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淩晨四點，辛遙還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鬧鐘第二遍響起來。
然而鬧鐘還沒想，江序來了，他推開門進來，站定在床邊，大概是在糾結要不要叫醒她。
辛遙窩在被子裏，在一片黑暗中看向床邊的那個身影，然後猛然坐起身。
“吓到了嗎？”她壞心眼地笑了，一頭黑發堆在頭頂，随着坐起來的動作慢慢滑落下去。
“吓到了。”江序輕輕笑了一聲，語氣裏沒有半分被吓到了的樣子，他按兩手機，看了眼時間，“要起了嗎？”
“起了。”辛遙掀開被子，找到拖鞋，很快往浴室走去，邊走邊說，“等十分鐘，馬上就好！不過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江序打開燈，漆黑的房間一下亮了起來，他緩緩開口：“房間沒有那麽暗，看見你睜開的眼睛了。”
剛剛出于一片黑暗中，但他依舊看清楚了辛遙忽閃忽閃的睫毛，還有那雙在黑夜裏依舊泛着微弱光亮的眼眸。
“那你騙我說吓到了……”辛遙慢慢刷着牙，聲音含糊不清，她扭頭往外看着，悄悄埋怨江序。
“也可以說被吓到了。”江序一笑，“我沒想到你會在四點的時候醒過來。”
辛遙刷着牙，看着自己有些腫起來的眼睛，其實很想扭頭問問江序是不是在嘲諷她。
然而實在是說不出話，想想算了，她這兩天沒少欺負江序，現在就讓他占占嘴皮子上的便宜也沒什麽。
刷完牙洗完臉，浴室門一關，她換好衣服之後就往外走。
被子被江序疊好了，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雙眼睛閉着，雙手交叉，搭在腿上。
“睡了？”她走過去，擡手碰了碰江序肩膀，收回視線的那一刻看到他睜開眼。
眼眸深邃，瞳孔漆黑，映着燈光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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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江序起身，拿起放到一邊的外套，遞到辛遙手裏之後再往外走去。
“不冷吧。”辛遙接過外套，跟着往外去。
“會冷的。”江序又拿上桌子上的袋子，“早餐在裏面了。”
辛遙關上門挽着江序出門之後，另一只手上被遞了一杯熱牛奶，不由得對江序另眼相看：“沒想到，我們江總這麽會照顧人！”
“現在知道了。”江序低頭一笑，朦胧夜色中，天邊泛起魚肚白，他問辛遙，“往哪裏走？”
“往後，一路過去。”辛遙腳踏在青石板上，把熱牛奶貼在臉上，清晨風大，帶着無限涼意，然而她臉上手上和心上都有着源源不斷的熱意，“很快就到了。”
“我媽說隔壁有幾個要去菜市場的叔叔嬸嬸，他們起得很早，你說我們會不會撞上他們？”辛遙吸了吸鼻子，慢慢探出脖子去看隔壁緊閉的大門。
“不用緊張。”江序笑了，“我們不是在偷情。”
“我知道。”辛遙笑着挺直了脊背，“但是刺激呀。”
“衣服穿好，別想着刺激了。”江序一低頭就看到辛遙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的外套，“會感冒。”
辛遙一邊點頭，一邊喝着牛奶，手上一點動作都沒有。
清晨霧霭裏，江序緩緩呼出一口氣，擡手幫她把外套穿好，他不是會照顧人的人，也沒有那麽多的耐心去做這些事情，然而這些，到了辛遙這裏就都變了。
除了太喜歡，也沒別的說法了。
他從前沒想過自己會喜歡辛遙這個類型的，不久前才知道，這樣的鮮活姿态，比起一成不變的端莊，才能真正惹起他的心跳。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辛遙拿起另外一瓶熱牛奶，打開之後遞過去，“快喝，要冷了。”
“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在河對面看到了一個超市，順便買了些東西回來。”江序擡手把她外套上的帽子掀起來又蓋下去。
“我看不清路了。”辛遙眼前一片黑，她眉頭一緊，又覺得好笑，“不至于把頭都得蓋起來。”
“我拉着你。”江序緩緩開口，“再過幾天去南市，那邊山裏冷。”
“你怎麽知道我在山裏拍？”辛遙驚喜過後想起那座山，又緊緊皺眉，“挺說那邊風景很好，純天然的，不過信號都沒，到時候可怎麽聯系？”
“我問導演了。”江序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之後又笑了，“我來南市不就行了？”
“這還是算了吧。”辛遙想了想，掀開帽子一看，江序帶着她走了另一邊的路，那邊過去根本不能到河邊，只能到菜市場，她趕緊拽着人往回走，“不是這邊，你帶錯路了！”
“是嗎……”江序搖搖頭，“我以為按着地圖走就好了。”
“鎮上一條河，看什麽地圖？”辛遙抿抿唇，“你真來南市？”
江序點頭：“當然是真來，不是說那邊有分公司嗎，最近流行小家碧玉型的明星，那邊風土人情都偏這個。”
“所以你是去簽藝人的還是去找我的？”辛遙隐隐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可別到時候他去南市是為了開拓分公司找藝人，她還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的呢。
“找你的啊。”江序任由辛遙拉着自己走，高大的身軀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後頭，“我不管公司簽什麽明星。”
他說完，倏地低下頭湊近她：“但是我總得找個理由過去不是？”
得知江序去南市确實是為了自己之後，辛遙又陷入兩人另一層擔心，她皺了皺眉：“你這樣不務正業，不會被你爸說嗎？”
“不會。”江序篤定地搖頭，“沒什麽好說的，我去南市了，江城這邊他管着就好了。”
“？”辛遙歪了歪腦袋表示不解。
“我前幾年被我爸喊回來管公司，管了這麽久，現在我外出一趟，他會理解的。”江序目視前方，看着不遠處的江河和在地平面升起的一道白線。
他拉着辛遙坐了下去，看着寬闊的河面，清晨的風很輕，帶着涼意，河流靜靜地流淌，辛遙坐得好好的，又突然把手伸進去，一下就被凍得哆嗦。
“這麽冷。”辛遙用她冰涼的手指貼到江序臉上，“你看，是不是很冰？”
“所以幹什麽把手伸進去？”他嘆息一聲，拿出尚且溫熱的面包，塞進她手裏，“吃吧。”
辛遙揚唇一笑，不再玩水了，乖乖接過面包坐到他身邊，靜靜看着水天漸漸一色的景象。
這是這個小鎮上最寬闊的一條河，一看望過去，河面朦朦胧胧的水霧裏，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對面河州的些許景象。
天際慢慢放亮，先是看到河面上籠罩上一層金光，順着風一圈一圈蕩開的漣漪泛着光，閃亮奪目，視線順着河面看過去，就能看到紅日外圈的光輝。
辛遙的手被人握住，手心傳來的溫度就像遠處一輪小太陽。
她反握住，側目看江序，他眼底泛着光，整個人坐在平坦的石堆上，此時此刻正側目看她。
“你不看日出？”辛遙揚了揚眉，有些詫異。
“我看。”江序一笑，溫潤又晴朗，“我在看的。”
辛遙再看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有點困。
天際放亮之後，日頭再升起來就很快了，只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再轉回視線，就看到天邊探出了半個太陽，像一團火。
“剛剛才升起了一點點……”辛遙有點詫異，扭頭過去看江序，又見他垂着眼眸在看她。
她這回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了，整個人往江序懷裏一撲，就着河面上的光亮，直直地望進他眼裏，“你沒看日出吧？”
三番兩次被撞破，江序幹脆點頭：“是啊。”
“不給你看了。”辛遙身子一轉，靠到他懷裏，靜靜地看向天際。
江序失聲一笑，确實是看不見了，他一低頭只能看到辛遙一閃一閃的眼睫。
她不讓他看，那就只好看日出，他手臂慢慢收緊，靜靜地看向天邊。
沒過多久，太陽徹底地升到半空，辛遙起身，揉了揉眼睛，扯過他的手：“我們回去嗎？”
“困了？”江序低頭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擡手拭去辛遙打哈欠挂在眼角的一滴淚。
“我跟你算算我昨天睡了幾個小時。”辛遙又開始掰手指，“十二點到四點，四個小時……”
“回去睡吧。”江序慢慢往回走，他沒說他徹夜難眠，因為他們真正在一起了的緣故。
一路回了家，辛遙外套上的帽子又被江序戴了起來，他們行路匆匆，路上也沒人認出他們來。
“沒人認出來。”辛遙笑得高興，拽着江序往家裏走，“剛剛你拉着車過去的叔叔了嗎？那是我們家隔壁的李叔叔！”
“那藏得很好。”江序笑着扯下辛遙的帽子，“去睡吧，都看見你黑眼圈了。”
“你嫌棄我？”辛遙碰了碰眼角下方，沖江序皺眉。
“沒有嫌棄你。”江序笑得無奈，“五天後你得演戲。”
“有道理，我回房間了。”辛遙松開手，打開房門走了進去，“你也去睡一覺，我媽這個時候應該去買菜了。”
她走到門口，手正搭在門把手上，正是要微微使力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手，很熟悉。
“怎麽啦？”她扭頭看江序，江序就站在她身後，距離極近，她一扭頭，鼻子就撞上他胸膛。
還是淡淡的青竹香，她聞着很舒服，嘴角不自覺上揚，動作遲緩。
“一起。”江序擡手打開門，攬着辛遙往裏走，毛球一只貓待在角落裏，安安靜靜，難得沒有吵鬧，見着他們兩個人又叫了一聲。
“一起？”辛遙很詫異，“你和我一起補覺？這可是在我家啊，我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回來了！”
“我知道，我不睡。”江序颔首，另一只手拿起放在她房間桌上的電腦，很快坐到了椅子上。
“你不累嗎？”辛遙打了個哈欠，她困得要死，江序怎麽會還有精力去處理事情，一想到這個，她心裏咯噔一下，“瑞星有事情？”
“沒什麽大事情，我聽李揚和我彙報一下，等會有個視頻會議，很快就結束，你先睡。”江序回頭看了他一眼，見到了辛遙躺在床上被子也不蓋的樣子，“被子蓋好。”
辛遙不想聽，但是江序眼神太堅毅，有一種她不蓋被子就不讓她睡覺的感覺。
她最後還是決定聽話，乖乖把被子拉上，然後正着一雙眼看了江序片刻，最後伸手拍了拍床邊的位子：“來吧，這邊做得舒服些。”
江序無奈一笑：“你不睡了？”
“我睡我的，你做你的事就行。”辛遙掀開被子，然後眼睛一閉，“我很快就能睡着。”
江序猶豫片刻，端着電腦坐過去，過了一會兒，他再低頭，就見辛遙已經沉沉睡去了。
他伸手把她落到眼皮上的發絲往後挽，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懷疑。
他為什麽現在會這麽粘人？不應該的啊……
等辛遙一覺睡醒，就看見江序坐在床邊，腿上放着筆記本，上面是他和李揚的聊天界面，有個通話記錄，他所有的回應都用文字發過去，她視線上移，看到了他戴着的藍牙耳機。
時間是九點鐘，辛遙看着眼睛緊閉的江序，慢慢起身擡走了他的筆記本，放棄了把他身子放平塞進被子裏這種可能會弄醒他的做法，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王巧還沒開始準備做飯，今天又是休息日，她拿着花灑在院子裏澆花，旁邊蹲着毛球，毛球看着粉紅的月季，小爪子一伸一伸想去碰，地上已經有一朵被它弄下來的花。
難得的是，毛球這麽折磨她媽的寶貝花，竟然也沒被趕走。
果然人對于毛茸茸的生特別心軟。
不過……毛球原先不是在房間裏嗎？
怎麽就到了院子裏，它又不會開門，然而它現在正趴在她媽腳邊，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媽，你什麽時候把毛球帶出來了啊？”辛遙走過去抱起毛球，按理說，小貓出門會害怕，可是毛球到處瞎跑，膽子大得出奇……
“沒多久前，我買菜回來，沒見你們，以為你們還沒回來，後來想進你房間換個垃圾袋，誰知道見着你們兩個一個躺着一個坐着，都在睡覺。”王巧收了花灑，看着眼辛遙，語重心長，“遙遙啊，你怎麽就讓江序在那兒坐着睡？”
“我沒讓他坐着睡啊。”辛遙委委屈屈，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他本來在那兒處理事情的……”
“對人家小江好一點。”王巧是過來人，什麽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家多遷就你。”
“我知道。”辛遙點點頭，咧開嘴一笑，一點形象都不顧，她也覺得江序對她好，“所以我才讓他進我房間的呀！”
“小江……挺黏你的吧？”王巧開口問道，“挺好的。”
辛遙不知道怎麽才算黏人，但是江序也要去南市，應該算的吧……
一想到南市，她就想到舒亦含，她如果知道江序也去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雖然不至于幸災樂禍，但是辛遙覺得下次如果舒亦含還在這方面算計她的話，她才不會讓自己白白地被她瞪幾眼。
……
海市的日子過得快，一眨眼一個星期就過去了。
辛遙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接到了林海原的電話。
她一邊合箱子一邊拿手機。
林海原問：“什麽時候下飛機，我來接你。”
說起這個，辛遙還挺不好意思，她抿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江序也在，海原哥，就不用你接了。”
“……這七天，江總一直和你在一起？”林海原的詫異難以言表，他一直以為，江序是去出差了，一直沒想到竟然是陪着辛遙回家了……
“嗯……”辛遙看着正走進自己房間的江序笑了笑，“今天就回了。”
“你行啊，辛遙。”林海原咋舌，“你把江總迷成這樣？”
“海原哥，這不至于吧，他說他這個星期都挺空來着的。”辛遙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江序彎腰把她原先沒有蓋好的行李箱蓋好。
“怎麽誇張了。”林海原嘆了口氣，“瑞星的老爺子幾年沒管事了，這段時見隔幾天就來一趟公司，我還說是怎回事，敢情你把江總給帶走了！”
“馬上帶回來。”辛遙撓了撓頭，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我跟你說個更離譜的。”林海原沒有要責怪辛遙的意思，只是話說到這裏有了幾分聊八卦的心思，他聲音驟然變輕，“他們還有人說，老爺子這回過來還真是得繼續管着公司，說江總準備去南市。”
“我就怕到時候有人說是因為你啊。”林海原說完又嘆氣，“雖然你也去，你們還是這種關系，但江總不像這麽拎不清的人，他之前還說過南市那邊分公司讓那個誰誰過去……反正你們兩個談戀愛收斂一點啊，影視公司嘛，手底下人說話都捕風捉影的，聽風就是雨，說不準會怎麽傳呢。”
辛遙很不好意思，手握着手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和林海原說，他聽到的那個消息不是捕風捉影，江序是真的，要去南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