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愛
? 手術燈終于暗了，門打開，裏面出來好幾個人，有醫生，有護士，其中一個護士手上抱着一個還在哭泣的小孩。
辜栗笙有些着急的上前拉住一個醫生的衣袖，她旁邊的男人在門開時就沖進手術室，“醫生，現在裏面的情況到底怎樣？孕婦怎樣了？”
醫生的表情有些無力，“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剛剛孕婦強力要求要保小孩。”
“你不是這裏最好的醫生嗎？這不是這裏最好的醫院嗎？怎麽救個人都不行？”
醫生拂開她的手，“小姐，孕婦送過來的時候就失血過多了，這也不能怪我們醫院啊！”
辜栗笙一下脫力，手上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幾塊，這聲響也喚回了她的神智，抱過護士手裏的孩子走進手術室。
剛剛在外邊的男子此刻跪在手術臺邊，緊緊握着女子的手，襯衣上滿是血，狼狽中帶有不一樣的色彩。
手術臺上女子臉色蒼白，頭發淩亂，滿頭都是汗，看上去竟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美麗，這麽美好的一幕她不忍心打擾，就站在門口靜靜地聽着談話。
“阿深，我好累，阿琛走了之後我就好累，每天都睡不着，總會想起他在我懷裏慢慢變得冰冷的樣子，想起他的手從我手裏滑落的感覺。
每次想着我的心都會痛，肚子也會痛，如果不是肚子裏的孩子，我可能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現在終于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真好，我終于可以去看他了，我要告訴他，我給他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寶寶。
我一定要罵罵他，我懷孕的時候他不在，腳腫了沒人幫忙揉，半夜想翻身的時候沒有人幫忙，就像剛剛跌倒了也沒有辦法，只有給你打電話。”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她一時有些喘不過氣。
往門口方向看了看，“幫我把阿笙叫過來一下吧，我想和她說說話。”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門邊，沒有說話，辜栗笙卻懂得了他的意思，抱着孩子走了過去，輕輕的放到她身旁，“念念。”
“阿笙，不要傷心，要為我高興，我就可以去見阿琛了，都有半年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變，還記不記得我，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幫我照顧寶寶好不好？以後你就是他媽媽，阿深就是他的爸爸，好不好？”
“念念。”豆大的淚滴滴落，辜栗笙怎麽也說不出那個好字，“念念，你不可以這樣，我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你都走了我怎麽辦？”
“阿笙乖，我不是把寶寶留給你了嗎，放心，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想着你們。”
“傅亦深，我把最愛的兩個人都交給你了，你一定幫我照顧好，好嗎？”
傅亦深雙眼通紅，“戚念雅，你都不愛我，憑什麽要求我做這些事？還有，這是你和阿琛的孩子，憑什麽要交給我照顧，啊？”
“幹嘛要這樣兇，我又沒有欠你錢，我這麽累，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的休息一下嗎？”戚念雅吃力的拉着他的手遞到辜栗笙那邊，期待着她能接下。
“阿笙，沒了我你就可以更幸福了，你就沒有任何顧慮了，一定要幸福好嗎？一定要幸福……”
辜栗笙伸手，還沒碰到那只手，它已經墜落了，就如傅亦深眼裏流出的淚水，接不住，一不小心就從指尖溜走。
旁邊的孩子在這時突然大哭，辜栗笙雙腳無力，一下跪倒在地上，用雙手去抓那只已經冰涼的手，那只蒼白到指尖的手。
“念念，念念，你說話啊，我還沒答應了，你就不擔心嗎？我還沒答應你呢！”
“阿笙，能出去一小會嗎？讓我再陪她一小會兒。”
辜栗笙滿眼都是淚水，聽了他這話，卻又挂上了微笑，放開，起身，抱着孩子慢慢走出了手術室，關門之前回頭，看那個男人起身把床上的人抱在了懷裏。
她有些恨自己，為什麽要回頭，眼神為什麽要那麽好，要看到那個男人眼裏流出的淚水，要看到他輕輕吻上她的發頂，要看到他那麽痛苦。
抱着小寶寶坐在醫院的走廊裏，有些失神的看着懷裏的孩子，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喚回她的意識。
“阿笙，念念呢？念念在哪呢？”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砸在小寶寶的臉上，像是痛了，他也應景的哭了起來。
辜栗笙只看得清眼前的人，“小白，念念她說她累了，她說想阿琛了，她說她去陪阿琛了。”
白意抓着她的手，臉上挂着笑容，但是眼淚卻已先一步留了出來，“阿笙，你別騙我啊，念念怎麽會走呢？她答應過阿琛要好好活下去的，你別騙人了。”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直到傅亦深走出手術室。
就這樣，在這個記不住名字的小城，卻又是戚念雅和傅亦琛相識的小城，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阿琛走了，念念也走了，辦完喪禮，她也該走了，本來她就不配擁有幸福，幹嘛總是想着。
提着行李箱敲響了傅亦深公寓的大門，看到了已經完全平複好情緒的人。
“阿深，好好照顧小戚戚，要是有機會給他找一個媽媽吧，從小有父母親疼愛才會長得好好的。”她知道，沒有父母親日子會過得多艱難。
“你忘了答應了念念什麽了麽？”
辜栗笙笑了，開心的笑了，她終于可以理直氣壯的對他說離開了，她終于可以不用面對他的忽冷忽熱，終于可以不用在乎他的任何一個眼神了。
“阿深，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愛過我，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了曾經對我好過，哪怕只是很微小的好，我都把它們記得好好的，我以前真的是好愛你好愛你，現在好像終于把你放下了。”
“你要離開？”
“嗯，你不是如此的厭煩我嗎，自覺離開或許還會讓你對我有所改觀，哪怕是最微小的。”
下颌被他伸手扣住，終于再也笑不出來了，既然不能笑，那就哭吧！
“怎麽，很想離開？”
“傅亦深，我好不容易心平氣和的與你說一次話，你就不能好好聽着嗎？”
“辜栗笙，你是他的媽媽，你憑什麽離開？”
“你的意思是我幫情敵養孩子？你都不愛我，憑什麽這樣要求我，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恨她啊！”記得他也是這樣對戚念雅說的。
扣住的手終于放開，因為它換成了一個耳光甩在臉上，好刺耳的聲音，他是真的生氣了吧！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說錯了嗎？我就是恨她，恨入骨髓。”那樣就再也不敢丢下她，再也不敢忘記她了。
“想離開嗎？休想！！”行李被奪了過去，她已沒有力氣再去搶了，她變得越來越尖銳，卻始終贏不了他，所以她只有認輸。
“傅亦深，當初你是怎樣叫我離開的，又是怎樣的叫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千萬不要忘記了，要不然我一個人記着多不公平。
為了你，我把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人，然後結果呢？你依舊不肯愛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累了，我再也沒有力氣愛了，所以，讓我離開吧。
說不定有朝一日，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忘了這個惡毒的我，或許還能記起以前最單純的我，或許你還願意愛我呢。”
走過去，輕輕的抱了一下他，拉過他手裏的行李，往門外走去，轉身那一刻，所有倔強的淚水終于都再也不用倔強，都灑脫的流了出來。
從來都是看着他轉身離開的，終于有一天，可以在他的注視下，走出他的視線，這種感覺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