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岳父大人
刑部連夜對長生進行了審判,長生并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 或許, 他早就等待着這一天, 因而,對于他犯過的罪行,他供認不諱。
柳源坐在下面靜靜地聽着,不發表任何的評論,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因為她不想去相信自己認識的人會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人。
聽聽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因為從小跟着寡母長大, 受盡苦楚,小的時候, 恨不得他的娘能夠改嫁, 那樣,他就不必背負着她娘的期許。
他的娘如此逼迫他, 也不過是因為考秀才, 考舉人, 考進士, 是他那死去的爹一生的志願。
他娘秉持着他爹的遺願, 不停地逼迫着他, 從來不問問他到底要的是什麽。
沒有人知道, 他的性格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裏日益變态。
曾經他因為內心的痛苦, 而殘忍地将村子裏的野貓給抽筋扒皮。那個時候,他還不小心,被他的娘看到了, 結果,他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囑咐他不要讓別人發現,便作罷了。
他一直不敢跟人說話,就是因為,他害怕別人從他的眼睛裏面看出他的殘忍。
他想,如果不是他的娘不肯改嫁,他是不會這樣的,所以,他怨恨他的娘。
可是從小他娘對他的高壓,讓他興不起對他娘反抗的精神,所以,他才會在他的娘強迫他上京的時候,想要自殘一了百了。
活着有什麽意思?他僅有的快樂,也是從屠戮野貓裏面找到的。
可是,這一切在他上京後得到了改變。
在京城他是多麽的肆意啊,沒有人再來管他了,他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就算他沒有考中進士他也是快樂的,這樣,他就可以有理由再留在京城了。
可惜,他依舊沒有治好自己怕人的毛病。
一直到他喜歡上了那位賣豆腐的寡婦娘子。
是的,沒錯,長生除了喜歡過柳源之外,在她之前,唯一喜歡的人就是那第一位受害者。
那位賣豆腐的寡婦娘子年紀并不大,她到死的時候也不過才十九歲。
因為年輕,所以,即便是日子過得苦,但是,她的容貌在這一衆的娘子裏面也是數一數二的。
不過這個娘子成親成的早,且十五歲的時候就生了兒子,所以十九歲的時候,她的兒子虛歲已經五歲了。
五歲的男孩子,若是家裏人想要将他送去念書的話,那也到了該啓蒙的時候了。
別看這位娘子日子過得苦,可她卻想要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生活,所以,她想要送自己的兒子去念書。
可是,送去私塾啓蒙那是要花費不少銀子的,那娘子并沒有辦法拿出那麽多的銀子,一時間竟是愁的茶不思飯不想的。
一個意外的機會,她看到了在街頭擺攤的長生,也不知是誰給她提的意見,竟然讓她去找長生,因為,認識長生的人都知道,他非常的好說話,而他又是個舉人,說不得就願意用閑暇的時光去教導教導孩子呢。
于是那娘子果然偷偷地找上了長生,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長生那個時候對她還有好感呢,哪會拒絕,因此兩人商議,讓那娘子在天黑之後将孩子送到他那裏去,由他教導她的孩子習字。也不頻繁,一個月差不多三四次的樣子。
長久的接觸,讓長生對那娘子更加的上心,終于,在一年前,他将自己的心思告訴了那娘子,并表示自己願意娶她。
哪想,那娘子并不願意,她說,她的心裏面只有孩子的爹,對于他的好意,她只能辜負。
一次拒絕,長生可以當做她是害羞,可兩次三次的拒絕,卻讓長生惱羞成怒。
他所有好好人的形象不過是外在蒙蔽人的假象,而正好那個時候,他又剛好接到了他娘的死訊。
這件事情直接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恨他的娘那麽對待他又如此輕易的死去,偏偏還沒有讓他見到他最後一面。
因為他的娘是在死後屍體都已經埋葬好之後,才給他寫來的信。
在信裏面,她娘死命叮囑他,讓他不要回來,就在京城守孝,等出了孝期,可以直接參加四年後的科舉。
就是這樣的叮囑,直接引起了他最暴戾的一面。
她們所有人的眼裏就只有科舉科舉科舉,心裏也只有亡夫,她們置她們的孩子于何地?置他于何地?
既然這樣,那不如直接去陪她們的亡夫吧,至于孩子,沒有她們,他會給他們找到一個好的生活的。
從此他放出了心中最狠厲的兇獸。
不過,他還是很有耐心的,他告訴那豆腐娘子,他要專心準備考試了,所以,不能夠教導她的孩子了。
因此,兩人整整半年沒有一丁點的來往,所有人,包括那娘子的孩子,都不會想到,他為了殺了那個娘子,整整準備了半年的時間。
半年後他的一個夜晚,他找了那娘子的孩子睡下後的一個時間敲開了那娘子的大門,送走了她。
他迷暈了睡熟的孩子,将他送去了他早已看好的一戶人家。将那孩子放在了那戶人家的門口。
那個時候,他對那娘子早已沒有了愛意,他只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他成功地救贖了那為可憐的孩子,和那娘子。
自打這件兇殺案完成了,并且他始終沒有被查出來以後,他開始策劃起一起又一起的案子。
他從來不是殺人,而是在救人啊。是的,他自始至終都是這麽認為的。
後面的三位寡婦,都是他在擺攤的時候發現的,他盯了她們好久,做了萬全的準備才動的手,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直到他遇到了柳源。
柳源于他而言是不同的,同樣是他喜歡的人。若那豆腐娘子只是朦胧的愛戀的話,他對于柳源那就是深沉的喜歡了。
喜歡到,他願意多給柳源幾次拒絕他的機會,也喜歡到他覺得只要柳源答應了他,從此以後,他便再也不殺害任何的人。
只是可惜,柳源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也沒有找到對柳源下手的機會,他就被官差給逮捕了。
除了他當堂認罪之外,衙役們還在他的家裏面搜到了那些個被害人的物件。每一個人都有一件,或是帕子,或是香囊,或是頭飾,總之都是那些娘子的貼身小物品。
沒有人問他到底為什麽會在自己的家裏面放這些東西,也沒有必要問,所有人都知道,對于長生而言,這些東西就是他的戰利品。
最後審判的結果,是長生被剝奪了舉人的身份,并且秋後問斬。
對于這樣的結果,所有人都沒有疑議,包括長生。
或許,他早就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意志了吧。
長生被押走之前,死死地看了一眼柳源,久久地不願意回頭,只是看着她。
可是他卻一句話也沒有問,一句話也沒有說。
或許,沉默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只是在長生回過頭去的一剎那,柳源看到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人聽到他的這句話,但柳源知道,他這是在對她說的,他這是在對他今夜冒犯的道歉。
柳源的心裏有些惆悵,誰也沒有想到困擾他們許久的案子會這樣就給破了。
所有人都在為長生嘆息,如果他從小生長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他也不會如此。
可,這能怪誰呢?怪世道,還是怪人?要怪還是怪他自己想不開,鑽了死胡同吧。
自以為是別人的救世主,其實不過是個劊子手罷了。
“我送你回去,不去城西了吧?”顧荊給柳源披上了一件外套。
柳源有些茫然:“對,不去城西了,我先去将軍府将甜甜接回來,再回我自己的宅子。”
查過柳源資料的顧荊當然知道柳源說的她自己的宅子是哪裏。
他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跟在柳源的身後,他知道柳源的心情複雜,這個時候不是找她說話的實話。
“将軍将軍,大小姐回來了。”
“哦,是來接甜甜的吧。”大将軍頭也不擡,真是自打有了甜甜,柳源哪裏還有甜甜重要啊,她這是要帶甜甜走,大将軍當然不開心。
“你怎麽還不走,站在這裏做什麽?”
那仆人支支吾吾的,看着很是猶豫:“可是,大小姐的後面還跟着個男人。”
“什麽?!”大将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立馬向着門口沖出去。
能讓柳源大晚上一起帶過來接甜甜的男人跟柳源的關系一定不一般啊。
說實話,這兩年,他為這位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大女兒可是操碎了心。
柳源這還年輕呢,一個人帶着孩子那可怎麽過哦。
他介紹了手底下不少的将領給柳源,那些人雖然都是大老粗,但是人都很好,官職也不錯,更加不計較柳源是個寡婦。
可偏偏柳源就是不願意,還說什麽她一個人帶着甜甜過的很好,何必要再找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多煩人啊。
聽聽,這是一個女兒家該說的話麽?因着這個,大将軍愈發的不待見柳源,實際上也就是在跟柳源怄氣。
這不,一聽柳源後面跟回來了個男人,他立馬跑得比那兔子還要快呢。
他一探出頭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柳源身後的顧荊。
“顧荊,怎麽是你?”大将軍眉頭一皺,怎麽又是顧家的人,這顧家的兩個兒子,怎麽都打起了他女兒的主意?這到底是打的是什麽心思?
而且這顧荊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京城裏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顧荊站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大将軍,于是他站直以後,恭恭敬敬地給他做了一個揖。
“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大将軍一聽,怒火叢生,脫下自己的靴子就往顧荊的頭上砸去
“你個小兔崽子,你喊誰岳父呢?”
顧荊也不惱,笑眯眯道:“當然是您了。”
大将軍立馬看向柳源,吹胡子瞪眼睛的。
“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