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坊間談資
二樓雅間內，楚傾絞盡腦汁的敘述孩子的問題，葉初陽坐在桌前看着她，不知在想着什麽。
“我當時只能如此說了。”
葉初陽不語，墨色的眸子看着楚傾，幽冽深邃，讓人看不透心思。
“喂……你怎麽了？”
葉初陽緩緩抱住她，他不知道一個女子當時做此舉動的勇氣和因此承擔的苦澀，只知道她為他做的很多，而他欠她的卻太多。
“沒什麽，只是沒想到，傾傾這麽着急嫁給我。”
他斂下眉眼，語氣故作輕松，眸子裏也添了暖意，開始打趣楚傾。
“你！我只是……只是權宜之計。”
“好……權宜之計。不過傾傾話都放出去了，我不能讓它落空。”
“……”
楚傾下意識退後了幾步，然後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你……你別忘了昨日……”
她話沒說完，葉初陽就頓住了動作，冷峻的臉上有着不甘心的意味，他只是開個玩笑，就把她吓成這樣，他又不會吃了她……
葉初陽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我知道……會等的。”
“……”
楚傾看着他的樣子，竟有些覺得自己在欺負他似的，不忍心的靠近他，然後踮腳費力的吻了吻他的額頭。
葉初陽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黑眸中笑意更濃，也低頭吻向她的額頭。
沈宸钰離開後，楚傾算是松了口氣，她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候重新見到他，但依着她對他的了解，他既說了不會外傳，她便信他。
可不過兩日的時間，楚傾回了邺城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楚家大小姐出嫁不滿一年，便回了邺城，不僅沒回娘家，反而宿在了煙柳之地，甚至似乎有了新的相好。
坊間津津樂道，覺得此事情理之中，畢竟她未出嫁時便行事開放，又與多人糾纏不清，現下嫁了個死人，自然耐不住寂寞。
本來此事傳不得這麽快，但一月之前楚家二小姐剛回了左丞府，這事也是傳了好多時日。堂堂王妃不當，将自家王爺的事都抖了出來，讓人費解。而三皇子守陵，皇家留不得她，為了顏面，還是将她送回了左丞府。
皇帝還親封她為诰命夫人，說是嘉獎其剛正不阿，不徇私情。但誰人不知若不是為了顏面，皇帝豈會如此。
這二小姐風頭未過，大小姐又出了熱鬧，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以趁着左丞府的熱鬧，楚傾之事此次才會被宣揚的如此之快。
此時，她蹙眉看着窗外的景象，眸色幽深。
她不知道是誰将此事宣揚了出去，本來她也知道此事早晚都會被人所知，但卻不知道會這樣快。
沈宸钰已來過多次，都被她拒之門外。現今多說無益，不管是不是他，她都沒辦法再怕若無其事一樣留在逸雲軒了。
舒禹葉離進屋的時候，也垂着眼眸。這事确實難辦，畢竟牽連到皇帝賜婚的事，畢竟楚傾的身份，還是葉家的人。
“我有事和他說。”
楚傾自窗前回轉過身，收回了視線。
“主子出去了。”
她不語，看着舒禹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已經有了大概。
“有什麽事，說吧。”
“楚家的家丁剛來過，說讓楚姑娘……回去一趟。”
“回去”？這兩個字倒是用的有意思，外人不知道，他們莫不是也假裝的忘了，她與楚家，早就沒關系了……
但念及現今的狀況，她不回楚家，皇帝早晚都會知道此事，葉初陽的身份不能暴露，而她若繼續這樣下去。
楚傾的身份便是對他的威脅。
她沒再說一句話，微微點頭，就借口休息讓舒禹葉離出了房間。
楚傾見左丞府幾個大字時，心跳快了幾分，她從未想過，她會重新回來。離開時，高傲如她，早已決定不回楚家的。
左丞府門前，過往的路人都會對這個衣着華麗的女子側目多看兩眼。楚傾站在左丞府門前片刻，便有小厮迎了出來，是張新面孔，想來也認不得她，一到她跟前，就恭敬開口，
“我家小姐等着姑娘呢，請吧。”
說完，楚傾勾了勾嘴角，她想她應該已經知道，是誰這麽急着喚她來楚府了。
楚傾徑直走向玉蘭閣，毫不在意下人丫頭們的眼色，既然回來了，她自然就是要把楚傾回了左丞府的事宣揚出去，好來挽救挽救自己僅有的名聲。
那小厮跟在她身後，疑惑至極，這姑娘對府裏，怎麽比自己還熟啊……
左丞府沒什麽變化，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便是大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
玉蘭閣在最北面，房上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挂着各色鹦鹉、畫眉等鳥雀。臺矶之上，坐着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
楚傾并未停頓，任小厮推開了房門。便走進了房門。
裏面坐着的，是楚蘭。
她一身寶藍色長裙，襯得身材曼妙。嬌俏的臉一如從前，即使經歷過那麽大的變故，也未顯憔悴，看來在娘家的日子，過得不錯。
楚蘭盯着她，臉上既無無半深沉，也無久別後的意外。
“蘭兒在這，等你多時了。”
她擡了擡手，就有丫鬟自身後給她倒了盞茶，楚傾這才看見她身後站着的，是靈兒。
“哦，我回來之後缺個照看的，就把她要過來了。你不介意吧？”
“……”
“嗯，看這衣着，看來他死後，葉家還沒徹底敗光啊……”
楚傾抑下心緒，不再看她身後低垂着頭的靈兒，
“你今日找我來，何事？”
話落，楚蘭竟笑出聲來，素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水。
“楚傾，你我之間，不必這麽揣着明白裝糊塗吧？”
“若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你不該回來！”
楚蘭猛然站起來，沖楚傾的背影大喊出聲。
她不該回來，不該讓她想起過去，不該将她吓醒，讓她算計着她又要……被奪走什麽。
楚傾回轉過身，眼神淡漠，
“我的事，你早知道了？”
“是。”
看她回答的幹脆，楚傾緩緩踱步到她跟前，
“你若不将此事宣揚出去，大可當我沒回來。”
楚蘭愕然，随即勾起了唇角，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她。
“是，是我宣揚的，我就是要讓京中的人都看看你！楚家大小姐，有多不要臉！以何為宿，與何為伴！你把葉大哥，當什麽！”
她一口氣說完，雙目都泛了紅，然後才掩着眸色，不斷平複着呼吸。
楚傾看着她失了冷靜的樣子，不由冷笑，
“那你現在可滿意了？”
“楚傾，我最看不慣你這副無論發生什麽都事不關己的樣子。”
楚傾嗤笑，不想再與她廢話，
“看來是讓你失望了。”
楚蘭看她回轉過身，心裏怒意更甚，
“父親知道了此事，還未表态……”她看到楚傾頓住腳步，才放慢了語速，“過幾日，我還打算與他去逸雲軒看看……”
“現在，你可以選擇離開邺城……”
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留在這……
“……”
楚傾還是走出了房間，未再說一句話。楚蘭并未阻止，頹然的坐回了椅子上。感受到肩上靈兒的不斷按摩，楚蘭悠悠嘆了口氣。
此次，多虧了這丫頭，出去采辦時跟上了那個名叫舒禹的男子，才找到了逸雲軒。若不是她，她還真不敢如此肯定，她回來了。
“小姐，就這麽放回去麽？”
楚蘭不語，揉了揉太陽穴，
“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聖上那邊，她也必須得到一個态度，楚傾絕對不能留在邺城，若她非要留下，她依舊可以，不擇手段，這次，絕不會再心軟。
靈兒看着楚蘭眼底的陰沉，面色如常，她似乎與之前不大相同，眸子裏的怯懦與純良，早已泯然。
回去的路上，楚傾想了許多，既然躲不過，她便要早做準備。
逸雲軒外，葉離繁蕪舒禹三人都在門口等着，面色凝重，看到那個架勢，她便猜到了緣由，只得走到他們跟前，
“主子，回來了。”
“……”
“面色不太好。”
“……”
“楚姑娘……”
“好了，先進去吧。”
推開房門，葉初陽的神色，跟她想象的一樣：陰沉着眸子，緊抿着薄唇，周身的氣息如陰天時的空氣，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楚傾一出現，他的視線便落在她身上，卻不發一語，
楚傾讓葉離與舒禹先離開，關門之前做了一個讓他們安心的表情，然後才看向葉初陽。
“你今日出去，事情都辦好了麽？”
“……”
“回來的有些晚，我都餓了。”
“……”
很好，自己被無視了，他一個字都沒說，連動都沒動。楚傾聳了聳肩，轉身往門口走去。手還沒碰到門，就感到身後一陣風，下一瞬，自己就被抵在了門板與他的胸膛之間。
“去哪？”
“餓了，去吃飯。”
“我沒讓你走！”
“你又沒說！”
“……”
楚傾看着他幽深的眸色，感受到他高大身形的壓迫感，只感覺到狹小有限的空間裏空氣越來越稀薄，即使自己說的話他沒再反駁，但她心裏卻有些虛了……
動都動不了，幹脆也就不反抗了，不知過了多久，葉初陽才沉悶開口，
“今日，去楚府了？”
即使是疑問的語氣，卻帶着無奈與肯定。
“嗯。”
“你倒是敢自己去……”
“那個，你先……先放開我。”
“……”
葉初陽後退了幾步，放開了手。楚傾得了自由，立馬揉了揉自己的腰，察覺到葉初陽的視線，才猛然站直身子，将袖中的銀針全都拿了出來，數量……大概幾倍于平時。
“今日是我不該擅自出門，行了吧……”
葉初陽沉默，但周身的戾氣消散的徹底，
“嗯……我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葉初陽點頭，算是讓她說下去。
“日後……我可能會住回左丞府。”
“不行。”
“你說不行就不行啊……”
葉初陽看着她過分活潑的樣子，卻知道她對左丞府的厭惡，若不是為他隐藏身份，她斷不用回那個地方。
“你不必為我做到此等地步。”
楚傾不語，在她看來，既然說過與楚府再無瓜葛，那她即使回去也不起波瀾，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吧……
“你若不願意，我就只能離開邺城，到時候離你更遠……我不願意。”
葉初陽眸色漸暖，這是他印象中，楚傾說的為數不多的情話。
“嗯，我知道。”
“我若住在別處，也情理不和。不過在左丞府，也就要勞煩你看我時多翻幾次窗子了。”
“……”
葉初陽勾起唇角，以前他沒少翻好麽……為了能讓楚傾回他一句話，他可是将自己前半生未說的話都補回來了。
“喂……你幹什麽？”
“幫你揉揉腰。”
葉初陽一臉認真，大手則一直捏着她腰椎兩側，
“你……我跟你說正事！你答應嗎？”
“待定。”
“你！”
楚傾知道葉初陽暫時是不會答應的，只能日後看情況再說了……
“我餓！”
葉初陽終于頓住動作，
“我讓他們端上來？”
“我要自己去後廚……”
“……”
葉初陽妥協，放下了游曳在她腰間的手，拉着她一起出了房間。
在一樓守着的舒禹等人看着葉初陽拉着楚傾，臉上晴空萬裏的樣子，疑惑剛才不是還陰雲密布的麽？怎麽這麽一會就雨過天晴了？
“人家相愛，咱這些人不懂……不懂。”
幾人看向從不遠處走來的逸落逸霖等人，反應各異。
葉離是最淡定的，畢竟他與他們也算舊識，見慣了他們的樣子；舒禹則後退了兩步，躲到了葉離身後，是正常人的反應；繁蕪則後退了很多步，直到退無可退，他記得那個叫逸落的，現在還惦記着讓自己入夥的事呢……
“你看你把人家吓的……還非說那麽油膩的話！”
逸落說完，就快走幾步将繁蕪拽了回來，
“你不必如此，我們逸雲軒，向來不強人所難。”
繁蕪拂開他的手，決定立刻去外面擺攤寫字。
舒禹在葉離身後躲得更深，逸落注意到他的動作，向葉離走了幾步，視線還未到他身後，就聽見葉離陰沉的聲音，
“他，你最好別動。”
“……”
逸落抿嘴，掩面咳了幾聲以掩飾尴尬，他這沒出手，連句話都沒說呢……罷了，他們逸雲軒，有他們就夠了！不入就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