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主心思
六月天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雅各布耍性子不想回府,雷雨卻是說來就來,一時間風也大、天也黑,雅各布吓得鑽到徐芊黎懷中哭泣,徐芊黎本想趕忙帶着幾個家丁回府,卻聽雷聲漸響。
此時不能不顧及安危,徐芊黎就近找了處客棧避雨,一行人衣衫濕透、狼狽不堪。偏偏又是夏季,衣服透薄的很,徐芊黎只好定了個房間,交代小二擡兩桶熱水上來,才跟雅各布上樓。一轉頭卻發現一人正盯着自己看,徐芊黎碰到那人探究的視線,立馬躲了,腳下暗暗加快了步伐。
上了樓仍心神不寧,倒了杯熱茶捧着,一句安慰雅各布的話都說不出。雅各布看徐芊黎臉色不好,也不敢說什麽,只好坐在凳子上陪着,不一會兒就覺得全身發冷,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徐芊黎這才注意到兩人仍穿着濕淋淋的衣服,一邊嘴中抱怨着,“這小二哥做事真是拖沓,兩桶熱水燒了半天還沒燒開。”一邊去将窗子關了。轉過頭來又走向雅各布,“還冷不冷?先脫了衣服到床上躺會兒,我再下去催催小二哥,好不好?”
雅各布點點頭,便将自己收拾幹淨,躺在床上等着。徐芊黎則不敢耽擱,立即下樓,兩個家丁見徐芊黎下來立即站起來,“主子有何吩咐?”
“劉銘,你去跟掌櫃的說聲,讓他們的熱水快些擡上來,樓上那位主子身子弱,若是受了風寒咱們誰都擔不起。”
“哎,小的這就去。”其中一個領了吩咐,立馬去了後院。
“花生,趕快讓後廚做幾樣小菜端上來,樓上那位主子現在怕是又冷又餓了。”
“得嘞。”這個聽了吩咐也趕忙走了。
徐芊黎嘆了口氣便想回房,一擡頭,又是那個人!
徐芊黎打量着隔壁桌的人,那人一身藏青色華服,腰板挺直、肩膀寬闊,氣度由裏到外流露出來,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爺,那雙如鷹般敏銳的雙眼,更是教徐芊黎只想躲閃。
徐芊黎沖他微笑着點了下頭,他也禮貌性的回了個微笑。徐芊黎上了樓梯,拐彎的時候又扭頭瞧了一眼,那人仍在望着她,見徐芊黎看過來,又微笑着沖她點了下頭。
徐芊黎心下一慌,趕忙回了房。關上門後心還在砰砰亂跳,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片慌亂。
床上的雅各布看徐芊黎回來了,立馬探出頭來,“姐姐回來了?小二哥聽話了沒?”
徐芊黎聽完雅各布的問話,心下雖煩亂,卻還是笑出聲,“當然聽話了,小二哥知道雅各布公主在等着他,自然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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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要不要也進來暖暖,外面涼的很!”雅各布說着讓出了塊地方,留給徐芊黎。
徐芊黎搖頭走向窗子處,只開了一道小縫,便聽到外面淅瀝瀝的下雨聲,街上早存滿了水,閃電雷鳴還在繼續,這雨看來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嘆了口氣又趕忙關上窗子,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暖手。
“姐姐,下這麽大的雨,小葡萄會不會有事?”雅各布突然發問。
“雅各布你要知道野狗和家狗的區別,家狗分為兩種,一種負責看家,另外一種負責賣乖。而野狗就不同了,它們天性自由,懂得一切生存技巧。小葡萄或許比你想的還要堅強,現在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徐芊黎坐在床上,擦拭着雅各布的頭發。
“唉。”雅各布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徐芊黎擦拭完雅各布的頭發,便坐在床上想事情,窗外的雨已經小了不少,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也不知道王府現在如何。
直到了天黑透,雨仍是沒停,看樣子是要下一夜了。
“雅各布,餓了嗎?”
“有點。”
“我去下面點些飯菜,你在這等着。”徐芊黎一邊說一邊下了床。
雅各布也趕忙爬起來穿上鞋,“不,我們去下面吃。”說着已經開始穿外衣。徐芊黎聞言,手上的活兒立馬停下了,“胡鬧!哪有女子在下面用飯的,我們一不賣藝二不是江湖人士,拿什麽身份坐在下面!”
“怎麽有這麽多規矩,矽父丹從不約束人的自由!”雅各布煩躁的将腳邊的凳子踢到一旁。“我是矽父丹的公主,與他們一同用飯,還需要什麽身份嗎?”
“這裏不是矽父丹,你也不是皇宮裏不可一世的公主,我們現在在陲邊城的一家小客棧裏,身份也只是兩個良家女子。”徐芊黎走過去扶起地上的凳子,坐在雅各布對面。
“不,阿黎你錯了。你是良家女子,我不是。我是公主,即便出了矽父丹,我仍是公主。”雅各布眼睛轉了轉,心下不知道又在想什麽鬼點子,“我要去下面用飯,然後幫你點兩個菜送上來,怎麽樣?”雅各布說完便跑了出去。
徐芊黎望着雅各布的背影,趕忙叫了聲“雅各布!”雅各布卻沒一點停下的意思,徐芊黎只好追上去,不敢與她隔得太遠。
下了樓梯,徐芊黎環視客棧一圈,沒有再看到白天那個男子,心下踏實了不少,也不再糾結,徑直走到劉銘桌前,“去點兩道菜,我們要在這兒用飯。”
劉銘和花生聞言均是一愣,還是花生反應的更快一些,忙接了句:“哎,主子們眼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你看着點吧,累了一天随便吃些,今晚早些歇息,我們明日一早便回府。”
“小的明白了。”花生和劉銘輕聲應了,徐芊黎點了點頭便去雅各布所在的桌子。
“姐姐,你去找那兩個下人做什麽?”雅各布睜着兩只大眼睛,滿臉天真與不解。徐芊黎嘆了口氣,雅各布心中的尊卑觀念太重,對待下人難免苛責,偏偏又生了副不講理的性子,倔脾氣一上來,旁人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徐芊黎心中雖對這個任性公主不滿意,面上卻還要應付着,“交代他們把你伺候好啊。免得他們毛手毛腳,有什麽想不到的地方,又惹得你不高興。”說完倒了杯茶遞給雅各布,雅各布卻擺擺手,“這水太苦了,我不喜歡!”
“捧着暖暖身子,這雨一落地,天氣都轉涼了。”徐芊黎将茶杯放到雅各布手中,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端到鼻尖聞了聞,果然客棧裏的茶葉比不得王府的東西,只聞了這一下就沒有再吃下去的欲望。
“阿黎,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不開心?”
雅各布這一句問的沒頭沒腦,卻教徐芊黎心中咯噔一聲,徐芊黎的嘴張開卻不知該怎麽回答,最後還是微笑着說了句:“是有些煩躁。”
“是因為世子?”雅各布眼睛轉了個圈,“還是因為玉蓮?”
“休得瞎說,與玉蓮又有什麽關系。”徐芊黎說完吃了口茶,雅各布卻盯着她看,“我說的若是不對,你為何要吃茶呢?”
徐芊黎臉上的微笑一直未減,臉色卻變白了。
倒是她小瞧這位矽父丹的公主了,一直只注意到她的任性和骨子裏的高傲乖張,倒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即便是矽父丹的公主,那也是生活在勾心鬥角中的公主,即便是被父皇母後、皇兄寵愛,那也一定是算計來的寵愛。
徐芊黎垂下眼睑,才這麽幾天時間,這位矽父丹公主已經把徐芊黎的習慣摸透了,比如,她緊張的時候便會吃東西來掩飾。像是客棧裏這樣的茶葉,若放在平時徐芊黎是如何也不肯吃的,可現在她心中忐忑,不受控制。
“客官慢用。”小二哥端着兩道菜過來,老遠便喊出這四個字,快走到徐芊黎桌前的時候被劉銘攔下,“把東西交給我,去那邊領賞吧!”劉銘用下巴指了指花生所在的位置,小二哥一看這架勢立馬明白過來,“得嘞,謝大爺賞。”說着跑到花生面前領賞去了。
徐芊黎和雅各布之間僵硬的氣氛,便算是被強行終止了,劉銘在一旁用銀針檢查完飯菜才端過來,“二位主子慢用。”看到徐芊黎點了下頭,便識相的退下去了。
“喲,沒想到花生還是個會吃的,竟然點了這麽一道稀罕東西。”徐芊黎故作驚訝的說道,手下還忙活着夾起一個放在雅各布碗裏,“這是陲邊城的特色菜之一,叫灌百腸,快嘗嘗看味道如何。”
雅各布眼睛轉了一圈,便夾起碗裏灌百腸放進嘴裏,“味道挺特別的,湯汁濃厚,已經喝了一口酒水,口中卻還殘留着它的香味,是什麽材料做的?”
“百轉千回的大腸咯。彙集了七八種動物的大腸,由此得名灌百腸。”徐芊黎又給雅各布添滿了酒。
“嗯,真是個好東西,下飯。”雅各布說完又扒了兩口粥,“晚上吃這麽葷腥不好,姐姐你還是吃些筍吧,我瞧這筍是剛扒出來的,鮮的很。”
“你倒是個喜歡吃的,才來多久就已經把竹筍給摸透了!”
“阿黎,你這話說的不對,我本就喜歡觀察、琢磨,所以才能這麽快掌握竹筍的習性,與喜歡不喜歡吃無關。”
徐芊黎聽到這話只笑了笑,沒再搭話。
公主這是在點醒她呢!
用完了飯兩人便上樓休息了,各懷心思,一夜無話。
待到第二天醒來,徐芊黎下床穿了鞋便去了窗前,剛打開窗子就鑽進來滿懷的冷風,吹得徐芊黎不禁打了個冷戰,還好,雨已經停了。
徐芊黎忙回身叫醒了雅各布,“雅各布,快醒醒,雨好不容易住了,我們趕緊回王府,不要再在這耽擱。”
“阿黎,你急什麽,這雨下了一夜,早就無力再來第二場了,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我怕世子擔心你我二人的安危。”
“放心吧,玉蓮不是早就回去了麽,再說了,我們還沒出陲邊城,又有那兩個下人跟着,能出什麽事。”雅各布自從亮了牌子,便不再和徐芊黎裝瘋賣傻、嬉笑打鬧。
徐芊黎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半晌才開口,“公主若是還沒玩夠,便讓劉銘和花生在這陪着,阿黎先行回府,就不讓公主為難了。”
“阿黎,到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實話?”
“公主在說什麽,阿黎不懂。”
雅各布從床上爬起,似笑非笑的望着徐芊黎,徐芊黎卻低着頭執意不肯看她。
“世子身體虛弱,昨日中午想必已經精神欠佳,你心中擔憂卻又不敢表露,怕我看出,只因為世子有意拉攏矽父丹,而你又不敢破壞世子的計劃吧。一路上我百般刁難你都耐心應付着,其中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罷,雅各布都心中感激。”雅各布說着下床穿上鞋子。
“我見刁難不成,只好旁敲側擊,你卻與我真假參半,倒教我猜不透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阿黎,今日我與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與你劃清界限。”雅各布穿好了外衣,說到這停頓一下又繼續,“矽父丹要與誰聯手我不參與,也懶得搭理,我雅各布雖有些小聰明卻沒有遠大抱負。說這些,只是希望之後的日子裏,能與阿黎相處的更輕松一些。”
雅各布說完走過來握住徐芊黎的手,“姐姐說好不好?”
徐芊黎心中卻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口氣憋在胸膛之中,怎麽喘也喘不上來。感覺到雅各布手上的溫度,只是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雅各布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在幾天內學會中原的待人之道。
窗戶紙一旦捅破了,哪還有輕松二字。
回到王府已經接近中午,把雅各布送回房,徐芊黎就急急忙忙往自己院裏趕,剛要進去就看到玉蓮站在門口,“王妃,您終于回來了,管家已經派人出去尋您了,您再不回來王府上下都要亂套了。”
徐芊黎深深看了玉蓮一眼,眼中的關心和真切都是真的,只好軟下心來安慰兩句,“放心吧,只要還在陲邊城內,我就不可能發生什麽事。”徐芊黎擦掉玉蓮臉上的淚珠,“別哭了,世子怎麽樣?”
“世子又昏迷了,現下還沒醒來,正在屋裏躺着呢。”
“昏迷多久了?”
“奴婢回到府內的時候,世子已經昏迷一陣兒了。”
聽完玉蓮的話,徐芊黎就要往屋內走,卻被玉蓮一把拉住,徐芊黎回頭疑惑的看着玉蓮,卻看到玉蓮一臉着急與緊張,徐芊黎突然臉色一沉,面無表情地問,“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