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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泥人 (1)

坐在外面的齊景煥腦海裏回蕩着沈幼安剛剛的那句她在脫衣服,還沒穿衣服,還沒穿衣服啊,那是幅什麽場景呢?齊景煥開始在心裏面想着,然後他發現,他好像流鼻血了,他伸手抹了一下鼻子,果然,他料事如神,他真的流鼻血了。

他先是淡定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随後随着一滴鼻血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才恍然,他流鼻血了,他居然在想象着她媳婦不穿衣服的場景想象的流鼻血了,他連忙在懷裏掏出一方帕子,随後發現這是他媳婦繡的帕子,上面還沾染了他媳婦的香味,他右手捂着鼻子,左手趕緊将他的寶貝手帕收好,然後對着外面吼了句;“停車。”

在裏面正在換衣服的沈幼安手一抖,衣服一下子打了個死結,怎麽拽都拽不掉。

外面高和坐在後面的馬車裏見前面齊景煥的馬車停了,連忙下車去問齊景煥怎麽了,齊景煥仰着頭道;“上來。”

高和一進馬車就見他尊貴無比的陛下仰着頭捂着鼻子,那手上還隐隐沾着些血跡,他一慌,連忙道;“陛下怎麽了?”

裏面的沈幼安聽出外面高和聲音的不對勁,當下也顧不得衣服被打了死結,就想出去看看齊景煥什麽情況,豈料她才剛走一步,便聽齊景煥道;“你別出來。”

沈幼安腳步頓了頓,為難道;“陛下。”

齊景煥道;“你別出來,高和還在外頭呢,你衣服穿好了嗎?朕沒事,跟高和說兩句話,等會就進去。”

沈幼安聽他的話也不像是出了什麽事的樣子,便安心的坐回位子上繼續去解那打了死結的帶子,齊景煥感覺她做了回去,才放下心來,總算這副丢臉的樣子沒被她看見,然後轉身對着高和無聲的說;“朕流鼻血了,把你的衣服給朕擦擦鼻血。”

因為齊景煥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高和也不懂唇語,于是在那裏彎着腰傻站着,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何意思。

齊景煥見高和一臉迷茫的站在那裏,沖他招招手,高和走過去,然後就見陛下伸手扯着他的袖子在鼻子上擦啊擦,擦啊擦。

他低頭看了眼陛下蹭在他袖子上的血,眼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齊景煥自覺擦的差不多了,對着高和輕聲道;“還有沒有沒擦幹淨的。”

高和搖了搖頭,齊景煥擺擺手道;“行了,下去吧。”

于是高和又哭笑不得的走了出去,看來陛下當真是将這幼安姑娘寶貝的緊呢。

齊景煥坐在那裏确認鼻血不會再留下來之後,才對着裏面道;“好了嗎?朕可以進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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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安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道;“可以了。”

齊景煥一進來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沈幼安,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他的目光;“陛下這是要帶奴婢去哪啊?”

齊景煥坐到她身旁,道;“你別管,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還搞起神秘來了,也不知這般急匆匆的帶自己出宮到底要幹什麽,沈幼安兀自發了會愣,感覺身旁的陛下沒有發出一點動靜,轉臉一看,就見齊景煥的臉湊過來,就快要抵上自己的唇了。

沈幼安頗有幾分無奈,這陛下如今怎麽越來越荒謬了呢?這青天白日的,不對,即便不是青天白日也不能這麽着啊,沈幼安懊惱的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頭,一時竟忘了自己的唇前還有個危險因子,齊景煥見她不躲,心下高興壞了,正要親上去,馬車突然停了,然後他一個不穩,一頭栽到了馬車車壁上,透過窗戶,微風吹過,他的唇恰好與沈幼安擦發而過。

該死的,是誰趕得車,差一點就親到了。

齊景煥捂着頭,頭埋在那裏不肯起來,簡直沒臉了,沈幼安見他臉埋在那裏不動彈,以為他撞得很嚴重,慌忙拽着他的胳膊道;“陛下怎麽了?要不要緊?”

齊景煥擺擺手示意他沒事,起來郁悶的用手摸摸鼻子,沈幼安見他面色尴尬,不知怎的,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齊景煥故作鎮定的瞪了她一眼,便聽外面傳來一道聲音。

“前面是什麽人,趕緊給小爺閃開,誤了小爺的事,饒不了你。”

齊景煥臉都黑了,外面傳來車夫冰冷的聲音;“公子恕罪,屬下沒控制好馬車,待屬下前去抓住這無理之人,回來領罰。”

齊景煥微微皺眉,道;“莫慌,問清楚前面是誰?”

“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車夫簡潔明了,馬上的年輕人也是嚣張慣了,未料今日居然會被一車夫落了面子,倒像是在審問一般,指着車夫道;“區區馬夫,居然敢這麽跟小爺說話,趕緊的趁着小爺心情不錯,讓小爺過去,不然打斷你的狗腿。”

沈幼安聽了這話下意識的看向齊景煥,見他并未發怒的樣子,稍稍放下心來,外面那人分明就是惡霸行為,今日他們出宮,雖說暗地裏跟了不少人随行保護,可終究不好這樣當街鬧氣來,擾了百姓就不好了。

只是裏面的皇帝陛下不發怒,那外面的車夫像是忍不了了,對着裏面說道;“公子恕罪,此人太過嚣張,請公子允許屬下前去處理一番,稍後,屬下自會查明此人是誰。”

外面的年輕人又在對面罵了起來,啰嗦了這麽久還沒動手,可見平日裏也就靠着家裏面耍威風,只怕是他朝中哪個大臣家的親眷吧。

“帶遠點教訓,今日是夫人生辰,莫要見血。”

“是。”

沈幼安聽他又叫夫人,不覺羞紅了臉。

齊景煥見了,微微挑起嘴角,打趣道;“這裏是宮外,不好暴露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在宮外,他是公子,她是夫人。

外面傳來一聲低吼;“喂喂,你幹什麽,來人啊,快把這個奴才拿下。”

随後便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沒多會便變成了嗚咽之聲。

“公子,已經解決好了,公子可還有何吩咐。”

“繼續走。”

“是。”

馬車繼續前行,這次倒是沒多會便停了下來,沈幼安見齊景煥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齊景煥輕笑;“還沒到地方呢。”

外面傳來一聲輕喚;“表哥。”

随後又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我幼安姐姐在裏面嗎?”

齊景煥不自覺的皺眉,沈幼安也有些好奇,外面那女子似乎在問自己,可是聽聲音,她并不知道是誰。

外面的李宏茂壓低聲音對李慕安道;“你莫要胡鬧,不然不讓你跟着了。”

李慕安馬上安分的站着不敢亂看。

“陛下,外面的姑娘好像認識奴婢呢?”

齊景煥不滿道;“跟你說了在宮外莫要叫我陛下,也莫要自稱奴婢,你怎麽還亂叫。”

“哦,公子。”

沈幼安低頭認錯。

“乖,待會帶你一起去買東西。”

齊景煥伸手摸摸她的頭。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響動,齊景煥突然斥道;“放肆。”

李宏茂一只腳已經踏到馬車上,另一只腳還放在地上,聽到他的斥責,愣了一下,尴尬的摸摸鼻子。

“到後面的馬車坐。”

李宏茂總算知道為何今日多了一輛馬車了,感情是為自己準備的,往日陛下也出過宮,在宮外自己是和他同坐一輛馬車的。

高和站在一旁做了個請的手勢,李宏茂倒也不在意,美人在懷嘛,他懂,可是他懂不代表李慕安也懂,于是李慕安在他轉身準備去後面的馬車時,拉住他,委屈的說道;“不跟幼安姐姐一起啊。”

那大眼睛水汪汪的,撲閃撲閃的,李宏茂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安慰道;“你幼安姐姐和公子在一起呢,你敢跟公子坐一起嗎?”

“可是......好吧。”李慕安依依不舍的跟着李宏茂上了後面的馬車,其實她想說敢的,她李慕安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剛剛聽那馬車裏傳出的聲音,她還真有些害怕,一時又有些為沈幼安擔心起來,那陛下那麽兇,幼安姐姐那麽溫柔,在他身邊伺候怎麽受的了啊,語氣那麽冷,像個閻王爺一樣。

而此時她心目中的閻王爺正溫柔地對着沈幼安說着這次出宮的目的;買東西。

對于皇帝陛下的決定,沈幼安表示不理解,在接受到沈幼安一臉迷茫的表情時,皇帝陛下習慣性的伸出他的手在沈幼安頭上摸了摸;“乖,待會帶你去捏泥人。”

沈幼安不自覺地向一旁挪了挪位置,齊景煥見沈幼安一臉不太熱衷的表情,他那從今日早朝開始就按捺不住的激分心情終于淡了兩分,不過也僅僅是淡了兩分,便詫異地問道;“你不喜歡買東西嗎?你不喜歡泥人嗎?”

“不是不喜歡,就是......”就是不太習慣他突然摸她的頭。

齊景煥見她吞吞吐吐,以為她真不喜歡,急道;“沒事,你若是不喜歡的話,可以說出來,你喜歡什麽,我馬上安排,今日是你生辰,只要你開心,做什麽都可以。”

沈幼安心下震撼,面上卻淡淡地說道;“真的我要做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齊景煥立馬表示決心,随後又羞答答的睨了沈幼安一眼,“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即便是要我獻身,我也不介意的。”

沈幼安倒吸了一口涼氣,搖頭道;“不用,公子喜歡的我都喜歡。”

公子喜歡的我都喜歡,這句話讓齊景煥心裏一暖,身體就像陷入了棉花裏一樣,軟綿綿的,他舔了下唇,慢慢的靠近沈幼安,馬車驟然停止,齊景煥的唇再一次與沈幼安擦發而過,一腦袋磕在了車壁上。

差一點就親到了,該死的郝五,到底會不會趕車,早知道讓郝三趕車了。

“公子,到了。”

沈幼安聽着外面有叫賣的聲音,好奇的掀開簾子,只見外面許多商販吆喝着,同上次出宮在順安樓上看到的景象又有所不同,這裏的商販明顯的要更加熱情些,有的甚至同客人有說有笑,似是認識已久一般。

沈幼安微微驚訝,放下簾子,回身問道;“公子,這裏是什麽地方。”

“煜都共有三十六條主街,分東西兩市。”

沈幼安點點頭,這些她知道,可是卻沒來過,她雖住在煜都,可卻不長出安平王府,只偶爾去寺廟上香,或有貴女相邀,這種街道她卻是沒來過的。

煜都本沒有限制女子出行的規章制度,尋常人家女子是可以到街上随意行走的,便是世家貴族子女也常到東西兩市游玩,而沈幼安卻是一次都沒來過,安平王倒是将她保護的很好,養在深閨之中,氣質典雅,卻又實在是不通世俗,對于這點齊景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在李宏茂提議帶她出宮游玩的時候稍加思考就答應了,這大好的河山是他的,她是那個将要于他共享河山的人,怎能什麽都不知曉,更何況在這世間走一遭,若是只拘束于深宮宅院又有什麽意思。

從前皇兄為太子時,他就在想日後若是皇兄登基,他便讓皇兄封他做一個閑王,然後帶着自己喜歡的姑娘游遍這大好河山,只是後來諸多變故,皇兄逝世,父皇身體不好,他被封為太子,代掌朝政,終究還是不能像少時想的那樣,他也曾快意恩仇,自以為身為皇子,向他這般灑脫的不多,父皇母後的寵愛,皇兄的親自教誨,他原以為自己是幸運的,殊不知是皇兄替他擋下了那些明刀暗箭,他曾未想過要接掌這萬裏江山,在他心裏這萬裏江山便該是皇兄的。

他三歲開蒙,史書上記載的除了帝王的豐功偉績,更多的卻是兄弟相争,一母兄弟,為那皇位,争端不斷,他慶幸,慶幸皇兄仁厚,慶幸他對那皇位沒有心思,可最終不得不挑起這江山的重擔。

“我大煜自太/祖開國建業以來,每一代帝王都在為開疆擴土,興盛大煜做努力,到了祖父那一代,便已呈盛世之況,到了我這一代,便是直接接管了祖宗留下的基業了。”

“大煜興盛,是百姓之福。”

齊景煥輕笑;“那是你沒見過我皇兄,若是他做了皇帝,那才是真正的百姓之福呢。”

聽他說起昭德太子,沈幼安微微詫異,昭德太子是陛下一母同胞,若他還活着,這皇位自然是輪不到如今的陛下來做的。

“陛下可不要妄自菲薄,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哎。”齊景煥打斷她,“你又說錯了。”

沈幼安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低頭認錯,“知道了,公子。”

“嗯,乖。”

齊景煥又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他似乎覺得有趣,對此樂此不疲。

馬車早已停了,外面站着的幾個人也不敢催促,倒是引來不少百姓駐足觀望。

李慕安有些急了,拉扯着李宏茂的衣袖,李宏茂怕這小祖宗一會着了急,不顧身份,冒犯了他那皇帝表哥就壞事了,只好出言提醒,“表哥,到了,您若是沒什麽事的話,可以出來了。”

言下之意是如果您在裏面有事的話,那我們在外面也可以再等等,反正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剛剛齊景煥已經說過這次出行定國公府的世子李宏茂也會陪同,如今在外頭說話的自然就是定國公府的世子,沈幼安想着自己坐在裏面跟陛下聊了這麽久,竟讓定國公世子在外頭站着等了這麽久,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公子,咱們下去吧。”

對于她口中的咱們,齊景煥比較受用,點點頭;“走,我帶你出去看看。”

李慕安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馬車的簾子,一見那馬車簾子從裏面掀開,連忙想要迎上去,卻被李宏茂死死的拉住了,低聲警告道;“莫要着急,待會自然就見到了,惹了我表哥不開心,當心把你攆回去。”

令李宏茂詫異的是先出來的居然不是沈幼安,而是陛下。

齊景煥下車後,高和忙上前幫着掀開簾子,沈幼安從裏面出來時,齊景煥已經向她伸出了手,她半蹲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搭上了他的手,左手輕輕的撫了一下裙擺,卻不料齊景煥一把将她抱了下來,這光天化日之下,周圍那麽多人看着,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齊景煥将她放下來。

“表哥。”李宏茂笑着迎上來,看着沈幼安道;“這位就是表嫂吧。”

齊景煥點頭,一眼便看見了李宏茂身後的李慕安。

李慕安是一個警覺地女子,身為一個女土匪,這點警覺性怎麽會沒有呢?自然發現齊景煥在盯着自己,心下疑惑,這個陛下看自己的眼神怎麽不太對勁。

李宏茂也發現了不對,問道;“怎麽了?”

齊景煥道;“怎麽還帶了人。”

李宏茂只同他說今日帶沈幼安出宮游玩,并未說要帶其她人,李宏茂以為他是怕人多容易暴露身份,解釋道;“表哥,這不是知道表嫂要來,特地找了個丫頭過來伺候嗎?”

“丫頭。”齊景煥冷哼一聲;“你自己要讨好姑娘,少拿你表嫂做借口。”

“呃......”李宏茂大窘,他以為齊景煥是不高興他帶人來了,沒想到卻只是打趣自己,不過,他也沒說錯,自己确實是特地将李慕安帶來的,不過不是為了讨好她,而是被她纏的沒辦法了。

若是李宏茂今日帶的是別人,那齊景煥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讓他滾蛋,居然敢拿幼安的生辰做幌子去哄美人開心,可今日這個女子不同,這個不同不僅僅是因為這女子是他表弟一生摯愛,更因為她曾真心幫助過幼安,對幼安不會有任何威脅。

“既然是個丫頭,那便跟在夫人身邊伺候吧。”

他才一發話,李慕安立馬沖到沈幼安身旁,對着沈幼安擠眉弄眼的,沈幼安覺得這姑娘好奇怪,好端端的一直沖着自己擠眼睛。

“幼安姐姐。”

“姑娘認識我?”

“幼安姐姐,我叫李慕安,咱們的名字都有個安字哦。”

李慕安有些激動,這麽多年了,她終于又見到幼安姐姐了。

“是你,我記得你,你是那個被蛇咬了的小姑娘?”

沈幼安不太确定的說道,時間久了,她不太記得李慕安的長相,不過卻記得這句話,當年這小姑娘被毒蛇咬傷,自己正好遇見了,便命人去給她請大夫,這姑娘醒來第一句就問了她的名字,第二句就是剛剛那句,她自然是有印象的。

“天呢,幼安姐姐你還記得我呢。”李慕安開心的說道,她還以為這麽久過去了,幼安姐姐早就把自己忘了呢。

沈幼安只是淡淡地笑笑,她不太習慣跟不熟悉的人說話,雖說眼前的姑娘是自己曾經救過的。

不熟悉不要緊,聊聊就熟了,李慕安絲毫不在意沈幼安不太熱情的反應,畢竟像她這種自來熟的人不多。

東市很繁華,賣珠寶首飾的店鋪,胭脂水粉的到處都是,齊景煥本意就是要帶沈幼安出來散散心,順便讓她看看他們的江山,珠寶首飾,胭脂水粉是一般女子愛逛的店,沈幼安不缺這些,更何況身後還跟着陛下同定國公世子以及後面那冷着臉的“車夫”和內廷裏的高總管,這一大群男人跟着自然不好去逛這些店,至于李慕安,她一個女土匪,自然是不會去逛這些店的。

沈幼安本來想走在齊景煥身後,可齊景煥刻意放慢腳步偏要與她同列而行,李慕安死死的挎着沈幼安的左胳膊令齊景煥有些不滿,他都沒有跟幼安那麽親密,這個才剛出來的小丫頭居然如此放肆。

對于李慕安的行為,李宏茂也是為她捏了把汗,看他表哥那快要吃人的眼神啊,雖說他也是同表哥一同長大,關系親密,可是難保這個醋壇子吃起醋來自己能勸的住啊。

不過李慕安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倒是把沈幼安逗笑了幾回,齊景煥才收回那要吃人的目光,總歸是個有本事的丫頭,能讓幼安開心。

幾個人在街道上走着,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敲鑼聲,李慕安樂道;“是耍雜技的,我們過去看看吧。”

李慕安向來是不怯場的,她自認為走了這麽一會大家已經都熟了,因為之前旁邊那陰森森的陛下不時的瞪着自己,說實在的,她是有些害怕的,可是他也只是瞪着自己,在自己把幼安姐姐逗笑之後,他那嫉妒的目光終于減弱了幾分,所以現在李慕安也不甚太怕齊景煥了。

她側頭去征求沈幼安的同意,她不笨,只要沈幼安同意了,那陛下肯定就會同意的,至于其他人,根本沒有不同意的權利。

沈幼安看向齊景煥,她是不敢自作主張的。

齊景煥笑笑;“今日一切全都由你做主,你想去看嗎?”

沈幼安點點頭,耍雜技的,她以前也看過,王府裏每年都會請專門的戲班子和雜技團過去,只是看着沒這麽熱鬧,人都是好奇的,沈幼安自然也不例外,以前王府裏頭耍雜技也不覺得有多好,可看前面圍了不少人,她倒是想去看看了,只是她有些擔心,那裏那麽多人,陛下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一點頭,李慕安也不去看別人了,直接拉着她就往前跑,李宏茂在後頭喊道;“不許胡鬧,慢點。”

李慕安回頭沖他做了個鬼臉,她李慕安生在土匪窩裏,最不怕的就是熱鬧。

齊景煥見她拉着沈幼安跑,怕人多擠着他,連忙讓郝三和郝五跟上去給她們開道,自己也加快了腳步。

有郝三和郝五這兩個生人勿近的往後面一站,再加上他們一行穿着富貴,周圍的百姓自動給她們讓出了一條道,一來怕沖撞貴人,二來看熱鬧的大多是男子,也不好跟小姑娘搶。

李慕安笑着對周圍讓出路來的百姓道謝,正好一輪雜技耍完,有人上來敲鑼收錢,李慕安跟着周圍百姓一起鼓掌,沈幼安也學着她鼓掌,那收錢的也是個人精,見他們穿着打扮皆非常人,便說了幾句好聽的,給錢這種事情自然不用齊景煥吩咐,高和就掏出一錠銀子給他,那人見了連忙彎腰道謝,又說了些好話,才去了別處要錢。

幾人看了一會耍雜技的,沈幼安便有些看不下去了,手都拍紅了,開始時覺得有趣,時間久了也就有些失去興致,許是看出來她沒什麽興致了,齊景煥便道;“累了嗎?要不要先去吃東西,下午再出來玩。”

沈幼安點點頭,齊景煥揶揄道;“怎麽那麽傻,看人家用力拍手,你也用力拍,手紅了吧。”

說完牽過她的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掌心,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道;“我......我餓了,想吃東西。”

“行,先去吃東西。”

幾個人進了東市的一個酒樓,因為今日的重點是讓沈幼安開心,吃完飯後,齊景煥就有些後悔為什麽要讓李宏茂帶着李慕安過來了,那女土匪手段果然不一般,就這麽一會就将幼安徹底的拉攏過去了,害得他想跟幼安親近親近都不能,偏幼安笑的開心,她很少笑的那麽開心,自己也不忍心斥退那女土匪,只好由着那女土匪黏着幼安了,本來自己特地學了捏泥人,想在幼安面前露一手的。

李慕安自知惹了齊景煥的不快,下午捏泥人時自覺地把沈幼安身旁的位子讓給了他,也不去搶,同李宏茂坐到了另一張桌子上。

這裏是一處三進的小院子,面積不大,但是風景好,齊景煥特地讓人請了上次那個捏泥人的老人過來,指導他們捏泥人,不過老人現在很悠閑,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曬太陽,齊景煥早就學會了捏泥人,雖然捏的不好,可也足夠讓沈幼安感到驚奇了,接收到沈幼安滿是詫異的目光,齊景煥的內心滿足感瞬間膨脹,便開始教沈幼安捏泥人,至于另外那一桌,一個是上過戰場的小将軍,另一個是生在土匪窩裏,長在土匪窩裏的女土匪,他們倆湊在一起能安安分分的捏泥人,答案是不能。

李慕安面前的盆子裏和了一大盆的泥巴,手裏還拿了一大團泥巴,捏成了一團,放在掌心,手肘搗了一下李宏茂;“看,我做的饅頭,好看嗎?”

李宏茂極其鄙視的看着那團泥巴,随後違心道;“好看。”

然後,他們倆就打起來了,甩泥巴大戰,看誰将對方的臉上甩的更髒。

相對于那邊的殘暴場面,這邊明顯的典雅了許多,齊景煥在一點一點的給沈幼安講解步驟,沈幼安悟性也高,聽他說了一遍,便開始自己動手捏了起來。

“你第一個泥人要捏誰啊。”

齊景煥問。

“啊,不是要捏娃娃嗎?”

“第一個泥人自然要捏個有紀念意義的了。”

沈幼安覺得有道理,點點頭,想了想,擡頭笑着道;“那我捏個公子好不好。”

“好,好啊。”

齊景煥激動的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放下手中的泥,抿抿唇;“那,那我要擺什麽姿勢,你要看着我捏嗎?”

沈幼安微微搖頭;“一直擺姿勢不動多累啊,你捏你的,我自己捏自己的,你不能偷看哦。”

齊景煥點頭;“行,那我也捏個你出來,咱們看看誰先捏出來。”

“不行。”

“為什麽?”

齊景煥疑惑道,他以為沈幼安是不許自己捏她;“你莫不是怕我把你捏的不好看?”

“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要跟你比,我都是你教的,你早就會了,我才剛學會,跟你比,我豈不是要吃虧,且慢工出細活,若是跟你比,着急了,豈不是要白捏了。”

齊景煥挑起嘴角一笑;“行,那我不跟你比,你自己捏你自己的。”

見他同意了,沈幼安轉過身子,背對着他,不讓他看見自己捏泥人。

她背過身去,仰頭想了想,便低頭開始認真的捏了起來,齊景煥也動手捏了一個沈幼安樣子的泥人,對于他來說捏出一個這樣的泥人并不難,因為他早已捏了許多這樣的泥人。

他捏好後便看沈幼安在那裏認真的捏着,那邊李慕安和李宏茂早就鬧開了,沈幼安卻像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一般,專注于泥人上。

沈幼安捏好後,搖搖頭,齊景煥問;“怎麽了。”

沈幼安忙将泥人藏起來不給他看。

“拿出來給我看看。”

沈幼安搖頭;“這個捏的不好,我覺得不像,我再重新捏一個吧。”

“你再重新捏的就不是第一個了,只要是你捏的,我都喜歡,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沈幼安咬咬唇,拿出了那個泥人,随後便避開眼睛,齊景煥看到那個泥人一愣,她捏的這是,這是他,這是他三年前坐在安平王府後院給她制作那把木梳的樣子。

她居然能夠捏的出來,他詫異的看着沈幼安,沈幼安不自然将目光側向一邊,她也不知道,為何就這麽鬼使神差的捏出了這樣的泥人,剛剛她在腦海裏回想他的樣子,卻發現腦海裏都是那日自己在怡景堂上看到的,他坐在院子裏,用他的佩刀一點一點的給她削出了一把木梳。

他說他要用自己親手制作的木梳給她梳發。

沈幼安的手有些無措的捏着裙角,她不想的,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她有些不敢去看齊景煥的臉,她怕,當年,是她傷害了他,他一心要送自己一件生辰之禮,可是自己卻親手送了他一枚玉佩,然後誣賴他偷了玉佩,她忘不了那日他震驚的眼神,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辯解,只是她卻知道,他在問她為什麽?

那五十大板是她給他的解釋,她同他說,她讨厭他,他只是個卑賤的護衛,是奶娘從路邊撿來的,卻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歡,他讓她在王府的庶姐姨娘面前丢臉,被個護衛喜歡,讓她覺得羞辱,所以她要将他趕出王府。

她自幼喪母,除了父王和家中兄弟外,接觸的男子不過就是家中的下人和護衛,父王為她請的教習師傅也皆是女子,家中下人護衛從來不敢多看她一眼,那日,李姨娘當着府中衆位庶姐姨娘的面說了一句怎麽這小護衛竟像是喜歡咱們的幼安郡主呢,那時候她尚不知一句話便可以要人命。

那日,曼春玩笑似的在奶娘面前說了這事,奶娘的臉吓得蒼白,她才知道李姨娘的話裏意思,她是安平王府的郡主,她的父王即便是再寵她也不會由着她同一個護衛在一起,她也才知道以前不是沒有偷看過她的下人護衛,只是偷看了一眼,便消失了,消失了是什麽含義,她懂。

就像是李姨娘所說,他父王怎麽會放過一個觊觎王府郡主的護衛呢,那是她第一次慶幸父王不在府中,奶娘說,既然要斷,就斷的徹底一些,莫要讓他再心存幻想了。

那五十大板如同一個魔怔,她日日都能夢到他渾身是血的模樣,王府郡主親自下令,那群執杖的人又怎會留情,她看着他被拖出王府,她不知道那五十大板那麽重,能把人打的渾身是血,她日日都在想,他會不會就那麽死掉。

直到再次遇見他,她跪在他的腳下,他問自己可曾後悔過,她搖頭,她沒有後悔過,她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活着。

感受到這邊的不對勁,李宏茂和李慕安也停止了嬉鬧,看向這邊,齊景煥笑了笑,拿着那個泥人問道;“既然是捏的我,那可就要送給我了。”

“嗯。”沈幼安點頭。

“幼安姐姐是覺得捏的不好所以不開心嗎?”

李慕安在一旁插話,她尴尬的笑了笑;“是啊,捏的不好,讓公子笑話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

“拿出來給我也看看呗。”

“走走走,咱們去洗漱一番換身衣服,這身上都髒了。”

李宏茂趕緊将李慕安拉開,這小姑奶奶怎麽天不怕地不怕啊,比他膽子還大。

“今日是你生辰,我也送你個禮物。”

齊景煥讓高和搬來一個箱子,道;“你猜猜,我要送你的是什麽?”

沈幼安想了想,道;“不會是公子捏的泥人吧?”

齊景煥滿頭黑線;“把不會去掉,猜的那麽準,不過你只猜了一半,你再猜猜,這裏面捏的是什麽?”

沈幼安稍加思索道;“不會是我吧。”

“把不會去掉,這裏面就是你。”

齊景煥打開箱子,裏面有躺着五個泥人,有開心時的沈幼安,有不開心時的,有犯迷糊的,有專心做事的,最後一個,不是她一個人,他捏的是他們倆,是她伺候他穿衣,他故意向前挨着她的。

沈幼安耳朵有些發燙,道;“公子若是早些将這些拿出來,我定不會在公子面前獻醜。”

“你才勸過我不要妄自菲薄,怎麽你自己竟謙虛了起來我覺得你捏的好,我很喜歡。”

最後那喜歡二字捏的特別的重。

被齊景煥請來一直晾在一邊的老人輕輕的咳嗽了聲,道;“老朽這茶葉喝完了,敢問貴人,老朽可以離開了嗎?”

這是欺負他老人家沒有老伴在身邊啊,他要回家。

齊景煥擺擺手讓人将他送走,将沈幼安捏的泥人也放進箱子裏同他捏的放在一起;“我這個先放在你這裏,等回去之後再拿出來,你莫要私藏了。”

齊景煥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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