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甜吻
九號是若白。
這次方婷宜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松柏衆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誰都沒有說話。
包廂裏的空氣突然凝固下去,大家都看向自帶冷氣的大師兄。
方婷宜注意到胡亦楓眼神中一陣訝然閃過,随即是濃濃的興味,還有旁邊曉瑩滿臉的失望與落寞。敢情是這兩個人在耍小心思啊,一個絞盡腦汁想要和她的大師兄來一次親密接觸,一個想方設法攪了這個計劃。只是都沒想到最後情況會是她和若白,他們,是不是很“無辜”?
“若白是九號,婷宜姐是七號。”胡亦楓攤了攤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方婷宜有點忐忑地去看若白,正好對上他深邃沉寂的眼神,心裏又是一慌,臉上不自覺有些燒。一定是其他人的起哄聲給鬧的,方婷宜安慰自己,不就吃跟棉花糖嘛,有什麽,如果拒絕倒顯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方婷宜笑着對若白說道:“那就來吧,九號。”
若白放下環在身前的雙臂,走到桌子邊上,上面的東西早就被一個人收拾幹淨。
亦楓扯出俊俏的笑容,也不知道是看到身邊曉瑩糾結到有些小小扭曲的面容,還是注意到兩位當事人故作輕松的尴尬,笑得格外燦爛。舉到桌子中間、拿着棉花糖的手,還來回晃動了幾下。
這略帶調侃的模樣讓方婷宜咬牙切齒。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嘴唇上沾着糖精,松軟的口感非但沒安慰到方婷宜有些局促的內心,反而讓她更加緊張起來。
包廂內一度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方婷宜雖然沒聽見大家的起哄聲,卻能感覺到十幾道灼熱的視線死死地盯住她,驚羨、暧昧、交贊,種種眼神讓她不自覺緊握了在身側的拳頭。
隔着大大的棉花糖,方婷宜清晰地看見若白放大的俊臉,柔和的燈光打在他白皙的膚色上,是她的錯覺嗎?這時候的若白似乎也格外柔和。
一口一口被咬掉的棉花糖,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若白的氣息撲到她的臉上,她只聽見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咚咚咚”快速跳動。
愈發覺得空氣稀薄起來,臉上的灼熱也愈發明顯,她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看着已經快到沒有的棉花糖,方婷宜繼續将腦袋湊過去,不料亦楓的手突然一頓,往下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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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不及反應,只感覺到唇瓣上一軟,男性的氣息灌進她的鼻尖。
方婷宜腦袋一懵,耳邊聽見衆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待到嘴唇上的觸感消失,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和若白,吻上了?
“喔。”
“喔……”
“喔!”
察覺到若白冰冷的視線,胡亦楓一縮頭,無辜地笑道:“拿了這麽久,手有點酸,抖了一下。”幹淨無害的笑容還真的挑不出一點做作的模樣。
絕對是故意的,方婷宜氣極,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卻收到少年無辜的眨眼,內心一陣無言,信你才有鬼,練元武道的手酸,你還能不能再編個不像樣的借口。
她餘光眼尖地瞄到一直“黑手”伸到亦楓的腰側,狠狠下去,還旋轉了一個角度。
亦楓輕吸了一口冷氣,礙于若白的冷眼并不敢叫出聲來,只好默默忍受痛楚。這個範曉瑩,真是活膩了,之後再收拾她。
方婷宜彎起嘴角,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嗯,這棉花糖還挺甜的。但腦海裏又想起剛才那個吻,笑容一僵,不敢再去看若白。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若白擡手看了看手表,八點四十五,是不早了。
衆人紛紛去收拾自己的東西。點到即止的道理,他們還是懂得的。
出了店門,外面的月色皎潔如水。松柏的弟子們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說着什麽往前走去。幾個路口上,在家住的人相互道別。
“若白師兄,我今晚回家住,先走一步了。”
若白對着曉瑩點點頭。
一邊的胡亦楓立馬往前跨一步,“我送她回家。”
“誰要你送!”範曉瑩口氣有些沖,挽着萍萍的胳膊,“我和萍萍家住得近,我們一起回去好了。”
方婷宜知道曉瑩為了剛才慶祝會上的事情心裏有些堵,她也明白小女孩兒的心思。帥氣隽秀的大師兄,像天一樣為他們遮風擋雨,在小小的姑娘心中,就沒有大師兄做不到的事,怎麽可能不産生好感呢?
只是曉瑩這時候還不明白,這種好感是是一時的驚豔和依賴,她自以為的喜歡并不是真的喜歡。
她看到亦楓投遞過來帶着懇求的眼神,擡了擡下巴。小樣,這時候知道求我了。
幾人站在原地呈膠着狀态,方婷宜最終還是決定賣胡亦楓一個面子,“天黑了,你和萍萍兩個女孩子走在路上不安全,還是讓亦楓送你們回去吧。”
“就不!”小姑娘也惱了,氣呼呼地說:“我們有功夫傍身!”
“就你這花拳繡腿,還是算了吧。”亦楓不屑地補上一句。
“百草都一個人走的。”
“你該跟百草比,她可是贏了林鳳的人。就你,連金敏珠都贏不了。”
“胡亦楓你!”
方婷宜暗自搖了搖頭,雖然知道他們倆的相處模式,但她還是覺得胡少年任重而道遠,追小姑娘還真不能這樣追。當然,她不說破就是了,誰讓亦楓玩心重,一心想要看若白和她的好戲。他想要等待曉瑩情窦初開,怕是還有的等,好在他們年紀也還小。
“就讓亦楓送你們回去。”若白的話成功讓吵鬧的幾個人閉上了嘴,“還有哪些人今晚回家的?都親自送師妹們回去。”
“是。”
弟子們紛紛結伴離開,只剩下一些人七七八八走在前面。
遠處的範曉瑩不知和亦楓說了什麽,又小跑着回來,在婷宜面前停住腳步,目光在她和若白之前掃來掃去,最終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樣,說:“雖然我很喜歡婷宜前輩你,但是我現在不會放棄的。”
話音剛落,曉瑩就轉身離開。
不會放棄,不會放棄什麽?若白嗎?
方婷宜笑了笑,感嘆若白的魅力還真巨大。
“走吧。”若白無視她別有深意的笑容,率先邁開了步子。
方婷宜後退了半步走在若白身邊。
若白穿着白色條紋的T恤,下身是黑色休閑褲和黑色運動鞋,整個人如同絕色的月下清荷,攬起月色踩着清風的韻腳,徐徐綻放,骨秀神清。方婷宜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松柏,很多年前的夏夜,她也曾和若白一起漫步在月光之下,倒映着兩道并肩的黑色的影子。
似乎若白比她更适合月光,方婷宜這樣想道。
清豔的畫面,讓她一時間,有些癡了。
“抱歉。”若白突然開口。
方婷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幾秒之後才明白他說的是那個吻。她尴尬地撩起一縷頭發捋到耳背,“沒什麽。”
當然不可能沒什麽,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她都沒跟男性同胞親過,好吧,除了小時候被爸爸外公他們親過臉蛋,連哥哥都沒碰過她。
雖然方婷宜的心理年齡遠不止十幾歲,也經歷過生死,但是随着這一世的事情越來越朝好的方向發展,她的心情也松軟了下來。
就算是做游戲,可對方是若白,怎麽想怎麽別扭。
空氣莫名地灼熱了起來,方婷宜不敢再去看若白,眼神胡亂地看着四周,看到熟悉的幾家小店,便說:“我住在梅玲那兒,就在前面,我先走了,明天見。”然後逃也似的一路小跑往前去。
“婷宜師姐這算是,逃跑?”
“就是逃跑,人家是害羞了。”
“我要是女孩子我也害羞。”
“畢竟那什麽,是吧?多不好意思啊……”
“也對,我偷偷觀察過了,婷宜前輩都臉紅了……”
“你們——”若白盯着前面的師弟們,寂靜的道路上只聽見一邊車輛駛過的聲音,以及若白清晰的聲線,“活膩了。”
幾個少年身子一抖,默默結束了話題,挺直着後背往前走去。
若白的目光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在後方輕笑出聲。
沒有陽光的照射,只是在清冷的月色下,冰雪融化,一度明媚無方。
方婷宜直到進門的時候腦袋還恍恍惚惚,棉花糖之吻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婷宜師姐,你還好吧,怎麽臉這麽紅啊?”
她雙手手心捂住臉頰,又翻着手背貼住臉,向梅玲問道:“很紅嗎?”
梅玲點頭,“是有一點紅。師姐你怎麽了?”
得到了梅玲的肯定,方婷宜重重地往床上倒去,完了完了,大家也肯定看到了她臉紅的模樣了。許是礙于若白的威嚴吧,但這種默契十足的、誰都不打趣她而又心知肚明的狀況,遠遠比起哄更加讓人羞赧。
梅玲看着師姐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聯想到她進門後的不自然,眼睛裏燃起八卦之火,也撲到了婷宜床上,問她:“今天晚上你們不是去慶祝了嗎?發生了什麽?”
“沒有,什麽都沒發生。”方婷宜否認道。
梅玲不以為意,“瞧師姐您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樣,莫不是紅鸾星閃爍,有好事發生?”
看梅玲擠眉弄眼,她心裏的煩躁又放大了幾分,單手一記敲在她腦門上,将話題轉移開,“幾天之後決賽,你們定好名單了嗎?”
“廷皓師兄,申波……”梅玲靜靜地看着婷宜,“還有我。”
“你?”方婷宜從床上坐起,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随即一想,也合乎情理。賢武男弟子的水平層次向來頗高,倒是女弟子的功力平平。從前有她在,更加顯示出其他師妹們的平庸,現在她走了,賢武女弟子的缺口必須有人補上。
梅玲的實力她是了解的,基本功穩健,近日來在技巧上也突飛猛進。
如果說百草打敗林鳳是在技術上的攻破,那麽對上梅玲,又會怎麽樣?
梅玲自信地笑笑:“師姐,無論是秀琴還是那個什麽百草,我都會贏的。”
方婷宜摸了摸她的頭。“嗯,你好好加油,她們都不弱,松柏很強。”
看着梅玲一臉滿足的樣子,方婷宜難免又想到了另外一場對決,若白,哥哥,他們這次,又要對上了。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誰輸誰贏,按理說,哥哥是不會輸的,他已經是站在了頂峰的人,可私心講,她希望哥哥輸,只要哥哥輸,只要哥哥輸一次,她直覺所有的事就能解決了。
她的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在他們離開岸陽之前。
哥哥單槍匹馬闖入松柏,跟他對戰的,是在初原哥哥那裏耗光了所有體力的松柏。
一個滿腔憤恨和怒火,一個全身心的疲憊和落寞,輸贏是擺在明面上的事,一目了然。
他們都不知道她就躲在一邊的窗戶下,在初原哥哥那裏吃了閉門羹的方婷宜,就躲在那裏看着兄弟相殘的戲碼上演。
若白不斷地被踢倒在地,他成了哥哥宣洩情緒的出氣筒。
方婷宜永遠也忘不了那殘忍的一幕,哥哥硬生生地,将那一年松柏獲得的道館挑戰賽的冠軍獎杯,踢碎了。
碎了,一同破碎的,還有他和若白的友誼。
還有他們這些人的糾葛。
從此以後,一個遠走他鄉,成了國際上的方廷皓,一個挑起責任,默默守護松柏這一方天地。
方婷宜擦拭眼角溢出來的淚水,蓋上被子躺下。
只是她不知道,今夜內心不平靜的人,不止她一個。
若白站在大樹後面,默默看着初原将手放在百草的頭上,那眼神裏的溫柔讓他英眉一蹙。這樣的神情,他從來沒有在初原看婷宜的時候見過。
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麽,無非是一些鼓勵加油的話語,小姑娘開心地紅着一張臉。幾分鐘之後,朝着她的初原師兄揮了揮手,高興得一路小跑離開了。
待百草離開後,喻初原朝着無人的方向開口,“出來吧,若白。”從那個方向走出來一個人影,就是若白。
喻初原笑道:“我聽百草說了,恭喜,今天贏了堅石,晉級決賽。”
若白點頭無言。
喻初原繼續說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晚上巡夜這種事情就不要自己做了,交給門衛和保安不是很好?你去休息吧。”
“習慣了。”
聽着師弟淡淡的話語,初原心裏泛起一陣心疼,想說點什麽,又怕他不高興,只好岔開話題,“百草是個很有潛力的孩子,還得出來你也很滿意她。”他眼裏湧起不一樣的光芒,正好被若白捕個正着。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若白說,“你……你很喜歡百草?”
喻初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還是點點頭,“很可愛的女孩子,不是嗎?”
若白神色晦明不辨,只是看着地上的草坪,腦海裏突然閃過婷宜嬌俏的音容面貌,也閃過廷皓帥氣挺拔的身影。算了,他只要管好松柏就是了,其他人的事,他摻和什麽。
“先走了。”
“若……”喻初原睜睜地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
晚風微涼,只留下一聲重重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