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10878個名字，每一個都是你
墨沉走了，墨藝走了。
夏爸抓獲了本市最大的販毒團夥。“龍騰”被捕，毒品悉數上繳。夏爸傷勢不重，很快恢複了健康，投入到下一項工作中。
夏媽依舊在和晴若的每一次通話中強調“壞人正潛伏在我們附近”，晴若不再滿不在乎，而是鄭重地點頭，哪怕電話那頭的媽媽看不到，然後認真地回答：“嗯，我知道。”
葉曉曉又開了一次畫展，只是從校級變成了市級。
秦子揚依舊在閑暇時背着相機到處拍照。
所有人都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
真正回歸的，是晴若。
墨沉離開後，她轉到了文科班。她把所有的畫筆、顏料、有關美術的書籍全部送給了曉曉。
終于可以擺脫讓她眼花缭亂，心悸不安的色彩，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久違的，親切的文字了。
這才是真正的自己，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嗎？
只是，晴若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曉曉和子揚去看她的時候，她總是坐在教室裏，不和別人說話，只是一個人在筆記本上默默寫着什麽。
任周圍如何喧嚣，晴若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為所動。
曉曉和子揚在教室門口叫晴若的名字，叫了好幾遍，晴若才恍惚地擡起頭。
目光空洞，神情木讷。
一天午後，子揚背着相機在校園裏逛着，來到教室時，看見晴若安靜地坐在只有她一個人的教室裏，安靜地看着一本書。午後的陽光溫柔的傾瀉下來，覆在晴若的長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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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沒有恬靜的笑容，也沒有淡淡的愁容。
晴若的頭低得很低，幾乎看不見表情。
只有一顆，一顆晶瑩的珍珠從臉上滴下，在陽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在書頁上碎成一朵朵美麗的花。
晴若看的，是幾米的繪本《星空》。
子揚知道，每天下午放學，晴若都會一個人爬上天臺，坐在欄杆上。
周末的時候不用晚修，晴若會一直靜靜的待在天臺，從夕陽如畫，到夜色如墨。
天臺上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只鳥兒唱着小曲，撲棱着翅膀從這裏路過。
再也沒有一個清瘦的背影在這裏，和着夕陽，支着畫架，作一幅絢爛的星空圖了。
小說裏的人物，終究有那麽一天，會回到屬于他自己的世界裏。
每一天，子揚都會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晴若身後不遠處的空地上。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不會觸及她的傷痛。所以，子揚一直只是靜靜地坐在晴若的身後，以這種安靜的獨特的方式陪伴着她。
墨沉離開後，曉曉突然變得很忙。畫展，大小比賽，作業，到外地培訓。她和子揚變得聚少離多。
晴若不是一個堕落的人。漸漸地，晴若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了。
她依舊每天黃昏去天臺，只是不再是靜坐在欄杆上，而是帶着政治或歷史課本勤奮的背着。
晴若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晴若終是明白，沒有地球，太陽也還是會繞。守着回憶的人，是沒有未來的。
生活還需要奮鬥，未來需要自己去構建。
子揚看着從頹廢中走出來的晴若，嘴角彎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子揚也依舊每天都搬着一張椅子到天臺坐着，只是不再是靜靜地看着晴若的背影，而是同樣捧着政治或者歷史課本勤奮的背着。
不同的是，晴若從容不迫，流利順暢地把大段大段的知識點背下來。
子揚一臉無奈，皺着眉頭卻始終無法背下來。
子揚并不擅長背誦，就像晴若不擅長畫畫。
好在，晴若細心地教着子揚該如何理解性地背誦，子揚很快便融會貫通。
而晴若，當初還來不及學會如何上色，如何構圖，墨沉就離開了。
墨沉，你會不會在黃昏晚照的時候，擡頭仰望天空，想起你我曾在夕陽下畫過的星空呢？
或許，你早就已經忘記了只和你相識45天，看着你畫了33幅星空圖的渺小的我了。
你在海洋的彼岸，過着屬于你自己的生活。
那麽，我也應該忘記你，對嗎？
夜色朦胧，只見學校的垃圾場旁，立着一個單薄的身影。身影的右手一揚，手中的本子便劃過一道弧線，“啪”地一聲落下後，萬籁俱寂。
那身影，正是晴若。
她扔掉的是一本筆記本。筆記本裏夾着墨沉送的曾經被晴若當成無價之寶的星空圖。
從遇見墨沉那一天到現在，一共是121天22小時。
筆記本的每一頁都寫滿。裏面有10878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是“墨沉”。
“從今天開始，我會徹底放下過去，過真正屬于我自己的生活了。”
☆、（十一）只要你快樂，我願意放棄所有，哪怕我的所有就是你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高考将至。
晴若想去A大。子揚說，真巧啊，我也想去。
于是，子揚每天起早貪黑，刻苦備考。
曉曉的文化課不好，午後去找子揚補習數學。這時，晴若剛好來還子揚數學筆記本，走之窗邊，忽然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教室裏傳來了曉曉溫婉的聲音。
“哇，子揚，你好浪費啊，這麽大張A4紙你就只寫了一道數學題？”
晴若站在窗邊，想起了高一時，自己也這樣驚訝過，不禁啞笑。子揚肯定又要挑着眉毛說一句：“我家有錢嘛，你就別管了。”
怎料，子揚輕笑：“習慣了，改不過來了。”
“誰幫你養成的壞習慣？你媽媽教你的？”曉曉驚異。
“晴若呀！”子揚不假思索。
晴若在窗邊聽得目瞪口呆。自己浪費紙張就算了，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晴若正要進去理論一番，卻聽見子揚接着說：
“你不知道，高一的時候，我坐在她後面。她上數學課總是在寫小說，老師講到哪裏她從來都不知道。我就把每一道題的答案分別寫在一頁紙上。如果老師提問到她，我就可以把一目了然的答案遞給她了。”子揚笑容溫暖，“我要是把整張紙都寫滿了答案，就是寫上題目序號，她笨笨的肯定也找不到答案。”
原來，子揚不是敗家。每張草稿紙，那三分之二不是空白，而是最隐匿的真情。
“原來是這樣，真羨慕晴若。我要是晴若就好了。”曉曉秀眉微蹙，“你什麽時候去告白呀？我快要演不下去了，我想看你們在一起！”
什麽？演不下去？難道……
晴若大驚，滿心疑惑。
“噓——”子揚示意曉曉小聲一點，“等畢業再說吧，現在不能影響她的學習情緒。”
子揚嘆了一口氣：“她想去A大，真是的，她眼光那麽高，都不考慮一下我這個半文科盲要多拼命才可能和她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你的理科成績那麽好，當初居然選了文科，肯定是為了和晴若在一起對吧？”曉曉篤定，“而且她一直都不知道。”
“嗯……我沒有告訴她。”子揚撓了撓頭。
“你沒有告訴她的事情還有很多呢。”曉曉如數家珍，“比如她上次和墨沉去深山旅行，你聯系不上她，就請了半天假去找她，由此錯過了全國物理競賽而放棄了大學保送的機會；比如你當初追我是因為我常常和墨沉一起讨論畫畫，而你不希望看到晴若不開心；比如那一次你的手之所以腫成了胡蘿蔔，是因為來挑釁的墨藝想要踩你掉到地上的晴若送的阿貍橡皮擦，而你用手護住了它；比如你的相機裏……”
“噓——”子揚驚慌失措地打斷了說話像放鞭炮一樣的曉曉，“這些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晴若，不然她會有心理負擔的……這都是我自願的，我希望看到她每天都是開心的……”
“行行行，我保證不告訴晴若。”曉曉看着一臉慌張的子揚，笑容溫婉，“還好你當初追的是我，不然就要變成四角苦情戲了，哈哈……”
“是啊，真的要謝謝你呢。”子揚神色愉悅。
“要不是每次和我一起逛街你都會去阿貍主題專賣店，我還沒有發現你的真面目呢。”
“好啦，葉偵探，快點看題啦，教完你數學，我要奮鬥了。”
“好好好，免得你到時候考不上A大來找我算賬。”
“算你聰明。第19題嗎？是這樣的……”
晴若僵在窗邊，腦子裏一片空白。
是的，曉曉說得對，晴若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子揚為晴若做了那麽多事，放棄了那麽多，可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晴若。
一件都沒有。
晴若不知道，這麽久以來，子揚每次看到她和墨沉出雙入對的時候，內心是怎樣的獨白。他心甘情願地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只為了看到晴若臉上浮現的笑容。子揚隐藏所有的真相，只為她心安。
深愛，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只要你快樂，我願意放棄所有——
哪怕我的所有，就是你。
輕風拂過，晴若感到臉上一片涼意。
伸手一摸，原來淚水早已布滿了整個臉龐。
我們常常仰望天上璀璨的星辰，卻忽略了身邊溫暖的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