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最近王遲園總是不自覺想起董橋那天的提議，雖然潛意識裏一再告誡自己，去帝京對她來說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出于對改變的強烈渴望卻讓她忍不住期待這種可能性。
或許是，想什麽就來什麽吧！王遲園突然收到一封從帝京發來的offer。對方是一家名叫風雲科技的游戲公司。
她滿肚子疑惑，上網搜索這家公司。百度百科上的信息很簡單，只寫道，風雲科技創立于四年前，前任創始人董橋，現已被盛龍集團收購，成為該集團旗下全資子公司。
董橋？該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董橋吧？
王遲園再去找這個董橋的信息，發現網絡上關于他的內容很少，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她又上知乎豆瓣微博……統統找不到有價值的內容。只有知乎上有篇文章提到此次盛龍集團全資收購風雲科技，并購金額高達20億美元。因此也有人像王遲園一樣開始關注這家不顯山不露水的游戲公司，想要找到前任創始人的資料，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坊間傳聞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個工作狂，為人十分低調，從不接受任何采訪，也從不在公衆場合露面。公司的重大事務都由副總裁鐘桓全權負責。
王遲園關閉網頁，在心中暗暗猜測。一家市值數億的游戲公司總裁，這個人應該不是她認識的董橋吧？董橋這兩個字很普通，有一個很著名的作家也叫董橋。中國十幾億人口，重名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不過她還是帶着一絲懷疑，敲響了董橋的扣扣。
“你知道有一家叫風雲科技的游戲公司嗎？”
網絡另一端的董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知道，我不愛玩游戲。玩游戲的都是宅男。你覺得我像宅男？！你見過像我這麽帥的宅男？！”
王遲園一瞬間被他問倒了，默默在心裏腹诽，她覺得他确實挺像宅男的。既然他不知道，王遲園就不再繼續追問，随便扯起其他話題。
“從沒聽過你提起父母，他們沒有跟你住在一起嗎？”
“他們都在國外生活，只有我留在帝京。”
“一個人北漂的生活挺艱難吧？”
“還好，我精通電腦，偶爾幫人維修電腦掙點零花錢。”董橋默默在心裏得意地補充，早期剛創業時，公司裏所有的電腦故障都是他一手包辦，從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可惜，現在他的客戶源只剩下鐘桓一個人，再也沒人敢找他修電腦了。
想想，還真是寂寞。這就是高手的孤獨啊。董橋深深長嘆了口氣。
病房另一側沙發上的鐘桓聽到動靜，餘光一瞥，漫不經心地将手上的雜志又翻過去一頁。
“你以後來帝京，我可以幫你維修電腦，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情分，我給你打八折。想好了沒？什麽時候來帝京？”董橋一側眉頭輕揚。
陽光像從半空中飄落的細沙，沉穩均勻地灑落了一地，灑在他帶笑的臉上，熠熠生輝。
八折？真夠小氣的。王遲園腹诽，默默地下線了。不過她也因此确定和她胡扯的這個人絕對不是風雲科技的創始人董橋。總裁這種生物又不像大學畢業生一樣爛大街，哪裏會那麽巧合被她遇見。王遲園自我打趣了一番，就把這個巧合抛到了腦後。
“維修電腦？還打八折？”鐘桓疑惑的聲音在董橋的身後猝然響起。
董橋吓得汗毛倒豎，“啪”地一聲合上蘋果筆記本的屏幕，惱羞成怒地朝鐘桓吼了一聲：“看什麽看！沒見過網聊嗎？”
鐘桓也被他的反應吓到了，皺緊眉頭詫異地看着他：“要不要反應這麽大？有什麽內容是我不能看嗎？”
“請你尊重我的隐私權！”
“像你這種懶得買衣服、連我新買的內褲都要偷走的人，你确定你在我面前還有隐私？”鐘桓毫不客氣地揭了董橋的老底。
董橋嘴角一勾，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哪個變态會像你一樣，成打成打地買內褲。我那不叫偷，我那是幫你合理消化資源。八榮八恥知道嗎？浪費是可恥的！浪費內褲，買了不穿，可恥之極！我這是犧牲自我，拯救你的革命覺悟！”
“得，得，理都站在你那邊，我服了你。反正我說不過你。”鐘桓一臉苦笑，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在兩人的鬥嘴中落敗了。
鐘桓問董橋：“我聽說你向人事部推薦了一個人？”
董橋暗自嘀咕：“我這前腳剛打通了電話，你後腳就知道了，消息可真靈通。”
鐘桓苦笑：“你別多心，肖歡辦事一向謹慎，她只是例行過問我一聲。”
董橋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想多了，解釋道：“你也別多想，你現在公司、醫院兩頭跑，事情夠多了，我那點小事，直接和肖歡說就好。”
“什麽人讓你這麽關心？以後需要我特別照顧嗎？我可以替你安排。”
董橋斷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不，就按正規程序走。其實我也很好奇，她究竟會走到哪一步。再說，現在人還沒來帝京呢，你可別給我亂來啊。”
鐘桓含笑颔首，也好，有件事可以轉移董橋的注意力，确實有助于他的身心健康。
“你生病的事，你确定不通知你父母嗎？”
董橋臉上的笑意斂去，眼眸漸漸暗沉：“算了，我都懷疑他們是否還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兒子。”
鐘桓對董橋家裏的事情略知一二，聽董橋這麽說了，他就不再繼續勸了。他朝董橋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幹涉董橋的決定。
董橋的父母是家族聯姻，一個富家女和一個富家子，一個眼高于頂，一個放浪形骸。董橋出生後，兩人像完成任務一般，迅速離婚，分道揚镳各自遠走他國。董橋從小跟在年邁的外公身邊長大，與父母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董橋外公可以确保他衣食無憂，但是家族産業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等老人家一過世，董橋就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鐘家和董橋外公家是世交，鐘桓和董橋自小就相識。當董橋碩士畢業後突發奇想打算創業時，便拉上了大金主鐘桓。兩人一內一外，配合默契，很快建立起自己的游戲王國。
鐘桓一直覺得董橋是圈子裏的奇葩。從小，董橋就是個瘦弱的孩子，而且個性沉郁，看上去是那種習慣沉沒到自己內心中的人。但他成年後，突然變了另一幅模樣，不修邊幅、放浪形骸，一心把自己往行為藝術家折騰，連粗神經的鐘桓都覺得觸目驚心、難以直視。某一天董橋突然告訴鐘桓，他打算創業，鐘桓松了一口氣同時，二話不說拿出全部的資金支持他。董橋說不占他便宜，分給他49%的股份，自己占51%。按他的原話，親兄弟明算賬，他多拿1%，因為公司只需要一個聲音。
認識這麽多年，鐘桓有時還會覺得自己看不透董橋。他有時沉默得可怕，有時又嬉笑怒罵，但從未輕易讓人觸碰到他的內心。即使是親密如他，鐘桓也不得不承認，他并不足夠了解鐘桓。雖然董橋常常在嘴邊說，外公去世後，鐘桓是世上唯一關心他生死的人。
鐘桓苦笑，他估計就是吃虧在比董橋癡長了幾歲，這就被他賴上了。但是時間長了，董橋就像他的親弟弟一樣，成了他的責任。
董橋對鐘桓的态度，也是絲毫不懂客氣為何物，有事就可勁地使喚鐘桓。所以這次，董橋越過他直接和人事部的肖歡聯系，讓鐘桓很吃驚和意外。
董橋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想到這，鐘桓笑眯眯地看了眼董橋，一臉自家弟弟終于長大成人的欣慰表情。
董橋被他詭異的眼神盯得發毛，回以一個見鬼了的表情。鐘桓笑得越發開心了。
上網搜索後，王遲園按郵件上的電話，和對方确認了具體的信息。挂上電話，王遲園心跳的聲音瞬間放大，像電鑽一樣直搗耳膜，她嘴角的微笑慢慢擴大，再也無法抑制情緒，撲到在床上直到滾。
她要去帝京了！
眼前剎那間綻放出漫天燦爛的煙火，王遲園覺得自己正被清潔的陽光照耀着，心中充滿着一種尖銳的、粗粝的，讓她害怕的快樂。
确定了那封offer并不是一個玩笑，王遲園越來越無法擺脫帝京對她的吸引力了。
她在黑暗中瞪圓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哈一聲笑起來，像一個孩子一樣欣喜若狂。
“我要去帝京了！”她對自己輕聲嘟哝。
帝京的影子像一團模糊不清的實質，固執地占據了她的腦海。她愛着它，渴望着它，仿佛它代表着一種莫名的、遲疑的溫暖。
去帝京的念頭如同沒有節制瘋長的罂.粟，像毒.藥一樣腐蝕了王遲園從內到外整個人。
她終于忍不住在一次晚飯後，趁林雪娟在廚房忙，悄悄向王爸爸試探地提起這個話題。
王遲園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爸，如果我辭職換一家公司，你覺得怎麽樣？”
“辭職？”王爸爸敏感地意識到有問題，他遲疑地回答，“園子，你是不是工作上有不開心的事情？”
王遲園雙手不自然地絞在一起，別扭地回答：“我就是想換工作，現在的公司呆膩了。”
“哦，你要是想清楚了，決定好了，爸爸也不反對。”王爸爸安慰地拍拍女兒的胳膊。
“你還沒問我準備去哪一家公司？”王遲園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睜大了眼睛一臉得意地看王爸爸。
王爸爸露出一臉苦笑不得的表情，從善如流地問她：“乖囡囡要去哪家公司？”
“風雲科技，是一家游戲公司，崗位和薪資我都很滿意。就是，”王遲園頓了下，支支吾吾地繼續說，“就是，離A市有點遠，地點在帝京。”
“帝京？”王爸爸吃驚地長大了嘴巴。
“你要去帝京？”另一個尖銳的聲音猝然在背後響起，“我不同意！”
王遲園不知所措地望着王爸爸背後的身影，嘴裏含糊地擠出一個字：“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