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夢二十年
牧大将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裏，夢裏他是清河縣柳家的家主柳仲乾, 十七歲那年娶了青梅竹馬的秦氏。
婚後兩人琴瑟和諧, 沒過多久, 秦氏就被診出懷了身孕。
那時候的他只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日日幻想着自己孩子出生後一家人幸福的樣子。
可是好景不長，在秦氏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柳家的一批貨出了問題，一定要他出面解決。不得已之下，他出了遠門, 誰想到他半路摔下了山崖，僥幸沒有死卻撞了腦袋失了記憶。
後來他跌跌撞撞入了軍營, 一路披荊斬棘, 坐到如今的這個位置上，其中的坎坷自不必說，找回自己是誰就已經成了他最深沉的心思。
大夢千年，誰也沒有想到，他找回了自己，卻已物是人非。
二十年白雲蒼狗，一覺醒來, 佳人已不在。
“阿乾, 你可要早點回來啊，寶寶會想你的，我也會想你的。”夢裏妻子巧笑嫣然，抱着他的腰怎麽也不看撒手。
他那時還嘲笑嬌妻太過癡纏, 不過是出去驗個貨而已，很快就回來了，哪裏要這樣依依不舍，做小女兒癡纏的樣子？
可誰能夠想到，他這一去便沒有了歸期。
他心裏面還有着對嬌妻最濃烈的感情，卻不得不接受，二十年已過，嬌妻已不再的殘酷現實。
牧大将軍在夢裏嗚嗚咽咽地哭得像個孩子，只留下柳源和二王爺大眼瞪小眼。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大将軍會一聲不吭地就暈了過去，而現在他這樣一副哭哭啼啼的狼狽樣子，顯然是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夢了。
二王爺很神奇地望着柳源：“你跟大将軍說了什麽？怎麽刺激他刺激地暈了過去？”
這老匹夫平日就一副板着臉的死魚眼模樣，什麽時候見他哭過？
這可太稀奇了，那眼淚鼻涕一把抓的樣子簡直辣眼睛。畢竟不是小年輕梨花帶雨的，而是個臉上褶子都有好幾層的粗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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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額，稀奇，甚是稀奇。
柳源臉一撇，很是無奈：“沒有說什麽，就是很普通地問我從哪裏來的。”柳源私心裏并不想将大将軍問她爹娘的事情說出來，這讓她有止不住的焦躁感。
可王爺是誰，他想也不想就知道大将軍會問什麽，畢竟大将軍缺了一段記憶這件事情，在京城裏那可是人盡皆知啊。他才不信大将軍只是普普通通問她是從哪裏來的。
“他是不是問你爹娘的事情了？”
柳源看了一眼王爺，無奈道：“還是王爺您英明神武，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火眼金睛。”
二王爺哈哈一笑，很是得意。
“那個就讓将軍這樣躺着沒問題嗎？不用找個大夫來看看他麽？”柳源問的小心翼翼，哪怕她心裏面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可大将軍依舊不是她能夠如此無視的人。
倘若大将軍被她氣壞了身子，十個她也賠不起大将軍一個人啊。
“不用着急，大夫馬上就來了。”王爺話音剛落，果然就有大夫走了進來。
大夫也不說那虛的，在給王爺行過禮後就給大将軍診治了起來。
“大将軍這是受了刺激，刺激過度，所以暈了過去。不礙事的，歇一會就會好起來了。”
“那他為什麽哭呢？”二王爺好奇地開口問道。
“嗯~大概是夢到了什麽傷心事情了吧。”大夫不是很肯定地問道。
柳源抽了抽嘴角，好吧，你是大夫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王爺揮揮手，示意大夫下去，然後領着柳源出去了，将大将軍安置在了客房。
“你可知大将軍的事情？”王爺直接問道。
“大将軍？他有什麽事？”柳源不知道王爺說的這個是什麽意思。
“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大将軍他缺了一段年輕時的記憶。他所有的記憶都是從軍營裏面開始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就是連他如今的名字與姓氏，也都是皇上賜給他的。”
柳源心裏一驚，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是麽？被聖上賜名賜姓那是多大的恩典。”她淡淡呢喃。
“京城裏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想要找回自己缺失的記憶，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二王爺提示道。
“可是，就算找回了又有什麽意義呢。這麽多年了，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他甚至已經有了新的妻兒，就是找回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結合大将軍剛剛問她的那些話以及她接收來的記憶。柳源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或許這位大将軍是她那個早死了的爹。
為什麽要讓她在這個時候 ，知道這樣的一件事情呢？
王爺看出柳源的心情很是複雜，于是，他将一疊資料放到了柳源的面前：“這些資料你看看吧，或許，看完之後，你會有不一樣的想法。我只能說，該是你的東西，你就要去争取。或許，這是你能夠帶着你女兒在京城長長久久生活下去的一個靠山。”說完拍了拍柳源的肩膀，給柳源一個好生思考的空間，走了出去。
哎，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團團圓圓的結局，王爺想，若是柳源看到那那一疊資料一定就會認了大将軍了吧。
現在的王爺已經百分百肯定柳源就是大将軍的孩子，這還要懷疑嗎？真相都已經送到眼前了。
柳源的心裏面有點複雜，真的，任誰死了快二十年的爹突然從地底下蹦了出來都會心裏面複雜的。
她看完了這些資料也知道，她這個爹不是故意要抛棄妻女的。
可就算她不是故意的，這些年她和她娘受的苦都是正兒八經存在的。
這些苦不是他一句輕描淡寫說失憶就能夠輕易抹殺的。
畢竟，他雖然失憶了，可也沒有耽誤他再次娶妻生女不是麽？
他倒是美妻嬌兒在懷，可她娘了？為了幫他守住柳家，早早地敖幹了心血離開了人世。而她一介女兒身，卻為了幫他護住柳家，從小就被剝奪了女兒的身份。
這何其不公？憑什麽他一句我忘了，她就要原諒他？
柳源決定，無論如何，她的爹都是那個早就已經死去多年的柳仲乾，而不是這個大權在握的牧在野。
很快，大将軍就醒了過來，他眼中含淚，四下張望，顯然是在尋找着柳源。
可柳源此時早就已經抱着甜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的心情很複雜，并不是很想看到這位大将軍。
因為只要看到他，她就會想起，這位大将軍對娘的背叛，她已經過了那個要爹的年齡，所以，這個爹，她不要也罷。
大将軍沒有看到柳源，心裏極度失望，他急切地望着他身邊的二王爺問道：“柳娘子呢？柳源呢？”
二王爺含笑：“不知将軍一醒來就找柳娘子，是個什麽意思？”
他雖然猜到了大将軍和柳源的關系，但是抱歉，明面上他并不應該知道啊。
如今柳源身為他的手下，那他當然是要庇護她的。
“王爺，我與柳小娘子的關系實不一般，還請讓我見一見她，放心，我是不會傷害她的。”
大将軍急不可耐，他想仔仔細細地看一看他最愛的女人給他生下的孩子。
他虧欠他們母子太多太多了。那濃濃的愧疚于思念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抱歉，柳娘子累了，并不想見大将軍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一直守到天色變黑，大将軍都沒有再見到柳源。
不過，他并不死心，一日見不到柳源，他便日日來這守着。
他一定要見到柳源，對她說一句，他是她的親爹啊。
他不相信柳源會如此殘忍而不認他這個爹。
可一直等坊間傳聞都變成了大将軍老黃瓜刷綠漆，年紀一大把了還看上個小嬌娘，還專門将這小嬌娘藏在了王爺府。
不管這邏輯到底對不對，反正大衆最喜歡的就是聽這些帶着點豔麗色彩的傳聞了。
不過一心只想認女兒的大将軍并不知道外面将自己傳的如此不堪，于是某一日下朝後，一頭霧水的大将軍就這樣被皇上給約談了。
“愛卿啊，最近你跟老二走的很近啊。”皇上漫不經心地敲打。
雖然他自信牧将軍不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那些個王爺太過親近，但，他今日來的這些個行為，已經引起的了他的疑心了。
能做到鎮國大将軍這個位置上的牧在野，政治敏感度還是有的，他立馬就聽懂了這句話潛在意義下的警告。
他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皇上，您不知道，臣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女兒了。”
大将軍對皇上可不敢有絲毫的隐瞞，而且皇上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所以，他立馬将一腔的苦水都向着皇上傾吐了出來。
“什麽？”皇上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愛卿你還有滄海遺珠呢？可有向你夫人交代過？”
大将軍一抹眼淚：“還沒有說，我那女兒并不認我這個爹。”
“呦，有志氣啊！”皇上呵呵笑了兩聲。
“所以老二府上的就是你那遺失的女兒，沒想到愛卿兜兜轉轉還是個岳父命。”大将軍沒有兒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話說回來，不過是個庶女，值得你如此天天往王府跑嗎？”
大将軍大驚失色：“不是庶女，她是我那苦命的原配，為我生的嫡長女啊。”
皇上這次是真訝異了：“原配？”
“是啊，她是我沒有失憶以前娶的妻子。她為我生兒育女，可惜我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啊。”
說着大将軍又淚奔了起來。
皇上覺得腦殼疼，這美人落淚是美景，這糙漢子落淚簡直就是傷眼睛。
不過他也能體恤大将軍的這份心情。
“所以，你已經知道你自己是誰了？”
大将軍嗚嗚咽咽地點頭。
皇上沉思了一下：“這樣吧，你那女兒總住在老二府上不是個事，我給你賜一座府邸，你讓她搬過去吧。不過是個小女兒郎，多哄哄，總會認你這個爹的。”
“你不知道她又多像我。”大将軍忍不住開始炫耀。
皇上覺得有點牙疼。
“她還給我生了一個外孫女，特別特別可愛。”
早已有十八個外孫女的皇上：。。。。。。
“嘚瑟！快點讓她搬出去，有時間帶進宮讓我瞧瞧，到底長得跟你有多像。行了，走吧，真是不想看你這張老臉，這一臉眼淚鼻涕的樣子真是傷朕的眼睛。”
自覺已經過了一關的大将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嘿嘿嘿，為閨女賺到了一套房子。皇上賞的房子，想來不會有肖曉之輩去騷擾她。
啊，對了，他一定要查查當初是誰在對付他的寶貝女兒。
當初他還不知道柳源是他的閨女，後來一系列認親不順，他将這些都扔到了腦後。
如今皇上一找，他那昏了頭的腦子稍微有點清醒了。
嗯，對，查，使勁查，他決不允許有人傷害他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