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契約驸馬上線
在帝京十二衛中,武侯和金吾衛的街使共同擔任巡邏職責,現又加入捕賊緝盜的不良人,三衛合力,相信定能确保十六王宅的安全。
華帝又飲下一杯酒,思量少頃,下了口谕,命不良帥向子屹即刻遷入十六王宅,另還叮囑向遒切莫張揚此事,免得擾亂民心。
惠翼緩過心神,重新搖起團扇,觀賞起不遠處懸于水面的廊橋,其勾欄雕有密密匝匝的蓮花紋飾,工匠們還刷上了金漆,灼灼烈日之下,漆面亮起細碎的光。
待到向遒告退後,宮婢們放下懸于四帷的輕紗,遮擋躍進水榭的陽光,隔出一隅陰涼。
常淑在桌下扯扯慕輕塵的袖子,微微仰了仰下巴,慕輕塵明白她的意思,捧起酒杯,步到華帝身邊,撩衣下跪,說:“兒臣自知有罪,請父皇、母妃寬宥”。
華帝冷哼一聲,偏開頭,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常淑見狀,也起身叩了一禮,央求華帝寬宥慕輕塵。
華帝嘆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自斟自飲數杯後,開始數落慕輕塵,大意是“大華建朝至今三百餘年,公主七十二位,從未出過敢休她們的驸馬,你這樣做,天家顏面何存吶?”
常淑趕忙接話,将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
華帝不忍,妥協地甩甩袖子,言了句罷了罷了。
常淑欣喜,拉着慕輕塵向他謝恩。
亦小白機靈,打算渾水摸魚,滑下圓凳,跪在慕輕塵身後,一道叩謝隆恩。
華帝一看到她吊兒郎當的模樣,剛消下去的怒氣,當即蹭蹭的往回竄,可又無可奈何。他是天子,肚子需比宰相們還能撐船,連慕輕塵休妻都能原諒,難道還不能原諒亦小白逛青樓嗎?再說,大華國風開化,文人雅士們俱都喜歡往那處去,他總不能妨礙亦小白陶冶情操吧。
沒好氣地瞪了亦小白一眼,令她們都起來說話,不一會,以政事為由,退了這場宴席。
雖說成親已有五年,但慕輕塵還是第一次留宿在常淑的寝殿。
她在寬敞明亮的殿內晃蕩來晃蕩去,沉下的面容藏着心事。
怎麽辦,今晚尚寝局的女司們就要來聽房了。若在公主府,她尚且能找個理由搪塞,或幹脆夜不歸宿,可眼下卻被困在呼蘭殿裏,根本無法蒙混過關。
她懊惱不已,埋怨自己搶那瓶偉鴿幹什麽!
常淑斜卧在涼榻上,神色慵懶的支頤着頭顱,展開桃花扇,将其舉到眼前,目光透過輕薄的絹面,盯着慕輕塵模糊的身影看。
疑惑這人為何一會眉頭緊鎖,一會迷起眼睛,手裏還不停地轉弄算籌,難道又遇上難題了?
她朝慕輕塵招招手,等人來到跟前,與之十指緊扣,笑意純淨親切:“陪我小憩,等日頭消散些,再陪我去瓊林宮拜谒皇祖母。”
大華朝的驸馬向來官職低微。慕輕塵身居弘文館校正,也不過是修訂文書卷軸罷了,一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總是有大把時間陪着常淑玩樂。
要換做以前她肯定答應,只是眼下,她是斷然拒絕的。
拒絕的話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吐露,便恰逢亦小白來敲門。
這厮一點不客氣,不請自入,嘴裏嚼着薄荷葉,一開口,空氣裏滿是清清涼涼的香氣,在這炎熱的夏天,宜人心氣得很。
慕輕塵心底的焦灼漸漸消散幾許,看着她那滿是銅錢紋的赭色衣裳,只覺一股土豪之氣撲面而來,調侃她手腳麻利,眨眼的功夫都換上便裝了。
亦小白猛吸了一口氣,口腔裏的涼意直往咽喉裏灌,她看了看常淑,把慕輕塵拉到綠綢帷幔後,壓低音色道:“要不要去香燭鋪?”
“不去。”好端端的去香燭鋪做甚,又沒到清明。
“诶,”亦小白見她要走,擡腳擋住她的去路,“聽我說完,西市開了家天竺香燭鋪,聽說裏頭的天竺神油可是房i事必備良品哦。”她沒了偉鴿,只能從這歪門邪道上找方法。
慕輕塵登時挑挑眉。
帝京百姓大都篤信佛教,天竺香燭更是備受佛教徒的青睐,這些商人利字當頭,都會暗地裏再做些其它買賣,譬如天竺神油。
這天竺一向邪乎的很,說不定能找到無法行i房的東西呢。
慕輕塵打了個響指,铿锵道:“事不宜遲,走!”
“去哪?”常淑冷不丁的插話,言語裏盡是戒備。哼,好你個亦小白,一進屋就偷偷摸摸的,定是想帶壞我家驸馬。
亦小白惶惶的,這才發現常淑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跟前,實話實說道,去西市逛逛。
西市?
去看胡姬袒露肚皮跳胡旋舞嗎?
常淑狐疑着:“正好,本宮閑着也是閑着,同你們一道去。”
言畢,兩眼閃過狡桧的光芒,吩咐身旁的宮婢去請三公主一起。
亦小白慌了手腳,奈何常淑不等她開口,便牽起慕輕塵,去到殿後換衣服。
于是一炷香後,一輛七香寶辇在重重府兵的前呼後擁下,駛出朱雀門,沿朱雀大街徐徐向前,借道善和坊、太平坊、嚴壽坊,抵達西市東門。
常淑和常鳶已換下繁複的宮裙,眼下皆穿清爽的裙衫。她們二人率先下車,死死盯着端坐在軟墊上的兩只驸馬。
慕輕塵由衷地欽佩這兩位公主的粘人勁兒,嘆息一聲,舉雙手投降,鑽出馬車後,回身勸亦小白趕緊跟上。
西市是處繁華地,食肆、客棧、餅鋪雜列其間,車水馬龍,一片人聲鼎沸之景。常淑擔心太過招搖,命府兵們在坊內尋一曲巷等候,只留下牛菊花和白蓮花,以及幾名長随在身邊。
這裏是消磨時光的好去處,總有許多來自異域的小玩意,常淑攜手慕輕塵,在人來人往中穿梭。她是金枝玉葉,又是長姐,行事處處小心謹慎,鮮少到東西兩市游逛。
想不到許久不來,竟開了許多新鋪面,綢緞莊、銀器鋪、文書用品店……人最多的,當屬西市北坊的一賣面藥口脂的鋪子。貴家小姐們打扮得精致華美,正由丫鬟們陪着,在裏頭弄粉調脂,挑選花钿紋樣。
常淑于貨櫃前站定,選出一手脂,詢問小厮其中的配方,掌櫃見她們衣品不凡,臉上堆笑的插話說:“小娘子好眼力,這手脂是大秦貨,今早剛到,不僅滋潤還清香四溢,香味啊經久不散,最适合這炎炎盛夏。”
而最讓常淑青睐的,事手脂盒上繪有精巧的花紋,她愛不釋手,掀開盒蓋輕嗅,覺得香味淡淡的,像茶,使人神清氣爽。她很是歡喜,讓慕輕塵也聞聞,一回頭,發現慕輕塵壓根兒不在身旁。
驚了一驚,環顧四下,也并未發現亦小白的身影,心道不好,忙把手脂還給掌櫃,沿着貨架繞到常鳶身邊,告知她慕輕塵和亦小白不見了,随即又問長随們,可有主意到驸馬們去向。
牛菊花擡手指向對面:“奴才看到她們進了香燭鋪。”
好好的,怎麽晃到香燭鋪去了。常淑怨自己疑神疑鬼,纖指優雅,在眉骨處搭了一個棚,帶着常鳶徑自穿過街道,卻在香燭鋪門前嘴角一抽,停下了腳步。
白皙如雪的臉頃刻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常鳶也好不到哪裏去,指着門口懸挂的桃木牌啐罵,越罵聲音越小,到最後竟和那蚊子差不了多少,扭捏出女兒家的嬌羞之态。
風吹日炙,熱浪滾滾中,那桃木拍牌好似被賦予了生命,像個小精靈似的搖搖擺擺,磕打着門板,哐當哐當的響。
上頭形如雞爪的字體仿若火焰舞動一般,明亮的跳躍着。
——天竺神油,耶主持久的秘密。
——真品特價直銷,今日到貨,買三送一。
——純植物提取,滴滴精華,橫空上市,保密派送。
常淑捂捂發燙的臉,勉強恢複以往的從容鎮定,須臾,心底又生出一絲感傷和自責——原來我的輕塵沒有騙我,她是真的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