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得了南苑那邊的消息,洛茜心底也松了口氣,她在府中的地位太低了,低到她不得不找盟友,雖然說這個盟友是一個身份不高的妾室,但是落魄的主子不如奴才,蘇氏接觸到父親的機會比她多太多了。
五小姐洛櫻不在院子中,落雲閣裏現在有些安靜,洛茜坐在炕上捧着一杯清茶,眼底神色微深,前世的時候,蘇氏不能懷孕的事爆出來的時間比此時晚,那個時候蘇氏的恩寵早已日落西山,不過也因此,她能孤注一擲,最終讓楚氏狠狠栽了一個跟頭。
回憶起當時那件事的後果,即使是洛茜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楚氏跌了一個跟頭,可是蘇氏卻是賠進去一條性命,一杯毒酒,凄涼無比地從南苑裏被擡出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是楚氏後來的報複,也因為此事,府中的妾室終于安靜,畢竟恩寵比不得性命,尤其是看到侯爺對此事沒有反應的情況下,侯府中的人不由得更加膽顫。
洛茜記得蘇氏去的那天,她還沒有嫁給溫王,她路過南苑,清清楚楚聽見南苑裏凄慘的哭喊,随後沒有多久,就聽到蘇氏去了的消息,她吓得幾天臉色慘白,對楚氏更是多了幾分恐懼。
可是,經過一世,洛茜卻有些疑惑,當初真的是楚氏下的手嗎?楚氏從不苛待妾室,不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不在乎,沒将這些妾室放在眼裏,即使是當初可以說是背叛她的清姨娘,也在府中好好地活了十幾年。
若是她沒有記錯,她恍惚間似乎在那天看見了侯爺身邊不離身的德榮進入了南苑,也許那日出手的人根本不是楚氏,而是她那位對蘇氏寵愛有加的父親。
楚氏嫁進侯府二十餘年,卻從未有一人爬到她頭上,真的只是她手段嚴厲嗎?若只是這樣,那麽侯爺又怎會因為楚氏因清姨娘難産,就十幾年都不見清姨娘,連對着她這個長女都不聞不問。
洛茜捧着茶杯的指尖有些泛白,重來一世,她才發現搬到楚氏有多難,而這個難度最大的就是因為,侯府的掌權者不容許楚氏倒下!
思及此,洛茜的神色變了變,她食指沾着杯子中清水,一筆一畫在桌子寫下一個“楚”字,望着這個字良久,她眼底神色越發沉澱,這個人才是洛伊兒最大的後盾。
碧玉站在洛茜身旁,垂眸看着洛茜的沉默,直到看到她寫下的那個字,瞳孔陡然睜大,忍不住變了變臉色看向洛茜,心底情緒不穩,只是此時洛茜還在想着事情,并未發現她的反應。
碧玉眸色閃了又閃,緊緊咬着唇瓣低下頭,和洛茜這些主子不同,府中的奴才才是真正的對楚氏敬畏有加,若是洛茜是要和幾位小姐争寵,那麽碧玉自然二話不說幫着出謀劃策,但是對付楚氏?不是碧玉小瞧洛茜,而是在碧玉心裏,兩人根本沒有可比性。
如今的落雲閣,青靈雖然還是一等丫鬟,可是卻越來越不重要了,碧玉上位後,就有更多的人瞄上了青靈的位置,不過青靈在落雲閣也算積威已久,所以還不至于有人對她冷臉,可是青靈卻也有些受不了這些人的冷漠相待,只是她卻不敢有所動作,別人不知道,可是她卻很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是哪位,那位沒有指令,她可不敢輕舉妄動。
公主府賞花宴還沒有開始,侯府就又起了件事。
先是二姑娘洛芙在園子裏遇到洛茜,口頭譏諷了幾句,左右意思都是在說着洛茜表裏不一,平時看着不争不搶,卻轉臉就搶了別人的機緣。
洛茜不卑不亢地回怼過去,被洛芙氣極地扇了一巴掌,這一下,卻是搗了馬蜂窩,直接讓人拉着洛芙去芳韻堂紅着眼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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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碰巧遇到了侯爺在芳韻堂的時候。
此時,芳韻堂裏坐着一屋子人,洛煜安和楚氏自然是坐在上首,兩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洛煜安,微黑了臉色,冷眼看着站在中間的兩人。
洛伊兒得到消息後,也趕了過來,此時坐在楚氏的右手邊,也蹙着細眉看着洛茜兩人。
四小姐沒來,五小姐就是來看熱鬧的。
洛茜一手捂着臉頰,一雙清冷的眸子此時通紅,她帶着些哽咽,卻挺直着脊背,不卑不亢:“父親,母親,女兒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居然讓二妹在大庭廣衆下這麽對我。”
她話音一落,淚珠就滾下來,話中是訴不盡的委屈和倔強。
洛芙其實早在那一巴掌打出去後就後悔了,洛茜再不受寵,也是她長姐,爹爹往日裏又是極重規矩的人,更何況這事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也不好,總之腦海想着這件事的後果,她自己就将自己吓得臉色慘白。
可這件事怎麽說都是她理虧,那麽多人都看見了,她也不敢辯解,眼見着侯爺臉色越來越沉,她突然就捂着臉哭起來,哭得比洛茜還要凄慘,似乎被打的不是洛茜,而是她一樣,總之有些胡攪蠻纏。
洛伊兒拿着帕子遮住嘴角,看着眼前一幕,險些要笑出來,卻還是一臉的擔憂為難。
“夠了!”
洛煜安冷厲的聲音一落地,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洛芙被吓了一跳,一遍擦拭着眼淚,一遍擡眼偷偷去看他的臉色,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到,忍不住心中害怕,依舊小聲抽噎着。
反倒是洛茜,一手緊緊攥着手帕,微仰着頭,倔強地和洛煜安對視,比起一旁的洛芙顯得更有大家風範,洛煜安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就見她眼底發紅,猛然跪在了地上:“請父親為我做主!”
他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視線移到洛芙身上,洛芙連忙委屈害怕地喊了聲:“爹爹,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洛茜冷笑:“二妹打我的時候,可沒覺得自己有錯。”
一個是除了家宴外從不見面的長女,一個常常撒嬌賣乖的二女,洛煜安眼神沉了下來,見一旁的楚氏一直未說話,便開口詢問:“夫人覺得如何辦?”
楚氏将茶杯放下,才不緊不慢地掃了一眼下面,說道:“二姑娘不顧長幼尊卑,自然是要罰。”
洛煜安便完全不插話了,這後院的事本就該交給主母處理。
洛芙臉色一白,求饒地:“母親,我知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我只是被大姐的話氣着了。”
楚氏沒有理會她,反而是看向了洛茜:“不過這話傳出去對二姑娘的名聲不好,也難免連累府中其他姑娘,何況姐妹之間玩鬧,磕磕碰碰也是正常”
洛茜眉頭一皺:“母親是什麽意思?”
楚氏露了一抹笑:“此事大姑娘不是沒有一分錯,身為長姐,應以身作則才是,卻和幼妹起了争執。”
洛伊兒見洛茜渾身都緊繃了的樣子,輕斂下眉眼,大姐只顧着讨個公平說法,卻忘了人都是偏心的,更何況做主的那人,還是不喜她的人。
洛茜雙手捏緊,似有些委屈:“女兒也想和二妹好好說話,可是二妹上來便罵女兒,是女兒不好,讓母親煩心了。”說到最後,她像是委曲求全,強顏歡笑着。
惹得楚氏多看了她一眼,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随後說道:“大姑娘受委屈了,既然如此,二姑娘罰月奉兩月,禁足一月。”
她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洛煜安,見他依然沉默的樣子,才看向兩人:“你們可有異議?”
洛茜低下頭,語氣恭敬:“女兒無異。”
“女兒也沒有異議。”洛芙緊跟着說道,卻是背地裏狠狠刮了洛茜一眼,若不是她不依不饒,夫人又何至于罰得這麽狠?
洛芙想着三月後就是自己及笄之日,心底越發煩躁,也越發惱上洛茜。
洛煜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兩人,便不再看向兩人,同楚氏說了一聲:“前院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雖然不知洛煜安原先在芳韻堂想做什麽,倒是洛茜一事終究是敗了洛煜安的興致,洛伊兒淡淡垂眸,而後含了一分笑站起來,朝着洛煜安彎了彎腰,有些濡慕和關心:“爹爹公務繁忙,卻也不要忘記休息。”
對着這唯一的嫡女,洛煜安倒是多了幾分耐心,也溫和笑道:“好。”
又似想到什麽,他說:“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件瑪瑙玉器來,待會爹爹讓人送你院子去。”他自然也是知道他這位嫡女較喜愛那些顏色鮮豔的玉器。
洛伊兒笑得直彎眸,喜悅之意直溢出來:“伊兒謝謝爹爹。”
一旁的楚氏也笑罵了一句:“侯爺,你別太慣着她。”
“無礙,嫡女本就該養的金貴些。”洛煜安擺擺手,随後輕揉了揉洛伊兒的頭頂,才溫笑着離開,卻直接忽視了在場的另外三人。
洛芙和洛櫻對此自然是黯然羨慕,就連洛茜心中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剛剛因為略勝洛芙一籌的喜悅也平淡了下來,沒有任何一個子女不希望得到父母的寵愛的吧。
可是除了皇家和一些寵妾滅妻的,又有誰家會真正把嫡出和庶出平等對待呢?畢竟,嫡女才是傾全族之力培養出來的。
這件事後,洛芙和洛櫻倒是一時之間有冰釋前嫌之跡,畢竟都在洛茜那裏跌了個不大不小的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