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名利場(十八)
“所以呢?”玄野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喬言心愣住,沒想到自己的真情坦白,只是換來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反問。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你怎麽能這樣呢?”
玄野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我怎樣?”
“你……你……”喬言心語塞,随即脫口而出,“你怎麽和你爸爸一樣冷血!”
玄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被抛棄二十年,而她那個所謂的媽媽,竟然在二十年後指責他冷血。
他打量着眼前這個人,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份親子鑒定書,他實在是很難相信自己的母親是這樣的人——幼稚,以自我為中心,內心如外表一樣脆弱,42歲的人了,甚至還不如24歲的人成熟。
但仔細想想,也正是這種人,才會做出抛棄他的那種事情吧?理所當然的抛棄了他,然後又自以為是的要找回親情,突然出現把他生活弄得一團糟。
她的所作所為,從來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不管別人願不願意,樂不樂意。
玄野收斂了情緒,後背往後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我不想和你互相指責,你直接說吧,找我做什麽?”
喬言心皺着眉,表情有些委屈:“我……我就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玄野:“挺好的,你不出現在我面前就更好了。”
喬言心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眼中滿是悲傷:“你難道不想和我相認嗎?”
玄野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和你相認?為了提醒我被抛棄了整整二十年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難道你要我公布,說你喬言心被南光譽包養,然後生下了我又不承擔責任,現在終于良心發現,要認回我這個倒黴的兒子?”
喬言心急切道:“我不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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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怎樣?”玄野冷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丁點兒溫度。光是聽他的聲音,可能會覺得他很淡定,但只有傅疏離注意到了玄野發紅的眼睛和發顫的雙手。
喬言心:“我……”
玄野收斂表情,淡淡道:“疏離哥,我們走。”
傅疏離拉住了玄野的手。
“等等!”在他們即将走到門口時,喬言心叫住了他們。
玄野不耐煩的轉過頭:“還有什麽事?”
喬言心:“你、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父親的事嗎?”
玄野:“我想知道自然會去查,不勞你費心。”
“對不起……”喬言心跌坐在地,哭泣道,“當年我也是情不得已,我那時才二十來歲,我也很害怕,很抱歉當年做出了那種行為。我也是最近才聽說你的生活,你……你可以去找南光譽,他會給你應得的那部分。”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玄野回頭道:“你認為南光譽會認我?”
喬言心瘋狂點頭:“他會的,他現在已經找回好幾個私生子了。而且當年他最喜歡的人就是我,只是因為妻子的阻攔才和我分開的,現在他妻子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阻攔他認回你了!”
有一句話很适合形容喬言心,除了美貌一無所有。
連傅疏離都不明白,這麽天真幼稚的人,是怎麽活到四十多歲的。
見玄野沒說話,喬言心又道:“南家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就算你不認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你麻煩的,你現在勢單力薄,還不如回家尋求庇護。”
玄野沒回答,帶着傅疏離離開了。
他現在事業正在上升期,感情圓滿,何必自找麻煩?根本不會和那些人扯上任何關系。
回程路上,傅疏離拉住玄野的手,用視線詢問:沒事兒吧?
玄野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玄野情緒還是不怎麽高。半夜傅疏離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邊空空如也。
他推開門出來,在陽臺上看到了一個黑影,黑暗中有火光一閃一滅——玄野正在客廳陽臺上抽煙。
從《太子複仇記》劇組回來後,玄野的體重又恢複了正常水平,再加上現在正在錄綜藝,運動基本沒有停過,他已經恢複到了之前的體型,身體變得更壯了。此時他正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衫站在陽臺上,肩寬背闊,身形高大,像一座小山似的,給人莫名的安全感。
但他孤零零的背影映着城市燈光,周身都被孤寂籠罩着,看起來又透露出一份難得的脆弱。
“你怎麽起來了?”玄野轉身,見他過來立即把煙掐了。
傅疏離:“睡不着,起來坐坐。”
玄野:“那過來陪陪我吧。”
即便現在是後半夜,B市依然燈光璀璨,從他們陽臺往外看,能夠看到燈火通明的主幹道和不時駛過的汽車,這個城市仿佛沒有停下來的一天。
回過神來,他嗅到了風中剩下的極淡的煙味,這是傅疏離第一次看到玄野抽煙,有些好奇:“你還抽煙啊。”
“嗯,有時候壓力大了會抽一點,不過沒瘾。”玄野說着,拉過傅疏離摟在懷裏,下巴枕在他頭頂,聲音放得很輕,“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戒了。”
傅疏離搖頭:“我沒關系的。”
玄野:“嗯。”
“我們去旅游吧,”傅疏離突然道,“你想去哪裏?”
玄野沉默片刻,這才道:“我也不知道,國外工作我去過不少,但真正自己玩還沒怎麽去過。”
傅疏離:“你喜歡自然風光還是人文景觀?”
玄野:“都可以,如果非要說的話,我更喜歡自然風光。”
傅疏離:“那你喜歡雄壯的還是秀美的?”
玄野:“雄壯的吧。”
傅疏離:“那我們去新西蘭吧?路況比較好,景色有高山有峽谷有平原,游人也不是特別多。”
玄野點點頭:“可以啊,聽起來不錯的樣子。”
距離戛納電影節的日程還有十幾天,他們連去新西蘭的機票都訂好了,準備抛開這一堆的煩心事兒好好玩一次,最好是直接從新西蘭飛到法國戛納。
“東西都帶齊了嗎?”下樓時,玄野又問了一遍。
傅疏離拍了拍包:“都收拾好了。”
這次出門他們沒有帶助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為的。
等他們到地庫時,司機已經準備好了。自從他們請了保镖後,司機換成了會開車的保镖,現在照例是兩個保镖座前排,傅疏離和玄野在後面。
穿着西裝帶着墨鏡的保镖前來開門,接過行李放到保姆車後座。
玄野在這時擡頭看了一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你新來的?磊子呢?”
那人道:“磊哥老家老媽去世了,讓我暫時頂替他幾天。”
另一個保镖小王也回頭,說:“對,昨天給傅總說過了。”
傅疏離想了想,這才說:“跟我說了,我忘記告訴你了。”
玄野又看了那人一眼,這才放了心,把行李都帶了上去。
他們航班很早,現在才六點多,傅疏離一上車就帶上了耳機眼罩開始補覺,讓玄野到了叫他。
玄野說好,又不放心,在周圍檢查了一遍。
小王趁機說:“泰哥很厲害的,昨天還趕跑了前來破壞車的壞人。”
玄野神色一凝:“有人破壞車?”
小王:“對啊,他們想破壞剎車,還好被泰哥及時發現了。”
玄野皺眉:“具體怎麽回事?”
小王:“磊哥昨天剛走,昨天下午我接到公司電話說有人來頂替磊哥,我就一直等啊等,終于在下午五點多時等來了人,結果他根本是冒牌貨,半路打暈了新來的泰哥,又頂替身份趁機打暈了我。多虧後來泰哥及時醒來趕了過來,才沒有造成麻煩。”
玄野心中後怕不已,真誠道:“辛苦你們了,希望以後繼續保持警惕,可以出發了。”
因為心裏有一大堆事情,玄野昨晚幾乎沒怎麽睡。汽車搖搖晃晃,他也忍不住打起了盹。
等他再次醒來時,玻璃隔窗那邊,開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那個泰哥,而原本應該坐在駕駛位上的小王,正躺在副駕駛上打瞌睡。
玄野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而車窗外,根本不是機場高速,他們從五環下了高架,現在估計已經到了懷柔區了。
玄野立刻給傅嘉盛打了個電話,接通後又立刻挂斷,把現在的情況發了一條短信過去,還在一路分享定位。
傅嘉盛立刻說知道了,他馬上就過來,這讓玄野或多或少有了一丁點兒安全感。看着正在補覺的傅疏離,玄野過去握住他的手,不停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傅疏離。
半個小時後,保姆車停在了郊區一個倉庫裏。
被叫做泰哥的人拉開車門,說:“兩位到地兒了,請下車吧。”
玄野拍了拍傅疏離,示意他到了。
傅疏離摘下眼罩,揉了揉眼睛:“到了?這是哪兒?”
玄野:“暫時出了點兒狀況,別怕。”
傅疏離帶着墨鏡打量了周圍一圈,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眼熟,仿佛他之前來過似的。從這裏往西,在很遠的地方可以看到高架橋,一條小路分下來通往這個倉庫。進處是草地和樹林,正前方是一個高爾夫球場,草坪又大又遠,要是發生點兒事,很容易做到毀屍滅跡。
傅疏離笑了笑:“該不會是被綁架了吧?”
玄野一張臉繃得緊緊的,認真道:“有可能。”
說是綁架,但這種程度漏洞太多了,不捆着他們的人,不沒收他們手機,怎麽看都很容易被人找過來。
傅疏離:“你別告訴我是真的?”
玄野:“人被換過了。”
“小王沒問題啊,”傅疏離看了看,“就是睡得比較死而已。”
玄野:“新來的那個不對勁,是我大意了。”
“新來的?”傅疏離看了眼那個新來的大個子,直接道,“你誰啊?要把我們帶去哪兒?”
看到傅疏離,那人竟然笑了,一臉憨厚的樣子:“跟着進來就知道了,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我也是您粉絲呢。”
傅疏離擡了擡下巴:“那你趕緊的。”
“嘩啦”一下,卷簾門被打開了,細小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看樣子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進來後才發現,偌大的倉庫空空如也,只在倉庫正中間擺了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人,身邊立着兩個黑衣保镖。頭頂天窗有一束光投下來打在中間那人身上,中間那人西裝革履、身材高大,他跷着二郎腿,沐浴在冷光裏,表情倨傲。
這架勢,跟拍黑道片似的。
傅疏離皺眉看了半天,突然道:“你姿勢不對。”
沒料到傅疏離會突然說這種話,玄野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帶着墨鏡,聲音又低又冷:“你憑什麽說我姿勢不對?”
“因為你這個只有動作,但沒有實質。”傅疏離說着竟然往前走了兩步。
“疏離哥!”玄野不放心攔住了他。
“沒事的,”傅疏離搖頭,繼續往前。等他和男人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時,他停了下來,緩緩低下了頭,“我之前就覺得眼熟,但一時間沒想起來,直到進來看到了這一幕才确定,你是模仿我演出反派角色時的畫面吧?”
“哈哈哈哈,被你看出來了!”男人大笑一聲,也不裝了,取下了墨鏡直接道,“看來我火候還不到家啊。”
玄野愣住:“你……”
他萬萬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和他竟然有七.八分相像。
男人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我是你法律上同父異母的哥哥。”
玄野皺眉:“你為什麽要把我們帶到這裏來?”
但男人不再繼續回答他,而是走到了傅疏離面前,直接道:“但你怎麽知道我姿勢不對?我明明是按照你那一幕做的。”
傅疏離:“如果從模仿來說,确實是沒問題,我原劇中角色就是跷二郎腿。但導演最初的設定,其實是分開雙腿,後背往後靠着椅背。但因為我身材不是壯碩型,那個姿勢會顯得我氣勢不夠,所以後來才改成了跷二郎腿這個動作,增加我的倨傲感。而你,本來就氣勢很足,再跷二郎腿反而會顯得你不夠大氣。”
“果然是專業的,”男人走了過來,對傅疏離伸出手,“南初定,你的粉絲。”
傅疏離伸手:“你好。”
玄野面色有些不好看:“那現在你可以說了嗎?為什麽用這種方式把我們帶過來?”
“最開始我也想用更文明一點的手段,”南初定走了過來,“只是沒想到你們破綻太多,我的人稍微試了一下就達成了目的。”
玄野:“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有什麽目的?”
南初定:“一方面是見一下偶像,表達一下我的崇敬之情。另一方面,則是和你有關。”
玄野防備的看着他,沒有開口。
南初定:“其實早在去年我們就注意到你了。但那時老頭子身體還很硬朗,一副要工作到八十歲的架勢,也就沒人在意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自從我母親去世後,陸陸續續有人來認親分一杯羹,老頭子基本都帶了回來。在一個月前,老頭子估計也是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狀況,他起了傳承家業的念頭。而作為他兒子的你,也有分割這份家産的權利。”
玄野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你的意思是,你是要找到我,把股份傳給我?”
南初定:“大致來說就是這麽回事,目前我這方股份有41%,我自己占了25%,董事會那些人占了16%,再加上收購散戶的那些,最多可以達到45%,老二聯合了那些剛回來的子子孫孫,湊到了41%,還剩下16%的股權,一部分被老頭扣押了下來,一部分分散在市場散戶中。”
玄野皺眉:“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南初定:“簡單來說,就是你如果認祖歸宗,你會獲得你自己的那一部分股權,而我的條件是,你需要站在我這邊。”
玄野:“沒興趣。”
“我建議你還是有點興趣。”南初定露出一個笑,意有所指,“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會遭遇些什麽。”
玄野沉下了臉:“你威脅我?”
“這只是善意的提醒,”南初定擡起下巴,“你們也太沒有自覺性了吧?昨天我的人想來蹲點,恰好看到有傻蛋想破壞你們的剎車。如果不是我,你們要是開着那個車去機場,早就沒命了。”
“破壞我們剎車的人真不是你?”
“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我偶像也在車上好伐?”
“那是誰做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應該問你自己,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玄野沉默半響,終于開口:“你想我怎麽做?”
南初定:“很簡單,找老頭子相認,領回屬于你自己的東西,然後站在我這邊。”
玄野:“如果我拒絕呢?”
南初定:“那我就不敢保證你會遇到什麽了。”
玄野陷入了沉默中。
南初定循循善誘:“我是遵紀守法的商人,你拒絕我,我當然也不會逼迫你做什麽。不過你可能還會遭遇到我弟弟,我們兄弟都半斤八兩,而且他人品不太好,也不是你男朋友的粉絲,手段有多粗暴我可能就不好說了。”
“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玄野皺着眉,“你們為什麽都要我回去?我回去分割你們的股份,對你們來說不是弊大于利嗎?”
“不不不,這你就搞錯了一點,”南初定搖頭,“就算你不回來,那些股份也落不到我們身上,與其多一個不可控因素,還不如拉攏一個朋友。”
按照南家股份劃分份額來看,玄野成了最後一個變量,目前南家老大和老二都在争奪玄野的支持。甚至可以說,誰争取到了玄野的支持,誰就能夠成為南氏家族名副其實的掌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