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終身大事
3終身大事
第二日一早，楚傾在塌上睜着眼睛，眼神空洞的望着房頂。突然聽到房梁上的聲音，她眸色驟冷，語氣低啞
“誰……”
半晌無人應答，楚傾暗自捏住指縫間的銀針，剛想動作，便見一抹紅色身影自房梁上跳下來。
“我，是我啊……”
楚傾臉色陰沉“葉……葉什麽來着？”
他依舊一身紅衣，額間梅花嬌豔，他撇了撇嘴，故作失望
“葉初陽，是葉初陽，什麽啊，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記住。”
說完，他自顧自的坐在了桌子上，還不忘給自己倒了杯茶。楚傾臉色徹底暗下來
“你想幹什麽？”
葉初陽看着榻上發絲淩亂，随時會蹦起來撓他的小貓，不由笑了笑
他眼波流轉，婉轉低語
“等我喝完，我在梁上趴了半宿，累都……”
“你說什麽？！”
楚傾打斷他的話，低吼出聲。意識到說錯了話，葉初陽舔了舔唇，
“那……那個，我來尋你，是有正事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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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傾打量着他，他入相府如入無人之境，且氣息穩健，內力深厚，以致在閣內呆了這麽長時間都未被發覺，絕不是一般殺手暗衛比得了的，自己打肯定是打不過他，也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只能靜觀其變了。
“說……”
楚傾考慮，他是想幫誰？莫不是楚蘭和側妃，畢竟倆人消停了很長時間了也該興風作浪了；亦或是楊映雪？那女子遠在邊關卻知曉京中之事，渾身的氣魄也不像是個等閑之輩，這個可能性大；又會不會是前幾日季大夫家被自己得罪的千金小姐，那女子小肚雞腸，不是不可能；也或許是……
“嗯，昨日我和你說，我……對你一見傾心的事……你……還未答複我呢……”
等等……沉吟中的楚傾聽到這害羞的語氣，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半晌，她臉色鐵青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我的終身大事，自然是正事。”
“……”
“你為何不說話？”
楚傾閉了閉眸子，深吸一口氣
“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我不……”
“葉公子，你偷入小姐閨閣，當真不顧及名聲麽？”
“名聲？楚姑娘不顧，我便不顧……”
“你！”話到嘴邊，楚傾似想到什麽，竟微微一笑，緩緩下了榻，她只着一身白色裏衣，露着纖長的脖頸和雪白的鎖骨。還邊走邊把玩着垂至腰間的長發。
待走到葉初陽身前，用從未有過的語氣低語
“好啊，那我們今日就做些不顧名聲的事好了。”
葉初陽臉色變了變，他從未想過來這還要應付這種情況，也從未想過那個冷美人會有這一面，待反應過來，楚傾已離他更近。
看着葉初陽微紅的耳根，楚傾斂下眸子，手中的銀針也精準的刺向葉初陽。随即，閃身離開，她又坐回塌上，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葉公子再不滾，半個時辰後，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姐姐，都日上三竿了，你還在睡麽？”
門外傳來楚蘭的聲音，楚傾凝眉
看向葉初陽
“還不快走！”
葉初陽依舊笑的雲淡風輕
“我會再來找你的，等着我。”
楚蘭推開房門的那一刻，葉初陽也沒了身影，楚傾幹脆倚在床榻上，盯着緩步而來的楚蘭。
“姐姐，昨日宴席，你怎的才到一半就回來了，我本打算和你一道回來的。”
聽着楚蘭的嗔怪，楚傾嗤笑
“席間不舒服，便先回來了。”
“不舒服？”楚蘭掩面“姐姐身子不适，竟還能将舞跳的那麽好。”
“妹妹見笑了。”
“那不知姐姐能否教教我？”
“靈兒，進來幫我梳洗。”
“是，小姐……”
見楚傾未理她，楚蘭臉色變了
“姐姐不願教，就算了，可惜……”
“嗯，不教……”
“你！”
威脅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她堵了回來，楚蘭氣急敗壞，楚傾依舊平靜，這舞本就無法教她，楚蘭無半點內力，怎能跳得下去。
楚傾梳洗完畢，坐下抿了口清茶
“若沒什麽其他的事，妹妹可以走了。”
楚蘭忍無可忍，剛要發作，便聽門外有人喚她“蘭兒……”
楚蘭起身，換了副眼眶微紅的樣子，來人一進來，就站到楚蘭跟前
“蘭兒，聽玉蘭閣的人說你一大早就來了這，我就來尋你。”說話的，是三皇子高晟，也是側妃李霜最引以為傲的，輕而易舉釣到的金龜婿。
他看到楚蘭的樣子，臉上笑意漸無“怎麽了？”
“沒什麽，是蘭兒不好，惹姐姐不高興了……”
高晟轉頭低呵“怎麽回事？”
楚蘭的丫頭反應極快“是，是小姐問了幾句昨日宴會上的事，不知怎的，大小姐就生了那麽大的氣……”
“楚傾……”
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楚傾不語，高晟以為她是不敢再狡辯，就更擺起了皇子的架子
“那舞，不是人人都想看的，堂堂相府嫡女，別讓人笑話為舞姬才好！”
楚傾面色陰冷，但礙于身份，不好說些什麽，今日這虧，怕是吃定了。
“你好自為之，若有下次，管你是誰，我定不饒你……蘭兒，我們走……”
看着倆人的背影，楚傾無奈，這高晟怕是真心喜歡楚蘭，不然，何至會愚笨成這樣。也罷，反正要找她楚傾算賬的人又不多這兩個。
鬧劇結束，楚傾想起今早的事，思慮下喚來靈兒
“去查查，近日才到邺城的那個葉初陽的底細。”
“是……”
雖摸不清他的意圖，但這人武功深不可測，若無關緊要也罷，若對自己有威脅，便留不得他了。
？
夜幕之下，一縷月光透過窗戶，落在紅衣男子的臉上，映得額間的梅花又嬌豔了幾分。寬大的紅衣下他的鎖骨若隐若現，隔着紅色的床帏，他低語
“查到多少？”
“這楚家大小姐二十有五還未出嫁，且一向甚少出府，也不與人打交道，但據說仇家不少……”
“嗯……還有呢？”
“嗯，他還曾與沈将軍有過婚約……”
葉初陽眸子黯了黯
“還有呢……”
“主子，查……查不出來了。”
“廢物，你說的這些用你們查麽？！”
“主……主子息怒，那女子不識好歹，竟對您下毒，用不用……”
霎時，葉初陽閃身到黑衣男子面前，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提起，如玉的臉上不再有笑意，反而陰冷至極，他低啞開口，
“沒我的命令，誰敢動她，我殺了他！”
他的手不斷用力，直到一名着深藍色長袍的男子入內，他才停止了動作，将人摔在地上。
那男子垂首，低語“主子……”
葉初陽未說話，那男子對在地上的人低呵“還不快滾……”
人走後，那男子才說話
“主子用隐衛查個女子？”
“可惜，連隐衛都查不到什麽。”
“主子……可是上心了？”
葉初陽勾了勾唇，不語
“據葉離看，那女子，怕也是上了心。”
“……”
“那左丞府的大小姐，在調查主子。”
話落，葉初陽笑容更大，桃花眼也染上了笑意，據他所知，這丫頭查他，絕不是什麽上了心，怕是在看他是敵是友，斟酌是殺是留。當真，是有意思。
“屬下也沒查出什麽，只是覺得一事蹊跷……”
“說……”
“只是件小事，這楚傾幼時被送去晉陽長達兩載有餘……這段時間，她未受人約制……”
“為何？”
“屬下……不知，但算時間，也是從那回府之後，楚傾的性子也不太一樣了……”
葉初陽斂下眉，她現今的性子，是那兩載所致麽……
楚傾，我竟真對你有些……上了心。他勾了勾唇，一身紅衣隐入黑夜之中，他，想去趟晉陽……
“安叔叔！安……”
楚傾猛然從塌上坐起，汗，浸濕了額前的碎發，她大口喘息着，雙手捏緊了裏衣的衣襟。她這是怎麽了，已經許久未曾夢到過他了，為什麽現今……
她縮成一團，抱緊雙膝，低喃，
“安叔叔，你可是在怪我，八年了，卻還是未找到，害你的兇手……”
“是傾兒不好，您救了我，我卻……”
“安叔叔……”
夜涼如水，總有那些不願想起的記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聲不響的出現。總有一些人在哭泣，也總有一些人在恐懼，生死也好，離別也罷……
第二日一早，楚傾還是靜坐在傾塵閣內，一夜未眠…她便胡想了一夜，閉上眼睛，便是安子陌的臉，她愧，睜開眼睛，便是沈宸钰的臉，她恨……
她自嘲的笑了笑，她這半生，欠別人的還不清，別人欠的自己卻收不回，當真是勞累……
“傾兒！”
門外的聲音使楚傾回神，她擡眸便見一穿着月白長服的男子，他墨發束起，整個人說不出的爽朗秀氣，他背對着晨曦進了門，走到楚傾身邊。
他有雙墨色的眼睛，親切和善，透着股書卷氣
“傾兒又在發呆……”
“表哥，別那我打趣……”
“有麽？”他一笑，眸子更亮，楚傾見她的樣子，心裏有了主意
“表哥真不愧對月華公子這個明號，若是京都小姐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怕是又有人要芳心暗許了……”
話落，男子皺了皺眉
“傾兒如此打趣我，果真高興麽？”
“我是說真的，表哥至今還未婚配，都少姑娘翹首以盼啊……”她這表哥名楚洛，已二十有七了，平常男子這個年歲，孩子都上了私塾了，他倒好無妻無妾，連通房都沒有，不惹人非議是不可能的。
說來，他身世可憐，楚家本有楚澤楚楓兩系，可在表哥楚洛十歲的時候，楚楓家失了大火，只有在府外的楚洛一人生還，此後就只能把年幼的他寄養在楚澤家，待他弱冠，才搬出左丞府。現今，他已是三品文官，仕途通順，卻空置着宅子，無人作伴。
從小到大，他對楚傾極好，也正因如此，楚傾才會總為他的大事操心……
“不說這個，聽聞前幾日，你進了宮？”
“嗯……”
“哦……我……我也是聽人提及，前幾日我去了趟戶部，沒趕上宴席……”
“嗯……”
“你還不知道吧，你跳的掌中舞，可讓京都的人傳的沸沸揚揚的，可惜，我沒親眼看看……”
“表哥……我知你想問什麽。”她了解楚洛，他只有在她遇事時才會匆匆來看她。
楚洛幹咳了兩聲，笑容漸淡
“他……見到了……”
“嗯……”
“那……”
“表哥，我是不是很傻……”她打斷他的話，低語。楚洛聞言皺着眉頭，伸手摸着她的發頂
“怎會，傾兒，是那姓沈的欺人太甚……”
“是麽……”
楚洛眼底閃過心疼，努力勾了勾唇角，想扯開話題
“我家傾兒這麽美，日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楚傾斂下眉，低語“嗯……”
她不再說話，半晌，楚洛嘆了口氣，故作輕松
“過幾日游船會，傾兒可否和我一道？”
“表哥，你知道的，我從不……”
“就當去散散心，成天悶在閣子裏怎麽行……”
“……”
“當表哥求你……”
看楚洛的樣子，楚傾無奈點了點頭，她不想再讓他為她擔心……
“好，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嗯……”
“我今日還有些事，就先走了，過兩日，我來接你！”
“好……”
楚洛邁步，剛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
“怎麽了？”
楚洛表情嚴肅，權衡了許久，才道“我能否再求你件事。”
“你若再用求這個字，我就真不理你了”
“傾兒，你能否別再叫我表哥，能否像以前那樣叫我……”他不知，八年前她只是去了趟晉陽，為何她人也變了，對他也變了……
“叫我洛大哥，好不好……”
無人應答，楚洛掩下失望，對她笑了笑，轉身離開，卻在走到門口時，聽到楚傾喊了句
“洛大哥，記得兩日後來接我。”
背對他的楚洛眼裏似落了星辰，眉眼間全是笑意，他邊走邊朗聲開口
“好！”
即使無人可依靠，但楚傾高興，高興有人還是在乎她的。她很幸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