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嚴世藩一笑:“你跟我走, 到那之後就在門口給我守着!你要是聽話……”
說着, 他從袖中掏出一小粒銀子:“這個賞給你了!”
林蓁忙做出一副感激狀,伸手接了過來, 小心的跟在嚴世藩後頭,想不到他邁着兩條短腿, 走起路來卻快得很,林蓁緊趕慢趕跟住了他,兩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上次那個茶樓門口。林蓁知道嚴世藩是要在這裏見人, 心裏有點打鼓,還好嚴世藩一問, 得知他等的人已經上去了,林蓁才稍稍放心了些。
茶樓裏的夥計把他們引到樓上, 嚴世藩便回頭對林蓁道:“你就在這等着!”
林蓁求之不得,趕緊停住了腳步, 等嚴世藩進到一間屋內,他便輕手輕腳湊上前去, 在門口聽這邊的動靜。只聽先說話的是嚴世藩, 他上來就問道:“聽說你先前出過海, 有這麽回事沒有?!”
答話的人正是程老二,他的聲音落在林蓁耳中,林蓁不禁在心裏想:“他這個舅舅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呀!程老二大概見來的是個小孩, 先是愣了一愣, 語氣也帶了幾分輕慢:“小少爺, 上次你害我在大牢裏待了幾日, 現在你又找我做什麽?是不是先的給我點銀子花?否則,我可要把你做的事告訴你的父母,讓他們好好管教管教你!”
嚴世藩冷冷的笑了一聲,道:“你說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廣東那邊還在查捕串通佛郎機人的寇匪嗎?凡是通報匪徒下落的,都有賞金。至于你嘛,抓到之後會遭千刀萬剮,屍首還會被棄市!你不過是只過街的老鼠,還敢跟本公子談什麽條件?!”
程老二沒想到一個孩子嘴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下子不知如何應答,半晌沒發出一點動靜。林蓁又往門縫邊湊了湊,卻聽嚴世藩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本公子倒是能給你一條活路,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只聽屋裏咣啷一聲響,似乎什麽東西被丢在了地上,程老二忙不疊地把那東西撿了起來。林蓁估計嚴世藩賞了他些銀子,歡喜的程老二連聲道謝,只聽嚴世藩道:“你想要錢,就得替我做事,我想讓你……替我出海賺錢!”
程老二雖然在佛郎機人的船上做過活兒,但他一聽到出海兩字,多少還有些退縮,道:“公子,你……你想讓小的去哪兒?這出海可不是那麽容易的。海上有風有浪,那佛郎機人都得拿着司南,照着圖上寫的一點點的對着走,萬一走錯了,那可是一去不返呀!”
嚴世藩反問道:“圖?!什麽圖?”
兩人湊在一起私語一陣,嚴世藩死有所悟,道:“嗯,這事包在本公子身上!”
程老二聞言興高采烈又拜了拜,道:“好,那小人就先走了。等公子備齊了東西,小人願意前往!
說罷,他又道了聲謝,往外退去,打開門往外一瞧,空蕩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只是隔壁的青布簾在微微飄蕩。程老二不以為意,掂着銀子,下樓走了。
程老二走之後,嚴世藩也随着走了出來。嚴世藩左右看了看林蓁不在,疑惑的開口想喊,又發現自己還不知道林蓁的名字,只得作罷。一轉眼,卻見林蓁從隔壁掀開簾子出來了,讪笑着道:“剛才下樓去方便了一下,上來卻走錯了……”
嚴世藩眉毛一豎,剛想奚落他兩句,又一想現在估計時辰不早了,他爹還在等着林蓁回去幹活,于是他也來不及和林蓁計較,帶着他買了點吃的,回到了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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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蓁又和嚴嵩忙碌了一個下午,挑了不少要送進京城的書,閑暇的時候,他還聽着嚴嵩考了考嚴世藩的功課。他發現嚴世藩其實腦子非常好用,不但看過一遍的書都記得,做的文章也條理清楚,頗有文采,這麽好的頭腦不去做點有益于百姓和社稷的事,林蓁還有些替他惋惜呢。
不過,林蓁很快就顧不上嚴世藩了。晚上回到國子監以後,程一松告訴他,說張璁和桂萼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想要再此上疏。
這個消息有些出乎林蓁的意料,他問陳一松道:“他有沒有說支持他的人是誰呢?”
陳一松道:“聽說就是你待的翰林院裏的一位姓嚴的大人。這位嚴大人為官多年,雖然官階不高,但是在士子們還有官員們中間名聲是很好的。關鍵是他寫了一封奏疏交給了張璁和桂萼,張璁說,這份奏疏一呈上去,皇上肯定會讓他們進京!”
林蓁一聽,嚴大人?會不會就是嚴嵩?!可是看嚴嵩這兩天的樣子,不像是馬上就要進京的呀?不過他又轉念一想,說不定自己低估了老謀深算的嚴嵩,難道人家心中的事就一定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還怎麽成為一代奸臣呢?
可是,整件事情還是讓林蓁覺得有點蹊跷。嚴嵩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支持張璁、桂萼,要幫助他們進京的意思。目前來看,嚴嵩是個為人很謹慎小心的人。現在張璁他們二人還是衆矢之的呢,嚴嵩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和他們為伍?
林蓁猜的其實沒錯,那封奏疏根本就是嚴世藩替嚴嵩寫好,然後讓嚴年送到張璁府上的。而林蓁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和張璁他們商量一下,張璁和桂萼就又寫了兩封奏疏,和嚴嵩的奏疏一起呈了上去。
事情的發展再次超出了林蓁的預料。這年六月,朱厚熜看了幾人聯名所上的奏疏,發覺群臣仍然試圖在他父母的尊號問題上不斷騙他,馬上重下诏書,要求張璁、桂萼、席書、嚴嵩一同進京。
比林蓁更驚訝的是在翰林院忙着編纂典籍的嚴嵩。林蓁眼看着他的身子搖搖晃晃,差一點就要暈過去了。林蓁不知道是這件事情确實出乎他的意料,還是他的演技實在太好,只得扶住了嚴嵩,拼命撫着他的背替他順氣。
嚴嵩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嘆道:“唉!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呀!我嚴惟中一世兢兢業業,小心翼翼,這次到底是誰故意陷我于不義呢?!”
林蓁試探着在旁問道:“嚴大人,莫非您并不曾呈上奏疏嗎?”
嚴嵩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剛想答話,一直在一旁不聲不響的嚴世藩忽然站了起來,對嚴嵩道:“爹,這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朝廷裏那幫官員不過是牆頭草,今天西風壓倒東風,他們就順着西風倒,明天東風壓倒西風,他們又順着東風去了,哪裏有什麽義不義的?!況且義字前頭,還有一個‘忠’字,只要您忠于皇上,誰敢說您什麽呢?”
嚴嵩轉眼一看嚴世藩那樣子,馬上就明白是他搗的鬼,他氣的站起身來,就要揍嚴世藩。林蓁趕緊退到門外,把門一掩,讓他們父子倆在裏頭盡情發揮。果然他聽見了砰砰咚咚一陣亂響,嚴世藩道:“爹,你別打我,你要出頭,還要指着你兒子我呢!”
嚴嵩卻道:“唉!出什麽頭,我早晚有一天要壞在你這小子手上!”
等裏面聲音漸漸停歇,林蓁才小心的走了進去,只見桌椅橫的豎的倒在地下,一片狼藉。他忙幫着嚴嵩把東西擺好,只聽嚴嵩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也沒有什麽用。臨走之前,我還是把這最後一批書整理好吧。”
嚴世藩趁機問道:“爹,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北京?”
嚴嵩把眼一瞪:“你還嫌不夠亂的嗎?!京城裏現在一定是亂成了一團,你和你娘在這南京都不一定能待的下去了,我看,我還是把你們送回老家避一避吧!”
誰知道,嚴世藩聽了這話不但不和嚴嵩争辯,甚至還有幾分喜色。林蓁心想,他肯定是想在他爹看不見的地方做什麽壞事,再一想嚴世藩近來的動向,他估計,這事情估計還和嚴世藩要出海的打算有關!
原本從餘姚回來之後,林蓁的三個目标:推動“大禮議”、解決“寧波的“争貢之亂”,還有尋找鄭和留下的航海資料已經實現了頭兩個,只是最後這一個到目前也沒有任何進展。他那和“平天下”相關的屬性4最近沒有什麽升級的機會,林蓁估計這件事情還只能靠他還有陳一松、翁萬達三人自己解決。
大禮議的進展倒是讓林蓁的屬性3升了一級,到了十四級。當時已經到了休息的時候,他回到了國子監的號房裏,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他的視線忽然再次轉移到了那個他從沒去過的京城。這一次系統好心的向他展示了時間和年月,他發現,張璁和桂萼上一世确實也進京了,但進京的人當中自然沒有嚴嵩。而且,他們進京的時間比上一世提前了整整一年。畫面一轉,他又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似乎就是當時在朝廷外嚎啕大哭的群臣其中的幾個,他們似乎是湊在某個人的家裏,秘密的商議道:“張璁、桂萼兩個奸佞小人試圖借着議禮之事接近皇上,左右朝政,若是他們真的有膽量奉诏入京,我們不如效仿前朝衆忠臣當廷捶殺馬順,把他們攔在左順門外,到時候咱們一擁而上,将他二人擊殺,看到時候還有誰再敢重提此事!”
林蓁從系統的綠光之中驚醒,當即就坐起身來,對旁邊的陳一松和翁萬達道:“此次張、桂二位大人入京,京城的群臣一定還會秘密阻攔,說不定他二人還會有性命之虞,這可怎麽辦呢?”
陳一松遲疑了一下,道:“我聽說楊廷和屢次要求致仕,皇上已經準了,即使他的餘威仍在,應該也不至如此吧。”
翁萬達也道:“我也聽說如今支持張、桂二人的朝臣越來越多,即使還有人和他們為難,文官們手無寸鐵,又怎麽能取了他們兩人的性命呢?!”
林蓁一邊着急的從床上爬起來,一邊道:“難道你們忘了前朝馬順的事情了嗎?馬順是英宗時的指揮使,因為依附太監王振被群臣活活打死在朝廷上。王振禍國殃民,馬振也是罪有應得,但萬一朝臣想要效仿此事加害張璁和桂萼,他們二人若是沒有防備,只怕就要大禍臨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