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
晚上吃過飯,大家都在院子裏坐着玩,四個孩子也沒有出去,把寶根寶華叫來後,幾個人圍在一起玩張抗抗給他們做的數字紙片。
六個孩子圍着十張紙片玩,寶根寶華沒學過,紙片上的數字也不怎麽認識,四福便做起了老師,一個個教他們。
寶根寶華畢竟年齡大了,不一會兒就認得了十個數字,幾個小朋友開始玩比大小,一會兒就玩入迷了。
周勵站在他們身邊看他們玩,順手拿一張紙片,看了看問:“這是誰給你們做的?”
其實周勵心裏早就猜出來是張抗抗做的,可他就是還要問一句。
“我娘。”四福很驕傲,他擡眼看向周勵,“你看這是我娘做的。”
四福指着上面的畫,繼續說:“這是我姐畫的。”
周勵看看那些畫,對三福道:“三福,你的畫畫的很好啊。”
三福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自己手裏的紙片。
看了一會兒,三福就喊:“二福,你錯了。你是6,不是9。”
二福氣死了,本想混過去,沒想到被三福給發現了,氣的擡頭瞪一眼三福。
三福不服氣,道:“你瞪我幹啥,你還想玩賴呢!”
然後轉頭對大福說:“大福,二福玩賴。”
二福立刻反駁:“我沒有。我沒看清罷了。”
周勵看着他們玩,聽三福一直喊,就說:“诶,三福,我發現了,你是不是沒喊過哥哥,一直都是大福二福的叫?”
三福低着頭,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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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福見終于有人提這件事了,立刻說:“就是。四福還會叫大哥二哥,她從來不叫,張口就是大福二福。”
三福擡眼看二福,一副我就是叫你名字了,以後我還是叫名字的表情。
“行了,叫什麽都一樣。”周勵怕他們吵起來,這一群孩子中就三福一個女孩子,周勵有心攔着。
“怎麽能一樣?”二福對周勵說,“那你弟弟妹妹也直接叫你名字嗎?不叫你哥哥?”
周勵嘴角抽一下,半天才說:“我沒有弟弟妹妹。”
幾個孩子都不動了,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周勵。
“那你有哥哥姐姐嗎?”寶根突然問。
周勵搖頭,“也沒有。”
他本以為這些天天和兄弟姐妹在一起吵架打鬧的孩子們會發自內心的說一句真好時,再看他們的表情,一副好可憐的樣子看着周勵。
周勵哼了一聲,傲嬌道:“不和你們玩了。”
周勵回到成年人的區域,三個人都看着他笑。
周勵伸腳勾一個馬紮,一邊勾一邊問:“你們看我幹什麽?”
馮坤就說:“看你傻。”
周勵瞧馮坤一眼,對着馮坤捏了捏拳頭。
趙永紅便對張抗抗說:“怎麽樣,你怎麽想的?”
張抗抗便說:“他們弄這一次,失敗了,短時間之內是不會再來了,而且,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是他們搞的鬼了。”
“其實想想也是。”趙永紅說,“那理發匠肯定是嫌你搶他生意了,以前他來理一次頭發,五分錢呢一個人,而且他整日走街串巷的,這附近一塊都讓他給包了幾乎。現在好了,咱們公社所有女人和孩子都來你這裏剪,外面的人也往你這裏跑,他肯定流失了一堆的人。”
“那不怪我。”張抗抗說,“如果他手腳幹淨的話,理了這麽多年了,我也插不進來。他對人動手動腳的,活該沒生意。”
趙永紅捂着嘴笑,“有時候我還真不知道到底哪個是你。”
張抗抗笑着問:“怎麽了?”
“你看你吧,平時是這個樣子,對孩子,是另一個模樣,碰到欺負人的人,也絕不手軟。有時覺得你就是一個文文弱弱的小女人,有時又覺得你特別牛。”趙永紅道,“反正總有另一面展現出來。”
張抗抗笑道:“我這是遇強則強。”
然後對着趙永紅眨一下眼,笑着說:“你可以叫我,百變女王。”
“咦~”趙永紅拖着長長的尾音,像唱戲一般,一邊拖一邊指着張抗抗笑。
張抗抗拿着五福的手,輕輕拍一下趙永紅的手背,道:“叫你驚訝!”
“不過也得多注意一點。”周勵突然說,“今天正好來的是兩個女人,而且又趕上了下工的時間,要是你自己在家,兩個女人還好一些,如果後面還有男的跟着,你和他們正面起沖突,吃虧的肯定是你了。”
周勵說完,就看張抗抗點頭道:“我知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那種人,敢借着理發對別人動手腳,就有更下三濫的招數,以後家裏要随時關着門,男人不讓他們進,過去這一段時間再說。”
張抗抗道:“好,我知道了。”
她轉念一想,又笑道:“其實,就算來一個男人,我也不怕,我也能制得住。”
周勵不知可否,看着張抗抗說,“那你來試試。”
張抗抗睜大了眼睛,“試什麽?”
周勵說:“就當馮坤是壞人,你看你能不能制住他。”
馮坤在一旁坐着,一副懵逼的表情,道:“我一句話也沒說啊,怎麽就把我扯進去了?”
馮坤想一想張抗抗的身手,他就有點怵。
周勵在一旁踢他一腳,“快快快。正好也可以讓趙永紅同志學一下。前一段時間她不是還說在玉米地裏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她嗎。”
說到這個,趙永紅渾身冷了一下,急急道:“周勵,你別說,我想想就渾身冷。”
“冷有什麽用,你得學。”周勵說着把馮坤從凳子上拉起來。
張抗抗沒聽趙永紅說過這件事,立刻問:“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你說過。”
趙永紅擺擺手道:“搬來之前了,剛進夏天的時候,那幾天快吓死我了,回來告訴周勵了,他和馮坤跟了我好幾天,後來就沒再感覺有人跟着我了。”
張抗抗舒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
說完她拉着趙永紅站起來,“快起來,我教你兩招。”
趙永紅也跟着站了起來。
周勵說:“開始吧,馮坤是壞人。”
馮坤:“……”
張抗抗想了想,讓馮坤站在她後面,然後對趙永紅說:“一般來說,如果有人,他都是從後面撲上來的。當然也有從前面來的,不過那種人不太多,那種人心裏極其變态的,以後我再和你說。先說大多數從後面撲過來的人。”
張抗抗說完,就對馮坤說:“你從後面抓住我的肩膀,然後這個胳膊繞過去,捂住我的嘴。”
張抗抗一邊對馮坤說,一邊給趙永紅解釋,“這是一般人攻擊時最常用的了,一個手制住你,一個手捂住你的嘴,怕你叫出聲。”
張抗抗說完,轉頭看一眼馮坤,見他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比來比去不敢上前。
張抗抗看着他,問:“你幹什麽呢,快啊。”
馮坤痛苦的看看自己的雙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張抗抗,半天才說:“不方便啊。”
張抗抗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這七十年代,以前她學習女子防身術的時候,經常和隊友搭檔,在這個時代,就是有傷風化了。
張抗抗想了想說:“你就做個動作,不碰到我,沒關系。”
馮坤還是為難,在一旁比劃了好久,怎麽才能不碰到張抗抗。
周勵在一旁看着,手心都出汗了,暗自罵自己出的是什麽馊主意,馮坤怎麽可能不碰到張抗抗。
周勵立刻往前一步,說:“要不,換一下吧。”
張抗抗看着周勵,“什麽意思?”
“這樣,我和馮坤來,你在一旁指導着。”周勵說。
張抗抗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便讓馮坤站好,周勵從後面攻擊他。
“你這樣,先咬他的手,然後,趁他疼的那一瞬間,往後掰住他的胳膊……”
張抗抗教馮坤怎麽怎麽做,然後讓周勵和馮坤走一遍。
周勵看着張抗抗,說:“行。”
第一遍很成功,馮坤輕松就制住了周勵。
張抗抗高興的對趙永紅說:“看見了吧,就是這樣。”
周勵也笑了,轉頭對馮坤說,“再來一次。”
馮坤皺眉,“還來?”
“嗯。”周勵說完,看向張抗抗,“你看好啊。”
張抗抗和趙永紅站在那裏看着兩個人。
周勵上前一步,一手捏住馮坤的胳膊,一只手捂住馮坤的嘴。
周勵說:“按你說的,他要先咬住我的手。”
張抗抗:“對。”
馮坤使勁搖頭,過了好久,都沒能咬住周勵的手。
周勵這才把手放下,馮坤憋的呼呼呼的喘着粗氣。
周勵便說:“看見了吧,他咬不住。”
馮坤叫道:“你用那麽大力氣捂住我的嘴,怎麽可能能張嘴咬你。”
周勵對着張抗抗攤手,然後說:“好,就算他咬住了我的手,我吃痛松開了一點,來吧,馮坤,第二步。”
馮坤再次被周勵箍起來,扭着他的胳膊往後掰。
可不管怎麽用力,周勵的胳膊壓根就扳不倒後面去。
周勵對張抗抗說:“看到了吧。”
張抗抗無奈的瞪了馮坤一眼:“你力氣怎麽那麽小。”
“誰能扳得過周勵啊,你看他的胳膊,跟兩個大鐵柱子一樣。”馮坤委屈道。
周勵就說了:“你的方法都對,但只可以用來對付力氣小的人,其實就算是馮坤,如果他這個身板的男人真的想攻擊你們,第一步咬他的手,你們都做不了。就算咬住了,你們也扳不動他的胳膊。”
張抗抗想了想,其實也是,她上輩子學的防身術,講實話,對付那時的一些整日泡在家裏的男人還好一些,他們常年蹲坐電腦前,不怎麽鍛煉。可這個年代,人人都是幹農活的,雖然不像周勵那樣都有腹肌,但手臂都是強壯有力的,就想想他們天天掄鐵鍁這些工具吧,說沒有力氣是不可能的。
張抗抗無奈的看了一眼趙永紅,然後問周勵,“那你說怎麽辦?”
周勵便說:“遇到這種事,第一,不要戀戰,馬上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一邊跑一邊叫人。”
“尤其是你剛剛說的那個,既然咬到他的手,他都疼的松開你了,幹什麽還去扳他的胳膊,趕緊跑啊。”
張抗抗想了想,也是,上輩子,她爸爸就和她說過,萬一遇到壞人,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戀戰,能跑就跑。
“就像剛剛我說的,你自己在家,萬一來了男人怎麽辦?大門敞着,你往外面跑。記住,不要往裏跑,你跑進屋裏,他跟進去,把門一關,你就再也出不來了。要往外跑,只要跑出去,外面都是人,就不怕了。知道了吧。”周勵看着張抗抗說。
張抗抗見周勵一直盯着她,語重心長的教她,是真的關心她,便說:“我知道了。”
周勵收了他嚴肅的表情,換上一副輕松的笑,對張抗抗說:“不過,你那兩下子,對付女人完全沒問題。兩三個都能應付的來。男人的話,他本身的力氣就比你大很多,所以,不要以為你會一點,就和他正面拼,先跑,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以後怎麽燒?”馮坤突然問。
周勵看一眼張抗抗,一字一句說:“找我。我去手撕了他。”
馮坤聽了,連連後退,裝作不可思議道:“周勵同志,你太血腥了。”
張抗抗看向周勵,感激的朝他點點頭。
周勵也在看她,眼神裏卻有些意味不明在裏面。
張抗抗立刻低下頭,沒再看他。
趙永紅還陷在混亂裏,她想起那次被人偷偷跟着就頭皮發麻,立刻問:“就沒有能制住男人的方法,一招就倒的那種。”
張抗抗看周勵和馮坤一眼,悄悄拉趙永紅一把,“有,一會兒我給你說。”
周勵聽見了張抗抗在和趙永紅說悄悄話,然後拉一把馮坤說去換衣服吧,出了一身的汗。
周勵拉着馮坤還沒走到門口,回頭往後看一眼,正好看見張抗抗偷偷教趙永紅一個必死招式。
周勵只看見張抗抗輕輕一擡膝蓋。
做了一個往上擡膝蓋的動作。
周勵只覺得自己下面好像突然一疼,連忙捂一下。
馮坤奇怪的看向周勵,問:“你幹什麽呢?”
周勵頓時汗如雨下,搖着頭說:“太狠了太狠了。”
“什麽太狠了?”馮坤不解。
周勵拍拍馮坤的肩膀,拉着他進了房間,語重心長的對馮坤說:“這幾天你可別突然在後面拍趙永紅肩膀啊。”
馮坤問:“為什麽?”
周勵往下撇一眼,道:“保重,兄弟!”
張抗抗教完了趙永紅致死一招,趙永紅學的風生水起的,興奮的不得了。學的差不多了,她就囑咐張抗抗還是要想點對策,那人敢弄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得防着點。
張抗抗說她會好好想一想的。然後招呼孩子們洗洗睡覺去了。
一九七零年十月二十九日。
早晨大福二福起來就去割草,天一冷,草越來越不好割了,兩個人光割草就要用很長時間,于是起的更早了。
割完草回來,大福和二福又把羊和雞喂了,張抗抗一直在雞窩那裏等着,一動也不動。
二福看見張抗抗一直在雞窩旁邊蹲着,就走過去問她:“你幹什麽呢這是。”
張抗抗摸一下二福的腦袋:“等雞下蛋呢。”
二福伸着頭往裏看一眼,的确雞窩裏卧着一只母雞。
張抗抗就說了:“這天一冷,雞蛋越來越少了。”
二福想了想,也是,他們好就幾天沒吃上雞蛋了。
張抗抗見二福偷偷咽口水,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二福,這雞蛋下來了,還是不能吃。”
二福點點頭:“我知道,你說過了,要去看你大姐。攢了好幾天的雞蛋了不是。我不饞,不吃。”
張抗抗嘆口氣,“下次下了蛋,都給你們吃。”
大福在一旁喂完了羊,聽見張抗抗的話後說:“以前也沒吃過,現在只是幾天不吃而已。”
張抗抗欣慰的對着大福笑了笑,說:“那我就不在這裏看着了,我去做飯。”
二福說:“你放心吧,我替你守着,看着她一定不讓她把蛋給踩碎了。”
二福想起之前的事就心疼,有只母雞下了蛋,估計太疼了,暈乎乎的,一腳踩下去,竟然把蛋踩碎了。二福去拿雞蛋的時候,一摸一手的蛋液,心都在滴血。
二福就眼睛也不敢眨的看着那只母雞,等了一會兒,蛋下了,二福立刻伸過手進去掏了出來。
“下了?”大福問。
“嗯。我給她送去。”二福捧着雞蛋就往廚房跑。
到了廚房,二福把雞蛋放筐子裏,仔細數了數,都攢了快二十個了。
張抗抗做好了飯,看見二福在數雞蛋,便問:“怎麽樣,多少了?”
二福說:“十八個。”
張抗抗本想攢夠二十個再去呢,想着十八就十八吧,不能再拖了。
大家吃完了飯,張抗抗又囑咐好三福和四福事情,趙永紅讓她放心去,中午她肯定回來給孩子們做飯。
張抗抗把五福包好,用布袋把五福包在自己後背,就準備去縣城了。
張領娣也來了,在院子裏等着張抗抗。
張抗抗把一籃子雞蛋拿出來。雞蛋下面二福和大福特意給鋪上了細軟的幹稻草,防止雞蛋碰碎。
張領娣走過去一看,“這麽多?”
張抗抗就說:“這天一涼,雞下蛋也少了,攢了好多天了,才攢了不到二十。”
張領娣就說了,“不少了,不少了。”
張抗抗又拿一個布包,遞給她姐說:“姐,我還要背五福,這個包你背着吧。”
張領娣往裏看一眼:“你拿的啥啊?”
她說完伸手往裏一翻,都是一包一包的,包的特別好。
張抗抗笑道:“我去供銷社買的,有包紅糖,還有一包點心,一包大餅,咱姐不是愛吃大餅嗎。還有一些日用的東西。”
張領娣往裏看着,道:“這得花多少錢啊,怎麽買這麽些。”
張抗抗便說:“不是一次買的,自從你上次說要去看大姐,我就慢慢攢着。對了,姐,我屋裏還放着你的一件衣服,我拿之前的衣服改的,給你改了一件,給大姐改了一件,咱回來後,你想着拿回去。”
張領娣聽了,眼睛眉梢都是喜的,可立刻又沉下了臉說:“你看你,一個人帶着這麽多孩子,你還給我改什麽衣服啊?”
“怎麽了,我願意給姐改。”張抗抗看着張領娣說。
張領娣笑了,道:“行行行,等我回來就試試。咱走吧,不早了。”
轉頭看見趴在張抗抗背上睡着了的五福,說:“瞧這五福讓你給養的,白胖。前幾天我上工的時候,她們沒事還在那裏說呢,說你把這幾個孩子養的又高又胖了。不說別的,就二福,以前瘦的跟個麻杆一樣,個子又小,你看現在長胖了,也高了。”
張抗抗笑着說:“他愛喝奶。四福就不愛喝,怎麽也灌不進去。二福抓住就是一碗。”
“喝奶?”張領娣吓一跳,“他喝誰的奶?”
張抗抗無語了,嘆口氣道:“二姐,你想什麽呢,他喝的是羊奶,我不是和你說了,我一點奶都沒了,五福滿月沒多久,我的奶都回去了。”
張領娣聽了,搖搖頭道:“你呀,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你一個人帶這麽多孩子,這麽累,多好的奶都給累回去了。你,哎,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聽。”
張抗抗知道她二姐要說什麽,立刻拉一把張領娣,阻止她再說下去。
張抗抗看一眼在堂屋門口坐着一直看她的三福和四福,說:“你小點聲姐,三福四福都聽見了。”
張領娣回頭看一眼三福四福,只是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了。
張抗抗又囑咐三福她走了之後,就立刻把門在裏面插上,等中午趙永紅回來再開。
三福都一一答應了。
張抗抗和張領娣還沒出門,四福就沖了出來,跑到張抗抗身邊,緊緊抱着張抗抗的大腿,擡着臉說:“娘,你什麽時候回來?”
張抗抗低頭看一眼四福,她知道四福什麽意思,四福其實是換了個問法,他其實是想問張抗抗不會不回來了吧。
張抗抗蹲下去,看着四福說:“我下午就回來了。”
四福點點頭,又說:“娘,你要不把五福留下吧。”
“不行,五福太小了,你和姐姐看不了她。我要走了,早去就能早回來,四福你聽姐姐的話。”
四福依然不肯撒手,擡臉看着張抗抗。
張抗抗便說:“娘騙過你嗎?”
“沒有。”四福搖頭。
“那就是了,娘很快就回來。你和姐姐在家聽話,把門在裏面插上,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好姐姐。”
張抗抗這麽一說,四福就松開了手,說:“我保護姐姐,娘你走吧。”
張抗抗出了門,站在門口聽見裏面插上門的聲音後,才和張領娣一起走。
張領娣看她一眼,十分不滿意的說:“你啊,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張抗抗笑道:“怎麽了二姐。”
“你說你對他們這麽好幹什麽?要知道,那是別人的孩子,你養不熟的。你相不相信,他們親娘回來的話,只要一露面,他們肯定立刻跟着他們娘就走了。”
張抗抗想了想,未置可否。
張領娣以為她聽進去了,就繼續說:“妹子,也就是我這個親姐姐和你說句掏心窩的話,你啊,把這幾個孩子送走吧。找找他們親娘,找到就趕緊送走,真的不行,就給他們姑送去。你要是舍得的話,要我說,把五福也送過去,反正都是她弟的種。你啊,正好趁年輕,也能再嫁。”
張抗抗愣一下,看着張領娣說:“姐,我沒想着再嫁人。”
張領娣幹脆不走了,氣道:“不嫁人怎麽行,你還這麽年輕,真的要給張正平守着?”
“不,不是的,姐,我不是為了誰守着,我是沒有嫁人的想法。”
“那就是胡說八道。”張領娣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不嫁人,全靠你自己?”
張抗抗點頭,“我完全可以養活我自己。”
張領娣就勸她,“不是啊,妹子,話不是這麽說的,你聽我句勸,得再嫁。”
“那我也要找到一個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的再說。”張抗抗道。
“又是傻話。你怎麽總是說傻話啊。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有飯吃,又家住不就得了。”張領娣念叨着。
張抗抗明白張領娣這一代人的不容易,也知道她們的想法和自己的完全不同,于是也就不準備再和她姐辯論下去了。
張領娣一邊走一邊說,見張抗抗不反抗了,還以為張抗抗聽進去了,所以說的就更多了。
直到上了車,張領娣一坐下眼皮開始打架,不一會兒就抱着那筐雞蛋睡着了。
等兩個人到了張萍萍家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張領娣有點怵張萍萍的婆婆範娥,她在家裏就怵自己婆婆,在外面也怵別人婆婆。想着這個時間,範娥肯定在,就不敢去敲門,讓張抗抗去。
張抗抗走到門口就喊張萍萍的名字,不一會兒裏面有人應了。
出來的是侯普,他打開門時壓根就沒想着會是張萍萍的妹妹們來了,猛的一打開,還真的沒認出來。
候普看着張抗抗,怎麽看怎麽不認識:“你找誰?”
張抗抗聽侯普這麽說,就知道這大姐是和打漁張斷了來往許久了,而原主估計也沒怎麽來看過她大姐。便說:“我是張抗抗,我來看我姐,張萍萍。”
侯普一聽,臉色大變,嘴張的很大,也沒說出什麽,可那手壓根沒從門上放下來,依然緊緊扣着門。
張領娣立刻走向前,“大哥,我們來看我姐。”
侯普看向張領娣,扣着門的手松了一下,又緊緊握住,道:“你,你姐不在家。”
張抗抗立刻問:“她去哪裏了,我們可以去找她。”
“她,她……”侯普吞吞吐吐的,想着各種理由,但他看到張抗抗那不信任的目光時,立刻說:“她出去玩了!”
張抗抗皺起了眉,便問:“我姐不是剛從醫院回來嗎?就能出去玩了?她自己?”
“哦。是。是她自己。”
“那她去哪裏了,我們去找她。”張抗抗說。
“她,不知道啊。”侯普的手指緊緊扣着大門,死活也不撒手,胳膊上的青筋都因為他太用力要崩開了,臉也幾近變形,因為說謊,陣陣涼風下依然從額角滲出了汗珠。
張抗抗看着他的反應,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就說:“那我們進去等她。”
張抗抗說着,用力推一下門想進去。
可侯普死死的守着門,壓根不讓張抗抗進。
張抗抗試着推了兩下,見侯普用力反推,就知道,他是不會讓她們進去的。
張抗抗看了看這房子,心生一計,便說:“那這樣的話,我們就下次再來吧。”
侯普的臉色立刻好了很多,他馬上接道:“行,下次再來吧。不,這樣,你們別來了,省的撲空了。等我們忙過這一陣,我帶着你姐去看你們。”
張抗抗笑了笑,“行。”
“不是啊。”張領娣正要說什麽,就被張抗抗拉住了,張抗抗朝張領娣使個眼色,“姐,咱們先回吧。”
張領娣看着張抗抗,只能疑惑道:“那,行吧。”
張抗抗拉着張領娣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二姐,別往後看。”
張領娣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只能是按着張抗抗說的坐。
張抗抗拉着張領娣走出很遠,一拐彎,确定侯普看不見她們了,才說:“姐,咱繞過去。”
張領娣更不明白了,看着張抗抗問:“到底怎麽了。”
“先別管了。把雞蛋放下,不要了。那些東西也不要了。都放地上。”
張領娣怎麽舍得,說:“這都是多少錢買的,不能扔,這樣,你等我一下。”
張領娣到處看,最後找到一個破落的院子,房子都塌了一半了,想着沒人住,就進去把東西放好,又拿一堆雜草什麽的蓋在上面。
張抗抗背着五福,拉着張領娣走另一條路,果然,穿過這條小路,正好就是張萍萍家。
張抗抗蹲好了,對張領娣說:“他不讓咱們進,肯定是怕咱們看見什麽。咱們大老遠來看咱姐,沒有不讓進的道理,再說咱們又不是空手來的。怎麽樣也該讓進門等吧。”
張領娣就說:“我上次來也沒讓我進。”
“所以,肯定有什麽事。”張抗抗說,“二姐,剛剛開門的是侯普,那就說明他媽應該不在家,否則他不會出來開門,而且咱們在外面和侯普說了這麽長時間的話,也沒見裏面有人出來。”
“嗯嗯。”張領娣點頭。
“你看吧,我覺得侯普馬上就要出去。”
“出去幹啥?”張領娣問。
“去找他媽吧。他怕我們一會兒再找過去,肯定要把他媽找來。他知道,如果我們要進去,他也攔不了第二次。”
“那你想怎麽辦?”
張領娣剛說完,就看見那邊侯普已經把門打開了,探出頭先看了看外面,才推着自行車往外走。
侯普把車子停好,又回去把門鎖上,騎上車就走了。
張抗抗見狀,立刻把五福從身上解下來,對她姐說:“你抱着五福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你要幹什麽?”張領娣吓死了。
張抗抗撸起袖子,堅定道:“翻牆。”
張領娣沒攔得了張抗抗,就看見張抗抗一路跑過去,溜到了後面,然後就看到張萍萍家後牆頭閃過一個白影,張抗抗翻了進去。
張領娣緊張的緊緊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想這都是什麽事啊這。
張抗抗翻進院子裏,看看裏面确實沒人,就打開了她姐張萍萍的房間。
張抗抗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聞到了一股味道。
那門似乎好久沒有打開過了,房間裏的窗戶也是緊閉着,一開門,一股臭味夾雜着東西腐敗的味道,就直接往鼻子裏沖。
張抗抗被那刺鼻的味道沖的連續咳嗽了幾下,眼睛都被沖的流出了淚。
張抗抗更确信自己沒有翻錯了。
這屋裏肯定好久沒有打掃了,裏面的髒亂程度已經沒辦法形容了,甚至好像有人在裏面大小便一般,各種難聞的味道直接沖過來,張抗抗一直想吐。
她往裏走了幾步,掀開裏屋裏的布簾子,正對面就是一張床。
張抗抗還以為她姐張萍萍會在,可床上什麽也沒有。
張抗抗走過去,見屋裏桌上擺着一些藥,紙包裏包着一些白色的藥丸,桌上還放着一碗水,張抗抗端起碗看了一眼,見晚上浮着一層髒東西,就知道這屋裏應該至少一星期沒住人了。
可沒有住人也沒有打掃,屋裏還放着一個盆,裏面是沒有倒掉的各種污物。
張抗抗看着房間裏的情況,就知道這簡直不是人住的。可這桌上有藥有水,那就說明有人住。
會是誰在這裏住?
張抗抗覺得想都不用想。
她打開衣櫃,看了看裏面,裏面都是一下女人的衣服,一件男人的都沒有。
張抗抗從屋裏出來,轉身進了對面的配房。
果然,這個房間幹淨的多,一看就是天天打掃的,還有一張雙人床,上面放兩個枕頭。
張抗抗疑惑的看着那張床,不僅是兩個枕頭,還有兩個被子!
很明顯這屋裏是兩個人在睡。
張抗抗抱着以防萬一的心态,萬一是她姐和侯普在這屋裏睡呢。
張抗抗打開衣櫃往裏看,裏面只有男人的衣服。
女人的衣服是一件也沒有,就算一件內衣也沒有。
張抗抗在屋裏轉了一圈,覺得差不多了,踩着外面院子裏的大水缸,又翻了出去。
張領娣正焦急的等着張抗抗,看見張抗抗回來了,立刻說:“你幹什麽去了,你吓死我了!”
張領娣見張抗抗神色凝重,便說:“到底怎麽了,你看見啥了啊。”
張抗抗把五福接過來,說:“姐,咱們在這裏等等再說。”
張領娣也不知道張抗抗在等什麽,跟着張抗抗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侯普騎自行車帶着一個人回來了。
張領娣立刻站起來,“是不是大姐回來了?”
張抗抗拉張領娣一把:“二姐,先等等。”
張領娣被張抗抗拉一把,才沒過去,然後就看見侯普車後面跳下一個女人,正是範娥。
範娥上去開鎖,然後侯普緊跟着推車進去了,兩人進去後,大門在裏面插上了。
張領娣失望道:“我還以為是大姐呢。”
張抗抗什麽也沒說,對張領娣道:“二姐,咱先回去吧。”
“回家嗎?”張領娣問。
“嗯。”張抗抗說,“先回家。”
張領娣趕緊去剛才藏東西的地方,把包拿出來背上,又把那筐雞蛋抱在懷裏。
“那行,回去吧。”張領娣檢查一下雞蛋,雞蛋都好好的,沒有破,便說:“沒事,這天涼了,雞蛋能放,咱得空再來。”
張領娣自說自話,絲毫沒察覺到張抗抗的臉色越來越差。
張抗抗抱着五福,一邊走一邊想着剛剛自己看到的情景。
她叫一聲張領娣:“二姐,你給我講講大姐和侯普的事吧。”
張領娣愣一下,問:“你問這幹啥?”
張抗抗便說:“大姐結婚的時候,我那時候還小,很多事不記得了,你給我再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