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喝,放在桌上,情同微笑說:“我已經戒酒很久了。今天來這裏,是有件事情想要見一見顧夫人。”
顧顏殊挑眉和寧微對視了一眼,找上門來的聽過找顧顏殊的,也聽過找顧晗羽的,獨獨就是沒有聽過找陸遺珠的。這情同倒是有點意思。
“遺珠她病了,有什麽事情你跟我說一樣。”
“那我就直說了。”情同吐了口氣,醞釀了一下。“聽說顧夫人一向很喜歡以前的東西,中醫也學得很不錯,一手針灸尤其好。”
“是有這麽一回事。”顧顏殊含/着笑,雖然承認了陸遺珠會針灸,接下來的話卻說得滴水不漏,非常穩妥。“但是遺珠她自學成才,難登大雅之堂,只是讓她玩玩而已。倒是這位寧醫生,醫術很不錯。情同先生有什麽難處,可以求一求他。”把矛頭指向寧微。
兩人同時沉默。
情同其實從一進門就看見了寧微,只是那份仇恨已經堆積太多年,沒有必要在這裏大動幹戈。所以他也就沒有跟寧微說什麽,寧家和沈家之間那些複雜的事情糾纏,寧微也沒有多說話。現在卻被顧顏殊一句話,引得兩個人不得不面對。
“二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秦小姐?”寧微靠在沙發上搖晃着酒杯,動作慵懶又自在。
他叫他,二少。情同一陣恍惚,自從他那年舍棄名姓踏入娛樂圈,取了藝名情同之後,就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麽叫他了。這麽久的時間,這麽長的歲月。幾乎讓他都要忘記,他的原名是沈皓珏,沈家二少,曾經纨绔不羁的男人,最終傷了愛人的心,銷聲匿跡變成紅遍大江南北的情同。
那些往事,想忘記偏偏又有那麽多人幫你記得。
“是。”他這麽說,臉上沒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情緒。“好久不見,寧蕊在牢裏還好嗎?”
寧微手一頓,又想起那個像花蕊一樣的女孩子。笑容甜甜的,他的妹妹,寧蕊。握着酒杯的手不經意地緊了緊,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口像是堵了什麽東西一樣,讓他很難受。“蕊蕊當年進去的時候身體就已經被毒/品掏空了,五年前監獄起了一場火,蕊蕊沒能逃出去,死在牢裏。”
到底是沒能逃出去還是不想逃出去,到現在已經變成一樁迷案。那份仇恨也應該随着她的死亡,煙消雲散。
“其實我一直很後悔,如果不是我太偏激,寧蕊到最後也許不會那樣。但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辜負她。”情同終于承認自己錯了,錯得相當離譜。
“過去的事情說這麽多也沒有必要,”寧微朝他笑了笑,眼睛彎起來的時候很漂亮。“這麽多年你終于找回你的彤彤了,怎麽沒有把她捧在手掌心裏面嗎,又病了?”
“我們想要一個孩子……”那是他和秦彤最深刻的遺憾。
顧顏殊默默地看着他們不說話,沉着目光不知道在想點什麽。他原本以為在愛情面前最悲哀最痛苦的是自己,卻原來在愛情面前,他們都一樣。
☆、在磨平愛情
陸遺珠頂着昏昏沉沉的頭醒過來,頭疼得就像要裂開一樣。她閉着眼睛皺眉,伸手就想揉自己的頭。一動就有人把她的左手按住,輕聲說:“夫人先別動,正打點滴呢。”
忍着頭疼睜開眼睛一看,左手背上果然紮着針,左手邊高高挂着一瓶水。她掙紮着坐起來,傭人慌慌張張想要她睡下去,偏偏她又不肯,只好扶着她坐起來,在她身後小心地墊了一個枕頭。
“夫人,你發燒了,先生讓你好好休息。”
陸遺珠不理她,她的臉色因為生病異常蒼白,這時候掙紮着坐了起來,反倒顯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靠在枕頭上喘息了一會,她才冷聲說:“讓顧顏殊來見我。”
那個傭人在家裏的時間也不短了,雖然沒見過先生和夫人恩愛的樣子,但是平時該有的卻一樣都沒少。傭人還沒見過陸遺珠這樣不假辭色的模樣,頓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陸遺珠等了一會看她不動,擡起頭看了看她,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不願意去。沒關系,我自己去。”說着就要把左手背上的針頭扯掉。
“夫人!夫人別這樣!你這樣我們很難做的。”傭人伸手去攔她。
陸遺珠本來力氣就小,現在還在生病,怎麽争得過她。争了一兩分鐘就沒了力氣,倒在枕頭上直喘氣。
傭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夫人,請你別這樣任性。就算先生一直依着夫人,夫人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夫人不心疼,咱們先生還心疼呢!”把臉一別,竟然有一點責怪的意思。當然這也是平常。顧顏殊對陸遺珠的好,他們這些傭人誰沒有看在眼裏。偏偏陸遺珠矯情任性,一次次把顧顏殊的真心當泥巴捏着玩。這些傭人早就在背地裏恨得牙癢癢了,她這回一個沒忍住,就這麽透了一兩分出來。
“先生?”陸遺珠用盡所有力氣撐着床,難得臉上帶了鄙薄的冷笑。她的一雙眼睛平時都是冷淡卻不傷人的,這是這個時候她看向那個女傭,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淩厲。“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先生,你現在是用什麽身份這麽跟我說話?出去!”
陸遺珠從來不用身份去壓別人,這一次這種話都能說出來,可見真的是被氣得狠了。那個傭人卻還站着不肯動,執拗地說:“是先生讓我在這裏看着夫人……”
話還沒說完,陸遺珠拼着所有力氣拉起身後的枕頭,劈頭蓋臉就朝她打過去。“讓你出去沒聽見?!”
傭人沒有辦法,只能先退出去找張媽過來。陸遺珠看她出去了,靠回去喘了口氣。接着一把把被子掀開,看了看手背上的針,随手拔掉扔在地上。一串血珠順着她的動作被帶出來,在手背上劃出一道鮮紅的痕跡。随手抹掉,右手按在手背上,她下了床就往外走。
她腳步都是軟的,走了好半天才挪到樓梯口。張媽正在另一個房間收拾顧顏殊的衣服,被那個傭人叫了匆匆走過來就往這裏趕。正好看見還生着病,非常虛弱的夫人拔了點滴一步步往樓梯口走,瞬間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了半截。
走上去想要扶她,“夫人你想要什麽?張媽給你拿。”低頭看見她赤着的雙腳,又是一陣心疼,“地板涼,你還在生病也不穿雙鞋子出來,當心先生看見了又要心疼。”
再次聽見先生這個稱謂,陸遺珠一陣煩躁,一把揮開張媽的手,繼續一步步往樓下走。她不喜歡這樣!被人當成金絲雀一樣圈/養在房子裏,明明是他囚/禁了自己,所有人卻說得好像是自己對不起他一樣。就像自己不能給予顧顏殊同等的愛情,是一種罪過。
張媽沒有辦法,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在離地面還有兩三級臺階的時候,陸遺珠就看見顧顏殊和另外兩個男人坐在客廳裏喝酒。她聽見其中一個男人深表遺憾地說:“我們想要一個孩子……”
顧顏殊一擡頭就看見,明明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遺珠,面目冰冷地站在樓梯口。她身上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中裙,頭發也沒有梳,淩/亂地披散在後背。她明明只是站在那裏,顧顏殊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思考,眼裏心裏都只剩下她。
直到看見她中裙下赤/裸的雙腳,他才臉色一變,起身走上前就把她抱起來,坐回到沙發裏。“怎麽下來也不穿雙鞋子?”說着,在衆目睽睽之下,絲毫不覺羞愧沒有面子,伸手就去捂她的腳。手心感覺一陣刺骨的冰冷,“好涼……遺珠,你不乖……”說着,親了親她的額頭。
陸遺珠毫無反應地接受了這個吻,眼裏卻像是下了漫天的大雪,無邊無際的沉默和冷淡。“我從來沒有乖過,以後也不準備乖。顧顏殊,一晚上了,你想好了沒有。”
“我不會去想那種毫無意義的事情,遺珠,不要想別的,你只要乖乖在我身邊就好了。”四兩撥千斤,根本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感到她的腳稍微熱了一點,站起身就要把她抱到樓上去。“我們先去樓上。”
“等一下!”情同看到這裏,當然就知道了那個被他抱在懷裏的那女人就是陸遺珠。
兩個人同時看向他,顧顏殊皺眉說:“情同先生,遺珠在生病。”
“顧先生!”情同急了,脫口而出:“如果顧夫人肯為彤彤治病,我願意跟素顏公司簽十年。”素顏就是顧顏殊最近成立的新子公司。
十年,以情同現在的身價,日進鬥金根本不是問題。衆所周知情同雖然紅,卻從不簽長期約。現在卻肯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所有原則都打破,甚至廉價賣出。
陸遺珠蹙眉偏頭細細打量了他一會,才想起他就是情同。卻原來大名鼎鼎的情同,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就地栽倒。
他要賤賣自己,顧顏殊卻并不想做這筆買賣。笑了笑,說:“情同先生。素顏是很缺人。但是遺珠從來不在我拿出去交換的價碼裏面。抱歉,這筆生意,我拒絕。”陸遺珠對他而言從不是可以交換的,她無價。
“等等。”出聲的卻是陸遺珠,她的聲音很輕,卻偏偏讓在場的人都聽清了。她看着情同,說:“你是情同?”
“是。”點點頭。
“這樣啊……”陸遺珠笑了,聲音裏面是難得的愉悅。“我很喜歡你的歌。這筆生意,他不做,我來做。你想要我給誰治病?”
這個男人的歌,在這個喧嚣浮華的年代,難得地能夠返璞歸真唱到她心的最深處。她難得喜歡什麽東西,自然願意幫一幫這個東西的主人。這是其一。其二麽,倒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們所謂的至死不渝的愛情,到底是什麽模樣。
這句話一出,情同面色明顯放松下來。顧顏殊卻黑了臉,“遺珠,你還在生病!聽話!”
“這是我的事情,”陸遺珠蹙眉看向他,眼神帶着不贊同。“顧顏殊,就算你是我丈夫,你也管得太多了!”
顧顏殊冷着臉不說話,沉着臉回望她。她的臉像是冰雪雕成的,看不出任何情感,只能看見無邊無際的冰冷。她的眼睛也是那樣冷冷淡淡,甚至連稍微強烈一點的情緒都沒有。最終,在她這樣冷肅卻堅定的傾訴中,他繳械投降,甘拜下風。
“你應該慶幸,”他對着情同說,“慶幸我從來沒有贏過陸遺珠。明天讓你的經紀人來素顏簽約,你贏了。”
在陸遺珠面前,除了放她走這件事情,其他的,他都一敗塗地,毫無勝算。
說完,他就抱着陸遺珠往樓上走。其實已經面對過這樣的她太多次,這一次,他卻覺得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以前就算她拒絕,他也從來沒感受過她的排斥。而今天,他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厭惡。
明明抱着她,明明她就緊緊貼在自己的心口,他卻發現,他們隔得這麽遠,是多少個天涯呢?
沉默着把她抱回房間,幫她掖好被子,甚至親手幫她把針插好。他在傷心他在難過,他的動作卻還是那麽溫柔,沒有一絲一毫弄疼她。
“陸遺珠,你就是要跟我對着幹是不是?你就是要一點點磨平我對你的愛是不是?”做好一切之後,他坐在她床邊,抓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面。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忍住,真的到了傷心處,他卻任由自己的眼淚流在她指間,還妄想能夠對她有什麽觸動。“我告訴你,不可能的。除了更愛你一點,更痛苦一點,這些招數對我來說,根本沒有用。陸遺珠,你可以繼續你的沒心沒肺,卻不能阻止我情有獨鐘。”
他在這邊流淚傾訴,陸遺珠卻默不作聲地背對着他,任由右手被掰成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也要背對着他。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她咬着被單,無聲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開始不再回複零分或負分差評,看不下去請默默點叉,作者寫這個文不是為了找罵的。【微笑】,自個兒看得不痛快,但你不能留差評讓其他看得痛快的小天使看得不痛快,也沒必要留下差評讓作者寫的不痛快。附注:本文全文存稿已經寫完,不必擔心更新。同樣,也不會因為任何言論改變故事情節。
☆、有太多難題
陸遺珠的病來得兇猛,去得也很快。一個星期就好了。顧顏殊這一個星期很忙,既要忙公司又要照顧陸遺珠,一切都好像又回到當年,說不清的細微疼痛。
好不容易陸遺珠好了,顧顏殊本來想陪她好好吃一頓晚飯,結果剛上餐桌就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黎滿滿的經紀人焦急地叫他過去,聽起來很着急的樣子,邊上黎滿滿一邊鬧一邊哭。
陸遺珠坐的離他很近,清清楚楚聽見有女人哭泣的聲音傳出來。瞥了他一眼,繼續一臉平靜地喝面前的白粥。她的身體還是受不住油膩的東西,卻已經不再要喝顧顏殊做的蔬菜粥。聽見她要白粥的時候,顧顏殊的眼眸微不可見地一黯。她是要自己生命裏面唯一一點需要顧顏殊的地方,都一點點磨平。
經紀人在電話那邊說得很急,顧顏殊聽了半天也沒能聽明白。黎滿滿現在相當于素顏的搖錢樹,要是出了事情還真不好辦。顧顏殊暗自揣摩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最後還是決定去看一看再處理。挂了電話就對着陸遺珠說:“遺珠……”
陸遺珠根據剛才的電話已經猜出他想說什麽,也不看他,一邊喝粥一邊輕聲說:“你要出去?”
“公司的藝人出了點事情,我很快就回來……”
放下勺子,她第一次在他要出去這件事情上對他認真。“她出事為什麽要讓你出去,公司沒有公關嗎?”
顧顏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作自受,前兩天他和黎滿滿的緋聞鬧得滿城風雨,現在經紀人選擇打電話給他求救,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偏偏,他們的緋聞是他一手捏造出來的。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根本撼動不了陸遺珠的心,已經不想再繼續下去。現在接到這個電話,他真是有點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遺珠,你聽我解釋……”
可惜陸遺珠這次連他的解釋都不想聽,對着他微笑了一下,那個笑容表達了一種了然。“是黎滿滿?”
“……是。”顧顏殊能說什麽?只能承認。
“我知道了,”回頭看見顧顏殊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失笑。“你看我/幹什麽,想去就去。”
顧顏殊慘然一笑,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卻顯出一種蕭索。“想去就去,反正你也不在意是不是?”
她不置可否,“我要上樓了。”面前的粥已經喝完了,推開粥碗,她起身就要往樓上走。走到樓梯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回過頭問:“妍妍的事情,你跟哥哥說過了嗎?”
陸蕾妍失蹤已經一個星期,顧顏殊派人下去找,始終都沒有找到。他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陸蕾妍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從小生活在玻璃籠子裏面,怎麽一溜煙就能逃得那麽幹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她又要靠什麽生活?更別說她的心髒/病加上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本來以為一個星期妥妥的可以把她找回來,那麽告訴錢昕然也就沒有必要。誰知道到今天都沒有找到,沉默了一下,說:“還沒有。”
“我知道了。”他的心思,是真的已經開始放在別人身上了。陸遺珠點點頭,“我來告訴哥哥,這件事情你不必理了。”說完就往樓上走。發髻上搖晃的銀花片閃出刺眼的光芒,一下一下,幾乎要把顧顏殊的心都要剜得鮮血淋漓。
陸遺珠臉上還是一片平靜,好像什麽都沒辦法讓她有什麽波動。走到樓上的時候,終于撐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住一邊的牆壁。明明應該高興的,想到他的未來屬于別的男人,她心中卻難得的,帶了幾分酸澀。
也許是有幾分舍不得,一直讓自己依靠的男人,終于要屬于別個女人。
顧顏殊看着她的背影,然後默默低頭,喝掉了桌上那碗已經冷掉的白粥,感覺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冷粥一起冷掉了。他的胃又開始疼,卻一點都比不上心頭的疼痛。手機又開始響,顧顏殊冷着臉按掉,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庭院裏面路燈很亮,那還是錢其揚還活着的時候,因為陸遺珠經常半夜睡不着喜歡出去蕩秋千,就在庭院裏安了很多燈。這些燈還那麽亮,即使那一段随心所欲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
陸遺珠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口默默往樓下看,他的背影朦朦胧胧,還是那樣好看得過分。連那這樣心如止水的女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當年第一眼看見他,就讓她詫異他的清俊了。而這麽多年過去,他身上的稚/嫩青澀已經一點都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吸引人的穩重成熟。
時間是一劑良藥,他對她的瘋狂偏激,也終于在這一年,有了治愈的可能。
小諾這時候吃飽喝足也跑到樓上來,因為她病了,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看見主人的小諾非常歡快地上去蹭她的腳。
“小諾……”她蹲下/身去撓小諾的脖子,小諾喉嚨裏發出享受的嗚咽聲,水亮亮的黑眼睛乖乖的,看起來就讓人想親/親它。“小諾,一直待在這裏膩不膩?很快我們就能換一個地方了,你開不開心?”
小諾當然是沒辦法回答她的,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上去/舔她的臉,歪了歪頭,看起來很疑惑的樣子。好像在問她,為什麽要走,會跟男主人一起走嗎?
陸遺珠也不在意,笑了笑,湊上前親了親它的毛茸茸的頭頂,起身拿起一邊桌上的座機。電話響一次沒有接,她又打。足足打了三個才有人接起來。
錢昕然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遺珠?”
“如你所料。”一邊說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來,小諾湊過去坐在她手邊,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樣。陸遺珠也卻之不恭,一手接電話一手相當順手地開始撫摸小諾柔軟的毛皮。“妍妍走了,告訴你了嗎?”
遠在京城的錢昕然因為顧顏殊橫空在娛樂圈插了一腳,又給錢家設了無數路障,忙得簡直四腳朝天,恨不得再生出兩只手來。聽見這個消息,他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後疲憊地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為什麽?”陸遺珠無法理解,愛陸蕾妍到了癡狂地步的錢昕然,竟然會狠下心放她走。甚至在提前知道了她的意願之後,還是裝得不動聲色。
他是錢其揚的兒子,骨子裏就喜歡掠奪和占/有。
他的愛強勢霸道,即使喪盡天良也要抱着對方一起。現在他居然肯放她走……
錢昕然睜開眼睛看窗外濃郁的夜色,沒有了陸蕾妍在的京城,黑夜黑得就像漫無邊際,因為他唯一的光明不在身邊。他的眼睛暗沉得就像窗外的夜色,“準備跟薛靜文離婚,最近的動作有點大,不想誤傷她。所以她在這時候遠遠走開,最好。”
陸遺珠沉默了一下,“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當然,”他挑挑眉,眼裏是勢在必得的狂狷。“我怎麽能容許她逃離我的掌控。即使不在眼前,也要握在手心。”
陸遺珠挂了電話,偏頭去看窗外那些路燈。照亮了庭院,卻照不亮心房。
顧顏殊到黎滿滿住的小公寓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事情最壞的打算,敲敲門卻沒人開門。打電話過去,只聽見黎滿滿在裏面喊:“顧總嗎?鑰匙在門口的地毯下面。”
只能彎腰拿起鑰匙開門,一開門想象裏的愁雲慘霧卻并沒有出現,飯菜的香氣席卷了整個房間。桌上都是很平常的家常菜,賣相不好香氣卻足。一直吃着家裏大廚做出來的,賣相可以媲美飯店的精致飯菜,顧顏殊幾乎都要忘了家常菜的味道。
黎滿滿這時候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走出來,看見顧顏殊站在那裏不動,笑着把菜放在桌上就說:“顧總你來啦,快坐,還差一個湯就好了,你先吃點菜。”
顧顏殊皺眉走過去,随手把車鑰匙扔在桌上,淡聲問:“你急匆匆把我叫我來,就是想讓我過來吃飯?”
“顧總……”
“黎滿滿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顧顏殊火了,朝她喊了一聲,抓起鑰匙轉身就走。
“顧顏殊!”黎滿滿叫住他,胸/口上下起伏,臉上也不笑了,看上去相當緊張。“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顧顏殊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她。“據我所知,黎夫人昨天還在蘇煙定了幾套衣服。”
“是後媽,我媽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死了。”
又是十四歲,真是出人意料的巧合。或許因為這句話,或許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很像當初陸遺珠訴說過去的時候,或許是因為顧顏殊也失去了自己的母親。總而言之他忽然就不忍心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孤獨地悲傷。
飛快地擦去臉上的眼淚,她仰起頭又是一臉燦爛的笑。“我去把湯拿出來,你坐。”
顧顏殊看她走進廚房,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竟然開始對她不忍心,而很多事,往往是從憐惜這個詞開始。
☆、放我走好嗎
和黎滿滿在一起其實是一件相當輕松的事情,她聰明是真的聰明,有情調也不會讓人反感。顧顏殊能清清楚楚意識到她對自己其實是有一點喜歡,卻把那個度保持得很好,從來不會超過那個界限。
這世上最難的博弈,就是點到即止。
母親的忌日或許是她留下顧顏殊的一個手段,他卻不認為她會拿這個來騙自己。至少在今晚,他能看出來她是真的不開心。
“哎,顧顏殊……”她喝了一杯酒,其實根本不可能醉,看起來卻已經醺醺然。“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的陸遺珠,那麽怪異,你為什麽會愛上她?”
還愛得那麽掏心挖肺,義無反顧。
這段時間他們的緋聞在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偏偏兩個當事人一個含笑帶過,一個沉默不說。黎滿滿帶過的原因自然是因為私心,但她不願意先承認自己喜歡顧顏殊。顧顏殊沉默的原因卻很奇怪,大家都以為他這次是真的栽倒在黎滿滿的石榴裙下面。
黎滿滿卻很清楚,不是的。
從二十三歲遇見陸遺珠,他身邊就沒有鬧出過緋聞。其實也不是潔身自好,而是情有獨鐘。這段時間黎滿滿用上一切手段了解了那位傳說中怪異變/态的顧夫人,得出的結論竟然只有一個。顧顏殊這樣大費周折甚至不惜以身飼虎,不過是想要她一個關注的眼神,只是要她不甘心的一個皺眉。
她到底哪裏好?
“我也不知道。”顧顏殊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眼睛亮的出奇,就這樣看着她,就讓她生出一種地久天長的感覺來。“如果我能夠把這個線頭理清楚,也就不會這樣。”
愛情突如其來卻洶湧如海水,在它面前誰都無能無力,只能束手就擒。這麽多年,要不是對陸遺珠的那份瘋狂熾/熱的深愛,他或許早就家庭美滿,兒女雙全。
但是他願意。
“你還小,不會懂。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就會明白。”他這麽對黎滿滿說。
黎滿滿卻笑着搖搖食指,說:“錯了,我已經遇見了。”
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沒有道理可以說,她遇見他,偏偏那麽晚。晚得她只能站在原地,傾聽他的愛情。但是即使如此,仍然感激上蒼啊。
感激上蒼能夠讓她遇見他,否則她的人生,多麽索然。
黎滿滿很懂事,留顧顏殊吃了頓晚餐喝了兩杯酒就送他離去。站在門口,顧顏殊對她說:“不用送我,回去吧。”
“顧顏殊,”她的眼睛此時此刻也亮亮的,好像有一片水光都在裏面。“我們是朋友對不對?”不僅限于上下屬關系,也不是那種見不得光的情人關系,是可以走得很遠很遠,可以互相傾聽真心話的那種朋友是不是?
他勾起唇笑了笑,回頭揉了揉她的頭發。她的頭發有別于陸遺珠和顧晗羽,他愣了一下,卻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不只是朋友,我還把你當妹妹。”
說完就轉身往外走,他今晚在這裏浪費了太多時間,陸遺珠身體還沒有好透,他要回去看着她入睡才能安心。
黎滿滿看他走得毫無留戀,第一次真心為一個人心疼,也第一次由衷的嫉妒。如果沒有陸遺珠她一定會死命纏上顧顏殊,死也不放手。
可惜沒有如果。
顧顏殊回去的時候陸遺珠果然還沒有睡,她只穿了一件淺粉的單衣坐在繡架前刺繡。小諾乖乖地坐在她腳邊,她時不時騰出手揉揉它的腦袋,然後低下頭又去繡。低着頭的時候側臉溫柔又娴靜,他靠在門邊,默默看着她。眉目之間都是柔和,連心裏都充滿着脈脈情意。
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她坐在那裏,她屬于他。
其實陸遺珠早就知道顧顏殊在門外看自己,但是他不說話也不進來,她也并不是很想理他,就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偏偏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他出現就一直有點心緒不寧,繡花針有好幾次都差點戳到手指。在心底嘆了口氣,把繡花針随手紮在繃布上,剛想站起來,偏偏喉嚨又是一陣癢,趴在繡架上咳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
“遺珠!”顧顏殊早在她咳第一聲的時候就站不住,面色一變,走進去一把把她抱起來往床/上放。“這麽久了咳嗽一直這樣,讓你早點睡為什麽不聽?現在咳成這樣難受不難受?”雖然嘴上責怪,手卻不由自主,拿了一邊的水喂她,一邊給她拍背順氣。
她原本蒼白的臉咳得潮/紅,靠在顧顏殊懷裏喘了好久才稍微有點停下來。雖然停了,喘息還是有點重。一停下來就推開他,靠在床/上。雖然臉上是不正常的紅,呼吸也亂了,她的眼神卻依舊冷漠寡淡看不出波瀾。
“這是蘇城最正宗的雙面繡,肯定有人喜歡,賣出去也能值不少錢。”
聽見這句話顧顏殊就僵住了,皺眉說:“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誰跟你說的?”
“沒有人跟我說,只是我自己想試一試。總歸不能靠着誰一輩子,我也想試一試自己賺錢。”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不敢看顧顏殊,擡着眼看那邊的繡架。
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陸遺珠從來不跟他說謊。現在他要是還看不出她說的是真是假,那他就真的別在商場上混了!他站起身,冷着臉看她,眼中帶着銳色。修長的身影罩在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陸遺珠,別跟我玩這套。你賣這東西能賺幾個錢?你知不知道自己平時吃的用的都是什麽,又值多少錢?靠這個賺錢,陸遺珠你想好了沒有?呵,你早就嬌生慣養慣了,自己賺錢?我把那玩意劈柴燒了你信不信?”
“你敢!”陸遺珠怒火中燒,第一次憤怒地看向他。“顧顏殊,你敢!”
“我怎麽不敢!”得到了她的反應顧顏殊倒不怕了,冷笑着俯下/身去捏她的下巴。怕她疼,即使盛怒還下意識放輕了力道。他緩緩把臉貼近她,明明臉上是笑着的,她卻覺得他很可怕,讓她下意識就想逃,卻逃到哪裏去?哪裏都是他的桎梏。
“陸遺珠,我有什麽不敢的?你趁早把那種念頭都給我收了,否則我就讓你看看我敢不敢。我自認對你沒有哪裏不好,你就這麽直直地朝我心上捅刀子。陸遺珠,你好!你好的很!”
她被他捏疼了,待會放手的時候下巴上肯定會留下紅印。卻一步都不肯退,還是怒視着他。“顧顏殊,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你愛我,其實你愛的根本不是我!”
“陸遺珠你的心肝都被狼吃了!”考慮到小諾還在一邊,顧顏殊還存了一絲理智,沒說是被狗吃了。“要不是愛你,我會讓自己變得這麽狼狽嗎?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說我?他們都說我是妻奴!但是為了你,我認了。這麽多年我有哪裏對你不好,這麽多年除了你我身邊出現過誰?你現在說我不愛你?陸遺珠,對你而言,什麽才算愛?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你愛我?你對我好?咳咳咳……”她說話的聲音有點大,一不留神就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顧顏殊這才想起來她還在生病,不由松開了她。卻不料她從床/上坐起來,一把就推開他,他沒注意,被她推得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她環視四周,臉上有一種癫狂,悲涼而脆弱。就連生氣的時候,她都是這樣脆弱的。“你愛我就要把我一年一年關在這個房子裏面?你愛我就要強迫我愛你?對我好?難道這就是對我好?顧顏殊,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要,不要欺人太甚!”
她睜大眼睛看向他,一字一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