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她是什麽問題?”肖夫人的聲音甚至有些發顫,她了解自己的兒子,能讓他這樣擔憂甚至是絕望的,絕對不會是小問題。
肖骁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讓肖夫人渾身一寒,她兒子那眼睛裏的,是恨意嗎?他恨她,恨她這個做媽媽的?
肖骁:“抑郁症,非常嚴重的抑郁症,甚至她還出現了精神分裂的症狀。”
抑郁症,肖夫人十分了解這種病,肖家有一個姑母就是因為抑郁症自殺的,也明白兒子的恐懼從何而來。
可是,肖夫人想到那天她和那個女孩兒見面的場景,那個女孩兒表現的分明很正常,行為舉止,有理有度,根本看不出來半點有精神問題的樣子。
肖夫人安慰自己,也許是兒子搞錯了呢,她扯出一個十分僵硬的笑容來,“會不會是你搞錯了?媽那天看到她時,她看起來很正常啊。”
肖骁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肖夫人想要過去扶他,反而被他一把攥住了手,拉着她一路前行。
肖骁推開一扇門,肖夫人認出來這應該就是書房,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擺放整齊的書。
肖骁放開她的手,走到書架前,将一本又一本的書扔到她腳下,不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肖夫人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那些被扔到她腳下的書,很多都是厚厚的一本,中文的,外文的,像是一本本大字典一樣。
“媽,你知道這些都是什麽書嗎?”
肖夫人聞言,打從上面拿了一本,看着封面上的燙金大字,又拿了一本,看了一眼,還不待她再看幾本的時候,肖骁開了口:“不用看了,這些都是關于精神方面的書籍,阿時每天看的就是這些書。”
肖夫人試探着開口:“她……”
肖骁抹了一把眼淚,聲音沙啞:“她還跟我說她以後要做個心理醫生,所以想要先準備一下,可是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她的情況我怎麽會發現不了?”
肖夫人看着兒子那痛苦的樣子,眼眶酸酸的,話含在嘴巴裏怎麽也開不了口。
肖骁卻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像是提起心愛的人有多麽優秀時那種自豪和驕傲的感覺,可因着此時的情況,那表情讓人覺得悲傷極了,肖夫人只是看着就覺得心痛難忍,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啊,他痛苦傷心,她心裏又怎麽會好受?
“媽,她很厲害吧?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有那麽嚴重的心理問題,”說到這裏,肖骁的眼淚直往下掉,“她一定很辛苦,每天都僞裝的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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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肖骁知道這件事情,也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
有一次,他看到她在鏡子前自言自語,笑得十分詭異,而且十分入神,他走近了她都沒有發現。他心知不對,從那以後便留心觀察,偷偷摸摸的跟了她好多回,終于發現了端倪。後來他自己看了好多書,又找了好些心理醫生,才知道,原來她已經病的那麽嚴重了。只是她僞裝的太好了,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發現,那個看起來那麽優秀的女孩兒竟然會是個精神病患者。
肖骁深知,那些被隐藏起來的問題遠比表現出來的問題要嚴重的多。她一個人擔着那麽重的負擔,卻從來不會和他開口。
她不說,他就假裝自己不知道,可總是會偷偷地跟着她。只有她呆在他的視線裏,他才能安心。他過年過節的時候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擔心,他一離開,她就會消失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便是他想,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盯着她,他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沒想到,他不過是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她就不見了。
她這次離開,定是不打算回來了,也許,她永遠都回不來了。
說不定,她現在正在某個地方,孤獨的等待死亡……
無論是想到哪一種可能,他的心都疼得厲害。
淚水使得他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起來,肖骁低頭一抹眼淚,再次擡頭不經意間瞥到書桌上的一張白紙,他渾身一僵,快步走過去将那張白紙拿起來。a4的白色紙張上用黑色的簽字筆寫了簡單的兩句話,肖骁認得那是林清時的字跡。那字跡書寫流暢,下筆有力,看得出來她寫這話的時候心裏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林清時寫的第一句話是:“我走了,不要找我,勿念。”第二句話是:“這五十萬送給你了,當做是你這些日子以來陪在我身邊的報酬。”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肖骁自從記事以後就沒有流過一點眼淚。從來都是他讓別人流眼淚難過的人,今天的眼淚似乎怎麽也流不盡,好像是要在今日流盡他一生的眼淚。
肖骁撚起方才壓在白紙下面的那張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額,剛好是五十萬。他将支票遞給肖夫人,“媽,這就是你用來買你兒子後半生的錢嗎?”
這字字誅心的話叫肖夫人心尖一顫,可她也顧不得像往日裏那樣教訓自己兒子了,她顫着手将那支票接過來。看到那張支票的時候,她就知道,照兒子以往的脾氣來看,今天怕是難以善了了。
果然,肖夫人剛剛看清支票上的字跡,确定了這就是她幾天前交給林清時的那一張,就聽到肖骁諷刺的笑聲,“你怎麽不扔個五百萬五千萬呢?你兒子難道只值這區區五十萬嗎?”
肖夫人什麽也反駁不了,她也想痛罵自己兒子一頓,問問他,為了區區一個女人就是這樣跟他媽媽說話的?可肖夫人一看他那副了無生志的模樣如何還開得了口,她嗫嚅道:“她應該是坐飛機走的,媽媽明天就到航空公司查航班,帶你去找她好嗎?”
肖骁眼神一亮,像個迷路了突然找到方向的人一樣,突然拉着她的手,充滿期待的問她:“媽,我還找得到她嗎?”
肖夫人眼眶一熱,眼淚從眼睛裏滾落出來,她終于還是開口道:“找得到的,找得到,一定找得到的。”
肖骁拉着她的手,緊緊地拉着,充滿了期冀和依賴的看着她。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眼神了,這神情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上幼兒園的那會兒,他那時還是個白白糯糯的團子,每次她去接他,他都拉着她的手和她說:“媽媽,我們回家吧。”
肖夫人渾身直抖,在兒子心裏,那個女孩兒什麽時候已經這麽重要了,居然已經成為他心裏的家了。
肖骁說:“媽,我們去找她,現在就去好不好?”
肖夫人哪裏忍心拒絕這樣的兒子,她點點頭,道:“好。媽媽帶你去找她。”
肖骁聽到這話,終于勉強止住了眼淚,迫不及待的去樓下取車。
他永遠想不到,就是這一晚,叫他忘記了他心愛的女孩兒,長達七年之久。
肖夫人坐在副駕駛上,看着情緒并不穩定的兒子,心下擔憂,“小小,我們打車去吧。”
肖骁搖搖頭,“我自己開,這樣可以快一些。”
肖夫人看他堅決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一時的放任,壞了事了。
當她再有意識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醒來。病床邊圍了一圈人,都是肖家的親人,看到她醒過來齊齊湧上來噓寒問暖。
肖夫人想到兩車相撞時兒子護着她的舉動,猛然一驚,問:“小小呢?”
剛剛還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一下子不出聲了,肖夫人心裏一咯噔,問自己的丈夫,“老公,兒子呢?”
肖父提起自己的兒子,又是怒又是心疼,這兩天他一直提心吊膽的守在這裏,這一下,肖夫人一問,他心裏的擔憂和憋着的那股子怒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肖父口氣不大好,聽起來特別沖:“問那個小兔崽子幹什麽,要不是他你能躺在這裏?沒有駕駛證也敢開車,也就是你才慣着他,要是我,早就抽他了!”說完自己兒子,肖父逮着還躺在病床上的肖夫人又是一頓數落,“你不是要将兒子帶回來的嗎?就是這樣帶的?将你們兩個都弄到醫院裏?”
肖夫人被數落的直掉眼淚,一方面是真委屈,另一方面也是擔憂自己兒子的狀況。
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一個年輕女孩兒這個時候上前了,她坐到床邊,取過紙巾給肖夫人擦眼淚,柔聲安慰她道:“伯母,你剛剛才醒,可別再哭了,對身體不好。伯父也是擔心你,說話才沖了些。”
肖父在一旁輕哼一聲,“小玖,你就別安慰她了,她那麽大個人了,連自己都顧不好,有什麽好說的。”
原來這女孩兒就是肖夫人口中的那個美麗大方,無一處不好的裴玖,那個肖夫人說只認她做兒媳的女孩兒。
裴玖拍拍肖夫人的肩膀,又将一旁剛剛送來的熱粥給端過來,舀了一勺,輕輕吹涼了,放到肖夫人唇下,“伯母,先吃點東西吧,這是我特意給你熬的紅棗蓮子粥,補血氣的。”
肖夫人沒有吃,問:“小小到底怎麽樣了,你們到是同我說啊。”
裴玖笑道:“伯母,您就放心吧,肖骁沒事,等你吃完了,咱們就去看他成嗎?”
肖夫人這才張嘴将勺子裏的粥吃了,她自己将碗接過來,勉強吃了半碗,便放下了,握着裴玖的手道:“小玖啊,你這麽好,是小小沒有福氣……”
裴玖身子一僵,美麗的臉上卻仍舊挂着溫柔的笑意,“伯母,您這是說什麽呢?什麽有沒有福分的。”
一圈的人都聽出了肖夫人的弦外之音,這話裏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再贊同兩人的婚事了,可此時的場景,也由不得他們多問,畢竟裴玖還在呢。
裴玖是個孤兒,她父母都是肖夫人的大學同學,在她十歲那年她父母去世了,後來肖夫人念着舊情,便将她接過來一直養在膝下,拿她當自己女兒待。後來肖夫人偶然得知裴玖竟然對自己兒子有意,想着将她留下做兒媳是再好不過的了。畢竟是從小養在身邊知根知底的,她對自己一家人也都親近的很,可不比将來小小娶個外人進門好嗎?
哪成想,這件肖夫人自己看好的婚事,竟然是神女有夢,襄王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