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了。”葉歡直起腰, 往後退了幾步, 從包裏翻出鏡子遞給邵啓, “你看看。”
邵啓猛地回過神來,他接過鏡子, 照了照,頭發剪短不少, 幹淨整潔,劉海短了之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麽陰郁。
葉歡拿了紙巾給他擦掉臉上的頭發,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一下抓住她的手腕。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正要說話,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走過去接電話,是認識的太太們找她喝下午茶, 順便給她介紹新朋友, 新朋友是電視臺的高層。
“好, 我待會就到,你們先聊起來。”葉歡收起手機, 對邵啓說道:“我有事出門了。”
邵啓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目光深沉,葉歡察覺到些不對勁,開車門時, 特地往客廳的方向看了眼,見到他正坐在落地窗前,他朝她揮揮手。
她也揮揮手,心想可能是錯覺,于是開車去餐廳。
碎頭發紮在脖子裏,不好弄出來,邵啓叫了聲老梁,“我想洗個澡。”
“好的,我去給您放水,要我幫忙的話,喊一聲就可以了。”老梁去一樓的洗手間放水。
浴缸裏很快放滿了水,老梁扶着他坐到椅子上,邵啓擡頭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來,你出去。”
老梁點點頭,出去了。
夜晚的時候,光線沒那麽清晰,然而現在是白天,光線明亮,邵啓脫掉衣服,清楚地看到了鏡子中消瘦的男性身體,他不比以前,體格高大優雅,長久沒有去健身房,肌肉正在消失,再加上日曬不足,膚色越發蒼白。
鏡子裏那個像白斬雞一樣的男人是他,他覺得自己正在喪失男性魅力。
而葉歡不一樣,她正在散發出強烈的女性魅力。他這樣的人,憑什麽把人留下來,憑什麽得到她的喜歡。
邵啓擰開水龍頭淋浴,水珠從他瘦削的身體滑落,沖掉了碎發。
他忽然聽到什麽動靜,關了龍頭,開口道:“老梁,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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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安靜。
邵啓再次開口,“葉歡,是不是你?”
還是一片靜悄悄的,邵啓心裏有些不安,伸長手臂去拿毛巾,沒夠到,他握着浴缸旁的把手,挪動着身體,馬上就要夠到了,一只白皙的女性的手将那條毛巾取了下來。
他神色放松了下,“葉歡?”
“邵先生,是我。”
邵啓身體都僵了,他緊張地看向白紫菀,聲音都發抖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他赤身裸體,就像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慌得要去搶她手裏的毛巾,“你擅闖私宅!老梁!你快過來!”
“邵先生,他有事在忙。”白紫菀不慌不忙,微笑道:“我來幫你擦幹淨。”
“你住手!你別碰我!”邵啓驚恐地叫道。
他捂着身上的重點部位,眼神慌亂。
白紫菀善解人意地蹲下,仰視着他,“沒關系的,邵先生,你不用害怕,我并不會嫌棄你現在的身體。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愛你,我證明給你看。”
她到底要幹什麽!邵啓在心裏尖叫道。
他現在簡直是任人魚肉,他眼睜睜地看着白紫菀伸手去碰他身上私密的地方。
她清純的臉上泛起紅暈,“怎麽會沒反應呢。”
“你瘋了嗎!別碰我!”邵啓急忙伸手去推她,力道很大。
白紫菀被推到了地上,她手撐在瓷磚上,一臉受傷,“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個了。”
邵啓震驚得臉色煞白,是啊,這樣一個女人,能做什麽?精神貧瘠,只會做這種事情,除了性就是性,偏偏他以前竟然把她當成心頭寶,他是昏頭了還是怎麽了!
“老梁!”邵啓怒吼道。由于太激動,脖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浴室門被人推開,老梁走了進來,“邵先生,怎麽了?”
邵啓指着地上的白紫菀,“把她扔出去!再把她的照片發給保安處,讓他們留心這個瘋婆子!”
“邵先生……”白紫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請吧,白小姐。”老梁伸手去拽她的手臂,将雙眼發木的白紫菀拖走。
等老梁回來,邵啓身上裹好了浴袍,頭發濕漉漉的正在滴水,他對着窗外的景色發了好一會呆。
他轉過頭,看到人,怒道:“你跑哪裏去了!怎麽能放她進來!”
“抱歉,邵先生,我去取一個快遞,快遞員說保安不讓他上來,我也沒想到白小姐會自作主張進來,她有房子的密碼。”老梁解釋道。
“快去把密碼換掉!”邵啓吩咐道。
老梁正要走,邵啓叫住他,“對了,你拿了什麽快遞,給我看看。”
“是一份文件,保險公司的理賠單。”老梁把文件袋遞給邵啓,他想邵啓應該看不懂,站了一會,準備拿回來。
邵啓揮揮手,“你走吧。”
他拆開文件袋,确實是保險公司寄過來的,他們确認好了理賠事項,對車禍發生的原因也有了報告。
邵啓眼睛睜大了些,車子失控撞向路邊的欄杆,是因為剎車失靈,有人修改了他車輛裏的行車電腦系統,是誰呢?不一定是車行裏的工人,有可能是有人指使的。
他仔細回想着車禍當天,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片段,那天和往常一樣,下班後接了白紫菀從大學離開,離開時她接到醫院的電話,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忙送她去醫院,路上還安慰她,結果就發生了車禍。
如果說誰最恨他,那肯定是葉歡,真的會是她嗎?
她不敢相信她的枕邊人出軌了夜總會小姐,所以要殺了他?
但他也不敢相信曾經的枕邊人能做出這樣恐怖的事情。
邵啓心情複雜,他心想,如果真是葉歡,那他該怎麽辦。
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嗎。
他繼續翻看報告,報告上提到了一點,車禍的受益人,這一欄的人名令他駭然。
受益人是白紫菀。
邵啓按着額頭,回想起當初買保險時,他和白紫菀正處于濃情蜜意時,為了表明心意,讓她認為他很重視她,于是寫了她的名字。難道是她嗎?
她不相信他會離婚,所以要殺了他,騙取保險金?
從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邵啓認為她完全做的出這種事,白紫菀一家文化水平都不高,說的難聽點,目光短淺,最喜歡铤而走險的方式,從她不顧自己大學生身份跑去夜總會坐臺就可見一斑。有了這個污點,以後怎麽從事正經工作,企業招人時肯定會帶上偏見。
怪不得她死活要纏上來,原來是知道升學求職那條路被堵上了,不如來到他身邊,謀取名分。
他越想下去,心裏越冷。
在邵啓看報告時,老梁接到醫院的電話,電話裏的醫生說有一位老人被人給撞了,雖然是輕傷,但總歸受到驚吓,讓他過去看看。
老梁趕緊向葉歡請假,“邵太太,我家裏出了點事情,我媽她出車禍了,我去看看她,您方便的話,趕緊回來。”
“可以,你快去醫院吧。”葉歡應了。
“對了,剛才白小姐闖了進來,把邵先生吓得不輕,您最好快點回來,我怕他一個人待在家會胡思亂想。”老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葉歡。
白紫菀竟然又回了那幢房子,葉歡有些詫異,她收起手機,正要回去和那幫貴婦太太提前打招呼離開,聽到她們在談關于邵家的八卦。
“說起來車禍之後,你們有誰去探望過邵啓嗎?”一位太太疑惑道。
衆人搖搖頭,其中一位說道:“他癱瘓是事實,估計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那副狼狽樣子。”
“他之前春風得意,現在就有多凄慘。不過邵家有錢,葉歡才沒和他離婚,不過我看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
“對啊,我看她最近在捧的歌手,很帥哦。”
葉歡輕咳了幾聲,衆人馬上停下這個話題,她笑道:“我家裏有點事,先離開了,各位慢用。”
“你要走啦,真可惜,本來還有位時尚雜志主編要來,想介紹你們認識的。”吳太太惋惜道。
“沒事,肯定還有下次機會,我先去結賬,你們慢慢聊。”葉歡維持着笑臉,太太們推辭一番後欣然接受了。
她付完賬,回頭看了眼,這就是上流社會,表面上客客氣氣,禮貌得體,背後依舊尖酸刻薄。
葉歡開車回去,這一路上眼皮一直在跳,好像有發生什麽事情似的。
老梁對邵啓說了葉歡馬上就回來,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邵啓以為是她回來了,推着輪椅過去,但門口出現的女人令他後背發涼。
“白紫菀,你怎麽又來了!”
邵啓不斷往後退,“我已經換了密碼了,你怎麽進來的?”
白紫菀手裏拿着一張透明卡片,微笑道:“我猜到邵先生會改密碼,所以留了張卡片。”
邵啓心髒狂跳,緊張道:“你想幹什麽,我不想見到你,麻煩你離開,不然的話,我叫保安了!”
“邵先生,你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失憶了,只要你想起來,我們就能回到過去。”
“你神經病啊!”邵啓氣急敗壞道。他用最刻薄的話罵她,可白紫菀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笑道:“你罵吧,我知道這不是真正的你,等你想起來了一切,反倒會對我有所愧疚。”
邵啓目瞪口呆,白紫菀已經來到他的身後,要去推那個輪椅,他使勁不讓輪椅轉動,要去打保安處的電話。
他的脖子突然一痛,視線下移,一只針管插在他的脖子上,白紫菀不知道給他打了什麽東西,他的視線突然模糊起來,渾身沒勁。
白紫菀給邵啓穿了件連帽衫,給他戴上帽子掩去容貌,推着輪椅往外走。
邵啓渾渾噩噩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扭曲起來,他感到惡心想吐,他想到了那個夢境,他會被推下山,死亡的瞬間令他記憶猶新,他害怕起來,腎上腺素不斷飙升。
他要清醒,要求救,要逃跑。
手機,手機呢?
手機被白紫菀拿走了,他費力地擡起眼皮,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哪裏。
一幢正在修繕的豪宅,不遠處傳來施工的聲音,眼看着推土機要把牆弄倒,而牆的後面就是他這個人。
轟鳴聲越來越大,邵啓用盡全身的力氣,他的臉被憋得通紅,從輪椅上摔了下來,他不斷往前爬,碎石磨破了他的手腕,頭頂有石頭落下,砸在他的頭上。
他感覺不到疼痛,求生的意志超過了這些疼痛,過往的一切像走馬燈一樣回放起來。
他認識了葉歡,和她交往,兩個年輕人度過了戀愛的甜蜜,步入婚姻之後,瑣事占據了他們的生活,曾經的浪漫不再,他找了另一個女人,重新回顧這種浪漫,美名其曰是新的愛情。
婚後他冷酷地對待葉歡,自己不做改變,埋怨她怎麽不改改。就算車禍後,也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欺騙她,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他真的錯了,錯得離譜。
他最錯的地方就是愛自己勝過了愛別人,他根本沒有學會怎麽愛人。
視線範圍內鮮紅一片,有血從頭上流下來,擋住了視線,他甩了甩頭,頭暈得厲害,模糊之中看到一個人朝他走來,他努力地想要看清,開口叫道:“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