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 (1)
留都,邺主府附近一家客棧裏,魏煊看着他懷裏那朵暈乎乎打滾的花,幾分無奈。
男人扶住額頭,揉揉眉心。
那日,他竟大意忽略了流筝修為過低,不可随意吞食靈果,他也早知曉她修為定淺薄,但沒想到會這般淺薄,連靈根這玩意兒都沒養出來。
修為如此之低,當初卻有自信去參加什麽護衛選拔,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和勇氣,若沒有他,她根本不會通過那幾場比試。
流筝在魏煊腿上又打了個滾,差點沒摔下去,魏煊伸手托住她要墜下去的花身,将她托回來,流筝立馬展開兩片花瓣抱住魏煊的手,花蕊在他手指上蹭,還“唔”了一聲。
魏煊:……
那日只不過将靈果咬了很小一口,流筝低淺的修為卻是承受不住,受不住靈氣在體內橫沖直撞,那只冒出一小截的靈根太瘦小,根本無法一下子将這些靈氣吸收幹淨,于是乎流筝便産生了像喝醉了一般這種狀态。
她怕是又要成為史上第一個吸靈氣把自己吸醉的人,不,妖。
見那兩片花瓣把自己的手愈抱愈緊,魏煊放縱了她一會,擡手輕輕扯開,剛扯開懷裏的白蓮花又抱過來,花身還扭來扭去。
魏煊慘白的面頰不自禁暈出幾絲紅綢。
“哈哈哈哈好多錢,我要從長橫複第一富婆成為留都第一富婆,然後是……嗯……然後成為天界第一富婆!”
那抱住他的花身突然醉醺醺地說,微微含住的花瓣展開,又收攏回去,只剩下那兩片死皮賴臉抱住他手的兩片花瓣掀在外面。
這種情況下,魏煊除了等流筝自己将體內的靈氣消化殆盡恢複神智,別無他法,他若強行用自己的靈氣将流筝弄醒,那反倒會使得流筝體內聚盛更多的靈氣而暴斃生亡。
“嘿嘿嘿便宜道侶,快看快看,我開了。”流筝終于肯松開魏煊的手,挪到旁邊一點兒,對魏煊炫耀一般含苞綻放,粉粉白白的花瓣完全對魏煊展開,似孔雀開屏一般。
魏煊靜靜地看着她。
“我美嗎?嗯?”腿上的白蓮花往他腹上爬,兩片花瓣揪住他的袍子,因為神志不清,爬一會兒就跌了回去,花身在魏煊腿上打了個滾,不甘心,她又湊過來爬,魏煊也不攔她,流筝抖抖花瓣,繼續吭哧吭哧往上爬,爬到魏煊左邊肩膀上,蹭了蹭魏煊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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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一滑,倏忽踩到什麽會動的玩意兒,一低頭,是一朵比自己醜多了的火紅色曼陀羅花,流筝嫌棄地用花瓣踩了他好幾腳。
曼陀羅:“……”
流筝踩踩踩,将曼陀羅冒出的頭給踩回衣服裏。
魏煊蹙眉,揪起流筝的花瓣,将她拎到自己的右邊肩膀。
流筝剛被扔到肩膀上,旋即順着魏煊的脊背滑了下去,啪叽一聲砸在地上,“哇”了一聲,滋出兩溜水:“你欺負我!”
魏煊沒想到流筝會這般沒出息就摔了下去,轉身将地上那朵滋水滋個不停的白蓮花撿起來,丢到桌上。
白蓮花還在滋水,跟停不下來似的,哭得花身一抖一抖,可憐巴巴,魏煊最終不忍,将她又撈到自己懷裏。
跟有什麽神奇力量一般,流筝一沾上魏煊的腿就不哭了,抹抹淚水,兩片花瓣揪住魏煊的袍子睡了過去,花蕊又蹭了蹭他的手指。
一鬼抱着一花,癱在椅子上,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徐徐住停,烏雲撥開,明媚的彩虹懸在天邊。
流筝不知何時化出人形,吧唧了一下小嘴,醒來時刷子一般的眼睫毛眨巴眨巴,抖落兩顆小小的眼屎,發現自己正被男人抱在身上,她的下颌磕在男人胸膛上,小手揪着他的袍子。
“我怎麽在你懷裏?”松開魏煊的袍子,流筝揉揉眼睛,懵懵地左右看了看,仰頭看頭頂的慘白大臉,卻沒有趕緊從魏煊腿上跳下地的自覺性。
魏煊大掌掐住流筝水嫩如豆腐的小臉。
被魏煊那般一掐,流筝的兩片唇瓣被迫張開,她睜着眼睛看他。
“還沒醒?”魏煊松開又掐住,掐兩邊變成掐一邊,流筝的皮膚很嫩,他這麽一折騰,已然顯出紅印。
看着那紅印,魏煊舍不得掐了。
流筝瞪了瞪魏煊,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摸住臉,“痛。”
見她泫然欲泣,魏煊想起她花身不停滋水的可憐樣,眉梢淺繃直,捏過流筝的小手丢到自己臉上,“你掐回來就是。”
流筝:“……”
“哼,你那粗皮糙肉的,我才不稀罕呢。”流筝從魏煊腿上跳下來,猛地想起什麽。
“不是,這裏是哪裏?!還在長橫複嗎?”流筝蹬蹬蹬跑到窗邊,窗外的環境陌生又有幾分熟悉。
這地兒她好像來過,但印象不深,看街景瑰麗,完全不是長橫複的鄉村風情,流筝猜到什麽,“我們都到留都了?”
魏煊:“嗯。”
“那現在什麽日子?”流筝意識裏隐隐約約能想起來她怎麽就暈了這件事兒,看來嘴饞這個習慣非常危險,她不過是咬了那顆靈果一口,竟就神志不清。
不過一想到長橫複的靈果被自己咬過一口,她又覺得此生無憾,暈了也就暈了,也值當的。
“十一月中旬。”魏煊淡淡說。
“什麽?!”流筝差點沒暈過去,她竟然暈了半!個!多!月!!
啊,她的年薪百萬,還在嗎!
“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我家中有一老父,他突發惡疾,這些日子,為了給老父治病,我奔波千裏,踏破上百雙鞋,熬落萬根青絲,到處尋名醫,近日才堪将老父治好,絕非有心失約,邺主府小少爺護衛如此優渥的差事,我怎會輕易放鴿子,實在是無奈之舉啊,還請小哥通融通融,準我進去與你們家副管家解釋一二!”
流筝說得字正腔圓、铿锵有力、字字真心,她一身白衣,長發全部攏到頭頂用一只月白色束冠绾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幾乎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俊美,神色誠懇,一身正氣,邺主府門口的守衛卻根本不賣她面子。
“去去去,一朵花妖罷了,該來的時間不來,還得要我們小少爺将就你的時間不成?小少爺都開學快半月了,你全無蹤跡,再是給老父親治病,也應該捎個信過來,老爺給我們小少爺招了這麽多個護衛,個個勇猛無敵、威武不凡,不缺你一朵娘裏娘氣的花妖。”門衛對流筝揮手,有驅趕之意。
流筝從袖中取出那塊府員腰牌,“小哥你看,腰牌我都是有的啊,你就讓我見見你們副管家,若他也不願意再給我機會,我絕不再糾纏。”
“不行不行,我們副管家這麽忙,那有功夫見你!快走快走!”門衛絲毫沒有被流筝那張絕美小臉迷惑住,又對她揮了揮手。
流筝兩撇眉毛皺在一起,她手往天邊一指:“啊,你快看,有仙家!”
兩個門衛看過去。
“咻”地一下,流筝小身板往府裏沖。
不多時,她被府內一排護衛四仰八叉地擡出來。
流筝小臉望天,心中哀惋,“啊,我的百萬年薪啊,就這麽打水漂了,天爺,你為何如此殘忍。”
“噗”的一聲,她被丢了出來,身板和地面親密接觸,剛要爬起來,眼前出現一雙穿着彩色蝴蝶繡花鞋的玲珑小腳。
流筝撐着地面擡起頭,眼前是一個娃娃臉小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眼眸炯亮,似看見了什麽值得雀躍之物,身着笙香學院校服,氣質溫婉秀氣,一雙圓眸撲閃着看着她,看了一會兒,她咬住檀口。
“姑娘,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流筝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整了整衣裳,對小少女挑眉。
不過她不是故意說出這句勾搭妹子的經典臺詞的,她真是覺得小少女幾分眼熟罷了。
被她那麽一問,小少女立馬紅了小臉,耳根子也紅了,她揪着手裏繡着蝴蝶的藍色手絹,聲音軟糯,“是、是見過的。”
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丫鬟裝扮的女子臉上恍惚有驚訝之色。
流筝仔細想了想,一時也沒想到她與這位小少女是何時何地兒見過,不過她頗有禮貌地說:“那我與姑娘實在有緣。”落到旁人眼裏,妥妥地在使美男計勾搭小姑娘。
尤其是跟在小少女身後的兩個丫鬟,用狐疑和警惕的目光盯過來。
小少女的細頸也紅了,她咬着唇對流筝點點頭,“是呢……”
“劉公子,你怎麽”現在才來!這幾個字被小少女吞回去,她說:“劉公子,你怎麽在邺主府門口?”
自己弟弟開學那日,不見劉針身影,她傷心得睡不着覺,她日盼夜盼,這時這刻,終于把劉針盼來了,心中喜悅差點抑制不住。
“哦,我是……哎?姑娘竟然知道我姓什麽?”流筝其實也不姓“流”,就單叫“流筝”這個名罷了。
許多妖怪不似人類那般注重宗親關系,一定要一代跟着一代姓,一般都是随意瞎編個名字,不過也有妖怪青睐人類搞出來的這些規矩,有樣學樣地倒也取了不少像樣的連名帶姓的名字,自創姓氏的妖怪也不乏少數。
流筝這般一問,小少女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她一不小心,還是暴露了。
“我……嗯……因為我看過劉公子的比賽,對劉公子印象深刻,便就記住了。”小少女小臉愈發紅撲撲。
流筝眼睛微亮,“啊,我想起來了,姑娘就是那日來向我找零錢的那位吧?我記得那日姑娘也是穿的笙香學院的校服。”流筝雖然迷糊,但記性還是不錯的。
小少女心尖兒一顫,咬住唇,“沒想到……沒想到劉公子還記得我,是的,我、我就是那日來向你找零的,我是笙香學院的學生。”
“哈哈哈,笙香學院的校服還挺好看的。”流筝在流音書閣裏見過不少,便就記住了,這會兒她心情其實有些複雜,還有些沒法接受自己丢了那年薪百萬的工作,似乎只能與這位溫柔的小少女聊到這了。
正準備客套幾句告辭的話,畢竟都搭讪了,也不能掉頭就走啊,誰知小少女問:“你……你怎麽不進去呀?”不是護衛嗎,為何會趴在門口?
朱康弟并未看見門口門衛将流筝丢出來一幕,下馬車時,流筝正好趴在地上。
她這問題一出,門口兩個門衛愈發地戰戰兢兢了,方才朱康弟與流筝談話之時,他們就知道自己完了,早知道那小白臉是三小姐的朋友,他們哪會趕他,歡迎他都來不及。
“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是個心酸事兒,就不說來擾了姑娘的好心情,與姑娘相談一番,我甚是榮幸,不過剛才發生了不怎麽愉快之事,我需得回家緩緩心情,就不與姑娘多說了,告辭。”
流筝對朱康弟抱拳。
“劉公子不是入選了邺主府的護衛嗎?怎麽不進去?”朱康弟追上前,實在忍不住發問。
流筝轉過頭,神色悻悻,“我來晚了。”
朱康弟趕忙說:“不打緊!劉公子随我一同進去吧。”
流筝:???
她不由将眼前的小少女好生打量了一遍,将她身後跟着的兩個丫鬟也打量一番,心中冒出什麽驚喜的想法。
“姑娘,你是……”
“我是邺主府三小姐。”朱康弟對她溫柔淺笑。
“!”流筝眼睛噌地一亮,心中有只小人在興奮地轉圈圈,面上不露聲色,儒雅牽唇,“好巧。”
朱康弟将流筝帶進了府,她身後跟着的其中一個丫鬟朝門口的兩個門衛走去,問方才發生了什麽,兩個門衛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什麽,最後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了他們将流筝趕出來的事兒,之後就被罰去打掃恭房,讓他們在恭房裏對着恭桶反思自己的愚蠢和罪過。
流筝被朱康弟帶着在邺主府逛了一圈兒,朱康弟紅着小臉跟她介紹了許多府裏的情況,逛完府宅,她将流筝領去了屋裏喝茶,流筝啐了幾口茶,突然發現好像哪裏不對。
咦,她不是應該只是一個護衛嗎?怎麽被小少女招待成貴賓的趕腳?
“劉公子,我最近在讀《達拉剎剎剎春風引道散心五輪彌羅心咒》,不知劉公子可讀過這本書?”
這長如裹腳布的書名,朱康弟背了幾十遍才背住,說個長點兒的書名才顯得她更腹有詩書氣自華些。
流筝:“……”
“好像是《達拉剎剎剎剎春風道引散心五輪彌羅心咒》吧?三小姐少說了一個剎哦。”流筝咧嘴笑道,這本書是她逼着自己花了兩個月時間看完的,這會兒都壓箱底了。
朱康弟心裏一“咯噔”,完了完了,她明明背了好幾十遍的!
眼睛瞟上不遠處的小丫鬟,小丫鬟對她使眼神,好似在說:“小姐淡定淡定,這書名這麽長,說錯很正常,別慌,劉公子不會因此而看低你的。”
朱康弟忙收回情緒,對流筝扯出一個尴尬的笑容,“是……是我記錯了。”
“哈哈哈我一開始看這本書的時候也老記錯它的書名來着,不打緊不打緊。”流筝笑着擺擺手。
朱康弟突然覺得這天兒沒法聊下去了,她好丢臉。
流筝摳摳臉,試着問道:“那個……三小姐,請問你們副管家在哪啊,我覺得我有必要去見見他,請求他再給我個機會。”
“不用去找他,等小氚回來了,我直接帶你去見小氚便是。”朱康弟說,她是邺主府三小姐,大管家都要聽她的,更何況是副管家。
恰時,聽見一道哼着兒歌的奶音。
“小少爺,你慢點兒跑,別摔着!”有婆子喊。
朱康弟一笑,“你瞧,說曹操曹操到,小氚他下學了。”
流筝站起身來。
她跟着朱康弟還沒走出去,一個個子瘦高的十歲小男娃跑進來,他先是乖萌地對朱康弟喊了一聲“且且”,目光立馬盯向流筝。
被魏煊同款袖珍版小正太盯,流筝一下子很不自在,跟在小男娃身後的七個妖怪看見流筝那剎,其中三只妖怪的大臉龜裂開驚喜。
“小水竹!!!”兩只老虎妖叫了出來,虎眸興奮,毛茸茸的尾巴翹高。
思茅松妖也走過來拍流筝的小肩膀,“你這小子,這些天跑哪去了?”
流筝剛想對三只妖解釋幾句,懷裏撲來一坨肉團。
流筝低頭,是袖珍版魏煊。
“媳婦!!”袖珍版魏煊用奶音叫她,分明也有十歲了,可這發出來的聲音真的跟三歲小孩沒多大區別,奶奶的,糯糯的。
朱康弟嘴角抽搐,将自己的小傻弟扯過來,“他是男子,怎可能是你的媳婦?”
“男子是什麽東西?”小男娃仰頭問自己的姐姐,漂亮的小桃花眸眨巴。
“……”
“你連‘男子’是什麽都不知道,那你如何知曉‘媳婦’是什麽?”朱康弟問他。
袖珍版魏煊皺了皺他黑粗的兩撇小眉毛,脆生生地說:“媳婦是用來親親抱抱舉高高的!”
在場衆人:“……”
衆妖:“……”
“噗!”流筝捂嘴,“三小姐,瞧着小少爺其實挺聰明的啊,連這個都懂。”沒注意到朱康弟看她的時候臉蛋又紅了一圈兒,似乎因為小男娃的話,在腦海裏腦補了什麽。
袖珍版魏煊甩開自己姐姐的手,又朝流筝蹦跶過去,這回抱住流筝一只腿,小臉貼在流筝的腿上。
流筝:“……”
朱康弟捂住自己半邊臉,突然覺得好丢人。
小少爺開學已半月,讀的是開智班,一般到了他這個年紀,應該升入鞏基班,可他遽然降了智,跟不上高等級班級的課程,只能退回去讀開智班。
朱希氚小少爺就這樣跟着一群動不動就哭爹喊娘、鼻孔下面挂着兩溜青鼻涕的三歲小不點在開智班混了兩年,到現在也沒能混到高班去。
“哇!!娘!我要娘!!”
“嗚嗚嗚嗚嗚我要次肉肉,餓餓,餓洗了!”
“老獅,他揪我頭發,哇!”
流筝跟着其他七只妖怪護衛守在學閣外面,瞅着學閣裏那一群叽叽喳喳哪裏聽得進去教案邊長袍師長所授的《三字經》,嘴角不停抽搐。
目光轉向一處,那位袖珍版魏煊小正太正沉浸在自己的手指頭上,他瞅了瞅周圍哭泣的幾坨小不點,又繼續啃自己的手指,啃了一會兒,他用自己的口水吹泡泡。
三歲小孩做這些事兒沒什麽,非常正常,還會顯得萌,可小正太也有十歲了,坐在那一堆矮搓搓的小豆丁中間,怎麽看怎麽憨傻,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
不行,看在這小正太這麽黏她,這麽下意識就很喜歡她的份上,她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得找個機會讓父子倆重逢!
魏煊多半就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還這個世上的,不然怎麽都傻成這樣了他也不管他。
鐘聲一響,流筝看見有幾個衣着華貴卻痞裏痞氣的少年走到學閣門口,對朱希氚吹口哨,“傻子,快過來給爺爺捏腿。”
另一個少年目光掃了流筝的小臉蛋一眼,轉過頭去對旁邊的少年耳語了什麽。
“那些人怎麽回事?”流筝戳二強的胳膊。
二強說:“他們是從蓬萊學宮罰到笙香學院交流的學生,聽說背景大得很,幾個月前來的,發現咱們小少爺是個傻子後,就經常來捉弄他,這也是邺主給小少爺招妖修護衛的原因之一。”
這個世界是這樣,到高等宗門或者學宮這般高級別的求學之地交流,是十分光榮驕傲之事,但若反着來,就成了處罰,大地方來的人,多瞧不起小地方來的。
這幾位從蓬萊發配過來的□□哥,即便在蓬萊不是什麽大門戶家子,但因為從蓬萊學宮而來,就顯得要比藍湖邺之人要高人一等。
他們在小地方左右不過那些樂子,閑得慌了,就靠打壓別人或者捉弄弱小者為樂,偏生哪怕是在笙香學院這樣的清世之地,學院上頭的人對他們的小玩小鬧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鬧出什麽事兒,就當做沒發生過。
邺主是藍湖邺最大的官兒,這幾個□□哥沒來之前,誰有膽子欺負他的小兒子?而今橫空出現,邺主反應了多次,上頭口口聲聲答應保證找幾個少年談談,可談了半天,這幾人有事沒事還是喜歡來逗弄一番朱希氚。
雖也沒做出什麽惡劣的事兒,但那左一聲右一句的“傻子”,也是邺主無法容忍的,也不想朱希氚被這幾個人多糾纏,不惜花高價聘請護衛,至于為何點名只要妖修,似乎另有原因。
思茅松妖和巨蟒妖冷着臉往前一站,紅牛妖噴了噴鼻,那幾個少年立馬“喲”了一聲,“瞧瞧瞧,這藍湖邺的邺主為了給他傻兒子撐排面,搞這麽多護衛跟來學校,今個兒還多了一個俊俏的小郞呢。”
嘴上嘲弄,但臉上的痞意不由收斂了許多,他們雖從蓬萊學宮而來,修為不錯,但同時要對付這麽多只妖,還是占了下風的,只能在嘴上過過瘾。
二強好幾次想沖上去幹架,都被大強拉了回來,大強黑着臉,若不是忌憚那幾個少年在蓬萊那邊的勢力,他們早不會忍耐了,而且邺主也囑咐過他們,若少年不先動手,他們不可主動對他們動手,他們要做的,就是緊緊跟在朱希氚身邊,減少這些腌臜的騷擾。
不少來接自己娃的家長瞅了瞅這邊的情況,都趕緊抱起娃避得遠遠的,連邺主都忌憚那幾個少年,他們哪裏還幫得上什麽忙。
流筝無視掉那幾個少年,朝向她蹦跶着小長腿跑過來的少童版魏煊走過去,任小正太撲進她懷裏,她拍拍小正太的小腦袋,蹲下身搓他的英俊小臉:“小氚,這裏好多只蛆蟲爬來爬去,惡心死了,我們快走,擁抱小彩虹,遠離蛆蟲!”
頭頂兩片純白的雲朵間,挂了七色彩虹,因為不久前剛下過雨,留都就這天氣,只要一下完雨,就肯定會有彩虹。
小正太對流筝小雞啄米點頭:“遠離蛆蟲!”雖然他不知道蛆蟲是個什麽意思,但是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
然後小正太對流筝張開自己的小胳膊。
流筝退到旁邊,拍了一下他的頭:“我可抱不動你,茅叔叔抱。”
思茅松妖哈哈笑着走過來,“走小少爺,咱們回家咯。”
那幾個少年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流筝嘲諷成“蛆蟲”,之前那瞧了流筝好幾眼的少年,還走過來準備跟流筝搭個讪。
流筝等他走到面前,“啊”了一聲,一腳踩了下去,踩在那人的腳上,力道十分重,那人驚跳起來抱住腳,臉疼得漲紅,“你——”
“啊,不好意思,我剛剛看見一條蛆蟲就踩了下去,那想到你突然走過來了呀,可能蛆蟲都被你踩了呢。”流筝表情誇張地說。
那人趕緊檢查自己的腳底。
擡起眼,流筝和衆妖已經抱着傻少爺跑遠,轉頭,身後的小夥伴們都黑了臉。
“她竟然罵我們是蛆蟲!”
尼瑪,現在才反應過來,真是要氣死了!
流筝下班後,哼這小曲兒回客棧,走到半路,看見一個肩膀上有一團火紅色的黑乎乎身影站在巷子尾巴處,似在等她。
花眸彎了彎,流筝慢悠悠地走過去,巷尾處那人跟靜止了一樣,慘白的臉,焦黃的頭發,冷淡的雙目,若不是流筝早認識他,這會兒怕是會下意思避開,若是前世沒有見過妖魔鬼怪的她看見,定會吓一大跳,大喊“有鬼啊!”
“小煊煊!”走近,流筝肉麻地叫他,因為她發現她每次這樣叫他,魏煊都會臉紅,特別好玩,看着那冷白的臉變紅,不失為一種樂趣。
果然,她這聲剛叫出聲,魏煊冷玉的臉頰染上紅墨,不過男人看她的眼神是無語的。
“走,跟我去看房子。”流筝扯上魏煊的袖子,往巷子口拉。
魏煊疑惑地看她。
一個晚上的時間,流筝扯着魏煊看了三套宅子,因為邺主府附近的房價奇高無比,流筝自是買不起的,更買不起集市周圍的房子,便選了幾個離邺主府不算特別遠的冷清之地,屆時她上下班騎馬來回也吃得消,還有雙休日。
看完宅子,流筝扯着魏煊的袖子在路上随便選了家小攤子點了兩籠灌湯包。
“吧唧”一口咬下去,biu出一大溜肉湯濺到魏煊身上,流筝“哎喲”了一聲,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手帕準備給魏煊擦擦,發現那一直繡在魏煊左肩上的火紅色曼陀羅花紋瞬間移動下來,用花瓣将那些湯汁吸溜幹淨。
流筝:“……”
“小家夥,再濺一點兒過來!”曼陀花紋倏忽從二維變成三維,兩片花瓣從衣裳裏冒出頭,只是眨眼的功夫,“嘩”的一聲,那兩片花瓣卒然燃起火焰。
流筝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曼陀羅花瓣罵了魏煊一聲“艹你祖宗!”忙縮回衣服裏,不過還待在魏煊的胸口不動,似乎在等着流筝吃灌湯包之時再給他濺點肉汁。
“它是不是餓了?”沒從那花上聞見妖氣,以為他是魏煊養的花獸,便是用“它”而不是“他”。
“不用管他。”魏煊冷着臉說。
“哦……”流筝腮幫子鼓鼓地嚼着包子應,眼珠一轉,故意用手肘碰倒桌上的筷子籠,筷子散落到地上,流筝吃着肉包,裝作沒看見,等着魏煊去撿。
可她等了半晌,對面的男人一動不動。
“你怎麽都不撿一下。”流筝看他。
“是你碰倒的。”魏煊聲音淡淡。
流筝:“……”
還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了!
“我餓,要忙着吃包子,你幫我撿一下。”流筝用筷子尾巴戳戳魏煊随意搭在桌上的手背。
“自己撿。”魏煊現在只想癱着,不想動,或者說,只想靜靜地癱着觀賞流筝腮幫子鼓鼓的、跟只河豚似地吃肉包。
“你忙我撿一下嘛,我工作了一天,剛才又帶你去看房子,累慘了,你忙我撿一下筷子能怎樣?”流筝對魏煊噘嘴,還摸了一下魏煊的手。
手被流筝那軟軟的指頭觸碰的一剎,魏煊就沒法了,最終依了流筝的意,彎身去撿掉落到地上的筷子。
見一鬼一妖為撿個筷子争執半天也不撿、現在終于肯撿了的小攤老板停下走過來準備自己撿的腳步,回身繼續去擀面。
魏煊彎身撿筷子之時,流筝立馬夾了一坨灌湯包遞過去,那曼陀羅花驚喜了一下,刺溜滑至魏煊胳膊處,張開花蕊接下流筝的投喂,魏煊起身時,他忙縮回衣服裏。
撿了兩三只,見摔下去的太多,魏煊懶得彎身了,直接擡掌一吸,将筷子全部吸飛到半空中,他淡淡點指,筷子乖乖掉回筷子籠裏,也勘破了流筝的小詭計,雙眉微蹙,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見魏煊生氣了,流筝趕忙扯開話題,“你覺得哪套宅子好?”語氣還特意放得甜甜的,分明買房子魏煊出不了一毛錢,她卻還要征求他的意見。
哼,修為高了不起喲,好像……就是很了不起。但是我也很了不起好嗎,我比你有錢!
流筝心裏叭叭了幾句,面上眉眼彎彎。
“都差不多。”魏煊說。
“其實我還挑了兩套,在梅林那邊,地兒比這三套偏點兒,周邊還有墳墓,但有條水路可以直通邺主府附近那條街,住那,我可以自己游去邺主府,倒也方便,主要是這兩套宅子比今天看的這三套便宜多了,要是買這兩套其中一套,我可以省下不少錢。”
說是便宜,其實那是相較之下,買留都最便宜的宅子,其實都可以在長橫複那種小地方買上好幾套了。
“随你。”魏煊回,見流筝似乎比較在乎自己的想法,有一種小夫妻讨論柴米油鹽之感,他容上的冷意散去,臉色好了許多。
終于把魏煊哄好,流筝大口咬了一口灌湯包,鮮嫩的湯汁溢在口中,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花我的錢肯定随我啊,難不成要随你?呵,小白臉。”
“你說什麽?”魏煊看她。
“沒什麽沒什麽!嗯……我說你小白臉呀。”流筝笑嘻嘻地說,她篤定魏煊這貨不會知道“小白臉”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為何?”魏煊果然無所懷疑,也沒感覺到流筝是在罵他。
“因為你臉白呀,比我還白,我可羨慕了。”流筝對他眨了一下眼淚。
魏煊失笑,牽了唇。
于是從這以後,流筝開始理直氣壯、不懼被魏煊一掌拍飛出去地經常喊魏煊小白臉,魏煊雖然不怎麽喜歡這個稱呼,但反應要比流筝叫他“小煊煊”時要好些。
看完梅林那兩套宅子,流筝将幾套宅子的構造圖鋪開在桌上瞅了好一會兒,對比半天,糾結半天,最後還是選了梅林其中一套,要去官府辦了契印打好許多證明才能搬進去,不過可以提前打好家具。
這段時間,邺主大人吩咐他們這一群妖怪擇個下雨天帶小少爺去寺廟拜拜佛。
因為下雨天拜佛的人少,可以讓朱希氚少承受一些異樣的眼光。
流筝拉着魏煊去陪她選家具,挑了一會兒,流筝就甩了甩魏煊主動牽過來的手,對他說:“瞧着明天要下雨,嗯……明天你陪我去寺廟燒香吧?”
“燒香跟下雨有什麽關系?”魏煊看她。
“有呀,天氣好的時候人多,菩薩會花了眼,人少的話,我又長得國色天香,菩薩定能記住我,然後記住我許的願望,然後保佑我。”流筝瞎扯的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魏煊:……
“哎呀,看在我要免費給你提供住處的份上,你得陪我去,反正又沒什麽事,整日癱在客棧裏多浪費生命,不如陪我去拜拜菩薩,讓菩薩保佑你發大財,不要再當窮光蛋。”流筝小嘴一張一合地說。
魏煊突然更不想陪她去了。
“陪我去嘛,小煊煊。”流筝使出必殺技,撒嬌。
魏煊将她湊過來的小臉扣住推開,終是依了她,“去就是。”
“嘿嘿嘿,我就知道小白臉最好啦。”
翌日,陰了兩日的天終于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流筝牽着小正太版魏煊的小肉手爬上馬車。
朱康弟提着裙擺追過來,柔聲說:“我也一塊去吧。”
這時邺主府大少爺朱希氩舉着把油紙傘走過來,遮在朱康弟頭頂,“莫胡鬧,今日有方師長到家中做客,你不可不在。”
朱康弟看了看流筝,将自己大哥哥拉到一邊,皺着臉道:“我就要去!方師長大哥哥替我招待就是!”
“胡說,方師長授教于你又不是我,當然得你親自招待,別落到別人口裏,說我們邺主府怠慢師長,不尊師守道。”朱希氩是個嚴苛的。
“大哥哥,你若不讓我去,我就把你和秋學姐的事情告訴爹爹!”朱康弟威脅他。
朱希氩黑額,揪住朱康弟的耳朵,“你若敢說,就去說試試。”
“大少爺和三小姐怎麽回事?若再不走,怕是雨都要停了。”二強瞅着馬車外這淅瀝小雨,都快要變成綿綿細雨了,他們好不容易逮着了個和邺主心意的天氣。
流筝細細的臂彎摟着朱希氚的小肩膀,看他嘟着小嘴咿咿呀呀地搖手裏的撥浪鼓,也有些急了,因為魏煊這貨可能都到寺廟了。
好半晌,見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