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溫書也以為她還過紙巾, 得到那人一聲“不客氣”這事也算告一段落。
可誰曾想悲催的生活總有新招對付她。
和室友關系鬧僵這事她無話可說,畢竟她問心無愧, 別人愛怎麽誤會怎麽誤會, 她也管不了, 她自己不當回事兒就行。
可始作俑者沖她表白這事她就真的很煩了。
原本勾引就是無稽之談,突如其來的表白倒給她坐實了勾引的罪名, 好像她對他做過什麽一樣。
盡管溫書一再心理暗示自己不要在意周圍人的看法,沒有就是沒有, 可這種莫須有的髒水潑到身上來, 她怎麽想都是委屈的。
本來就是嘛,室友自己說她男朋友要請客吃飯,她和寝室其他幾人赴約, 沒過幾天這兩人就鬧上了分手。
分手就算了, 還隐隐傳出是她勾引別人男朋友導致兩人分手的傳聞。
溫書氣到不行,那晚吃完飯她連那男生長啥樣都沒記住,怎麽勾引。
偏偏沒人信她,平時走得最近的女生已經倒戈, 寝室裏其他幾人或淡漠或冷視,就是沒人站出來幫她。
她也理解,畢竟剛分過科,都不熟。就像其他人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她們。
平靜處了幾天,這事好不容易有消減的苗頭,那男生又來表白。
好巧不巧, 要被人看到。
這幾天走在路上,要麽身邊會突然竄出那個男生,叽叽喳喳在她耳邊吵個不停,要麽會有兩個女生結伴迎面朝她走來,身後響起竊竊私語。
她感覺自己都快魔怔了。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明明是那個男生移情別戀,罪魁禍首卻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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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沒法不去想。
她想讓自己不在意,可越刻意不去在意就越是會在意,那種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太不好受,她整個人都被影響了。
趁着午休時間,她還偷偷上過一次天臺。
原以為發洩了一通就會好,可轉身離開時沒看到紙巾和紙條,溫書不可避免地失落了。
她本就被最近的事鬧得有種被抛棄的念頭,這次連上次的好心人也沒出現,被全世界抛棄的念頭更深了。
溫書回到教室,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唰唰寫完一張小紙條疊好,揣着她的煩惱再次來到天臺。
這.裏.資.源.超.多.的,盡.在.裙,吧貳私務耳苓鄰臼
刻意等了幾天。
畢竟上次溫書也是等了幾天才收到那人的回信,她挑了個不起眼的午休時間,來到天臺。
靠門的地上仍擱着張小紙條,還像是她上次放在這兒那樣,完全不像被人動過。
溫書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快速彎腰撿起那張紙條,溜到天臺的另一頭偷偷看去了。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好像是下意識的行為。
這種感覺有些像是她在這兒藏了寶貝,怕被人觊觎又怕被人知曉,得藏着掖着才好。
溫書在打開紙條前深吸了口氣。
她得承認她很期待。
甚至是在這糟糕的幾天裏,因為期待着那人的回信,對周圍的冷言冷語感覺也沒那麽難受。
人好像就是這樣,一旦對一件事開始感興趣,好像會下意識忽略其他。
溫書抿着唇,慢吞吞地打開紙條。
被她幾近寫滿抱怨的便利貼上添了一行新的不屬于她的字跡。
——都會過去的,加油。
心髒莫名有種被攥住的感覺,飽滿又酸澀,溫書盯着那行字看了幾秒,笑了下。
又看了幾秒,又笑了下。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紙條上她曾經零零碎碎的唠叨,溫書只覺得這人說得可真對呀。
無論她正在因什麽事而煩惱,過幾天再來看這些事又不叫事了。總會有新的煩惱出現,時間也總會沖散舊的煩惱。
不知不覺溫書就給出現在天臺的這人腦補了一個看破世事卻雲淡風輕的形象。
想到那包紙巾,默默又找補了點,這人還很體貼。
從天臺回到教室的途中,像是卸下了什麽擔子,溫書整個人都輕松了。
再後來,溫書就經常上天臺去找那人了。
她會經常寫一些小紙條,什麽都寫,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無聊有如“今天天氣真好”之類,深刻就像“口誤其實是不小心吐露了實話”這類,其中也不乏一些她的小心思和小抱怨。
而她發現,那人會正兒八經回她的只有一些她困惑或煩惱的紙條,而對她那些有湊數嫌疑的話,往往只有一個顏表情,像是在說“已閱”。
面對這樣的人,溫書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去天臺的次數多了,溫書也會想過有一天兩人會不會偶然碰到,畢竟少女皆懷春,她也會幻想紙條那邊的她到底是怎樣的人。
可不知是該說巧還是不巧,一次都沒有。
真的是一次都沒有。
每每她上五樓,能夠看見的唯一的活物,大概就是與她擦肩而過的小鳥。
她覺得那人應該是知道她的,畢竟給她遞過紙巾,還聽過她的抱怨,就相當于是見過她這個人。
可她對那人卻是一無所知。
這種心理的略微不平衡,以及那人回複紙條的次數之多,無形中增長了溫書的放肆。
某天,溫書在紙條中夾了一張她很有私心的問答,一并藏在其他小心思裏帶去了天臺。
兩人的隐秘交流已經很成規模,她完全不擔心那人不會來,相反的,她只要在第二天的中午或者傍晚去天臺驗收成果就好。
又是傍晚的背書時間。
夏淩在教室裏坐了會兒,确信溫書不會再起身去天臺,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
這些天來,她也說不清是什麽想法驅使着她一直回複溫書,原先怕天臺的地盤被別人占領的這種念頭已經沒了,她甚至還覺得這種交流挺有趣。
有些危險,又有些誘人。
像是盛放的玫瑰花,明明帶刺,卻蠱惑着人去采摘。
夏淩看到她壓在門底的幾張花花綠綠的紙條,挪開門一一拾了起來。
“今天二食堂的糖醋排骨好難吃,我懷疑做菜的師傅把鹽罐子掉裏面了,鹹到懷疑人生!”
“操場靠主席臺那兒的一排小花開了,白白的特別好看。”
“上課開小差被語文老師點起來背書,沒背出來被罰抄寫一百遍,我恨!”
夏淩突然想起今天語文課時她戰戰兢兢起身,磕磕巴巴背課文的模樣,無奈又好笑。
許是天臺這段經歷讓她覺得和溫書關系更近,她有時會偷偷的觀察她,發現這女生還挺可愛的。
她是那種很乖的長相,杏眼靈動清澈,嘴唇水潤飽滿,連帶着頰邊的嬰兒肥都極可愛,透着乖巧。
性格卻背道而馳,感覺不太乖。她不知是青春叛逆期還是怎麽,總會有一些古怪的想法,天馬行空,常常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還有點話唠。
夏淩無奈一笑,翻到下一張紙條,視線停住有些愣神。
“我以後該怎麽稱呼你啊?”
夏淩愣過一陣随即釋然。
也是,她對她好奇很正常。
她窺探了這女生這麽多的小秘密,她總得知道這人是誰才放得下心吧。
可夏淩有些不敢說。
不是不想,确實是不敢。
她向來獨來獨往,從小學起就是這樣,別人也不樂意和她玩。
夏淩從小和媽媽在一起生活,爸爸是誰她完全沒概念。她家經濟條件不好,生活開支全靠她媽媽一個人,夏淩小時候穿的衣服全是周圍鄰居和好心阿姨送的。
小朋友之間自有一條鄙視鏈,看她經常髒兮兮的又不說話,久而久之就都疏遠她了。
久而久之,夏淩也習慣了獨來獨往。
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在乎別人的目光。她們嫌棄就任她們嫌棄好了,反正對她也造不成什麽損傷。
只是這個溫書——
夏淩低頭,透過夕陽打在地上的影子打量着自己。
快要齊肩的細碎短發遮住耳朵,額前的劉海遮住眉眼,發梢有些向內卷曲,有些又向外。不似其他女生精心策劃卻又刻意随意安排的卷發,她只是昨晚沒睡好外加今天早上出門又沒梳頭,這才看着亂七八糟的。
過于瘦削的身型也撐不起寬大的校服,一陣風吹來,進風的褲腿鼓鼓囊囊,連影子都像營養不良。
堂皇無處遁形,說不自卑都是假的。
溫書真的可以接受這樣的她嗎?
她那麽美好,而她卻——
夏淩在天臺上呆了許久,久到上課鈴遲遲響起,這才心慌似的在紙條上留下一個“x”,匆忙離去。
****
溫書倒在柔軟的床鋪上,想起夏淩剛說的“x”,也自然而然想起了這段往事。
她沒想到那人竟然是夏淩。
溫書在腦中搜刮着關于過去的回憶,好像也不用費多大力氣去想,輕易就能拾起這段過去。
印象太深,怎麽也忘不掉。
甚至曾經在夏淩說起她那段“最美好的存在”時,溫書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也是高中這段往事。
只不過——
原來那年那人突然沒了消息,是因為辍學了麽。
她還以為是她煩到她了,或者不小心惹到她了,為此一直煩惱困惑了好久。
想到夏淩在電梯裏的那個怨念的眼神,溫書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滿面愁容。
她就是一時沒想起來,她有必要那麽生氣嗎?
當初夏淩不辭而別,她那些紙條怎麽寫都沒人回,她一時沮喪不過,便只能勸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些。
何況事情已經過去十年,她一時記不起不是很正常嗎。
要是夏淩一提“x”她立馬點頭附和,這才叫奇怪吧。
溫書安慰着自己,摸出手機,盯着屏幕半天,摸摸索索給夏淩敲過一行字去。
“你還生氣嗎?”
消息如石沉大海,久久都沒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