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節
然。
慢着,我看到了什麽?
蘇湛家用了開敞式廚房,許是他視力不好的原因,客廳與廚房之間僅僅用一整幅玻璃隔開。
現在,我坐在沙發上,透過那扇玻璃,能清楚地看到廚房的操作臺。
那上面擺着兩件東西。
左邊的盤子裏有幾個看來是剛摘下不久的草莓,即便隔着那麽一段距離,我仿佛也能看到它們的鮮嫩欲滴;盤子旁邊是一臺綜合料理機,機器裏的玻璃罩中分明還有來不及倒出來的粉紅液體。
我幾乎可以想像在我到來以前,蘇湛一個人摸索着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甚至還可以由此及彼,遙想這許多年……
一次又一次地制作,一次又一次地微笑端出成品,一次又一次地坐在那張高背木質椅上,摸着漸漸冰冷的杯緣,一次又一次倒掉……
斯人已遠,這一杯又一杯的草莓奶昔,到哪裏去找它們的歸依之所?
我的手漸漸攥成了拳頭。
那扇門突然“啪嗒”一聲。
我一驚,下意識站起來,卻看見蘇湛已慢慢從那間房走出來,并随手就關嚴了那扇門,就像那裏面藏着多少見不得人的事物一般。
我不作聲,看他柱了手杖慢慢走過來。
速度雖慢卻不像剛剛那樣趔趄了。
我眼睜睜看着他走過來,差點一腳踩到剛剛他自己摔碎的杯子,終忍不住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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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他循聲看向我的方向,我才發現,他已經替自己帶上了一副黑色鏡片,連最後一點點可以窺探他的地方也被他自己牢牢地遮蓋起來了。
我走過去,蹲下去拾那些碎片。
“我自己來……”
他說着,也摸索着準備蹲下來。
可似乎是右腿吃痛,連試兩次,都到最後關頭,那腿一陣戰栗,竟是一點使不上力。
他索性撐了手杖,慢慢曲了左腿,準備強行單腿跪地下來。
我真是又氣又急,卻又不能向他發作,只賭氣般加快手中的動作,想搶在他之前拾完地上所有的碎片。
就這麽一分神,一塊碎片不偏不倚刺在掌心正中,我禁不住輕呼了一聲。
那樣輕輕一聲,甚至連聲音都不曾發出,只是呼氣回來重得一些,他卻已經聽見,竟丢了手杖,直接僵硬着朝我的方向撲倒過來。
“怎麽了?是不是割到了?割到哪兒了?”
他的手淩亂地在空中揮舞,臉一陣陣地發白。
我顫抖着把受傷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他一面輕輕握了,一面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手掌上摩梭。
原是一小塊碎片,我已趁着他茫然找尋之時,自己咬着牙拔了出來,此時除了一點點的血珠,倒也沒有什麽痛了。
倒是被他那樣地摸着護着,身體中有什麽地方更加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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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兒子太別扭了,得讓他多吃點苦才行。呵呵……
第 67 章
他拉着我的手站起來,說:“你坐到沙發上去,不要亂動。”
我便看着他熟練地拉開茶幾下的一個小抽屜,摸出一瓶酒精,一盒雲南白藥,一卷紗布,還有一包棉簽。
“不用吧,很小的口子。”
我有些輕顫。
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痛。
想到一會兒酒精消毒的那種痛,我的毛已經立起來了。
“這邊好幾天沒做清潔了,地上髒,不消毒怕感染。”
他一面說着,一面已經抽出一根棉簽沾了酒精。
“手伸過來。”
我索性把傷手背到身後去。
“葉心!”
他拿着棉簽走過來,執拗地伸出他的手。
這個時候,他是我熟悉的蘇湛。
氣場強大,霸道不講道理的蘇湛!
我怏怏地把手伸到他手心上。
他輕輕握了,舉起來放到唇邊。
我心跳一陣加速。
人家只是朝傷那裏吹了一口氣。
我又一次自作多情,臉都紅了。
他渾然不覺,只專注地向我手心那裏吹氣 ,一次又一次,只吹得人心癢癢的,渾身上下都舒坦起來。
就在這份舒坦之中,他手中的棉簽輕輕地落在我手心之上,只一點點的痛,卻迅速地被身上還蕩漾着的舒服掩蓋過去。
“是這裏嗎?”
他一邊繼續輕輕點着酒精,一邊慢慢以那裏為中心向四周輕輕暈開。
“是……”
我的聲音估計只有自己才聽得清。
他不說話,只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在傷口附近輕輕按了,又取過另一只備好的棉簽再消了一次毒,才拿過雲南白藥,按着手把的位置小心地抖落了一些粉末上去。
“蘇湛,不要對我這麽好。”
我在看着他像包藝術品那樣包好我那條傷口的時候,突然開了腔。
他原本還輕輕握着我的手,聽到這話,手一顫,已然松開。
他茫然地退了兩步,腿被身後的椅子抵了下,他摸索着坐下。
“可是,你因為我……受傷了。”
他垂了頭,絞起自己的雙手。
“我可以自己處理好。我父母去世後,這些事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
我想告訴他,我不僅能照顧好自己,也有能力照顧好他。
可是我說不出口,我只能拐着彎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卻根本沒想到這些話聽在他耳朵裏卻聽出了些其他的含義。
“這麽些年,你都是自己照顧自己……”他低啞着重複我剛剛的話,蒼白的臉越發蕭索下去,“女孩子,應該像花一樣,被人好好呵護照顧着的……”
“就像你剛剛那樣?”
我盯着他的臉,忽然覺得也許這是個機會。
“可是,蘇湛,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就請不要對我這麽好。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對我好,我越是放不下。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放下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離你遠點嗎?我也這樣希望着。可是,你每每在我快要下定決心的時候給我這麽來一下,把我的心吊起來了,又遠遠地把我推開,如此反複,我不僅放不下,還越來越,越來越……”
就是臉皮再厚,那三個字在嘴裏重複了兩遍,卻不論怎樣也接不下去。
而蘇湛,似乎對我剛剛所說的話充耳不聞,只把頭扭得更遠,低喃的自語讓我分辨了好久才明白。
他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人家都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照說我就是臉皮再厚也沒法再繼續了。
可那天我不知吃錯了什麽藥,許是頭一天晚上被叢銳講的那個故事刺激到了,那心中腦中似乎只剩了一根筋:不論怎樣,再不能讓他一個人這樣苦苦地撐着了。
于是,再一句不經大腦的話沖口而出。
我說:“你有什麽錯?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覺得我臉皮厚也好,賤也好,無論什麽都好,甚至,甚至,你就把我當曉寧都可以……我長得是不是有點像她?你就把我當他留在你身邊吧,我要代替她照顧你一生一世……”
我真是親眼看到人的青筋暴跳。
在我說出這麽一段驚世駭俗的話之後,我親眼看到蘇湛額上的青筋凸出來,又凹下去,凸出來又凹下去,他用手狠狠地按着那兒,想打斷我,可是劇烈的咳嗽突如其來,他沒有機會。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知道我這樣是有些自私的,我不應該讓他這麽痛苦的。
可是,過了今天,過了這一刻,也許我就再也沒有勇氣和機會說出這些話,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別……說……了”
夾雜在咳嗽之中的破碎聲音終于出口。
蘇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比死人還要蒼白。
“我已經……錯過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你走……走啊……”
最後兩個字似已用盡渾身的氣力,連手指尖都如風中的落葉,顫抖得厲害。
我的淚奪眶而出。
抓起自己的包,逃也似地沖出了那間房間。
上電梯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了一聲低吼。
短促而嘶啞,如同瀕死的野獸垂死的呼號。
我用手指緊緊地堵住耳朵,将那呼號死死地排除在神經之外。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天。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決定去找蘇湛,去跟他說那些話,對我來說,原本就是去赴一場賭局。
賭資是我全部的驕傲尊嚴和對愛情的夢想。
現在,我輸了,輸得一無所有。
更糟糕的是,這一輸,恐怕連再呆在他身邊的機會,也失去了。
我還能做什麽?
街上的路燈全亮起來的時候,我拎着無數包吃的東西往職工公寓走。
飽餐一頓,然後,收拾行李,回加拿大。
這是我經過一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