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婚成禮
剛打了春,一直閑賦在家的家政便和賈赦商量着為黛玉和寶玉完婚。賈赦道:“而今泓明欽點巡鹽,沒個兩三月回不來。娘娘生前有旨,必得讓他和寶姑娘先成婚方可,不然寶玉和外甥女的婚事可怎麽好?”
賈政道:“若是寶玉和外甥女成了婚,聖上看在外甥的份兒上興許還能網開一面。”賈赦點點頭。賈琏亦是認可,說道:“不如我們先把前五禮坐定了,只等林兄弟回來與薛大妹妹成了婚便迎親,這樣就萬難更改了。”賈政搖搖頭道:“便是我們願意,林府裏沒有管事的人,誰敢應承?”
三人正說着,賴總管來報:“老爺快去迎接聖旨!”賈政納悶:“什麽聖旨?”賴總管道:“奴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見魏都尉帶着一隊人馬闖了進來,讓老爺前去正廳。”賈政一聽魏都尉,想着之前送了銀錢,心裏還安定些。到了前廳,只見魏都尉正看着正廳牌匾上的幾個鎏金大字“敕造榮國府”,諷刺道:“好一座敕造公府啊!”賈政忙道:“不知大人降臨有何吩咐?”魏都尉哼了一聲道:“我奉旨來查抄賈府!”一句話吓得賈政等人面色發白,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侍從來報,忠順王爺前來傳旨。魏都尉立刻整理衣冠跪接。稍時忠順王爺來到正廳,後面跟着賈雨村,王爺看了賈政等人一眼,打開聖旨道:“賈赦、賈政、賈琏接旨!”接着念道:“查賈赦、賈政、賈琏結黨懈職,屍位素裹,抄沒家産,革職收監,等候處置。”宣讀完畢,忠順王爺吩咐一幹人等查封各房各院,一幹人等不可走動。霎時,公府末路,人人自危。
待林泓明回來時已是陽春三月,京城裏繁花盛開,綠草遍野。他進宮彙報了巡鹽事務,聖上嘉獎辦事妥帖,行事穩重。回了府邸,雅琪彙報賈府事宜,嘆道:“姑娘最近身子大不如前,進食更是少了。眼見的一日日瘦下去可怎麽好?賈府被抄了,史家、王家也被抄了,薛家雖然未抄,卻也殘敗了,眼下只剩下過日子的錢了。可是咱們姑娘還和寶二爺有婚約,這可怎麽好啊?”林泓明擺了擺手,讓其退下,靜坐書案前久久不語。第二日,聖上宣召,令林泓明速速進宮。
聖上看着滿頭大汗的林泓明,問道:“你可有什麽想說的?”林泓明道:“臣無話可說。”聖上又道:“現下賈府一幹人等都在獄神廟,你可想去看看?”林泓明道:“若是外祖母安在,臣自是前往的。”聖上笑道:“難得你知恩圖報。只是你妹妹和你的婚事?”說到此處,林泓明淚如雨下,哽咽不能語。聖上不悅:“怎麽?是埋怨朕抄了賈府,你妹妹若是嫁過去便是庶民了。”林泓明哀泣道:“臣并非是埋怨聖上,而是懊悔不已。”聖上不解道:“你懊悔什麽?”林泓明道:“臣自始至終是不滿意這樁婚事的,只是一時難以推脫。這件事聖上您是知道的。若是賈府舊日風光,臣便是得罪了又何妨,可是今時今日便是再難拒絕了。”聖上更是疑惑:“這是為何?”林泓明解釋道:“若是舊時,臣推脫不從不過是落個不尊長輩,不尊娘娘的罪名,便是斥責鞭打也不過如此。可是而今賈府被抄,薛家落魄,臣若是悔婚,讓不知道的人知道了,定是認為臣明哲保身,見死不救,更甚者見風使舵,背信棄義,是個無恥小人。父親一生清正,臣斷不可讓祖宗蒙羞。”聖上聽了,沉默不語,過了好久才道:“是朕考慮不周了!”林泓明忙請罪道:“恩霆雨露皆是天恩,賈府被抄乃是咎由自取,聖上不過是為着國法,臣乃庸碌小人,怎敢因一己之私壞我朝大綱。聖上憐憫臣和臣妹,臣已是感恩戴德了。”林泓明走後,聖上召見忠順王爺,問起事宜。忠順王爺道:“賈府已是秋後螞蚱,不過是舊日的空架子,府裏一幹公子哥不過纨绔子弟,雖然無能,卻不曾害過人命,賈政雖然辦事不利,無能庸碌,還算老實,不如查實,身上有人命案子的流放千裏,其他人等貶為庶民即可。”
不久,聖上降旨,念賈府祖上舊日功勳,賈赦判流行,賈政、賈琏等人貶為庶民,發回原籍,其餘奴仆發賣,家産充為國庫,金陵舊宅為其安身之所。因賈母年高,不忍裹屍荒野,特此百兩銀子發送。
得了聖旨,賈家人等出了牢獄,四處求告回金陵盤費,然而人情冷漠,哪裏有人敢借。賈政無奈,只得厚着臉皮去了林府求告:“外甥,你也知道,如今我實在無奈才來想借。另外寶玉和外甥女的婚事?”林泓明說道:“舅舅不必試探,外甥雖然不才,卻也不是那等背信棄義的小人。這樁婚事是大姐姐生前定下的,我不會反悔。只是?”賈政忙問:“只是什麽?”林泓明道:“舅舅也知道,妹妹身子弱,經不得車馬勞頓,再者她日日靠着藥罐子度日,若是去了金陵,怕是不幾日便煙消雲散了。外甥想,不如将寶兄弟暫留京城,待二人婚後,妹妹身子好些再去金陵拜見。”時至今日,賈政又能如何,只得答應下來:“外甥大義,我自然同意。只是聖上令一幹人等發回原籍?”林泓明道:“聖上是仁君,想必成婚的日子還是給的。至于寶兄弟,我會請求聖上網開一面,令其留在京城安住。”賈政聽了無不允諾。
為了讓衆人安心,林泓明上表了聖上,禀明了緣由。聖上念寶玉年幼無知,令其安置京城,其他人等,待婚期以後立刻啓程。
林泓明自然不想妹妹的婚事太過寒酸,先送了五千兩銀子給賈政,令其置辦婚事。剛忙了這件事,王夫人上門來,詢問寶釵婚事。林泓明對待王夫人自然不像對待賈政恭敬,說道:“不知這是舅媽的意思還是薛姨媽的意思?”王夫人失了往日威風,說道:“自然是薛姨媽的意思,不過是托我來問問。”林泓明道:“若是姨媽不信任泓明,何不親自來問?勞煩舅媽走這一遭。知道的說我年輕不懂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悔婚背信了。”王夫人臉上不好看,說道:“外甥也知道,眼下薛家敗落,薛姨媽哪裏敢來問外甥。”林泓明笑道:“舅媽這話是說我仗勢欺人了?”王夫人忙道:“自然不是。”林泓明道:“舅媽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了。雅琪,送客!”王夫人臊了一鼻子灰,惱怒而去。
回了薛家,王夫人抹着淚說道:“我看泓明那孩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如算了,雖然薛家落魄,到底還有些過日子的銀兩,不比賈家,如今是一幹二淨,不得不依附林家。”薛姨媽哭道:“我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寶釵年歲大了,又是奉旨成婚,若是泓明悔婚,以後叫她怎麽活呀?”王夫人亦是無奈:“也許這就是命!”寶釵在內室聽了,忍不住淚如雨下,她跑出來跪在薛姨媽面前,說道:“俗話說,一女不事二夫,若是林兄弟不娶,我也不會再嫁,或死或出家總有一條路選,不然我陪着母親過一輩子這就是了。”薛姨媽抱着寶釵大哭:“傻孩子,哪有姑娘不嫁人的,如今你我相依為命,待我百年之後,你可怎麽辦呢!”寶釵亦是痛哭不已。幾人正悲痛着,雅琪端着一只盒子走了進來,先是請了安,又問道:“二太太、姨太太和寶姑娘怎麽哭了起來?”薛姨媽趕緊站起來說道:“不過是說到以往的事觸到了心腸。雅琪姑娘怎麽來了?”雅琪笑道:“我家二爺讓我給寶姑娘送些小玩意來解解悶。”說着将盒子遞上去。寶釵打開一看,竟是些首飾之類的,每一件都是上品,心裏納悶,便問道:“林兄弟怎麽想起讓姐姐送這些來?”雅琪道:“眼見着就是一家人了,二爺自然想着,另外讓我請姨太太明日去府裏商議婚禮事宜。”寶釵聽了,臉色一紅,杏眼含着笑意,竟是說不出的美豔。雅琪看了忍不住驚豔。薛姨媽見此,自是滿心歡喜,連忙答應下來。雅琪見事情完畢,便要告辭。薛姨媽自是百般挽留,雅琪不肯壞了規矩,推辭了。
回到府第,雅琪侍奉黛玉和林泓明用了晚飯,問道:“二爺怎麽不能二太太留些顏面,眼見我們姑娘就要過去了,若是二太太因着這事找茬可怎麽好?”林泓明道:“本來二太太便不滿意這樁婚事,便是給了她天大的體面也不會将妹妹放在眼裏,既然如此不如敲打敲打,也好讓她知道我林家的女兒是欺不得的。寶玉是個不頂事的,若是我這做哥哥再不強硬些,妹妹過去便是帶上十裏嫁妝也是無用。”黛玉聽了流下淚來。雅琪道:“那也不必,成了親,姑娘和寶二爺橫豎留在京裏,身邊又有紫鵑、雪雁幫着,我們還有陪送四個大丫鬟,姑娘的嫁妝有姑娘自己管着,紫鵑他們幫襯着,二太太便是想插手也無用,若是好了按月送例銀,若是不好了,便不給,她能怎麽樣?”林泓明笑道:“此言差矣。妹妹過去了便是高門閨女也要受婆婆的鉗制。雖然不在一處住,可是逢年過節自然要見的,不然妹妹的名聲可怎麽好?再者寶玉也會不忍父母親受此委屈。無論二太太好與不好,月例銀子都是要按時送去的。我今時今日讓她明白些,若是不好了,不用妹妹出面,我這做哥哥便不依了。那時寶玉也怨不着妹妹。”
第二日,薛姨媽上門商量婚事,林泓明雖然不喜寶釵卻也不為難人,一應事宜都是正理,日子定在了下月十三,便是黛玉婚後半個月。
到了黛玉婚嫁這天,林泓明特意請了假操持婚事,除了林如海留下的産業,林泓明又陪送了揚州上好水田500畝,城南旱田500畝,鋪子六間,莊子一個,兩進兩出的宅院兩個,玉如意一對,镯子四只,珍珠一壺,金釵十只,金簪十只,耳墜、金钿等一盒,香車兩駕,布匹50,字畫50副,瓷器100件,玉器10件,金器10件,貂皮大氅10件,狐貍毛鬥篷10件,各色春秋褂60件,各色春秋裙60件,各色冬襖40件,各色春秋抹額60條,各色冬季抹額40條,各色暖袖20只,描金手爐10個,上等木材家具50件,擺件20只,各種日用品100件,百年人參兩支,百年靈芝兩支,燕窩10斤,其他各種藥材1000斤,黃金500兩,白銀一萬兩。
賈政拿着洋洋灑灑幾大張嫁妝單子,忍不住贊嘆:“賢外甥也算是盡心了,他這可是将所有家業都給黛玉作為陪嫁了。”王夫人看了,心裏有些不屑:“當年我和鳳丫頭出嫁的時候,嫁妝不比這些少。”賈政怒道:“今時不同往日,外甥仁義,便是賈家敗了,也是将妹妹嫁了過來,就是和寶釵的婚事也應下了。你滿京城裏看一看有哪一家這樣的,那史家剛抄,衛家便退了婚事。寶玉是個不争氣的,環兒更不争氣,一家子沒個着落,若是黛玉沒有這些嫁妝,以後一大家子的衣食可怎麽辦?金陵老家的宅子雖然讓住着,可是只剩下了一座還年久失修,雖然泓明給了5000兩銀子,可是置辦聘禮已經花去了大部分,餘下的都分給了各房各院,現下你我手中不足十兩銀子。”王夫人聽了,不再說什麽。
聖上心裏愧疚,免了寶玉罪過,還送了10個銀锞子作為賀禮。
婚禮過後,賈政等人遵照旨意回了金陵,黛玉因着情分,送了1000兩銀子作為盤纏。鳳姐扶着王夫人上了船,說道:“這下好了,林妹妹給了銀錢,我們回了金陵也算有口飯吃。”邢夫人道:“你公公被流放,哪有飯吃。”鳳丫頭不語。賈琏道:“林兄弟和林妹妹已經仁至義盡了,母親就不要言語了。”邢夫人斜了他一眼,道:“怎麽,這就忤逆我了,再不濟,我仍是你母親,鳳丫頭的婆婆。”鳳姐道:“侍奉婆婆是我的本分,但是林兄弟說了,而今家裏亂,讓我和琏二爺擔起責任,兩位太太每月6兩銀子的例銀,我、大嫂子、巧姐3兩,荃哥、蘭哥和琏二爺4兩,二姐和平兒2兩,環哥和芬哥2兩,老爺8兩,珍大哥哥那邊林兄弟挨着情分給了200兩安家,不和我們一起,這樣下來,林妹妹一月就是49兩,每個月又多給了15兩作為開銷,這就是64兩,林妹妹雖然嫁妝多,可是養一家子的人也算是吃力了。這不還給了1000兩銀子作為盤纏,讓管着一路上的吃喝打尖兒,到了金陵還要修房子,置地、買丫頭,哪一項不是林妹妹出的錢。按理來說,我們家是要抄家滅門的,聖上看在林兄弟的面子上才網開一面,太太還要這麽說,可是傷人心。”邢夫人道:“可不是,家裏被抄了,偏你留下了一些産業。”鳳姐道:“太太,我是留下一些産業可也是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置了幾畝地,可沒有用着誰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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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卸了釵環,說道:“舅媽他們可是走了?”紫鵑道:“一早就登船了,眼下怕是走了幾十裏了。”黛玉又道:“以後你便負責家裏的,外頭的讓鴛鴦姐姐照看着。難得哥哥細心,把鴛鴦姐姐贖了來幫襯我,還把院子打了一道牆,将方壺勝境給了我安身。”紫鵑聽了,抹淚說:“可是四姑娘卻?”黛玉道:“四妹妹鐵了心如此,你我也無法,前日裏哥哥已經給了庵裏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希望他們善待四妹妹。”紫鵑又道:“眼看二爺和寶姑娘的婚事快要到了,姑娘可要想着些。”黛玉道:“這個自然!”
到了林泓明成婚的日子,他并沒有大肆鋪張,只請了幾個要好的親貴,一應禮節皆是從簡。寶釵不是鋪張浪費的人,自然沒說什麽。薛姨媽想着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便将全部身家給寶釵做了嫁妝,寶釵哪裏肯要,還是留下了大部分給母親安身立命。喜慶的婚房裏,只見寶釵身穿錦茜紅妝蟒暗花缂金絲雙層廣绫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那開屏孔雀有婉轉溫順之态,好似要活過來一般,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繡出百子百福花樣,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行走時簌簌有聲,發鬓正中戴着聯紋珠荷花鴛鴦滿池嬌分心,兩側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絞成兩股的珍珠珊瑚流蘇和碧玉墜角,中心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覺光彩耀目。
林泓明掀起蓋頭,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寶釵本來粉面含春,豔麗之極,見林泓明神色厭厭,心裏忍不住失落起來。雅琪低了酒杯,林泓明一飲而盡,說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每人賞一個月的月銀。都下去吧!”雅琪見此,說道:“二爺還有?”林泓明打斷她:“都省了吧!”雅琪無奈只得退下。婚房一時安靜下來。林泓明站起身來,端來一盤點心遞給寶釵,說道:“寶姐姐,我是無意成婚的,可是我不想害你一條性命,從今後,這院裏的一應事宜有你掌管,只要心平氣和,處事公正,我不會插手。你我相敬如賓便是了。另外,妹妹那裏要多用些心,萬不可讓她受委屈。”寶釵忖了忖說:“我既然嫁了過來,無論是苦是甜都不會有怨言,林妹妹哪裏不用你說,我也會用心的。”林泓明道:“那便好!外頭還有客,我去應酬,你早些安置吧!”
說着,自顧走了,待回來時已是三更,也不管坐在床邊的寶釵穿着禮服倒頭睡了,寶釵看着他,忍不住雙目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