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卷、(5)
盧瑟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但這次,他的招數失去了效果。
春大當家早有準備,就在盧瑟激發符紋法槍的那一剎那,她腳下紅光閃爍,一朵巨大的牡丹花綻放開來,牡丹花放出的光芒将她罩在其中,符紋法槍射出的彈丸在她面前兩尺處炸開,卻沒有損傷她分毫。
“果然,這東西足以殺傷先天階的修行者了,胡珍剛剛踏入先天階,便成了你的槍下亡魂,只有元神跑脫,準備借體轉生……”春大當家的笑道:“只不過若是有準備,以這東西的威力,還不足以殺滅我。還有什麽招數,你盡管使出來給我瞧瞧!”
春大當家非常狡猾,而狡猾的人一般都多疑謹慎,盧瑟的情形太過詭異,特別是他身邊還有兩個修行者,因此她并沒有立刻上來施殺手,而是想看看盧瑟是不是真的沒有反抗之力。盧瑟的符紋法槍讓她更是懷疑,這個五靈短缺的凡夫俗子,是不是還藏着什麽殺手锏。
盧瑟吸了口氣,看了辛蘭一眼,辛蘭搖了搖頭,又拔出飛電劍。
盧瑟的本意是讓辛蘭帶着章玉逃走,可現在辛蘭力竭,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力,而今之計,只能憑借飛電劍的神通來搏上一搏了。
“倒是一件不錯的法寶,我就勉為其難笑納啦。”春大當家的看到飛電劍時也是眼前一亮,她剛被紅煙吞吃了兩條紅绫,得這柄劍來補償一下倒也不錯。
不過眼前這男子看上去還是那麽鎮定,似乎并不害怕,莫非他還真有什麽策略?
正這樣想着,盧瑟将一只手伸了出來,那手上是枚玉盤,倒不是什麽寶貝,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法陣和詭異的符紋,讓春大當家嗅到一股不好的氣息。
“這是元神控制的符紋法陣,與我方才用的符紋法槍原理一樣,只不過威力甚大,足以将這裏炸得粉碎。”盧瑟笑道。
“你以為這種東西對我會有用麽?”春大當家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若這就是眼前男子的最後絕招,那麽用不了多久,他的元神就可以成為自己的補品了。
“炸不了你無所謂,炸得碎我就成,若是将我炸得形神俱滅,你的大補之物可就沒了。”盧瑟平靜地道:“你以為我會乖乖就範,成為你的補藥麽?”
“嗬!”
這倒出乎春大當家意料,她沒有想到,盧瑟竟然有這寧願自毀也不肯就範的狠勁兒。她眨了眨眼睛,這厮反應敏捷,身上又有許多奇怪的東西,誰知道這玩意兒是不是他最後的殺手锏,若要對付他,最好的辦法,還是直接襲擊他的元神,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這裏,春大當家嫣然一笑:“何必如此,你若成了我的補藥,你我便是一體,我的這一切修為也就是你的了……”
她一邊說,手指一邊飛快地撚着指訣,連結了三個手印之後,一道淡淡的影子從她後腦飄出,那影子極淡,就算是當着面也無法看到,而且盧瑟強大的神念也沒有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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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移動的速度不快,幾乎是一寸寸挪過去的,春大當家嘴中還在不停地勸說,當那影子到了盧瑟身前時,她才一笑:“何況以我的神通,豈是你想形神俱滅就形神……”
她話說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盧瑟此時雙目一閉,竟然睡着,而她傾入盧瑟體中的元神分支,仿佛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所吸引,正在向盧瑟胸前撲去。
這種力量太過強大,讓她根本無法抗拒,元神分支與元神又是連在一起的,她一愣之間,就覺得自己的元神也被抽了小半,她心中大驚,就想逃走,卻渾身一顫。
她感覺到,在盧瑟身體中的某個部分,有樣東西已經控制了她侵入的元神分支,并且憑借她的元神分支,反侵入她的身體。
“小輩,膽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玩這花樣,觊觎我老人家選定的人!”一個聲音在她識海之中響起:“嘿嘿,真是找死!”
春大當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那侵入盧瑟體內的元神分支已經完全被抹去了意識,雖然還和她的元神相連,卻不能主動傳來半點信息。這對于擅長魅惑術的她來說,卻是沉重的打擊,魅惑之術依靠的,主要就是元神本身的神通,而不是法寶。
這時她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求饒,另一個就是背水一搏。春大當家心念電轉,以她方才對這男子的态度,就是求饒也沒有用處,但是那個什麽老東西藏在這男子身體中,必然是受損過重,背水一搏的話,還有獲勝的可能,到時再吞沒這功德身男子的元神,自己修為只怕可以連逾數級,直入聖階!
歸根到底,還是她的貪念作穢,使得她當有此劫,若她有與盧瑟同歸于盡的勇氣,那麽勝負或未易量。
她一下定決心,立刻元神出體,順着那股控制她元神分支的力量沖了過去。眨眼之間,她覺得眼前一亮,便看到一座不知多少層的高塔,屹立于面前。高塔之下,則是一汪清澈可愛的潭水,潭水上隐隐有道水流,被吸向高塔的第一層,形成一條彎虹。
“生生玉髓!”
她一眼便認出這潭水來,心是頓時狂喜。這可是了不得的寶物,有它相助,便是至階、真階也指日可待!
“呵呵,小子,果如你所料,這傻女人當真來了。”
就在她無限歡喜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将她的狂喜打破,她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老頭兒立在棵樹上,手中撚着什麽東西,那正是她的元神分支。老頭兒身旁,那個年輕男子抱膝而坐,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何人?”春大當家沉聲問道。
“萬香殿?無名小輩,我老人家縱橫天下的時候,從沒聽過這個名頭。”那老頭兒沒理她,而是與那個年輕男子道:“現在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門派,竟然想着拿人的元神當補藥!”
随着這一聲,春大當家只見那老頭兒一揮衣袖,一股大力吸來,她向前踉跄了幾步,只是撚訣結印,那朵紅牡丹從腳下綻放,又将她護住,她才擺脫了那老頭兒的約束。
“倒有幾分神通。”老頭兒笑了笑。
發現自己元神煉化的法寶在這地方還能用,春大當家更是安心了,她知道這地方詭異,若要想出去,這老頭和年輕男子都是非殺不可的,因此不再猶豫,揮指一點,那紅牡丹上一瓣花瓣飛了下來,猛然飛向老頭。
在她想來,年輕男子的修為她最清楚不過了,只是個元神壯大的普通人罷了,可這個老頭卻高深莫測,因此自然是先除掉這個老頭再來對付那年輕人。
若是陳抟剛來到這通天幻境時,被困了數千年的他沒有了絕大多數力量,恐怕真不是她的對手,可如今已經過去了年餘時光,借着喚魂木與生生玉髓的滋養,陳抟如今的修為恢複了一小半,雖只是一小半,對付春大當家已經足矣。他一點指,那花瓣盈盈落在他的指上,化為一點嫣紅。
“怎麽收拾她?”陳抟向盧瑟征求意見道。
“滅了吧。”盧瑟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思。
“我老人家不造殺孽,還是交與你處置吧。”陳抟結了一個手印,虛空出現一只大手,猛然拍了下來,将春大當家死死按住。春大當家那護體紅牡丹,被生生揉成了無數花瓣,撒得一地都是!
“不要,不要,我願為奴為婢,只求饒我……”春大當家這才知道厲害,在那巨掌擠壓之下,她哀聲連連,斷斷續續地求饒道。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五)
“饒我啊,饒我……”
春大當家的哀求聲不絕于耳,但盧瑟卻恍若未聞。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別的修行宗派都是盡可能地選擇靈山福地,拼命苦修,而這萬香殿卻似乎在反其道行之,将門人弟子派駐在各國,也不知其有何用意。
楚國、大唐、吳越,到哪兒都有萬香殿的勢力,而且派出的還都是賢階的先天高手,盧瑟并不認為這是偶然。
“春大當家的,你們萬香殿手伸得長啊,我到哪兒都能遇上你們的人。”盧瑟拍了拍手掌,面色沉靜如水,他沒有露出絲毫猙獰之色,卻讓春大當家心完全沉了下去。
她原本以為盧瑟年輕,只要苦苦哀求,“花容失色”之下,必然讓這年輕男子上鈎,現在看來,這人油鹽不進,當真是心硬如鐵。
如果盧瑟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如此評價,只怕要笑了。他的心硬也要看是對誰,象春大當家這樣玩弄別人于股掌之間的女子,他自然會下定決心。
“我不想折磨你,若是想得到一個痛快,就回答我的問題。”盧瑟平靜地說道:“否則的話,你見着那生生玉髓麽,我會将你的元神沉入生生玉髓之中,讓你受那元散神裂之苦。”
“你敢!”
春大當家面上的哀婉蕩然無存,她咬牙切齒:“我是萬香殿下一任神女,你若是害了我,萬香殿必不放過你!”
“我如果不殺你,萬香殿就會放過我麽?”過了好半晌,盧瑟才淡淡地回答。
在陳抟的巨掌揉捏之下,春大當家的如今只剩餘一團紅色的元神之火,即使這個時候将她放出去,她的修為也要大打折扣,那元神之火還具有人形,一雙眸子盯着盧瑟,發出不男不女的中性聲音:“你……你……”
“好吧,我就不問事關你們萬香殿機密的,我只問一句,你放出來的那團紅霧,究竟是什麽怪物?”
“我也不知曉,若知道那玄牡觀下鎮着這樣的怪物,我如何敢打那玄晶骊玉的主意!”發覺盧瑟軟硬不吃,春大當家的不得不做出些緩和姿态來,雖然心中恨盧瑟入骨,可此時卻不是吃眼前虧的時候。
“什麽,玄晶骊玉?”
失聲呼出來的是陳抟,他眉間陰郁在一起,神情極為震驚。盧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老家夥如此失态,他心一跳,猛然想起那紅煙曾經喊過什麽三千年之類的話語。
陳抟也自稱是三千年前寄身于喚魂木中的,盧瑟看這個世界的史書,這個世界諸國混戰,漫延至今已經有數百年,戰火中得以完整保存下來的書籍中,史書是主要部分。但是,所有的史書幾乎都是上溯到三千年前時嘎然而止,仿佛三千年前的歷史有什麽忌諱,諸國都無一例外避而不談一般,那些禀持微言大義的風格的史官們,也沒有記載這些事情。
“不必問她了,我知道那是什麽怪物,這天下……有大麻煩了。”陳抟良久之後,終于苦笑着道。
盧瑟看了看他,既然如此,這個春大當家的就沒了存在的必要了。
春大當家不是笨人,當發覺盧瑟眼中因為下定決心面閃過的光芒時,她知道自己再不投降,便真是死路一條了,而且她比胡珍還慘,胡珍的元神在法寶保護之下還逃了出去,她元神卻被困在這不知是什麽地方,根本無法逃走!
“我願以宗門祖師之名發誓,只要你放過我,我絕不回來找你……”春大當家的尖聲叫起來,但盧瑟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元神之火,直接按在了生生玉髓潭中。
元神之火不過就是拳頭大的東西,被盧瑟抓住之後,春大當家一急之下原來是要猛撲過來的,可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盧瑟的元神強大,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根本無法掙脫!
元神之火浸入生生玉髓之中,如果她能象盧瑟那樣有地火菁萃中和,苦熬個半年或許不會有事,可現在,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元神在融化,就象是冬天的雪遇着春陽一樣。
“饒,饒……我願為奴為婢……”她用神念向盧瑟求饒道。
“抱歉,我已經有三個小丫環了,她們比你都年輕,脾氣也比你好,我正可慢慢調教。”盧瑟很是歉然地道。
“我是萬香殿神女,我元神一滅,萬香殿立刻會知曉,那個時候,你就等着神形俱滅!”知道這次無法脫身了,春大當家的厲聲詛咒道。
盧瑟沒有理睬,即使殺春大當家的會惹出什麽因果,他也坦然接受,因為他覺得,一個象春大當家這樣輕賤他人的人,實在是天厭地棄。
“那個紅霧究竟是什麽?”盧瑟又象陳抟問道。
看着盧瑟的臉,陳抟心中一緊:“小子,你莫犯傻,便是我全盛之時,遇着那個老怪也只有望風而逃的份,即使他被鎮壓三千年,又為玄晶骊玉吸取了元神,你現在的這點本領,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是誰?”盧瑟固執地問道。
在逃亡中,他看到烏州的那些普通人,無論是年長還是年幼,貧賤富貴善良邪惡,都被那團紅霧抓着塞入那永遠在吞咽的大嘴之中。這讓盧瑟異常憤怒,若說春大當家的作為已經是有取死之道,那麽這團紅霧的作為,更是死上一萬次也洗不盡的罪狀。
“饕餮……那家夥根本不是人,是上古遺種,不知怎麽地到了咱們這來了。三千年前四兇獸齊現……”陳抟說到這時,聲音有些發顫,看了盧瑟一眼之後,長長嘆息了聲,卻不再說了。
無論盧瑟怎麽盯着他,陳抟都是不發一語,被盯不過了,他幹脆又回到喚魂木內。
知道這事情只怕牽涉到陳抟的傷心事,盧瑟也不為己甚,只不過知道那團紅煙就是上古兇獸饕餮,也算是小有收獲了。外頭情形還不知如何,他也不能在這通天幻境久呆,因此,在春大當家的靈魂之火湮滅之後,他便離開通天幻境回魂。
就在春大當家的靈魂之火熄滅的同時,位于西南方向的昆炎高原之上,一座宮殿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這座宮殿與衆不同之處在于,它竟然是飄浮在雲層之中!
整座宮殿連綿數十裏,無數雕欄畫棟亭臺樓榭,假山水池園林花木,一切裝飾之物是應有盡有。而且比起人間帝王更為奢侈的是,無數小型符紋法陣點綴于宮殿的各處,或幻射出奇珍異寶特有的光澤,或照亮原本陰暗的角落。
數以千計的女子奔走于宮殿的各處,這些女子無一例外,都是修行之人。
在宮殿最裏邊,一處占地最為廣大的大殿前,一個女子驚駭地從中跑了出來。她腳步匆匆,絲毫沒有修行之人的鎮定,甚至險些被自己的衣袂絆住。
“為何如此慌亂,若是驚擾着殿主與神女,你之錯過可是不小!”一個美婦人叫住她訓斥道。
“司阿姨,大事不好,代表春江月的本命神燈滅了!”那使女焦急地道。
“春江月!”那位司阿姨一怔,神情變得甚為古怪:“她可是有賢階中層的修為,如何說滅就滅,連元神都未逃出!”
本命神燈又稱為元神燈,乃是萬香殿中施用特殊法術制成,與主人元神息息相關,因為所耗材料甚是珍貴,因此只有萬香殿的高層人物或者是高層人物預選者才會有,象是胡珍,就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而春大當家的春江月,就是萬香殿神女候選人之一,恰好有資格,所以她元神一湮滅,立刻為萬香殿所知。
“你随我來,這三十年來,還是第一個有神女候選人在歷煉中殒落。”那位司阿姨豎起眉毛,雖然萬香殿遠不只一個神女候選人,但是這春江月落能活到那一日,即使不能成為神女,也可以象她一樣,成為被人尊敬的“阿姨”,可是現在卻死在了外界!
領着那個使女站到一座小亭當中,司阿姨按了亭上的一個機括,若是盧瑟在的話,便能發覺這個機括上刻着的,正是一個符紋。
那符紋被按進插口,立刻閃爍出光芒,這光芒迅速從連導的法陣傳了過去,當光芒抵達小亭最頂上時,頂上向下射出一圈光柱,将司阿姨與那使女都罩了進去。
光柱消失之後,她們也随之消失了。同一瞬間,她們出現在離此十餘裏的另一座亭前。
“走吧。”司阿姨吩咐道。
她臉色越發陰沉,領着那個使女匆匆上了這亭子正對的大殿。大殿前有一個與她一般妝扮的女子盤膝打座,聽得她的腳步聲睜開了眼。
“韓阿姨,請敲響雲鐘,請各殿主、神女升座,出大事了。”對這個女子,司阿姨卻不敢傲慢,而是先行了一禮。
這女子在此已經坐了多少年,司阿姨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還是神女候選人時,便要尊稱這女子韓阿姨了。萬香殿中傳言,這位韓阿姨與那位外出辦事的藍阿姨,實力根本不在神女與殿主之下。
“響雲鐘一敲,若是無事生非,司阿姨,你便要被貶出歷煉了。”韓阿姨眉頭抖了抖。
“下代神女候選人春江月本命神燈熄滅,已經元神殒落了。”司阿姨也知道後果,因此慎重地道。
韓阿姨也微微變了顏色:“既是如此,響雲鐘當敲了。”
随着她一聲話落,雲層上空便砰的一聲響,然後當當的聲音繞雲不絕。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六)
盧瑟回魂歸體,看到春大當家的猶自屹立于前,只不過一絲呼吸也沒有,雖然容貌依舊,卻已經是絕了生機。
他眉頭挑了挑,再看春大當家的那個使女,那使女原本是自信滿滿的,此時卻面露驚慌之色。
“将她拿下。”盧瑟吩咐道。
通天幻境的時間流逝,與外界似乎有所有同,他在裏頭呆了不短的時間,可到了外頭,卻還只過片刻罷了。聽得他一聲令下,章玉與辛蘭早就按捺不住,立刻各展神通,向春大當家的使女攻了過來。
那個使女見自己的主人不知不覺便絕了生機,連元神都未來得及逃走,尖叫了一聲,象是看鬼一樣盯着盧瑟,雙方離得近,這個時候,她想要駕起法寶逃走也有所不能。
章玉自然還是她的劍嬰,對于這東西的威力,盧瑟很是不滿意,不過陳抟說了,只有達到第九層時,劍嬰才會有不亞于一般法寶的威力。而辛蘭則是馭出飛電,帶着藍白色電弧的飛劍破空而去,将春大當家的使女截住。
“你們這些狗膽的賊子,知道你們做了什麽事情麽?”那使女帶着哭腔叫罵:“萬香殿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噗。”
盧瑟輕笑了聲,這種威脅如果有用的話,剛才春大當家的就不會元神湮滅了。
“刷!”随着一聲脆響,那使女祭出的一樣法寶被飛電劍劈成碎片,飛電劍還不罷休,又向那使女奔射而來。不過辛蘭畢竟未曾親手殺過人,因此在擊中之前便有些遲疑。那使女得她略一遲疑之助,尖叫着避開,沒料想早就在旁觀查的章玉悶聲不響,劍嬰從背後飛來,對準她的後腦。
“不許動,一動就破了你的頭!”小丫頭得意洋洋地說道。
感覺到自己腦後被尖銳的東西頂着,那使女如何還敢動,就連咒罵都不敢了。
“就連你的主人也在我手中滅了元神,何況你這小小使女。”盧瑟虛張聲勢地道:“你說……”
他正要逼問有關萬香殿的消息,突然神情大變,因為就在遠處,一團紅煙正占據了小半邊天空。
而且,那團紅煙還分出無數小朵來,正向四周擴散,其中一朵,正是飛向他們這個方向。
“不行,得走!”
盧瑟當機立刻,也顧不得問話:“快走。”
他一邊說一邊上去,單臂用力,便折斷了那使女的脖子。原本可以讓章玉做的,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小丫環沾上血債。
衆人都看到那擴散的紅煙,知道是那個怪物追來,立刻撒腿便走,連打掃戰場的時間都沒有。
此時辛蘭得了休息,已經可以再度馭劍飛行,當下将三人都載了上來,雖然飛得不快,可那紅煙要四處搜尋目标,追得也不算快,因此在辛蘭力竭的時候,他們終于将那紅霧遠遠地甩開了。
此時也出了烏州地界,盧瑟看到荊揚海峽的海水,不禁喟然一嘆。
烏州城的百姓下場,自然是慘不忍睹,而且鄉間的百姓,只怕也好不到哪裏去。憑借世俗的力量,哪裏對付得了饕餮這樣的怪物!
除非修行門派出面,象是吳越王室背後,也有幾個修行門派在插手,他們如果盡出精英,或許還可以同饕餮一戰。
另外最讓盧瑟擔心的,還是那個中途救了他們的女子。那女子如今情形不知怎樣了,看紅煙的擴張速度,她也未能阻止饕餮多長時間,以她的能力,再加上那粗豪漢子幫助,脫身應該沒有問題吧。
明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可是盧瑟不敢往更可怕的方面想。
“公子,我們去哪兒?”見着烏州城中的那一幕,章玉心有餘悸,乘辛蘭打座休息的機會,她低聲向盧瑟問道。
“尋船入海,饕餮雖然厲害,總不可能專門追着咱們一行。”盧瑟道。
他們沿途尋找,終于找着一艘漁船,因為消息還未傳來,那漁船倒是不緊不怕,盧瑟再三催促,漁夫還是慢吞吞的。
他們登船不足半個時辰,那團紅煙分出來的一小團紅煙也到了海邊,望着遠處的碧浪白波,那紅煙停了停,轉身便要離去。就在這時,一道電光從海北飛馳而來,落在它的面前。
“你是什麽怪物?”電光閃失之後,出現的是一個藍衣女子,這女子面上亦喜亦嗔,說不出是什麽神情,總之讓人看了很是古怪。
“唔?”
饕餮的分身不會說話,只是發出古怪的咕嚕聲,上上下下打量着藍衣女子。藍衣女子的神念讓它本能地感覺到畏懼,它只是一個分身化影,實力比普通人要強,甚至可以拖得住後天階層的修行者,但比起先天境地的修行者就差得太遠了。
但它受着饕餮本體控制,因此又做不出逃跑的事情,只能盡可能地将那藍衣女子拖子,好等本體趕來收拾。
藍衣女子打量着饕餮許久,見它不回答,只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知道它不會說話,可還是按捺不住怒火,只見她伸出手來,臨空虛拍,立刻在饕餮分身前出來了一個藍光手掌,狠狠抽了饕餮分身臉上一巴掌:“你這孽障,該死!”
難怪她心情煩躁,原本要為胡珍報仇的,可趕到江州後卻撲了個空,以她的身份,總不能遷怒于那些普通人,因此準備返回大唐都城長安,可就在這半途上又得到神殿中的神念轉信,告訴她下一代神女候選人之一的春江月元神殒滅,要她來查看一番。她才到此處,便遇着這個妖怪,而且這妖怪見着她,還敢站着!
既然如此,當然要多抽它幾下臉,教它懂得如何禮貌對待修真之人。
她連着抽了十幾下,抽得那饕餮分身身形淡化,幾乎就要消失了,然後藍衣女子才覺得不對,這怪物怎麽不跑?
“咦?”就在這時,一股她從未遇到過的強大神念掃了過來,藍衣女子心一驚,這神念比她可要強得多!
她騰身飛起,飄在空中,遙望西南天際,只見一大團紅煙滾滾而來,那紅煙中裹夾着血光殺氣,隔着老遠就讓她心神發顫。
“那是什麽怪物,看起來象是這小妖的祖宗?”她心念電轉:“聽說春江月在此開設酒樓,為的就是殿中得到的一份殘缺不全的圖紙,說是這圖紙畫的地方有重寶玄晶骊玉……莫非這玄晶骊玉下竟然鎮壓着某個了不得的妖物,春江月動了它,結果放出妖物,自己也身死神殒?”
她見識心智比起春江月與胡珍都要強得太多,因此轉瞬間便猜出了一半真相,只不過沒有想到春江月以滿城人和盧瑟等為餌,從妖物口中逃脫,半途又不甘心到手的寶物丢了,因此攔下盧瑟打聽情形,結果遭到殒身之禍。
“玄晶骊玉是天生地長的異寶,少數幾樣不具有五靈屬性的寶物之一,它用來鎮壓那種會五行遁術的怪物,用其煉制的法寶也不懼任何克制……那怪物定是極為強大,所以才會要動用玄晶骊玉。我觀它的神念甚強,我不是對手,不可以身涉險,要替春江月報仇,等殿中援手到了也不遲!”
一念及此,這藍衣女子倒是比春江月有決斷得多,立刻馭着電光飛逃。
就在她飛遁的一剎那,那紅煙中一道黑氣噴了過來,擊在她方才所處的半空中,險些就擊中了她。
“竟然敢打我家小白的臉,你這女人休走!”那紅煙中傳來咆哮聲:“我家小白,豈是你能抽得的!”
藍衣女子哪裏敢停留,她咬破舌頭,一滴血滲入喉中,然後身上光芒大盛,速度又快了一倍,轉瞬之間便逃出老遠!
“逃得倒快,若是我老人家實力恢複,豈會讓你這厮逃脫!”饕餮停在海邊,抖了抖身子,那團被抽了臉的小白便收了回去,緊接着紅煙凝聚,漸成人形,若是盧瑟見了,定會大吃一驚。
這人形竟然與陳抟有着七分相似!
“三千年未曾大吃過,如今大吃一頓,倒有些撐了……還是先尋個地方消化了再說,總不得象三千年前一般胡來,結果被人圍攻封鎮了……”那怪物自言自語道。
它這一攪場,對于盧瑟來說卻是件好事,春大當家的死因,結果就被藍衣女子歸到了饕餮身上,而且這麽厲害的妖物出現,意味着身上有着珍貴的材料與法寶,還有那玄晶骊玉的誘惑,因此萬香殿暫時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饕餮身上。
盧瑟對此并不知道,他現在又面臨着一場麻煩。
荊揚海峽雖然只是海峽,可兩岸寬闊也超過四十裏,故此辛蘭無法禦劍帶他們飛渡。漁船太小,載着他們幾人便滿滿當當的,他們才出海沒多久,天氣便突變,開始刮起大風,那一葉扁舟,在風浪中翻滾,順水飄流,幾欲沉沒!
漁夫原本是慢吞吞的脾氣,可這個時候也變得慌急起來,下帆搖橹,只盼着能早些脫離風浪中心,但人力有限,哪裏脫離得了!
偏偏鄭洪是個生長在山裏的小子,他到同州還沒多久,從未乘船出過海,在不停地巅動中,他鬧起了昏船的毛病,嘔吐起來。
“這風浪,何時才能歇啊?”看着吐得已經趴在船上的鄭洪,盧瑟苦笑着想。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七)
辛蘭與章玉沒有盧瑟那麽多擔憂,身為修行之人,這些風浪她們并不畏懼,而且辛蘭可以禦劍飛行,也就意味着實在不行的話她們還有一條退路。
雖然她們還不象那些修行者一樣将普通人視為可有可無的存在,但若說她們對普通的陌生人會有什麽情感,那實在是騙人的。只有盧瑟是個例外,雖然自家公子五靈短缺,可以辛蘭和章玉面前,這位公子實在神通廣大的到了神秘的地步。
足足在海上飄了兩天兩夜,風浪才真正平靜下來,可對于這艘小小的漁船來說,更大的危機又來臨了。
船上的淡水儲量不多,因為荊揚海峽的海水鹹度不高,完全可以直接飲用,可經過兩天風浪,他們正想飲用海水時,發覺這海水已經鹹得發苦,顯然,他們已經被風浪帶出了荊揚海峽。
船上帶了羅盤,可是羅盤也無法确認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放眼四望,都是茫茫的大海,而天上又陰沉沉的都是雲,連可以供給他們辨別方位的星辰日月都看不到。
漁民這下是真慌了,水少只能節約着用,因此他嘴上都起了泡,也不曾喝上一口,最後還是盧瑟看不過去,令章玉從乾坤袋裏取出清水,才讓漁民安下心。
“原來是幾位真人……萬幸,萬幸,小人此次能得活着回去,定在家中供奉幾位真人的牌位,早晚上香。”漁民跪下來道。
修行之人可是高高在上的,這幾位不知出于什麽原因要搭乘他的船,可若是他們不高興了飛騰離開,自己這小船如何能在大海中多支撐?
漁民打的主意盧瑟自然猜得出來,不過他很是同情,這是求生的本能,又不至于危害他人,能成全就當成全。
“你們時常遇到這樣的風浪麽?”章玉好奇地問道。
“在海上讨生活,誰知道會遇到什麽事情?”那漁民苦笑道:“仙女有所不知,咱們海上之人,能活過四十歲的百中無一,活過三十歲的也最多三成。”
章玉默然,她看了盧瑟一眼,身為受過苦的人,她自然知道,這個漁民并未撒謊。
“若是遇着風浪,你們可有什麽自救方式?”盧瑟問道:“比如說象今日這樣的情形,一般你們會如何去熬?”
“還能如何,這次是小人僥天之幸,得有仙人登舟,否則便是只能在海上随波逐流,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回去,運氣不好,耗得水幹食盡……”說到這,那漁民聲音發顫:“小人曾祖父、祖父、父親,三代沒有一個是在床上故去的,都是乘船出海失了音訊。”
“那你們為何還要入海,在陸上不一樣可以有生計麽?”辛蘭奇怪地問道。
“小人是吳越國人,吳越多山地狹,陸上哪裏有生計可尋?”漁民嘆息了一聲:“為商賈則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