時,事情尚未到這地步,加上便是種出了若木又有何用,沒有神元,若木對于我們神裔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栖息場所罷了。”姬栩今天話不少,或許是因為盧瑟能夠成功出入神星,讓他刮目相看:“我們要的是神元,而不是若木!”
“原來如此……”
盧瑟點了點頭,神裔者并非沒有長遠考慮,但是對于他們來說,尋找可以嫁接的砧木遠不如尋找靈液迫切,不過,神裔者的困難,對盧瑟來說卻算不得什麽,生生玉髓這三大靈液之一,他有的是。
“小子,今日伯離就要來棘木城,必然又要與姜隐起沖突,我幫了棘木城一回,卻不能幫第二回。”姬栩終于露出有些沉重的神情:“伯離心思活絡,比起姜隐更适合作為整個神裔部族的首領,帶領神裔渡過這危機。姜隐過于頑固,雖然不至于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但他的腦子……卻是不适合這個時代了。”
盧瑟聽他這樣說,才悚然動容,這老頭兒并不是不在意神裔的生死,他在意的,是整個神裔種群,而不是哪個部族。
與一昧頑固的姜隐相比,那個心狠手辣的伯離,顯然更适合帶領神裔度過這場危機。
這個發現讓盧瑟心中暗驚,他死死盯住姬栩,許久之後才道:“若是我有辦法讓這若木恢複生機呢?”
“你不可能……”
姬栩只說了四個字,然後立刻頓住,他目露奇光,盯着盧瑟。
盧瑟明白他已經發現了,從後腰處解下一個葫蘆,将之交到姬栩手中:“不知夠否?”
在去祖神星域之前,盧瑟根本不會拿出生生玉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個時候突然拿出生生玉髓,結果必然是被神裔扣住,逼問生生玉髓的來源——事關生死存亡,他們連內戰都可能發生,何況扣住他一個外鄉人。而有過祖神星域的經歷之後,他便可以将玉髓來源推到姬栩托他找的那個女子身上,神裔總不可能去尋那已經死去之人對質。
“夠……足夠……足夠讓這棵若木再支持百年……”姬栩嘴唇抖了抖。
這個回答讓盧瑟也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僅僅一壺生生玉髓,就足以讓若木支撐百年。如此看來,生生玉髓的功效比他想象的還要強,象他那樣拿這個當洗澡水,是典型的暴殓天物。
百年時間,足以讓這個神裔部族尋到出路了,比如說培養出一棵新的若木。雖然在百年後他們還會面臨危機,但至少有百年的緩沖期,因此,盧瑟的這壺生生玉髓,不亞于挽救了這個神裔部族。而且若沒有這壺生生玉髓,兩個神裔部族的自相殘殺不可避免,而有了之後,戰争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姬栩盯着盧瑟好一會兒,眼中神光閃爍,這還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激烈的神情。好一會兒,他道:“從神星帶來的?”
第一次見盧瑟時,姬栩便察探過,盧瑟身上并沒有生生玉髓,只是有些效力不錯的靈茶,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盧瑟在神星帶來了這寶貴的生生玉髓。若盧瑟不知道生生玉髓的用處,冒失地将之拿出來,那倒不顯得什麽,可現在盧瑟卻是明知道生生玉髓的寶貴,而将之拿出來,這種品行,倒是姬栩未曾想到的。
人可以卑微,卻不可因為自己的卑微而渺視高尚。姬栩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這句話,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若留在棘木城,我可作主,令姜隐平等待你,絕不視你為附庸。”良久之後,姬栩道。
“抱歉,我不覺得這是一筆好生意。”盧瑟淡然一笑:“若是你覺得欠了我什麽,送一枝新鮮的若木嫩枝與我便可。”
他這随意一說,姬栩也不曾往心裏去,默默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他瞳孔縮了縮:“那日聽你說來此的原因,那夥流竄入此的修行者當中,都是你的敵人吧?”
盧瑟想到令狐戈等人,也不禁皺了一下眉,這夥人回大原之後,免不了還要給他找麻煩,對于他們,他并不想留情,因此點了點頭。
姬栩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他站起身來:“伯離來了。”
伯離此行,只帶了六個人,他們進入棘木城地界,迎接他們的,自然不是什麽熱情友善的目光。不過伯離泰然自若,在經過一夜深思之後,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可能重新掌握主動的。
畢竟自己耗得起,而棘木城若木的死亡就在眼前,根本無法等下去。
姜隐到了木屋前迎接他,這是禮節,雖然二人相互恨之入骨,可姜隐還是沒有忘掉古禮。兩人正準備入屋,突然間聽得一聲音傳來:“到樹底下來。”
這聲音自然是姬栩的,伯離心中登的一下,覺得事情似乎又有新的變化,不過他面上還是泰然自若。
衆人禦器飛行,向若木根部飛去,他們當中修為最低的也是聖階初層,因此只花了片刻時間,便到了若木根部。在那裏,姬栩盤膝而坐,與他相對坐着的是盧瑟,而姜雅歌,則捧着個葫蘆喜滋滋地站在盧瑟身後。
姜隐皺了皺眉,雖然盧瑟為棘木城立下大功,可這麽倨傲,還是讓他看不慣。
伯離心中卻是一動,他通過特殊渠道已經得知,勸動姬栩幹涉兩族之戰的,就是這個普通人類的年輕人,他竟然能泰然自若地坐在老祖面前,必然有其原因。
“你們兩個陪着這位盧小友坐下吧。”就在二人心中嘀咕的時候,姬栩的話更讓他們吃驚。
一、垂下簾栊,雙燕歸來細雨中(六)
“小友!”
從三百年前起,就沒有人值得姬栩稱之為友了,可對待這個普通人類的年輕人,他竟然用了這麽客氣的稱呼,這不亞于宣告,這個年輕人,有與他平起平坐的資格!
以姬栩的修為,在這大澤莽荒之中,除了極少數超級強大的存在之外,誰還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姜隐與伯離這兩個宿敵不由自主對望一眼,但旋即轉過臉來,齊哼了一聲。
二人入座之後,神情仍是僵硬,不過沒有劍拔弩張,已經讓盧瑟有些驚奇了。他們都是聖階巅峰的修為,令狐戈與樸素乙那樣等級,在他們面前都算不了什麽,若是打起來,一定分外精彩。
“百年之內,你們兩個部族無須再交戰了。”姬栩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老祖,他們若木就要死了,這……”伯離心中發急,開口剛要說話,卻被姬栩一擺手阻住。
“雅歌。”姬栩喚了一聲。
“是!”姜雅歌脆生生應了一字,白了伯離一眼,然後捧着那葫蘆來到若木根處。她高高舉起葫蘆,揭開蓋子,神情十分專注。就在這時,天空聽雲層裂開一條縫隙,一道陽光射了過來,正照在她的身上,将她手中舉着的葫蘆映得熠熠生輝。一串串玉珠般的液體從葫蘆中飛落而下,陽光照過這些液體,給它們染上一層金黃的顏色。
“這、這是!”
還在姜雅歌掀開葫蘆蓋子的那一剎那,姜隐與伯離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靈氣,因此驚呼道。
“這是盧小友自祖神星界帶回的生生玉髓。”姬栩平靜地解釋道。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那生生玉髓滴入的若木根部,猛然間射出一道綠光。綠光向上迅速蔓延,凡它經過之處,原本枯萎若木枝幹、分叉、藤葉,都重新煥發生機,再度變成綠色。它的擴散速度極快,只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這綠光就罩着了整棵大樹,原本奄奄一息的若木,重新煥發了生機。
不僅如此,在重煥生機之後,那綠光還直沖上天,将半空中的雲層全部吹散,陽光從空中整個照來,在若木枝葉之間留下無數光點,這些光點如雪花一般飄落,凝聚在樹下衆人身上,盧瑟身上凝聚得最多。
樹身此時顫了一顫,所有的枝葉都發出沙沙聲響,仿佛是在歡笑一般。鳥兒婉啭齊鳴,歌聲四處傳來,一時之間,鳥語花香。
“這樹已經有靈性了,它知道是誰救了它!”見到這一幕,姬栩心中暗想。
姜隐幾乎喜極而泣,棘木城原本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可這一刻,他的部族命運又有了轉機!
想到自己昨日還想讓盧瑟成為棘木神裔的附庸,即使頑固如同姜隐,也不禁覺得羞愧,盧瑟對于棘木神裔可以說有着再造這恩,讓他成為附庸,傳出去的話未免太過失禮。
伯離面色變來變去,目光盯着姜雅歌手中的葫蘆,當得知那裏面便是三大靈液之一的生生玉髓時,他幾乎有上前奪來的沖動,這一壺靈液,足以讓若木支撐百年,也就是說,百年之內以這棵若木為生的神裔便無需擔憂神元。他們赫木城的若木雖然還在壯年,但神元也已經接漸枯竭,他極力控制人口增長,也未必能再撐過百年!
“百年時光,足夠我們去尋找三大靈液,尋找新的若木,尋找可以接木的砧木。”姬栩道:“此事關系到兩族生死,不是哪一城的事情,從今而往,你二族應放棄争鬥,抓緊時間,尋找轉機!”
“這是我們神裔的最後機會,這一線生機,若你們抓不住,那就讓神裔全部滅亡吧。”姬栩最後道。
對于兩個神裔部族來說,這一葫生生玉髓都是件極大的喜訊,有這一葫蘆的生生玉髓,會造成巨大傷亡的內戰便打不起來,而兩族也終于可以平心靜氣地談判進行合作。此後雖然還有争執,卻都是些枝節,與盧瑟更是無關了。
就在姜隐與伯離再次對望的同時,盧瑟的通天幻境之中,一道翠綠的光芒從天而降,落在通天塔上,原本因為元神受損、移動太虛熵火而顯得更加古舊的通天塔,頃刻之間,又變新了,無數光點落在塔身上,就連生生玉髓池與太虛熵火球周圍的迷霧,也向後退了退。
陳抟撚着須,這種情形發生過不只一次,事後他與盧瑟探讨時,總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這次比起此前都要強烈,原因……對了,那小子阻止了兩個神裔部族的內戰,還弄了生生玉髓出去,準備救那若木,想來這兩件事情,為那小子積累了巨量的功德,故此才會如此……”
陳抟比起盧瑟有經驗得多,他早總結出來,凡盧瑟虔心發下宏願,或者是積累了大量功德時,便會出現這種情形。對于那座高塔,他也甚為好奇,一直在研究進入塔中的方法,可現在看來,除非積累到足夠的功德,讓這塔由舊變新,否則是不能進去的。
“只能等了,這小子喜歡做些好事,遲早能積滿功德,将這古塔打開。不過在那之前,我也得努力才成,若到時塔打開了,我卻還無法移動,被困在喚魂木中,豈不要被那小子嘲笑!”陳抟暗想。
盧瑟不知道陳抟已經生了比較之心,他此刻已回到了分給自己的木屋中,宋思依正等着他。這兩日來發生的變化,宋思依都很好奇,因此拉着他不停地追問。二人聊了一會兒,便聽得外頭傳來類似于公鴨嗓子的聲音:“喂,我可以進來嗎?”
有這聲音的,就是姬公孫了,他只問了一句,便一蹦一跳地竄了進來,進來之後一把抓住盧瑟的胳膊,目不轉睛地盯了許久,直盯得盧瑟毛骨悚然,這才嘆息着搖頭:“也沒見你多個眼睛多兩只胳膊,怎麽就那麽能幹,不僅去神星見着了我的祖婆婆,還帶來了生生玉髓……我說你有沒有什麽秘訣?”
“這有什麽秘訣?”盧瑟微微一笑,這孩子雖然狂傲調皮,少了幾分教養,讓人不是很願意親近,但也沒有壞到望而生厭的地步,相反,他很機靈,待人也真誠,沒有成年人的世故與狡猾,這一點盧瑟很歡喜。
“盧兄長,宋姐姐。”
跟着姬栩來的,還有一群神裔少男少女,進門之後,他們就有禮貌得多了,先是喚了二人,然後親親熱熱地圍了上來,姜雅歌也在其中。盧瑟注意到,與整個棘木神裔部族的總人口相比,這些少年的數量要少許多,顯然,因為若木的緣故,這個神裔部族一直在控制人口增長。
若是能再找着若木,他們就無需控制了,盧瑟心中微微一嘆,他對于那種限制自己人口增長來維持資源平衡的制度是有極深的感觸,那實在是一個民族為形勢逼迫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才不得不采取的自殘方法。
“兄長,多虧了兄長,我們才又有百年安寧。”姜雅歌臉上微紅,她飛快地瞄了盧瑟一眼,幽幽地道:“兄長今天還給我們說說詩麽?”
她說話的時候,手中捏着一根嫩綠的樹枝,看模樣,正是從若木上折下來的,盧瑟心中一動,目光在那樹枝上轉了許久,一時之間,卻不好開口。
他心中是極想要的,但雅歌只是一個年幼女子,從她手中得到這樹枝,那是利用她的天真與好學行騙。要騙,也應該是騙姬栩與姜隐這樣的老家夥才成,騙一個少女,算是什麽本領?
見盧瑟良久不語,姜雅歌擡起眼,終于露出一個笑來:“這枝條是老祖令小妹給兄長帶來的,只要兄長給我們說說詩歌,自然會交到兄長手中。”
盧瑟微微一愕,然後啞然失笑,看來再老實淳樸的少女,也會借着機會敲榨,這似乎是所有女子的天生本領呢。
當下他撿了幾首地球上的古詩,一一講與衆人聽,最初的時候,姜雅歌聽得津津有味,但連聽了三首之後,她便意識到不對,心中不由得悵然若失。
衆人散去之後,唯有姜雅歌徘徊良久,看她那模樣,盧瑟知道她還有話說,便溫聲問道:“雅歌小娘子,可是還有別的事情?”
“盧兄長,你想離開了?”姜雅歌鼓足勇氣,擡起臉望着盧瑟,幽幽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盧瑟不禁一怔。
“今日你連說三首詩,都是別離的。”姜雅歌眼睛閃了閃:“盧兄長,留下來好麽?”
這已經是她傾盡全部勇氣說的話了,說完這一句,她的臉色便變得紅豔欲滴,那少女懷羞的模樣,看得人心如春風。盧瑟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終于移開了眼睛。
“我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坐正身軀:“雅歌小娘子,你也有許多事情要做,你要為父分憂,就必須加緊修行,早日能外出尋找三靈液。那一葫靈液,最多也只管百年,而且若是兩個部族分用,便只有五十年……”
聽得他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姜雅歌眼中已經滿是淚水。
他分明是懂得自己心意的,卻要用這些虛言來搪塞,他為何不肯為自己留下來……
人道情深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啊……
一、垂下簾栊,雙燕歸來細雨中(七)
神裔部族雖然只剩餘兩個,但在大澤莽荒之中他們仍然是主要力量之一,只要不遠離若木,他們對那些上古蠻荒巨獸,擁有無與倫比的優勢。這些年來,他們積累的物産非常豐富,對于他們來說,其中大多數都沒有什麽用處,這些東西,自然就便宜了盧瑟。
拍了拍自己的腰,盧瑟笑了笑。
“盧公子可以說是滿載而歸了。”宋思依抿嘴笑道。
“你也不比我差啊。”盧瑟回道。
二人再次向後看了一眼,姬公孫與姜雅歌猶自站在樹梢之上,見他們回頭,拼命地揮手。風中傳來姜雅歌略帶哭腔的聲音:“盧兄長,有空閑的時候,一定要來看我!”
盧瑟向她也揮了揮手。
這次冒險,他真可謂滿載而歸,不僅包包裏裝滿了各種可以用于符紋法陣的材料,最主要的收獲,還是太虛熵火與若木幼苗。那株若木的枝條,被他連夜嫁接在古神樹上,經過生生玉髓的澆灌,已經長合為一了。只不過現在還是幼苗,暫時他還不能吸引其中的木靈之氣,可以它的生長速度,過個幾年,甚至更短時間,應該可以夠盧瑟用了。
“我離開家鄉時間很久,這次回去之後,便要回江州去看看。”盧瑟對宋思依道:“宋小娘子呢?”
“我自然是要回九品堂的,只不過此前高牧野請我去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少,所以我不能露出真面目,從今往後,只能隐姓埋名了。”宋思依笑道。
“我也一樣……”
兩人此時經過同甘共苦,已經結成默契,盧瑟嘆息了一聲道。
“說起來盧公子為何離開江州,是不是遇着了什麽麻煩?”宋思依妙目流轉,試探着問道。
聽她問起這個,盧瑟略一沉吟,也不隐瞞:“萬香殿不知道宋小娘子是否清楚,我得罪了她們。”
“萬香殿!”宋思依神态一動:“難怪,據我所知,她們的勢力遍布諸國,只怕盧公子在大原一露面,立刻便會被她們發現……讓我想一想,有了,盧公子去九品堂時,見到盧公子并聽過盧公子高論之人并不少,回去之後,我只要動用力量,放出風聲,說盧公子在昆吾高原不幸遇難,這萬香殿總不可能查到昆吾高原去!”
這倒是個好計,假死逃遁,讓萬香殿的人去追尋一個斷了的線索。但是也有壞處,盧瑟從今往後,便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