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相當于一個喝酒放松的高級會所。外面還是跟一般酒吧一樣的裝修,內部确實別有洞天。非常細致地裝點成了民國時期的樣子,就連放音樂,都是用的留聲機放唱盤。男服務生穿着燕尾服,女服務員則是穿着藍上衣黑裙子學生裝。非常有舊上海味道的一家酒吧。
就在客人漸漸進入放松聽音樂的狀态時,有個女客人往入口處一瞥,正好看到陸遺珠進來,不由驚呼一聲:“天吶!好漂亮!”
別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女人穿着典雅莊重的曲裾往裏面走。沒有別的閃耀,她是唯一的亮點。
頓時有人想到可能是老板別出心裁,搞的小游戲,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前堂這麽騷亂,對魅影來說簡直太奇怪。有人怕出什麽亂子,就去請了老板出來。
正當陸遺珠和顧顏殊罔顧這些視線,兀自淡定的往二樓走去的時候,就聽見有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奇怪的是,這個聲音一出,頓時全場都靜了。
“呦,這麽熱鬧,我當是出了什麽亂子呢。原來是有位漢服美女在這裏,怎麽,客人們看美女看呆了,連酒都不好喝了?”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嬌太媚,卻沒有任何矯揉造作的成分,引得陸遺珠都往她那邊看。說話的女人穿着一身淺鳳仙紫色繡大朵牡丹花旗袍,大半個身子都倚在吧臺上,右手還夾着一根未點燃的煙。她就那麽似笑非笑地靠在那裏,卻渾身都是紙醉金迷的氣息。
“顧顏殊……”陸遺珠扯了扯顧顏殊的手,“她是誰?”
顧顏殊勾起唇角,低頭湊近她耳朵,輕聲說:“魅影在蘇城分店的老板,秦彤。”
秦彤……
陸遺珠沉默了一下,看着顧顏殊那促狹的表情感覺很糾結。“同名?”
看來他媳婦還是很聰明的嘛,贊許地點點頭,“準确地說,你喜歡的那個男歌手,是為了這個女人取了那個藝名。”
陸遺珠瞬間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這邊他們在竊竊低語,那邊秦彤已經風姿卓越地走了過來。她第一眼就從陸遺珠身上看到了商機,大把大把的錢~
走到兩人面前,秦彤勾起唇一笑就風情萬種。“美女,你會唱歌嗎?”
作者有話要說: 跪求正在看文卻沒有收藏的小天使動動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盡,必有重謝QVQ
☆、她要結婚了
陸遺珠默默看了她一會,才說:“不會。”
秦彤仍舊笑得非常妩媚,“沒有關系,那你會彈鋼琴嗎?”
顧顏殊此時倒不急着走了,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看秦彤是如何被自己的小妻子弄瘋的。果然,下一秒,陸遺珠就毫不留情地搖了搖頭,“不會。”
感情這妹子就是個花瓶?!光長得好看?不對啊!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正統的七重衣曲裾,純棉量身定做,光看版型就價值不菲。一看就是有錢人,再加上……秦彤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邊的顧顏殊,身邊的男人也要模樣有模樣,要氣質有氣質,身上那套西裝就上萬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不會個樂器什麽的,簡直說不過去。
想到這裏,秦彤臉上卻沒有展現出分毫,繼續問她:“那你會什麽?”
陸遺珠打量了她很久,看到顧顏殊一副放任自流毫無插手準備的樣子,說:“什麽都不會。”說完轉身就往樓上走。
顧顏殊微笑着塞了一張名片給秦彤,“抱歉,我夫人她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接觸。秦老板見諒。”說完也往樓上走。
秦彤借着燈光翻開手心的卡片一看,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顧顏殊……TC蘇城分部蘇煙的執行董事長。那剛才那個女的,應該就是陸遺珠……
怪胎陸遺珠……
秦彤渾身一個激靈,理了理鬓角就往後臺走。那可真是位佛爺,她惹不起。
有孟初冬的地方就有林柚月,陸遺珠推開門的時候,果然看見臭味相投的兩只正趴在茶幾前吃水果。兩人的老公坐在一邊讨論最近的股票走向,一邊還要注意這兩只活寶。
看見陸遺珠走進來,孟初冬顯然很興奮,沖上去就拉着她往自己身邊坐。自從上次陸遺珠穿着齊胸襦裙和林柚月溜出來吃小吃,然後被人偷拍照片在網上火了一把之後,顧顏殊就開始限制陸遺珠的出門次數了。仔細算算她都快一個月沒看見她了。
“學嫂!快來!這裏的水果可好吃了!我告訴你,這裏的山竹特別好吃。”
顧顏殊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聽見孟初冬的水果好吃論,不由囧了一下。“初冬,你來酒吧是為了吃水果?”什麽奇怪的愛好。
“哪有!”孟初冬小姐死活不承認自己是吃貨這個事實,“我是來圍觀酒吧老板和情同之間偉大的愛情的好嗎!不要污蔑我的人格!”
“你有人格嗎?”陸遺珠小姐一本正經地,語調非常天真地問出聲。全場頓時肅靜了一下,陸遺珠無視孟初冬哀怨的目光,低下頭喝水。內心腹诽:讓你叫我學嫂這麽難聽的稱謂,該!
“我說你們兩夠閑情逸致的啊,經濟危機呢,不在公司好好上班,跑到酒吧來陪老婆鬧。”顧顏殊走到兩個好友身邊坐下,解開胸口兩顆扣子,袖口往上折了兩折,然後端起一杯清水喝了一口。“高卓也就算了,穆明達你怎麽也跟着柚月鬧。”
高卓和穆明達,正是孟初冬和林柚月的倒黴老公。說起來也很巧,高卓和孟初冬是青梅竹馬,從小就把孟初冬吃得死死的。剛畢業就結婚,結果誰知道好友顧顏殊比他結婚還早,穆明達身為高卓的另一個好朋友義不容辭當了伴郎,伴娘是林柚月。
結果……林柚月當晚連家都沒能回。
就這麽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高卓一拳打過去,“你還不是扔下招标會陪你的顧夫人,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
“就是。”穆明達附和着把一杯酒推過去,“來酒吧喝什麽清水,來陪我們喝點酒。”
“不行。”顧顏殊微笑着搖頭,手上還拿着清水。他的手在燈光下很有骨幹,手指根根修長,是手掌好看的男人。他又喝了一口水,咽下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很性/感。
兩個男人如臨大敵地看向那三個女人,陸遺珠手裏也端着一杯清水在慢慢喝,拿着杯子的手潔白,指甲剪得很短,沒有染色,健康透明的肉粉。
孟初冬一邊往嘴裏塞水果一邊癡迷地看着顧顏殊,“學長好帥……”
林柚月稍微好一點,也沒好到哪裏去:“好/性/感……”
高卓和穆明達對視一眼,簡直恨不得抱頭痛哭。快要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顧顏殊也不管這幾個二貨,喝完一杯水就起身走到陸遺珠面前,蹲下/身說了一聲:“乖乖在這裏等着不要走開,我去給你熬粥。”
“好。”陸遺珠非常乖巧地點點頭,臉上沒有表情,卻能感受到她現在心情很好。
聽見她說好,他才站起來往外走。還得找剛才的老板娘借一下後廚……
秦彤在聽見顧顏殊要借後廚熬粥的時候表情很複雜,但是還是沒有二話借了。結果顧顏殊一進後廚就看見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在煮東西,大概是藥,滿屋子都是藥的味道。
聽見有人進門,男人回過頭。顧顏殊稍微有點吃驚,男人有一個很好看的臉,風流邪氣,是現在很吃香的類型。但是最讓他驚訝的是,這個男人是情同。
著名男歌手,因一首《等你》紅遍大江南北的情同……
“咳。”顧顏殊輕咳一聲,走到另一邊,開始切胡蘿蔔丁。陸遺珠最讨厭吃胡蘿蔔,因為今天療養院事件,他還故意多放了半根胡蘿蔔。
所以說,不要招惹腹黑男,他會暗暗下黑手讓你痛不欲生的。
看見顧顏殊下去煮粥,孟初冬忙湊到陸遺珠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遺珠,你知道嗎?”
陸遺珠一臉莫名其妙,“你還沒說我怎麽知道。”
“那只是個開場白!不,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知不知道寧想衣結婚了?”
叉起一塊火龍果吃掉,非常茫然的問:“我應該知道嗎?”
“那是你的情敵啊!愛了顧顏殊好多好多年的女人啊!她結婚了!”孟初冬說得比當事人還要激動。“她結婚了你不應該松一口氣嗎?”
“……你想多了。”
顧顏殊端着一砂鍋蔬菜粥上來的時候,就看見林柚月和陸遺珠頭碰頭在研究發梳的制作方法,而孟初冬則抱着一盤子水果一臉哀怨。
側過頭看了陸遺珠一眼,顧顏殊失笑。“你們又怎麽打擊初冬了?”
陸遺珠無辜的笑笑,不說話。把視線投向高卓,高先森靠在沙發上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唯有林柚月笑着說:“還不是初冬自己,想要借着寧想衣結婚的事件看看遺珠變臉色的樣子,結局麽……”林柚月給了顧顏殊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顧先生無話,坐到自家媳婦身邊。打開砂鍋蓋子,一陣香氣傳出。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一擡頭兩雙泛着綠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你們沒吃晚飯?”
孟初冬一臉懵懂:“吃了不能再餓嗎?”
“咳,”握拳抵唇,輕咳一聲。他把另一只碗遞過去:“只拿了兩個碗,你們看着分……”
“沒事!我們可以分着吃!”孟初冬搶過碗就開始盛粥。
顧顏殊挑挑眉,不說話了。
陸遺珠低着頭喝粥,吃東西的時候她一直很認真,這得得益于錢家良好的教養,當然,很大一部分是顧顏殊的廚藝太牛叉。靜靜喝了一碗粥,她擡起頭看向顧顏殊。
他端着一杯清水幽幽看着她,目光裏有千言萬語。他的襯衣扣子解開了兩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他突出的鎖骨。他很瘦,娶了陸遺珠這兩年,更加以驚人的速度瘦下去,卻,更加清俊了。
“怎麽了?”他問。
“最近胃疼了幾次?”她輕聲問。
他心內一喜,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現。原來,她也是會關心自己的。“不多,”他平淡的說,“三次。”
陸遺珠看着他,在聽見他這句平淡的話語的時候,心間忽然就幽幽一痛。她不知道這是名為什麽的情感,但是她就是忽然,非常心疼他。這一個,名義上是自己的丈夫,承諾了要守她一世安穩的男人。
傾身過去把盛了一碗粥,遞到顧顏殊面前,“知道自己胃不好,還不吃晚飯。”
看着面前這碗香氣袅袅的蔬菜粥,顧顏殊眸子一暗,啞聲說:“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關心我?”
陸遺珠點點頭,承認了。“如果你要這樣想的話”
他接過粥碗,一口鮮美的蔬菜粥入口,唇齒之間都是甜蜜的芬芳。他恍恍惚惚有一種錯覺,自己是不是拿錯了調料罐,這碗粥,這麽甜。
拿着原本屬于顧顏殊的碗的孟初冬小姐,含/着一口粥呆呆愣在那裏。搶了學長的飯碗有一種愧疚感,可是再來一次她覺得自己還是會把飯碗搶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啊喂!
高卓看不下去自家老婆的呆樣,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孟初冬呆呆的轉頭看向他,他咂咂嘴滿足的笑了。“味道不錯,顧boss手藝果然很好。”
孟初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占便宜了啊尼瑪!這麽多人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偷親了啊天吶!于是咱們的高夫人惱羞成怒,用力把高卓一推——
高卓本來是可以躲開的,但是看了剛才陸遺珠的反應,他忽然也很想看看自己受傷後高夫人的反應。于是他就非常順從的就勢一倒。
非常巧的就是,顧顏殊正好坐在他倒的那個方位。眼睜睜看着他跌過來,顧顏殊本來也可以躲開,但是看了一眼手裏的熱粥……
電光火石之間,大家就看到,高卓倒向顧顏殊之後跌倒在一旁的沙發上死不瞑目。顧顏殊手上的粥撒了一袖子,正皺着眉忍痛。
“顧顏殊!”陸遺珠腦子一頓,驚叫一聲。她的曲裾也被殃及,潑了不少粥。她卻沒有注意到,第一時間就把他的衣袖撩起來。
為時已晚。雖然已經離了火,粥卻在砂鍋裏煎着,剛剛盛起來,那個燙度肯定不一般。顧顏殊一條左臂被燙的整個都紅了,最嚴重的地方甚至起了不少水泡。陸遺珠看見傷勢,皺着眉就讓林柚月和穆明達找人拿冰塊來。
孟初冬一看闖了禍,根本無視自己同樣受了傷的老公,撲到顧顏殊面前拉過他的手臂就看。“學長你沒事吧,我不是要推你,都怪高卓那個湊表臉的。高卓呢?!”拉起高卓就道歉,“高卓你還不快跟學長道歉。”
“顧boss,你看我這,真不是故意的。”高卓捂着自己的手欲哭無淚,老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偏心,他也被燙到了啊,他也是傷患啊!
顧顏殊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皺着眉一言不發。衆人一看,心道這下糟了,該不是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不然陸遺珠在這裏,他就是斷了腿都要談笑風生啊。
陸遺珠擔憂的看着他,心內非常焦躁。“顧顏殊,真的很疼嗎?我們去醫院。”
他搖搖頭,清亮的眼睛顯得異常偏執,臉色卻又是蒼白的,看上去非常虛弱。“不用了。”
她抿着唇看他,她是知道他讨厭醫院的,這是現在這個情況他似乎必須去。“顧顏殊,你會發炎的。”
“你來。”扔下這句話,似乎再也沒有力氣一樣,顧顏殊閉上眼睛就靠在沙發上,沒有動作。
陸遺珠靜靜坐在他身邊看了他一會,才對着高卓說:“急救箱,去找。”
“好的好的,我們這就去。”孟初冬還是有點眼色的,知道兩人需要二人世界,忙拉着高卓出去了。
正好林柚月拿着冰塊和毛巾回來,想要給顧顏殊冰敷,卻聽見陸遺珠說:“我來吧。”
說完就拿毛巾包好冰塊,輕輕放到被燙紅卻沒有水泡的地方。“如果疼要跟我說。”
顧顏殊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孟初冬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不過一會就拿了藥箱上來了。依舊是陸遺珠親自動手敷藥纏繃帶,動作輕柔的像是春天的風。
水泡被挑破,然後撒上藥粉,其實稍微有點疼。顧顏殊感受到陸遺珠動作之間的小心翼翼,嘴角卻有一抹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跪求正在看文卻沒有收藏的小天使動動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盡,必有重謝QVQ
☆、就是讓你痛
鑒于顧顏殊受傷,孟初冬到最後也沒見到心心念念的情同。一幫人沒到九點就回去了,陸遺珠下樓的時候又接收到了無數火辣辣的目光。
顧顏殊回家之後就被陸遺珠逼着喝了一碗中藥,本來還想借機讓她幫自己洗澡,但是轉念一想,顧夫人說不定會讓張媽來幫自己,只能作罷。
在浴室裏面洗澡的時候顧顏殊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終于,他的付出也不是毫無回報。就在他做好了一輩子抗戰的準備的時候,就這樣峰回路轉。原來,他的遺珠,也不是對自己完全沒有感情。
真是,說不出的開心。
陸遺珠本來想等顧顏殊洗完澡出來再幫他上一次藥,拿着藥走進他房間等啊等,他就是不出來。今天本來就在療養院鬧了一場,還去了趟游樂園,最後又在魅影吃了一驚,身體很累。現在坐在軟綿綿的大床上,她就不由得低着頭眯了會眼睛,眯着眯着,結果就趴在床上,真的睡着了。
顧先生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小妻子穿着中衣,千年等一回的居然在自己的房間,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幹什麽。穿上浴袍走過去一看,顧先生失笑了,她居然睡着了。
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下/身,顧顏殊無奈地走過去,把她抱到被窩裏,然後躺倒她身邊,抱住她——蓋着棉被純睡覺。
真是…心酸!
陸遺珠感覺自己今天晚上睡得特別香,顧顏殊則是痛并快樂着度過了這一夜。
以至于第二天Erica看見她家boss大大的黑眼圈的時候,非常驚訝。boss是個非常嚴于律己的人,她還從來沒見過顧顏殊沒有休息好的樣子。看起來昨晚真是被夫人折騰的不輕……
不得不說,Erica你真相了。
顧顏殊在公司裏面,那就是尊會活動的佛爺,還是特不茍言笑的那種。知道Erica在觀察自己,他冷冷一個視線掃過去,“泡杯黑咖啡進來。”
Erica頓時感覺一陣寒霜襲來,“是……”
一個是還沒說完,就聽見一個女聲傳來:“顧顏殊你還是這樣,休息不好,第二天就會喝黑咖啡提神。”
顧顏殊冷淡地看過去,淡聲說:“這是常識。你來幹什麽?”
Erica看那位經常上名媛雜志封面的寧想衣小姐笑容不變,搖搖手裏的燙金請柬,“還是這麽無情,我是來送請柬的。”
收回視線往辦公室裏走,寧想衣苦澀的笑笑,跟着他往裏面走。
大紅色的燙金請柬,顧顏殊坐在椅子上,輕輕翻開,十指修長,非常好看。寧想衣悲哀的發現,自己到這個時候,居然還迷戀着他一舉一動,一個手指,一個眉眼。
請柬上的名字很相配,寧家看中的人,一向都很出色。
新娘:寧想衣
新郎:卓非臣
京城卓家,權傾一方。除了不愛寧想衣,他什麽都很完美。
“恭喜你。”寧想衣的微笑有種難以言說的悲壯。
阖上請柬,他靜靜看向她。“這話,該是我對你說。”
“喜從何來呢,顧顏殊?我該恭喜你,恭喜你,從此以後可以放心,不用再被我糾纏。”
顧顏殊不置可否。
寧想衣看他冷淡的模樣,目光之中忽然就有淚光。“顏殊,如果我一直堅持下去,你會不會……”
“不會。”他打斷她的話,即使連一個說完的機會,都不肯給她。“即使你一直在我身後,我也不會愛上你。”
多誠實,又多殘酷。
殘酷地,讓她連眼淚都掉下來了。“為什麽!顧顏殊,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比不過陸遺珠!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第一次,這麽聲嘶力竭。
“為什麽你自己不知道?”顧顏殊冷笑,“寧想衣,你太圓滑,可惜我偏偏不喜歡這樣的女人。你是按照當家主母來培養的女人,我顧顏殊承受不起。”
這理由多可笑,可笑到寧想衣流着眼淚,忍不住嘲笑他:“圓滑和世故?難道你的陸遺珠就足夠天真!”
“我愛她直接。她如果讨厭一個人,就會直接說,你真讨厭。她不屑虛與委蛇。”
寧想衣捂着臉,不知道該哭還是笑。怪誰?陸遺珠十四歲之後住在水晶宮裏,她父母給她造了一個世界,以她的意志為藍本。而她,十四歲以前活在城堡裏,十四歲以後就被逼着見識這個世界的肮髒,并被打造成弄髒這個世界的人。
這就是差別,而她,恰恰輸在這個差別上。
她還是不甘心,卻無能為力。就在送這張請柬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愛情,已經結束了。
“再見。”寧想衣擦幹眼淚,說完這句話就往外走。再見,顧顏殊,這一次,是向心裏的愛情告別。
走到門口,顧顏殊卻在她背後露出森冷的笑意。“痛嗎?”他問。
寧想衣的手按在門把上,僵在那裏不動。
顧顏殊繼續說:“當年,我的遺珠也這麽痛。”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然回頭看向顧顏殊,面色慘白。“你知道了……”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冷凝,話語無情。
他希望,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自己。寧想衣回身拉開門就往外跑,像是背後有什麽毒蛇猛獸一樣,再也不敢往後看。
顧顏殊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檔案袋。
檔案袋裏面,清晰記錄着,當初陸遺珠的照片被傳到網上,鬧得滿城風雨,那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人。
還有當年飛車黨搶劫陸遺珠事件……
更有當年陸遺珠意外被抓進看守所事件……
同一個名字,寧想衣。
他隐而不發,忍了這麽久。終于,能給她最痛一擊。告訴她,為什麽其實她暗地裏做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所以在他眼裏,她的面目多可憎,一目了然。
他擦亮打火機,捏起請柬一角,靜靜點燃。看着那幽幽的火光,顧顏殊呢喃:“痛嗎?就是要你痛。當年遺珠有多痛有多難堪有多害怕,我會全部都還給你。”
陸遺珠是他這輩子最心愛的泉客珠,誰敢動她,他就要她千百倍還回來。有他在,陸遺珠就能永遠,肆無忌憚。
顧家,陸遺珠吃過早餐就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就坐在沙發上,面色蒼白。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卻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宋汐在電話那一端異常平靜,她甚至是,語氣輕快地說:“遺珠,我來跟你道別。”
她這一生被太多人辜負過,也欠了很多人。到最後,她要道別的,卻只剩下一個陸遺珠。
陸遺珠擡起頭,看見屋外那些漸漸凋零的梨花,忽然想起那一句:嫦娥應悔偷靈藥。
她的嗓音,卻依舊是冷淡的:“再見,小汐兒。”
“不,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應該是,不再見才對。宋汐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都哽咽。“遺珠,我真是後悔。”說完她就挂了電話,只剩陸遺珠在這端聽着嘟嘟的忙音,忽然就想起那個晚上,看守所裏那些火光沖天的記憶。
跟宋汐認識,其實是一場意外。
陸遺珠在十八歲的末尾通過顧晗羽認識了顧顏殊,顧顏殊順利得到她父母的信任。于是她求着顧顏殊帶她出去玩了。
顧顏殊帶着她,叫上顧晗羽和顧晗羽當時的男友甘陽舒去了申城。離蘇城兩個小時車程,保持在不遠不近的距離。
顧晗羽和甘陽舒一到申城就脫離大部隊去了歡樂谷玩,顧顏殊卻帶着陸遺珠去了申城最好的大學,F大。
那一天具體的過程陸遺珠已經不能清晰想起,只是隐約記得,F大後面那條步行街上人群湧動。顧顏殊不過接了一個電話,她就被人群湧/向遠處。
她叫不應顧顏殊,只能無助地跟着人流走向別處。等到人群散去,卻已經是F大另一個校門口。那一天她穿了一身淺粉色碎花半臂,不斷有人把視線投到她身上,卻不久留。因為所有人都在看面前那一男二女。
男人摟着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面目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是的,女孩。跟他懷裏的女人比起來,那個穿着大紅連衣裙的女孩子,分明就像一個沒有成年的女孩。
她聽見那個女孩子問:“淩然,我只問你三個問題。”
那個叫淩然的男人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然後極快的恢複常态。“你問。”
陸遺珠站在那個紅衣女孩的側面,她分明看見,她含/着眼淚,卻依舊高高仰起頭,不肯讓自己被任何人看低。
“第一個問題,你對我,有沒有那麽一秒鐘,真心過?”
淩然回視她,然後是毫不留情的冰冷。“從沒有。宋汐,我以為你早該知道。”
宋汐,陸遺珠一怔。就連她這麽孤陋寡聞的人,都聽過她的名字。蘇城淩雲分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女兒,總經理的妹妹,蘇城第一美女——宋汐。
這麽多頭銜,她父兄上周一朝落馬,就讓她玉碎成渣。
“第二個問題,”宋汐深吸一口氣,“白曉彤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淩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是。”聲音有難以覺察的沙啞。
“最後一個問題……我爸和我哥,是不是你……”
“是我!”這一次他倒回答得很快,他必須這樣快刀斬亂麻。他怕再不說出口,下一刻,他就再也說不出口。
宋汐本來想忍住眼淚,卻到底沒有忍住。盯着面前兩張面目可憎的臉,眼淚散了一臉。“白曉彤,我哥哥死了,你不下去陪他嗎?”
她這麽問。
她真是恨,恨自己為什麽看人這麽不準。竟然會親手把這麽惡毒的女人介紹給了自己的哥哥,以至于他親手被這個女人跟別人聯合着送進監獄,死在牢裏的時候,還一直讓她放過白曉彤。
可是誰來告訴她,這深仇大恨,如何放過?
宋汐低下頭打開挎包像是要找面紙擦眼淚,下一秒卻從包裏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锃亮的刀面,锃亮的仇恨。
衆人連聲驚呼,誰也沒想到峰回路轉,宋汐竟然猖狂成這個樣子,公然手持兇器想要傷人。
淩然用一條手臂護住白曉彤,看向宋汐,臉色相當難看。“宋汐!你要幹什麽!”
“你說我要幹什麽?”宋汐面目兇狠地反問淩然。
“不!”
眼見着宋汐已經舉起匕首想要刺下去,白曉彤高聲尖叫。刀尖逼近白曉彤的臉,宋汐卻又哭着,緩緩将手垂下。
說到底,她還是不敢,也舍不得。
這一場糾葛眼看着就要落幕,有人卻不甘心。暗暗使了勁用力一推,陸遺珠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腰上一陣大力,竟然不由自主地被推了出去。直直撲在宋汐身上,連帶着宋汐的身體也往前一沖。
“啊!”
“曉彤!”
變故的發生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陸遺珠穩住身子順便扶住宋汐,宋汐卻看着自己的手不住顫抖,手上已經沒有了那把小匕首。再往前一看,淩然跌坐在地上,懷裏抱着腹部染滿鮮血的,氣息奄奄的白曉彤。
淩然顫抖着拿出手機打120和110,甚至按錯了好幾次號碼。
打完電話,他擡起頭兇狠的看向兩人,視線裏都是血腥的狠戾。“宋汐,是你自己找死!”
他本來想放她一馬,但是她自己找死,他怎麽饒她?
“還有你,”把視線移到陸遺珠身上,“也別想逃!”
陸遺珠卻出乎意料的面目平靜,連一絲過失傷人的慌亂都沒有。她甚至口齒清晰地反問淩然:“我不逃,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匕首,是宋汐捅的,人,現在在你懷裏。我充其量不過是過失誤傷,但這,又算得了什麽?”
陸遺珠很少有看見一個人第一眼就非常讨厭的時候,而在看見淩然的時候,這種感覺,非常強烈。
看着淩然,她甚至非常惡意地加了一句話:“你懷裏的女人現在會這樣,是因為你。宋汐變得這麽殘忍,也是因為你。淩然,你才是罪魁禍首,居功至偉。”
說完這句話,警/車就到了。
警/車比120來得快,淩然親眼看着警察帶走陸遺珠和宋汐。宋汐在被帶上手铐的時候非常平靜,甚至是木然。
她再也沒回過頭看一眼淩然,只是在上車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就非常決然地上了車。
顧顏殊趕過來的時候,卻只看見陸遺珠被警察帶走的畫面——
☆、回憶太陰暗
從被帶上車,宋汐其實就發現,帶走他們的并不像是真正的警/察。他們的目光異常兇狠,一看就是手上沾過血腥的。
宋汐本來就決意如此,因此現在倒也非常平靜。陸遺珠卻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人,竟然一聲都不吭,倒是讓宋汐回頭看了她好幾眼。
陸遺珠正靠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卻受不住宋汐的頻頻注視,掀了掀眼皮,淡聲問:“看什麽?”
“看你,”宋汐孩子氣地偏了偏頭,竟然露出一個天真的笑意來。“你真淡定,叫都不叫一聲,不怕嗎?”
“不怕,他不會讓我有事。”這個他,說的當然是顧顏殊。她說的含義莫測,宋汐竟然也聽懂了。
“真羨慕你。”
——我真是,羨慕你。還能毫無保留地,這樣相信一個男人。
車子越來越往荒涼的地方開,最後才在一個建築物前面停下來。二人擡頭往外一看,沒有标牌沒有名字的建築物,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冷光。
“不應該去警/察局嗎?”陸遺珠皺起眉,看向宋汐。
宋汐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眼底有中絕望蔓延開來。“我本來以為…他至少會對我有那麽一絲愧疚…沒想到,這麽絕情……”
聽着她的話,陸遺珠覺得她幾乎要哭出來。十四歲那一年,陸遺珠也是這樣,一無所有孑然一身,毫無目标地走在大街上。那一天還有傾盆的大雨,她甚至想,就這麽死了是不是會好一點呢?現在的宋汐,也許也是這樣。
“下車下車!”
“別看了,這就是你們以後要待的地方。”
幾個男人穿着警/服都像地痞流氓,兇狠的下車,然後伸手把他們拽下車,動作相當粗/魯。有個男人甚至在陸遺珠的漢服上留下了幾個淺灰色的指印。
陸遺珠一把甩開他,冷聲說:“我自己會走。”
“小姑娘脾氣挺大……”看守所的大門打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來,笑眯眯地看着陸遺珠說。他的相貌很英俊,眉目之間卻有種儒雅。就像是電視劇裏面,那種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