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沒有主動聯系過她,這晚來浮世彙知道人在卻是這幾天頭次露面。可經理把姑娘們帶過來時, 沒有雲昭。
休息室裏, 雲昭獨自坐着,花瓶的錢記在了陸時城的賬上, 這是李經理告訴她的。這算什麽呢?為什麽李經理還沒有招到人?請三天假,對方似乎已經不高興了……
“雪莉,雪莉!”李經理在找她,雲昭一個激靈回神, 她被要求進去陪客人。
雲昭張了張嘴, 李經理睇她兩眼利索截斷:“你來是幹坐的嗎?知道你想辭職, 可現在你還在浮世彙麻煩有點職業精神。”
不得已, 她垂着頭跟進來, 像被架在太陽底下烤。陸時城剛挑好雪茄,餘光瞥到她, 淡淡一笑,幾天不見人更慫了好像。
他招呼她過來給點雪茄。
雲昭化了妝,眼睫毛越發顯得濃密把眼睛裏的瑟瑟遮擋幹淨,坐在了陸時城身旁。
“會嗎?”陸時城的嗓音低沉, 把專用的火柴遞給她。雲昭下意識避開,不肯說話。
從進門, 到此刻,她一眼也沒有敢去瞧陸時城。兩人做過親密到可怖的事情,似真似假,雲昭心髒咚咚跳了起來。
陸時城沒有勉強她, 自己點了,算算時間年輕姑娘應該早恢複過來了,那滋味,很蝕骨,他不介意再一次享用她。
“還不舒服嗎?”他夾雪茄的姿勢優雅,吞.吐之間,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的小獵物,逗逗她很放松。
雲昭在他幽深的眼神裏忽然明白了他說的什麽,耳朵根一下發燙。
真可怕,這麽衣冠楚楚的男人,原來在那種時候是那個樣子。而且,他現在可以像無事人一樣繼續消遣自己。
“你別這麽害羞,放輕松,先鋒那座廢工廠有想法了沒?”陸時城換到她熟悉的話題,好像,對她做那種事絲毫沒放心上,他确實也沒放在心上。
雲昭鼻子卻莫名酸了,她低着頭,死死絞着自己那雙手。
陸時城便含笑打量她,半晌,才見雲昭默默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我不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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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嗎?”他笑笑,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後靠背上,十分舒展,把人籠罩在自己的範圍內。身子微傾,沖雲昭故意吐出淡淡煙圈,果然,她被迫擡頭,有點驚怯的目光像一尾躲起來的小魚。
“陸先生,”雲昭聲音顫抖,“我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您,如果有,對不起,請您放過我,我就是個普通的學生。”
說着,淚花子直打轉,至于那件事,算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拿他怎麽樣,她也承受不起把這件事報警的後果。
陸時城笑:“怎麽說這種話?”語氣放緩,“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他拍拍她肩膀,示意雲昭起身,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更私密的小房間裏。
“到我這裏來,”陸時城先坐下,心情惬意,看雲昭局促站在跟前忍不住勾起唇角,“我們聊聊天。”
雪茄的味道醇厚,眼前的人也令人賞心悅目--臉、身材,體态,無一不好,陸時城通常對女人的內在美不感興趣。
站在這,雲昭臉頰一直熱烘烘的,她沒坐下,警惕的大腦裏只有一種想法:無論如何,我要離開浮世彙。
“暑假除了來這裏,另外都做些什麽?”陸時城和她聊的很日常,一問一答,雲昭死板地應付着他。
在這種地方,她知道不應該得罪陸時城,因為,在這裏沒有人會站在她這一邊。
可陸時城不覺得無聊,你來我往,互動的有趣。
“你別怕我,我不希望你怕我。”他一直打量着她這張每每看到就想看下去的臉,目光很深,“其實,我很少真正和別人聊天,但你是例外。”
雲昭低下了眼簾。
中間沉寂兩分鐘,很靜,陸時城細細捕捉着口腔裏的雪茄香味,他速度控制的恰好。
“你總是這樣,我不問,你沒有任何話想和我說,”陸時城的目光平淡,慢慢掃過她的臉,“讨厭我?”
雲昭語塞,她怔怔看着他那張神秘莫測的臉,那些類似少女懷春的心思被他一夜滌蕩席卷而去。太快了,雲昭依舊混亂不堪,她這樣聽話守規矩的好孩子,居然……身體--是一場記憶暴烈的證明……眼圈不覺泛紅。她想,陸時城是沒有興趣了解一個小女孩心裏那一股股驚濤駭浪的。
他也不會負責。
那個音樂學院的姑娘,還有博物館漂亮過分的混血模特……雲昭腦子紛亂,是真正小女孩的無措和有情。
還有還有,那天,他的态度。
“您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每一個,您都告訴她,你很特別,你是例外。”雲昭心口突突亂跳,沒怎麽思考,很突兀地問出這些。
問完,她漲紅着臉兩只眼清清亮亮望向他,太幹淨了,讓人不好直視。
她其實一點都不傻。
陸時城在雪茄的煙霧後淡淡盯着她,不著痕跡道:“什麽是女朋友?怎麽定義?”
語氣平靜,卻并不是敷衍,仿佛這個世界上在他眼睛裏根本不值一提,充滿了悲涼、變數和無知。
又有那麽一絲絲的蔑視隐藏在聲音的深處。
雲昭被問住,陸時城便在雲霧缭繞中笑了:“你有男朋友,可是第一次是給誰的,這樣,不是很諷刺嗎?你算是他的女朋友嗎?”
強烈的羞恥不安立刻把雲昭打的內心趔趄,她臉色蒼白,倉促轉身,似乎不談論這件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雲昭,”陸時城在身後喊她,有些沙啞,雲昭忽然就記起當天晚上陸時城在耳畔一直反複這麽念她的姓名,兩個字,時而缱绻,時而沉郁。
他站起來,把人推向柔軟的沙發,傾身摸了摸她的長發。一手依然夾着不滅的雪茄,袅袅燃着,雲昭受驚,惶恐地注視着他,兩人就這麽彼此從瞳孔中看自己最真實的反應。
三十秒的時間,無比漫長,陸時城忽然輕輕一笑,他說:“等一等。”說完,又吸了口雪茄,這才開始認真吻她的嘴唇。很快,雲昭嘴裏全是一股說不出的濃郁香氣,竟讓人迷醉。
她掙紮幾下,幾乎要哭了:“您不能這麽玩弄我,我有男朋友……”
話被強勢的力道堵了回去,這個時候,他怎麽會有心情聽她嘴裏說別的男人的事?
陸時城游刃有餘,他很享受,抱着她接吻格外舒服。
可雲昭手底緊緊攥住他的襯衫,皺到變形,心裏一陣絕望,她不要這樣。于是,趁其不備,狠狠咬了他的嘴唇。
陸時城倏地松開她。
他唇上滲出了些許血跡,卻只是微微蹙眉,一擡手,輕輕抹去,垂眸看了眼。
“這麽讨厭我?”陸時城心裏明白幾分。
雲昭手背遮眼頭別了過去,克制自己,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淌去發間。她委屈無助至極,心裏一陣陣抽搐的疼。
陸時城扳過她的臉,想拿掉她的手察覺到雲昭抗拒:“昭昭?”
雲昭愣怔,眼淚流的更快,她咬下牙,雙手撐着猛地坐起來,含淚很兇:
“我不許你這麽喊我!”
她不知道怎麽好好保護自己,聲音尖利,有種色厲內荏的兇巴巴。
陸時城不氣反笑,就這麽靜靜看着她,他說:“那我還是喊你雲昭好了,嗯?雲昭?”
“不好,我不稀罕你喊我名字。”雲昭那表情,好像當下連他這項權利也剝奪了。
可她心裏在害怕,快要怕死了。
話語落下,陸時城臉色微變,只一秒,他迅速恢複如常,心裏卻是被拂面兒的邪火。
他忽然覺得浪費掉了那沒抽完的雪茄,為了吻她。
雲昭則慌亂整了下衣服想起身出去,她不願意再面對陸時城。
剛動作,陸時城卻自顧繼續着剛才的話題,開口了:“我不想因為那天的事情,讓你讨厭我,我說過了,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在一起相處下去,我想,玩弄應該不是這樣。還有,你是第一個。”
雲昭心裏哆嗦一下。
“第一個讓我說出例外的女孩子。”他補充。
她以為陸時城會變臉,相反,他沒有,他神情那麽認真地看着自己,語氣溫和。
好像全世界只有和自己說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一線松動,陸時城能夠在第一時間裏把握住,他本性罕言,卻擅長說辭--
豐饒的形容詞,簡潔的名詞,精辟的動詞,陸時城的一張嘴非常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陸時城伸手把她顫巍巍的睫毛蓋住,沒有拿開,而是順着高挺的鼻子一路向下,在濕潤飽滿的紅唇停留,他摁了兩下,來到下巴那兒,勾起:“別拒絕我,雲昭,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可以試着了解我。”
哪種人呢?雲昭的心又變得格外笨拙。
他在女孩子心緒再亂時,吻她,在耳畔用一種纏綿悱恻的語調悄悄開口。
許久,他終于放開她,雲昭溫熱的呼吸悠悠舒緩過來,兩手依舊不自覺地攥着襯衫,滿面緋紅,鬼使神差般問說:
“您……是想和我談戀愛嗎?”
多天真,大概以為男人吻她就是想戀愛,陸時城心裏失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從來不跟女人談戀愛的。
“你想嗎?和我。”陸時城避而不答。
雲昭睫毛不安地顫動起來,他什麽不清楚?撩撥不谙世事姑娘的芳心,對于他,手到擒來。她濕潤的唇瓣,浸匿着說不出口的言辭。
“你提到有男朋友了。”他一笑,眼前的女孩子對他來說,沒那麽重要。只是,恰巧撞他手裏而已。
不過,跟雲昭在一起無疑很輕松很好掌控,新鮮飽滿,那顆心會在某個瞬間悸動起來,這種感覺很美妙。他覺得自己并不介意跟她保持一段時間的關系。
是啊,雲昭羞愧地咬住嘴唇,她為什麽會問出那樣的話?她這是怎麽了,到底該怎麽做,他說的哪一句話是真的呢?
自己那點堡壘防線,一下就被掘開。
“我尊重你的意願,如果你喜歡和我在一起我們就在一起。”陸時城忽然溫柔地說,他說的模棱,“盡快和男朋友分手,嗯?我們在一起會很快樂。”
“那,”雲昭暈乎乎地回望着他,“我們就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嗎?”
啊,昭昭,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要臉,她如此想,嘴唇快咬破了。為什麽?付冬陽追求你很久,你都猶豫,而現在,內心深處卻在隐隐的真實的期望自己可以和眼前的男人發生點什麽關聯?剛才的清醒呢?為什麽這顆心會瞬息萬變?
她不懂自己這是怎麽了。
陸時城但笑不語,片刻後,反問道:“你說呢?”
“我不知道。”
陸時城揉了揉她的腦袋,順水推舟:“做我的女朋友,絕非易事,我标準很高的。”
雲昭愣了愣。
陸時城起了身,順其自然的,雙手握住她肩頭也扶她起來,比劃着她的個頭:
哦,比自己确實矮了些。
“大概就這麽高吧。”他很有心情地開了句玩笑。
雲昭眼淚都沒幹透,此刻,又腼腆笑了。
他緊跟着拍了拍她的腦袋,低首揚眉:“怎麽樣,心情好些了沒有?”
“廢工廠的事,你考慮一下,可以試着弄一弄做任何事不要半途而廢。”陸時城沒收手,繼而給她理了理頭發。
他的襯衫被她拽的不成樣子,接個吻而已,陸時城垂眸看看自己,又笑。
看來,女孩子都是要哄着的。
離開浮世彙,陸時城要送她,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不過,車裏的冷氣沒有開那麽低,他照顧到她。
雲昭坐在副駕駛,扭過頭,看外面流光一點一點變幻。心境也如流光,飄忽,璀璨,似乎快樂似乎惆悵,還是太快了,她腦子裏亂糟糟像長了草,而且是一下就長的老高。
事情發展的趨向,和自己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她不打算再和這個男人糾纏的,太危險。但陸時城像一團燃燒的烈焰,吸引着她,總有讓人驚心的迷亂瞬間:
想自己在絢麗的火焰中,燃燒透頂,化作灰燼。
兩人無話,對于陸時城來說,這些年,他自己自成一個嚴密的宇宙空間。有些事,要麽是百分百,要麽是零,絕對強硬,沒有折中。
“在想什麽?害怕?”陸時城手握方向盤,随口一問。
雲昭目光收回來,卻放在他手上:修長,骨節分明,賞心悅目。只是,這樣的一雙手,擁抱過多少女人呢?
她心裏發涼,其實,這些事不需要刻意想,答案逼真。本來是在她人生對岸的男人,忽然近在咫尺,又那麽虛假。
“我是您第幾個女朋友?”雲昭在沉默很久後,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