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你消失啊，為什麽不消失，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聽見董橋威脅的話，王遲園心裏的怒氣值瞬間飙升，她失去了理智，猛地轉身，把手提包用力朝董橋砸過去，四肢并用，對着董橋拳打腳踢，可惜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王遲園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傷心地蹲在地上大哭。
他們的動靜已經引起了衆人的注意。不知董橋和店主說了些什麽，很快，他拿回了一個托盤，上面有塊熱毛巾和一杯熱紅茶。
“把眼淚擦一擦，明天不是還有游戲峰會嗎？別到時眼睛腫得見不了人，砸了我的招牌。”董橋一臉別扭地把毛巾遞給王遲園，面對她的眼淚，顯然他也有些束手無策。
王遲園扯過毛巾，撸了把臉。
“就是腫成桃子，也和你沒關系。”
董橋怕又惹哭了她，不敢再和她犟嘴了。
“你真不明白我的心嗎？我為何出現在這裏，你一點都不明白嗎？”董橋等王遲園終于冷靜下來後開口說道，“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麽過的嗎？你切斷了所有聯系方式，單方面就和我絕交。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冷靜，但是冷靜的結果卻是在我眼前消失。你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嗎？”
王遲園擡起紅腫的眼睑看着董橋的臉：“我是幼稚，我是傻子，所以才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你說過的話，我從來都不曾懷疑過。難道這也是我的錯？”
董橋無力地嘆了口氣，他揉了揉額頭：“這件事情上是我理虧，你說什麽都可以，想怎麽罵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跟我玩失蹤。我心裏難受，這比我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通知還難受。”
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同尋常，王遲園吓得頓時噤聲。
“我得過胃癌，身邊關心我的人，只有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鐘桓。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真的會死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為我流淚，”董橋面無表情地訴說中，眼神中平靜沒有波瀾，“看到你輕生準備跳海，我有一瞬間有點怨恨你這種人。懦弱是你們逃避世界的理由，你們接受不了自己成為一個失敗者。以為死亡就可以解脫，我看不起這種人。”
王遲園表情發怔地看着他。
董橋繼續往下說：“我想幫助你活下來，不被人看不起，不再是旁人眼中的失敗者。或許，那樣就是在幫助我自己活下來。如果我真的死了，也許這世界上會有一個人代替我活下去，那個人就是你。”
他擡頭看王遲園，從來都是波光流轉的眼眸黯淡無光。他的眼睛深深望進王遲園的心底，像一個無邊的黑洞、無垠的深海，無聲無息地覆蓋住了王遲園所有的知覺和五官。
“我沒想過要跳海自殺，”半晌，王遲園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反駁道，“你自己活下去啊!我才不要代替你活着。”
董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後來，你來到帝京市，但我卻去了美國治病。那次你在超市遇見我，實際上是巧合，那時我剛回國沒幾天。我沒想過隐瞞你，一開始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病。那時，我只想有一個單純的朋友，并不想告訴你太多事情。後來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和你說。謊話說多了、說久了，就越變越大。我知道你肯定會生氣、也會傷心難過，但是我希望，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眼睛裏只看得到我這個人，而不是我身上附加的其他東西。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願意是這個人嗎？你能原諒我的自私嗎？”
王遲園眼神複雜地看着他，他的臉很平靜，說完該說的話，他就保持了緘默，像在等待末日宣判。王遲園說不出同意的話，卻也沒辦法輕易拒絕他。
“你可以說說你以前的生活嗎？”
“你真想知道？”董橋問她。
王遲園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兩顆眼睛還帶着紅腫，越發像只傻萌的兔子。董橋朝她笑了笑，心裏變得輕松了許多。
其實他的故事很簡單，一對彼此間沒有感情的狠心父母抛棄了他，外祖父收養了他卻不能給他更多東西，母親和父親的家族都把他視作甩不掉的累贅。孤獨與他如影随形地長大。因為他鼓搗出來的公司，這些人便又都如嗅到腥味的猛獸，一個個都撲了上來。等到他查出了胃癌，一群人又都撕破了臉皮，為了錢什麽都做的出來。他幹脆把公司股份賣掉，所有的錢都捐給社會，一了百了。風雲公司的股份賣給了鐘桓的父親，鐘桓變成了風雲新的總裁，而他只剩下一家酒吧，那是外祖父留給他的資産。他說自己是個窮光蛋，其實也不算謊話。
聽着董橋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輕描淡寫地訴說自己曾經的生活，王遲園的心跟着一起抽痛了起來。她知道寂寞和孤獨的滋味，她好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父親，董橋卻什麽都沒有。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還有什麽疑問嗎？”董橋戲谑地挑高了眉毛。
王遲園支支吾吾了一會，終于開口問了她最在意的事情：“那天在酒吧，和你在一起的那兩個女人，她們和你什麽關系？”
董橋突然爆發出大笑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原來這才是你最關心的事情。果然我不能對你期望太高。”
他擦幹眼淚，表情正經地說道：“她們和我沒關系，一個是淩風的妹妹，一個是鐘桓的妹妹。你聽好了，她們不是我妹妹、不是我女朋友、不是我未婚妻、也不是我初戀情人、暗戀對象！這樣，你心裏舒服點了嗎？”
王遲園臉騰地變得紅彤彤的，一直紅到耳根，被董橋灼熱的視線盯得不敢看他。幾秒鐘後，她終于破涕為笑，展顏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點頭就代表你同意了。我這裏可沒有淘寶的七天退貨期，本人一旦售出，概不接受退貨。”
“你又開始胡說八道。正經不過一分鐘。”王遲園嘴裏嘟囔，但是不知為何，心裏被塞得滿滿的，像棉花糖一樣松軟。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這件事情，她一直覺得很矯情，文藝得掉渣，但是在這一刻，她确實真真切切在董橋深海似的眼眸中發現了自己的倒影。它那麽清晰、那麽明亮，像一幀無聲的電影畫面，悄悄地定格在她的腦海裏。
“你晚上怎麽辦？住在哪裏？”王遲園終于想起這件重要事情。
“你這是在邀請我和你一起上樓？你願意和我住一間房？睡同一張床？”董橋挑眉反問。
王遲園吶吶地找不到借口來拒絕他，她不禁苦了一張粉臉。
董橋失笑：“不逗你了，我開玩笑的。我的工作室明天正式開業，我訂了機票，馬上就趕回去。”
“這麽快走？”王遲園不禁低聲驚呼。
“本來想邀請你參加開業儀式，沒想到你突然出差了。”董橋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兩人接下來的時間都沒有說話，默默喝完了桌上的熱紅茶，王遲園起伏不定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董橋頻繁地看手表，王遲園知道他需要趕飛機。突然間很舍不得他，卻沒辦法開口讓他留下來，王遲園覺得自己真夠矯情的。
董橋終究還是站了起來，朝她說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上樓吧。你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工作。我可不能害你被公司開除了。”他笑了起來。
王遲園也被他最後一句話逗笑了，兩人相視便有些莞爾。不知不覺視線又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舍。王遲園猛地回過神，連忙站起來，和董橋離開了咖啡廳。
董橋要送她上樓，王遲園卻不願意：“你快走吧，我想看看你的背影。我要記住它。”
上次從熙熙樓酒吧離開的時候，她坐在出租車裏，董橋只能目送她離開，整個人像要被黑暗吞沒，周身是無邊無際的寂寥。她不希望再讓董橋看她離去的背影。
董橋沒有和她争執，雖然不理解為何王遲園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背影。他捏了捏王遲園青白的手指頭，把她拉向自己，微涼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額頭，很快放手，轉身走出了酒店，攔了輛出租車，消失在夜色中。王遲園摸着自己的額頭怔怔地站在原地，過了幾秒鐘，她失魂落魄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半晌，她突然對着自己笑了，她這是怎麽了，過幾天就能再見面了，幹嘛搞得跟生離死別似得。至于嗎？真是矯情。洗洗睡吧，別想了。王遲園放松了心情，本以為還是會睡不着，沒想到睡得很安穩，一覺到天亮，一個夢都沒有。
翌日再見到鐘桓，王遲園有點尴尬。萬幸鐘桓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多問。她暗暗松了口氣。
最後一天的游戲峰會進展很順利。很快一行人就結束了芬蘭的活動，登機回國。
飛機落地，三人分別之前，周杉去取行李，鐘桓臉上帶着淡淡的倦意，突然回頭朝王遲園說了句話：“別辜負董橋，他挺不容易的。”
王遲園被噎了一下，想找出話回答他，但是鐘桓已經若無其事地轉回了頭。顯然他并沒有期待王遲園的答案。
公司派車來接周杉和王遲園，而鐘桓自己開車回家。送走了王遲園，鐘桓表情有些微妙地眯了下眼睛。他承認遇見王遲園後，有一瞬間他對她心動了，但是現在他會退回合适的位置。他笑了笑，丢掉那一絲隐約的失落，很快就釋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