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荊的胎夢
“少爺你吃點東西吧, 總不吃東西, 就是柳小家主在地下知道了, 他也會難過的啊。”侍書滿臉的哀求,勸慰着自家的少爺吃點東西。
“把東西端出去,出去!”顧荊冷冷地囑咐。
“少爺!”
“出去!”
侍書無奈,只得拖着長長的步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顧荊沒有食欲, 這些日子以來,每每閉上雙眼,他都能夠回想起柳源在他的面前沉到水裏面的畫面。柳源伸着手,就這樣被那個狂徒拖到了水裏, 再也沒有起來。
那該有多難受啊, 明明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可以将他救起來,可偏偏那一點都沒有讓他等到。這讓他心痛的沒有辦法呼吸。
水底那麽暗,那麽冷,他的芃芃他受的住嗎?
他瘋狂地潛入水裏,想要将柳源救上來, 可無論如何,他就是沒有辦法找到他, 柳源他哪怕連具屍體也不給他留下。
死無全屍,這是多麽惡毒的詛咒。
洪水過後,他将小滿和何數帶回了衙門,拿到了柳源洪水前給自己安排住處的地址。他寄希望于柳源去了那裏, 可等他馬不停蹄地過去了以後,才發現那是一座滿是寂寥了空屋。
屋子裏面只有他茕茕獨立,形影相吊。
他的心像是被剜掉了一個大口子,透着風,風呼呼地吹進了他的四肢百骸,冰冷,讓他連哭泣都凍結在了心裏面,無力放出來。
他沒日沒夜地靜坐着,吃不下,睡不着,因為,只要他一睡下,他滿腦子就是柳源。
柳源哭泣的臉,微笑的臉,難過的臉,快樂的臉。
那一幕幕像是皮影戲一樣在他的腦海裏面一遍遍地上演。
Advertisement
柳源那個臭小子,還是那麽調皮,就這麽任性地從他的世界裏面消失不見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可是他好不舍得,他還想多看他一眼,可這個沒良心的小子為什麽連他的夢都不肯入
“嘔~”
顧荊一陣幹嘔,他吃不下,看着食物就飽了,可身體的本能讓他不自覺地反胃。
也不知地下有沒有這些個好吃的,柳源他可是可饞嘴的小子,若是沒有這些好吃的,不知道他該如何難過了。
顧荊寂寞無聲地想着。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顧荊表現的愈發平靜,可是只有侍書知道,他的少爺已經熬到了極限了。
不過短短的兩個月,他家少爺的衣服已經大了一圈,臉上的肉也消失的無隐無蹤,整個人行銷獨立,看着清瘦無比。一陣風就能将他給吹倒,哪裏還看得到他以前那公子世無雙的樣子。
侍書想要怨恨,可是連個怨恨的人也找不到,那柳家家主倒是這麽沒心沒肺地去了,獨留他家少爺一個人苦苦掙紮。
情之一字,最難堪破。
家裏日日彌漫着一股沉重的氣息,侍書有心想讓他的少爺休息一下,都找不到機會去勸說。
“顧大人他還是那樣嗎?”小滿一看侍書端出來的晚餐就知道顧大人又一次拒絕吃晚飯了。
侍書點點頭,還是憂愁:“是啊,少爺還是那樣,我,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不肯吃也不肯睡,整日都在整理公務,他這是想要熬死自己嗎?你家大哥就是個害人精,看把我家少爺害得。”
怨怼的話脫口而出,小滿早已淚流滿面。
她被迫習慣大哥已經不在的事實,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日會出現那樣的一個情況。
一想到大哥,她就心絞痛,四肢百骸都在痛。
侍書一看也不說話了,是他不對,死者為大,可是,他忍不住。
“大人他查到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指使的了嗎?”
“只知道,他是無音閣的殺手,他在無音閣接的單,提單的人是京城人,其他的就一概問不出來了。”侍書也只知道這些,其他的就問不出來了。
“京城嗎?”小滿茫然,他們柳家何時惹上了京城的敵人了?
“那大人打算怎麽辦,就這麽不明不白下去嗎?”小滿有些激動,死的不是一個人啊,還有她大哥肚子裏面的孩子。
與顧荊一直在找男屍不同,她一直關注的是大着肚子的孕婦。妝容可能會被沖花,可孩子不會消失不見。
可即便是這樣,她依舊沒有找到她大哥的屍體,她大哥就這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情,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你就只關心你大哥,你難道看不到我家少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嗎?”侍書無端起了一股焦躁,若他知道有一日他家少爺會因為柳家家主如此悲痛,他一定一開始就會阻止他的少爺追求柳源。
小滿抹了抹眼淚,她知道,顧大人的悲傷不比她小。
“這是我尋來的安眠香,你給大人點着了,可以讓他有一個美好的睡眠。大人需要好好休息了。是我太過急切,對不住。”
侍書低下頭,接過了安眠香:“我也有不對,柳源不在了,大家都很傷心,你也莫要流淚了,就是為了你肚子裏柳源的那一點骨血,你也要好好的。我先去把這個香點起來了。”
說完侍書急着回頭了,小滿也是滿腹心思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是啊,他們還以為她肚子裏有大哥的骨血呢。她一定要等一個大哥确切的消息。
她在等何數回來,那是最後的希望。
侍書悄悄地将安眠香給點燃了,少爺已經好久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了,他太辛苦了,今晚,就讓少爺好好休息吧。
顧荊做了一個春夢,夢裏他跟柳源極致纏綿,汗水從他的身上滾滾而落,落到了柳源的心口,柳源咯咯直笑,翻身坐到了他的肚子上,咬着他的耳朵對他說柳源他把娃娃送到了他顧荊的肚子裏面。
畫面一轉他就看到自己四肢被捆着躺在大床上,腹部高高的隆起,裏面在不停地攪動,他眼睛驚懼地轉着,覺得自己的肚子就要炸開了,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下一秒,他聽到了嬰兒哇哇大哭的聲音。
那一刻,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無比的幸福。
然後,他看到逆着光的柳源滿面紅光地向他走來,用一種膩死人的溫柔眼神看着他,抱起了他懷裏的孩子對他說:“快快看看我們的孩子,是個特別像你的女兒呢,來,親愛的,把衣服敞開,女兒餓了,她還等着你給他喂奶呢。”
于是,下一秒顧荊就被喂奶這個詞給吓醒了。
他一個翻身就摔到了地上,爬起來後,他久久無法釋懷,夢裏的那種疼痛似乎餘韻還在,他揉了揉肚子,卻原來是餓的胃痛了。
他還記得夢裏面那個小嬰兒的樣子,真的是跟他一模一樣,就好像他自己的臉貼到了小女娃的臉上一樣,無端讓他覺得惡寒。
他嘲諷地笑了笑,只覺得自己想柳源已經想瘋了,居然夢到自己給柳源生了一個女兒,還要給女兒喂奶,呵呵,柳源啊柳源,你要麽不入我的夢,入了也要這樣作弄我嗎?
顧荊将夢境抛到了腦後,捂着嘴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來,這是柳源去後,他第一次夢到他,也是他第一次為他哭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是一個人釋放孤獨的時候,白天不敢想的,不願意想的,到了晚上都會跑出來,無處遁形。
大哭一場過後,饑餓感遍布全身,之前無論如何也吃不下東西的他忽然有了吃飯的**。
是啊,他還不能倒下,他還要去查背後黑手到底是誰,他不能讓柳源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待在地底。
想來剛剛那場噩夢也一定是柳源不滿他這兩個月都沒有查出來是誰害了他,所以産生了不滿吧。
他要好好保重自己,然後将柳源的敵人一個一個送去與他見面!
如今已是深夜,想想府裏的人都已經睡下了,饑腸辘辘的他只能自己爬起來去了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面條。
第二日一改精神面貌的顧荊早起的時候将侍書給吓了一跳,他抱着顧荊就嚎嚎大哭,這段時間,少爺他真的是把他給吓壞了。
小滿看到顧荊好起來了很開心,只是中午看到何數那無所獲的歸來面龐時,一顆心又沉到了海底。
侍書難得囑咐廚娘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午飯時,顧荊拿起筷子,心裏面一陣悸動,忽然覺得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
他拿着筷子楞在了餐桌上。
“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顧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橫亘着莫名的感動,也不知為何,他忽然很想落淚,不是那種傷感的淚,而是一種新生的帶着喜悅的淚。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他吐出了一口氣,重新拿起了筷子。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遠在京城的柳源,正在産房拼命生産,為他生下了一名可愛的女兒。
“哇哇哇~”嬰兒的啼哭在柳源的耳邊響起,柳源只來得及聽到穩婆跟她說是個女兒,就力竭地暈了過去。
她柳源的女兒,終于來到了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