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9
漆黑暗道中充斥着冰冷的海水，攀附在石壁上的不知名苔藓散發出幽幽的熒光，勉強映亮了前路。雖然道中僅有的兩名清醒的生物并不需要這些亮光。他們習慣黑暗更甚于光明。
“……你消除了碧翠絲所有有關于你的記憶。”
沉默了許久的銀發海巫深深看了一眼安靜地伏于魔豚背上的碧翠絲，情緒不明地喃喃，“她不會快樂的……”
再無需要誘哄勸說的年輕冒險者們在側，藍發人魚為神祗所寵愛的面容上失去了之前那種飄忽不定的昳麗，眉目間取而代之的是更符合她存世年月的疲憊與冷漠。
海靈獨自游在前方，淡淡地道：“她該長大了，該明白不是每件事都會如她所願。”
“——聖戰即将到來，人魚族不需要一個只會沉湎于過去的族長。”
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戴納握緊了法杖，清俊面龐垂下，不知想了些什麽。
好一會兒，他終是擡起頭，沉重地望向背對着他依然游得不急不緩的海靈，雙唇微動，掙紮了許久卻仍是問不出那句話——
……那麽，您呢？
——即便死去亦一直庇佑着族人的您，千百年來一直以半魂之體孤獨地徘徊于黑暗中的您……
這樣的您，終于，也到了離開我們的時候了嗎？
“嘩啦”一聲，密林間本來清澈平靜的湖面忽然冒出一個濕漉漉的藍色腦袋，還非常有興致地甩了兩下，水花四濺的同時，簪在發間的那朵至關重要的銀色玫瑰亦歪歪斜斜，一幅馬上就要掉下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讓魔豚載着仍昏睡不醒的碧翠絲自行游到他們族中的密地，銀發巫師擡眼便瞧見剛還一幅疲倦厭世模樣的某人魚自個在那歡快地游來游去，一個勁地拿尾巴拍水玩，極似陸地上的某種家養犬科動物。
看周圍一片靜谧就知道其他的人魚肯定都被碧翠絲這個一點不負責任的族長給派出去了。不過海靈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玩了好一會，好不容易注意到湖面上還有森林中因黑魔法陣的關系而格外濃郁的白霧，她方才恍然記起此行的目的，總算停下動作，随意地舉起奧利爾之境，鏡面正對向太陽，角度被微不可見地調整——
下一瞬，天空中那顆隔着遙遠距離的明亮火球似乎與鏡面一同閃爍了下。然後，照射在遺忘之島上的日光越來越盛，籠罩了整個島嶼的濃霧就像火堆旁的積雪一樣快速融化、消散，茂密的叢林與綠寶石似的圓湖都漸漸□□出真容。
……每一片肥厚的深綠色樹葉上面都似乎閃耀着金色的光芒，清澈透明的湖水波光粼粼，一派風光明媚的樣子。
Advertisement
依舊舉着那面鏡子正對着太陽，海靈任由白色的日光穿透鏡面将她整個的籠罩在內。溫暖得好似某個人的懷抱。
水珠從尖尖的下巴上滑落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擡起頭，藍眸眯起，嘆息：
“好久不見了……神……”
或許是因為沒了霧氣的幹擾，湖岸邊很快就傳來冒險者們吵吵嚷嚷的聲響。片刻後，就見一條狹長的黑影慌不擇路地躍進水中，“嘶啦嘶啦”地吐着信子拼命游到了銀發海巫的身邊，胡亂纏到他臂上的時候還差點把自己打成個死結。
緊追而來的小龍的爆喝昭示了事情的緣由——“你這條該死的爬蟲，竟敢藐視我龍族的威嚴！！！”
位于大陸生物鏈頂端的生物——龍——的威壓鋪天蓋地襲來，即便只是一只幼龍亦絕不可小視。懾于等級壓制，位于他攻擊中心的戴納一時竟動彈不得，眼見實質化的龍壓就要狠狠砸來，他眼前忽然鏡光一閃，明亮的光罩瞬間形成又被龍壓砸成了一片片光屑，閃爍着融進了空氣中。
自知差點闖下大禍的塞維爾喘着粗氣僵在了原地，兩只鼻孔中猶有炎火随着呼吸不斷噴出。他僵着小臉不敢看其他人，幾秒後突然撲進身側阿格尼絲的懷裏，帶着哽咽聲口齒不清地說：“……那條臭蛇咬過我……剛剛還……還嘲笑我跑得沒它快……嗝，”打了個哭嗝，小龍接着哭訴，“媽媽說了……一切敢于挑釁龍的威嚴的生物都要、嗝，胖揍一頓的……”
其他人：“……”
“沒關系的，塞維爾。”
阿格尼絲依然是那麽的溫柔，她輕輕撫摸着小龍的頭頂，安慰道：“我們都知道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因為那條蛇先挑釁……”
“——不，這次的确是你的錯，塞維爾。”
向來平易近人的卡爾這次卻沒沉默，他眉頭緊皺地看了阿格尼絲一眼，轉向小龍，鄭重其事地說：“現在可不是逞一時之氣的時候，更別說你還差點誤傷到一直幫助我們的海巫大人。還不快向海巫大人道歉，再犯這種錯我們可就把你交回你母親那了。”
聽到卡爾的責備，塞維爾只好離開了阿格尼絲的懷抱，委委屈屈地向銀發海巫道歉。戴納自然不會怪罪這麽個小孩子。他溫和如初地寬慰了小龍幾句，既緩解了塞維爾的別扭勁，也讓其他的冒險者們都松了口氣。
看着這一切，阿格尼絲收回尴尬地愣在半空的手，垂下雙眼，同其他人一起輕松地笑起來。
☆、Chapter.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