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塊餅引發的血案
常子秀将侄女拉起來,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哄她別哭。可常紅是個哭包,一開哭了哪裏剎得住。
常家堂屋裏兩個孩子一起撕心裂肺地大哭,羅老太太被吵得心煩,不住地揉着腦門。趙氏氣惱地罵:“松哥兒,快起來,不然我揍你了!”
回答她的是常松更大聲地嚎叫:“我要蔥油餅,明明還有,姑姑就是不給我。”常子秀火大,憤然道:“就不給你,每次都是你鬧得兇,二嫂你也不管管。”
馬氏正給三歲的女兒常橙掰着蔥油餅,一口一口地喂她,被小姑子點名埋怨,她才看了一眼地上的兒子,軟綿綿地道:“小兔崽子還不起來,回頭你爹回來,看他不打得你屁股開花。”
常松仿佛沒聽到他娘的話一般,照舊打滾嚎叫。常子秀不滿地看着馬氏,道:“二嫂你這麽跟松哥兒說話,他能怕你才怪,你得兇一點。”白氏委屈地道:“我怎麽不兇了,這孩子被你二哥慣得脾氣壞透了,我的話他都不聽我有什麽法子。”
趙氏嘆了口氣,道:“子秀,将那餅給他一個吧,堵住他的嘴,省得他在這吵人耳朵。”
常子秀堅決拒絕:“不行,四哥買的時候可是說過了,孩子們一人一個,三嫂一個,祖父祖母還有爹娘一人一個。娘你不能這樣,每次松哥兒一鬧就給他,你們這麽縱容下去,他小小年紀就養成了占便宜的習慣,長大了可怎麽辦。你看人家柏哥兒,從來不像他這樣。”
趙氏道:“柏哥兒不是比他大着兩歲嘛,等他大了懂事了就好了。我不吃,你把我那個給他吧。”常子秀沒法子了,憤憤不平地一邊拿蔥油餅一邊嘀咕:“柏哥兒像他這麽大的時候也不這樣,你們就慣着他吧,看慣出個什麽禍害出來。”
常松目的達到立馬翻身爬起來,一下就不嚎了,正打算接過蔥油餅,門口卻有人冷冷地道:“子秀,把蔥油餅收起來不給他吃。”
常子秀一擡頭,才發現祖父常建禮板着臉站在門口。常建禮從田間回來,已經在院子裏站了一陣子了,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老爺子是這個家的絕對權威,他老人家一冷臉,屋裏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常建禮在椅子上坐下,面沉如水,稍後吩咐道:“柏哥兒你去院子裏給我拿一根竹枝條來,松哥兒你過來站好。”松哥兒怯怯地看了一眼曾祖父,又看了一眼馬氏,腳步卻不挪窩。
馬氏臉色發白,顫抖着嘴唇,到底還是硬着頭皮求情了:“祖父,松哥兒錯了,您饒了他吧。”常建禮仿佛沒聽到馬氏的話一般,只管盯着松哥兒,冷冷地道:“還不過來,你再磨蹭,稍後我就多加幾棍子。”
常松一邊走過來一邊嚎啕大哭:“太爺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別打我,我求求您了。”常橙見哥哥哭了,也哇哇大哭起來。
常建禮怒道:“馬氏,你是死人不成,快将橙姐兒抱出去!還有你們,都出去,別在這裏礙老子的眼!”馬氏被吼得一陣哆嗦,抱着女兒倉皇地跑了出去。
屋裏的女人都被趕了出來,常柏也拿來了竹枝條,常建禮抄起竹枝條,刷刷刷照着常松的小腿肚子就是三下。這種竹枝條打人極痛但絕對不會傷及筋骨,乃是鄉下家長教育孩子的必備神器。
常松挨了三下,痛得跳了起來,殺豬般地一聲聲慘叫響徹雲霄。從這凄厲無比的嚎叫聲中可以聽出,這回這熊孩子可是真嚎了,半分都不摻假。
“叫你嘴饞,叫你撒潑!沒規矩的東西,不知道學了誰這般沒臉沒皮!你這樣的東西,走出去都丢我常家的臉!”堂屋裏常建禮一邊怒罵一邊刷刷刷又是幾枝條,常松給抽得嚎叫不絕于耳。
趙氏心疼極了,哭喪着臉拽着羅老太太的手央求道:“婆婆,您去屋裏勸勸公公吧,松哥兒還小,經不得這麽打。”一旁的常子秀看了看自家老娘,忍不住撇嘴,心道又不是大棍子,不過竹枝條而已,打人痛歸痛,可絕對不會打壞人的。松哥兒早該有人這麽下死手地教訓了。
羅老太太淡淡地對兒媳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公公的脾氣,我進去勸有用嗎?放心,不過竹枝條而已,不會傷到筋骨的,子梁子樵他們四兄弟小時候誰不挨過他祖父的竹枝條,那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心疼過。孩子是不打不長記性,誰家的孩子不是這麽打大的。”
真是狠心,合着孩子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馬氏憤然地看了一眼羅老太太,又狠狠地剜了一眼常子秀,心道若是小姑在兒子一開始撒潑哭鬧的時候就給孩子一個蔥油餅,至于被祖父看到孩子在地上打滾那一幕嗎?
嘴饞,誰家的孩子不嘴饞!孩子們都幾個月沒吃上零嘴了,想多吃點過分嗎?若是婆婆不那麽摳門,趕集大多舍不得給孩子買零嘴,松哥兒至于為個蔥油餅鬧成這樣子嗎?
四弟上回給縣城裏的人做工,因為勤快主家很滿意,結工錢的時候人家多給了點錢,依照家裏的規矩,這錢不用交給婆婆,算是四弟自己的私房錢。四弟心疼幾個侄兒侄女,自己拿出錢來給孩子們買零嘴,孩子們今日才吃上蔥油餅。
沒規矩,什麽叫規矩?她只知道家裏有零嘴就該大人讓着小孩,盡着小孩吃。大人也好意思和小孩子争那口吃的,偏他常家就做得出,她怎麽就嫁了這樣一戶人家!馬氏越想越憤恨。
可惜她滿腹怨氣又不能發洩,只能将頭死死地埋着,渾身氣得發顫。她握拳的手因為太過用力,關節泛白,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而不覺痛。
裏頭松哥兒尖利的哭喊聲實在是瘆人,孟氏肚子裏的孩子受驚,重重翻了個身。孟氏皺了皺眉頭,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牽着常藍走到一邊去了。
松哥兒被常建禮足足抽了十多下還不算,事後又被拎着丢到了院子角落罰站。“饞嘴的東西,今晚別吃飯了。不餓你一頓你是永遠不會長記性!聽着,誰都不準搭理他,更不能偷偷給他東西吃,不然我連她一起打。”常建禮冷冷地掃了一眼在場的女人們,背着手回了堂屋。
“娘,我口渴,要喝水。”松哥兒一邊抽噎着一邊可憐巴巴地望向馬氏。孩子們夏天都只穿一條薄褲子,松哥兒因為長個子褲子又短,晃悠悠地才到腳踝上頭一截的地方,馬氏随便一眼就看到兒子腿上被抽得紅裏泛紫的幾條印子,眼淚差點沒飙出眼眶,強忍着眨了回去。
她心疼兒子,可常建禮的權威又不敢挑戰,只能求助地望着羅老太太。羅老太太看了看被打得蔫頭巴腦的曾孫,嘆息道:“太婆這就去給你端水來。”馬氏看了一眼兒子,到底還是狠心走了。
常子勝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掏錢買了零嘴給家裏人吃倒惹出了一場禍事,他這時候正在楊雨家裏和楊雨丈夫羅大安說得熱乎。常家溝和桐木沖相鄰,兩個村的人彼此基本上都認識,更何況羅老太太是娘家就是桐木沖的,常子勝和羅大安說起來還是表兄弟關系
羅大安和楊雨感激常子勝為了給自家捎信跑腿受累,常子勝則是想更多的知道一些楊家的情況,尤其是有關于楊雪的事情,于是賓主相談甚歡。
“家裏将二妹妹許給的那後生叫姜達是嗎?姜達,我想想是哪個。”楊雨沉吟着,低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姜達的模樣。羅大安笑道:“雖然說你們村和姜家灣隔得近,可畢竟不是你們自己村子的人,你哪裏認得那麽清楚。”
楊雨道:“他們村的人出去都要從我們村前過,我應該有印象的。子勝表弟你說說他爹娘的名字我興許就記起了。”常子勝說了姜達爹娘的名字,楊雨果然想起了,凝眉道:“是那個後生,嗯,個頭中等,跟大安你差不多。模樣嗎?單眼皮,嘴唇稍稍有些厚,挺一般的。”
羅大安好笑道:“怎麽,嫌棄人家模樣配不上二妹妹,可惜你再嫌棄也沒用,祖母和爹娘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鄉下後生只要勤快不懶惰,肯顧家,脾氣好不打人就行,模樣生得好能當飯吃?”
楊雨白了丈夫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只是說他模樣一般,又沒說嫌棄他,偏你就話多。祖母肯答應這門親事,自有她的道理,哪裏輪得到我來操心這事。咱們只管明日去家裏吃酒就是。”
羅大安呵呵笑道:“嗯,明日我得好生和這個姜達認識認識。這下好了,往後你們家再有什麽重活,我就多個幫手了。”楊雨點頭:“那是,興許有了姜達,往後爹娘就不怎麽喊你去幫忙了,畢竟姜家灣更近,喊起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