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從

第25章

開學以來的第一次月考如期開考。文嘉樂心裏有點緊張，他已經答應蔣明卓拿出自己真實水平考試，但問題是高一一整年他都沒用真實水平考過試，真要說自己能考多少名，他也說不好。

不過題目倒是都不太難，文嘉樂從頭做到尾，思路都很清晰，也沒有什麽卡殼被絆住的地方。

考完試以後就放十一長假了，蔣明卓這幾天都是下了晚自習跟文嘉樂一起走，所以考完試也跟着文嘉樂一起出了教室。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蔣明卓準備跟着文嘉樂往他家的方向走，文嘉樂奇怪道：“都考完試啦，不用送我回家了吧！”

蔣明卓這才反應過來已經考完試了，他有點尴尬，摸摸鼻子說：“這不是習慣了，一下子給忘記了嗎？那我走了。”

文嘉樂便很不走心地跟他敷衍：“嗯好，拜拜！”

蔣明卓想問問文嘉樂這個假期都要幹嘛，但是他想到文嘉樂說再見的時候連頭也沒回，就随便擺擺手，又覺得自己在氣勢上就輸了，硬生生憋下這口氣，騎上車回家了。

文嘉樂連續一個多星期早出晚歸上學，腦袋裏緊緊繃着月考這根弦，一考完試确實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累得不行，哪裏像蔣明卓那樣想那麽多。

他一回家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裏沒人，文嘉樂開了燈，摸出手機點了外賣，拖出小行李箱裝衣服，準備明天早晨起來就去奶奶家。

正在吃飯的時候姚老師發了視頻給文嘉樂，見他在吃外賣又一陣心疼，文嘉樂倒是好打發，吃完了抹抹嘴又爬上床。

蔣明卓回到家裏，逢年過節他家裏必定是沒有人的，有時候蔣明卓會想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都不需要休假的嗎，他很少見他爸爸休息。

家裏留着家政阿姨做好的飯菜，他一個人吃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靠在沙發上開始玩手機。正看着網頁新聞，突然收到新信息提示。蔣明卓退出頁面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寫着“小卓，放假了嗎？要不要到媽媽這裏來？”

蔣明卓想也沒想，直接把號碼拖進黑名單。他的黑名單快加滿了，顧明麗常用的手機號就那一個，存在黑名單的最底下，剩下的號碼都是顧明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聯系他的。

顧明麗的短信讓蔣明卓原本就不太高漲的情緒更低落了，發了會兒呆天已經黑了，再低頭看手機，又收到一條信息，是他轉學前的好朋友坦克發來的，坦克問他這邊兒放幾天假，要是有空能不能聚聚。

坦克名叫譚科，蔣明卓這人真心朋友沒幾個，譚科算一個，但是他跟他爸走的時候，就再沒跟以前的朋友聯系過。他的朋友們也都知道不戳他痛處，可就是這份寬容體貼讓蔣明卓更覺得丢臉。

他扯了個謊給坦克回消息說照理說是放七天假，實際上只休息三天，後邊兒四天都算補課了。坦克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只說這學校太能鑽空子，他們也只歇五天，要是蔣明卓沒空，幾個朋友就過來找他。

坦克話說成這樣，蔣明卓沒有再不見的道理，只好讓他們要來就早點來，他還要留兩天寫作業。

文嘉樂大概是前段時間的學習太累了，在床上趴着趴着就又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天亮，他收拾收拾就拖着箱子往奶奶家走。

去奶奶家要先坐地鐵到終點站，再倒公交，文嘉樂睡得好，精神頭兒也足，一路精神抖擻地到了奶奶家，剛放下箱子喝口水，就接到了小林哥哥的電話。

小林哥哥在電話那頭問文嘉樂是不是還沒起床，敲半天門都沒人應。

文嘉樂有點意外，問他：“你回來了嗎？我不在家啦，我來奶奶家了，家裏沒人。”

魏曉林知道文嘉樂奶奶家在哪，便說：“今天早晨最早一班飛機回來的，要不我去找你吧。”

文嘉樂沒多想，他們小時候小林哥哥經常和他一起到奶奶家來，他家裏的長輩都在外地，文嘉樂的爺爺奶奶把他也當親孫子一樣對待。

文嘉樂挂了電話，告訴爺爺奶奶小林哥哥要來，爺爺奶奶果然非常開心，又準備着再加兩個菜。

魏曉林是開車過來的，沒一會兒就到了奶奶家。奶奶家裏在城郊建了一棟二層小樓，還有個非常大的院子，院子裏種着四季時蔬，魏曉林把車停在門口，一下車就看見文嘉樂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撸狗。

那狗太久沒見魏曉林，汪汪汪地叫起來，還撲騰着要往前蹿，文嘉樂按住它躁動的腦袋，喊道：“雞蛋，別叫了！”

雞蛋是一只毛色有些微微泛黃的土狗，魏曉林走上前去薅了兩把，雞蛋湊在他身邊聞了半天，這才老老實實縮回原地趴下。

魏曉林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文嘉樂跟前，他伸手摸了下文嘉樂的腦袋，說：“樂樂最近學習是不是太辛苦了，都瘦了。”

文嘉樂趕緊給躲開了，“剛摸過雞蛋又來摸我，躲開躲開，去洗洗手。”

魏曉林笑了一下，在院子的大水缸裏舀了一瓢水随便沖了沖，文嘉樂就一下一下地撸着雞蛋的腦袋，雞蛋被摸得昏昏欲睡，倒在文嘉樂腳邊躺着。

沒人開口說話，魏曉林似乎是覺得眼前的氣氛太奇怪了，只好問他：“爺爺奶奶呢？”

“聽說你要來，記得你喜歡吃這邊的鹵菜，兩個人非得去買點兒回來。”

魏曉林應了一聲，文嘉樂這會兒已經放開了雞蛋讓它在原地曬太陽，自己拍拍褲腿站起來蹿進爺爺的寶貝菜園子裏，魏曉林一轉身，就聽文嘉樂在菜園子裏喊：“你要吃玉米嗎？咱們掰幾個吧！”

菜園子裏種了一小片玉米，在莖蔓生長匍匐的園子裏顯得尤為突兀，魏曉林喊道：“不吃不吃，你趕緊上來，待會兒你把爺爺的玉米杆子掰斷了，我看他又要揍你。”

文嘉樂戀戀不舍地繞着菜園子轉了幾圈，覺得除了玉米沒有自己能處理的菜了，這才心有不甘地回到院子裏。

兩個人又在剛才的小板凳上坐下，一時無話，魏曉林只好找個話題，“樂樂，你不問我為什麽回來了？”

“放長假回家不是正常的嗎？”文嘉樂奇怪道。他說完又反應過來，“哦我知道了，你們大明星跟我們普通人的日程安排不一樣，那你是工作都做完了才回來的嗎？”

魏曉林不知怎麽的，就覺得從進了院子，文嘉樂對他的态度就很奇怪，說熱情，好像沒有，說冷淡，也談不上。他一直把文嘉樂當小孩子，現在看來小孩子長大了，也跟他有了不小的隔閡。

魏曉林笑了笑，說：“最近沒有接工作，在認真上學呢。”

文嘉樂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魏曉林只好問他：“樂樂你呢，最近怎麽樣？平時太忙了，也顧不上問你。”

文嘉樂心想你剛剛還說最近沒有工作，這會兒沒話找話找我尬聊的時候，就又要拿自己很忙做幌子，這讓他覺得小林哥哥非常陌生，于是也沒什麽好氣道：“我能有什麽呀，我還不是天天上學讀書考試寫作業。”

魏曉林只好說：“那你好好學習。”

文嘉樂順水推舟，說：“你在外面玩吧，我要去寫作業了。”

他進了房間打開書，又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其實他也很想念小林哥哥，尤其是小林哥哥說要來奶奶家的時候，那種親切感讓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但是當小林哥哥真的來了，雞蛋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着他汪汪汪直叫的時候，文嘉樂才清醒過來，小林哥哥跟他的生活已經太久沒有重疊，連雞蛋都不認識他了。

雞蛋是他們看着長大的狗狗，小時候是雞蛋的媽媽看着他們長大，後來它的媽媽壽終正寝，雞蛋接替了看家護院的職能，在他們課業并不繁忙的小時候，幾乎每個周末文嘉樂都會和魏曉林一起來他奶奶家裏看狗狗。

文嘉樂仍然不能很好地接受魏曉林和他盡管不發自內心卻切切實實的疏遠，反正也看不進去書，他索性拿出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發現長假第一天大家都出門去擠人山人海，發了不少全是人頭的游客照。文嘉樂決定舒緩一下自己憋悶的心情，發一點剛才拍的奶奶家院子，展示一下養生又開闊的長假風情畫卷。

文嘉樂發了朋友圈，又覺得生活無聊，守着朋友圈等點贊，再發一會兒呆，就聽見爺爺奶奶進門的聲音，奶奶驚喜道：“小林這麽快就來啦！快去洗手吧，菜都做好了，把這些切好擺盤就能吃了。”

魏曉林應了一聲，喊道：“樂樂，出來準備吃飯了。”

奶奶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吃飯的時候不停地給文嘉樂和魏曉林夾菜，文嘉樂記得魏曉林還在做練習生的時候吃飯就很克制了，如果隔天有上鏡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吃油鹽醬料很重的食物，免得自己臉腫，看起來不好看。

可是這會兒在奶奶面前，魏曉林完全沒有任何收斂，特別放心大膽地敞開了吃，冒了尖的一碗米飯也往嘴裏送，從前謹遵的少吃主食多吃果蔬每天減肥保持身材的聖旨，仿佛全都不作數了。

文嘉樂不想去猜魏曉林在奶奶面前的表現說明了什麽，他低着頭專心吃自己的飯，讓爺爺奶奶跟魏曉林聊。

正吃着飯呢，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文嘉樂吓了一跳，半條腿都要震得沒知覺，只好掏出手機一看，班群裏的女生正在瘋狂地@他。

文嘉樂頭都痛了，他點進班群，發現大家都在問他這會兒是不是跟魏曉林待在一起，能不能拍幾張魏曉林的近照。

文嘉樂覺得奇怪，下意識否認道：“沒有啊，我沒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在工作嗎？”

“文嘉樂，別騙我們啦！他剛剛都已經發過微博了，跟你發的朋友圈是一個地方，你們肯定在一起！”

文嘉樂猛地擡起頭看了眼魏曉林，沒想到魏曉林大大方方跟他對視，還坦然地笑了一下，轉過頭繼續跟爺爺奶奶聊什麽工作上的趣事。

文嘉樂氣結，他翻出女生們發來的截圖，看到魏曉林在二十分鐘前發了條微博，沒有發文字，只帶了一個樹葉的表情，九宮格的圖片，幾張花花草草藍天白雲，中間的圖是一只軟萌的小土狗。兩邊一對比，就連文嘉樂都得承認雖然拍攝角度不同，濾鏡色調也不同，可同時出鏡的雞蛋卻沒法改變。

他不知道魏曉林為什麽要這樣做，也不想去跟他深究這件事。魏曉林和小林哥哥不同，魏曉林是一個公衆人物，文嘉樂終于想明白他跟魏曉林為什麽如此生疏，因為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明星魏曉林，并不是那個跟他一起長大的小林哥哥。

魏曉林現在一舉一動都在注視之下，即便文嘉樂并沒有受到什麽攻擊和讨伐，但是這樣暧昧而模棱兩可的互動，絕不是文嘉樂心目中跟小林哥哥的互動。

文嘉樂不想再跟同學們糾纏下去，直接了當地在群裏說：“我沒有跟他在一起，圖應該是他從我朋友圈拿的。”然後關掉了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