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這個謎底并沒有被隐藏很久，不明資金的來源很快被人揭曉。
“你不給我支付寶賬戶，我也有其他辦法。錢收到了吧！一萬塊人民幣肯定夠了吧！”
這是董橋發來的郵件。
“你怎麽知道這個扣扣號是我的？萬一是別人在用，你的錢不都打水漂了？！”王遲園有點生氣，頭一次遇見拿錢不當錢的人，她都替他心疼了。
都窮得只能吃面包了，還打腫臉充胖子。
“你的郵箱不就是扣扣郵箱，知道你的扣扣號也很順理成章啊！”
網絡的另一端，腦海中想象着王遲園氣急敗壞的表情，董橋的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王遲園也被自己搞糊塗了，她把回複內容全部删掉，重新編輯了一條，“這個錢我不能要，把你的賬戶給我，我還你錢。”
董橋沒有回複郵件。過了一會王遲園的扣扣號響了起來，一個陌生人發來了好友申請。驗證信息裏只有兩個字“董橋”。
王遲園遲疑了一下，通過他的好友申請。剛想斟酌怎麽回應對方，他就很快發過來一行字。
“你自己扣除IPAD的費用，多餘的錢就幫我捐掉。記住，錢只在交換商品的時候才有存在價值。”
王遲園兩眼盯着這一行字，表情怔松了起來。
見王遲園遲遲沒有回應，董橋發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王遲園手指點了點手機，猶豫地問他。
“你這麽聰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準奏。”
“如果不想再愛一個人了，要怎麽才能忘記他？”
這個問題有點深奧，董橋左右搖晃了下脖子，穿着病號服的胳膊比前些日子顯得更消瘦了。
他打開網頁，一目十行迅速查詢起資料。王遲園現在願意向他咨詢感情問題，這是個好跡象，說明她開始想通了。
網上的建議歸納起來，無非兩大點。
第一，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口。
第二，學會愛，學會原諒。愛可以包容一切。
這都是些什麽鬼！董橋額頭青筋直冒，但是以他零經驗值的感情經歷，他還真一時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既然不想愛，那就恨他吧！狠狠地報複他，用力摔他一個巴掌。”董橋為自己的機智點一萬個贊。
網絡的另一端，王遲園看了他的回答，除了黑線還是黑線。算了，會拿這種問題問董橋，她也真像個白癡。關燈睡覺！
同一時間，在中國的另一端，自以為解決了一道歷史難題，又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答案，董橋做出和王遲園相同的動作，關燈睡覺。
白色的病房裏，白色的床單下，一個單薄消瘦的胸膛輕微地起伏，幾乎無法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聲。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秒鐘，都有人輕易選擇結束生命，也必然有人拼盡一切地渴望活下去，只為再多看一眼這光怪陸離的世界。
第二天的天氣晴朗地讓人吓了一大跳。不久前連續幾天陰雨連綿的天氣，似乎一下子變得遙遠了起來。
一大清早王父就敲響女兒的房門：“園子，起床了嗎？我可以進去嗎？”
王遲園睡眼惺忪地撐開眼皮，一看床頭的鬧鐘，才六點鐘。她扒了扒亂成稻草的長發，套了件珊瑚絨家居服，起身開門。
卧室門打開，王父一眼瞧見腳上穿着萌兔造型棉拖、一身粉色家居服、上衣還有只大嘴猴圖案的女兒。眼中溢滿了慈愛，把手中的湯碗遞過去：“園子，起床吃湯圓了。”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啊！
王遲園呆愣地看着她爸，哀嚎了一聲：“爸，我還沒刷牙呢！”
“也不看看現在幾點鐘了？碗筷都端到跟前了，人家還不情不願的。王家明，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一大早又聽到林雪娟陰陽怪氣的聲音，王遲園瞬間有點敗興。不過也因為她的功勞，王遲園現在徹底清醒了。
“湯圓剛出鍋，趁熱吃，趁熱吃。待會黏在一起，就不好吃了。”王父笑眯眯地勸說，把湯勺塞到女兒手中。
“爸……”
湯圓和元宵的差別，有時候并不僅僅是南方和北方的差別。元宵是滾出來，炸出來的，一不小心還會“噼裏啪啦”炸出油鍋，随時爆破。湯圓就顯得溫順多了。雪白渾圓的湯圓是用糯米面包出來的，裏面的餡料千奇百怪，你想怎麽創新都可以。不過最經典的還是濃香的黑芝麻餡。開水一滾，白胖圓滾的湯圓一只接一只地下鍋，随着沸水起起伏伏、浮浮沉沉，堅硬的外表開始軟化變色，出鍋時撒點白糖和桂花，再加一湯勺原汁原味的湯圓水，這就是一年只吃一次的湯圓。
王家的湯圓，碗底通常還會卧着一只表皮滑嫩的荷包蛋，湯水裏面加點糯米酒，這是王遲園最愛的早餐。
王遲園鼻尖一動，聞到熟悉的糯米酒味，她迫不及待接過湯碗，就站在門口吃了起來。香濃的黑芝麻和軟糯的湯圓在嘴裏化開，卻又不會甜得發膩，僅有的甜味都被糯米酒的味道中和掉，形成神奇的、全新的、無法言說的誘人味道。一口湯下去，香甜的食物順着腸道，裹狹着一股力量蔓延到五髒六腑。四肢全部都暖乎乎起來，身體裏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王遲園吃得不亦樂乎，很快，她的鼻翼和眼睛都被白色的熱氣熏紅了。
王父笑眼眯眯看着王遲園吃湯圓，眼角的皺紋呈扇形擴散，下巴因為年老顯得松弛耷拉。他的鬓角已經染上灰白色的霜花。
透過不斷升騰的薄薄霧氣，王遲園突然擡眼望見了父親鬓角的霜花。
在她風馳電掣長大的時間裏，她忙着戀愛，忙着失戀，忙着工作，總覺得時間走得太慢了，太煎熬人，太折磨人。
“爸，謝謝您……”
也許，時間還是慢點才好。
“今天早上，你吃湯圓了嗎？元宵節快樂！”臨上班前，她給董橋發了一條祝福信息。
吃過湯圓，發完信息後，王遲園精神百倍地踩着明亮的晨光上班了。
到了辦公室，她的好心情瞬間又消失殆盡了。
怎麽辦？她昨晚已經把寫好的報告發給淩霄了。早上淩霄還特意對她笑了笑。
這些數據，即使她不說，也有人會告訴淩霄的，只要淩霄進入後臺，她自己也可以查詢得到。雖然在心底這麽反複告訴自己，王遲園仍然覺得很不安。其實經過昨晚，她對陳燕有了一點小小的改觀，也許她并不是同事眼中那種不近人情、沒有人氣的女魔頭。
王遲園陷入沉思的呆萌狀态中。
此刻，網絡的另一端，董橋一臉怨念地看着扣扣信息。
“湯圓？！這是什麽東西？！”
“啊，我要吃湯圓，我要過元宵節！”穿着一身藍白相間條紋的病號服，董橋在病床上哀嚎着滾來滾去。
“別亂動，小心你手上的吊針！”小護士冷冷地呵斥他。
“我記得小時候，都是笨重的玻璃輸液瓶，什麽時候都換成了軟袋裝了！這世道變得真快！原來我已經好多年不曾進過醫院了。”董橋老實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等待護士給他換針，一臉老氣橫秋地感嘆。
小護士早已習慣了他偶爾的抽風，見怪不怪地迅速換好藥，把一袋新的輸液水挂在床頭的架子上，收拾好藥物推着車離開了。
她的工作很忙，沒有空聽一個病人絮絮叨叨。
董橋對着空氣，寂寞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騷擾王遲園。
“你得過心碎綜合症嗎？聽說失戀和受挫的人經常會得這種病。你要小心，你的心髒。據說會疼痛不止，甚至引發心衰竭反應！！！”
心碎綜合症？這是什麽鬼？新發明的醫學名詞？王遲園一腦袋問號。
“王遲園，王遲園……你在發什麽呆？總監找你。”餘娜用力地推了下王遲園的胳膊。
“啊，哦！”王遲園連忙站起來，“我馬上去。”
總監為什麽找她？該不會發現她發給淩霄的郵件吧！昨晚臨下班前被陳燕吓得手一抖，等她重新開電腦顯示屏的時候，悲劇地發現她已經把郵件點擊發送給淩霄了。
有那麽一瞬間，王遲園真的很想選擇失憶。
公司應該沒有在員工電腦裏裝黑科技吧？王遲園不太确定地想着，腳步猶疑地邁向了陳燕辦公室。
“你進公司，轉正後到現在也有一年時間了吧！”陳燕問她。
王遲園不安地點了點頭。
“當初，還是我招你進來的。”陳燕臉上浮現回憶的神情。
這就開始進入敘舊模式？
陳燕今天語氣這麽溫和，難道真的是要把她開除了？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從事別的工作？你不覺得財務的工作有點枯燥乏味，而且不能創造直接效益的部門其實是一個公司的邊緣地帶。”
這就要進入正題了？
“我除了財務方面的工作，其他都不懂。”王遲園不安地挪動了下屁股，兩手交叉，指尖捏得泛白。她一點都不想被開除。腦海裏第一個反應，如果她失業了，林雪娟肯定會把她罵到狗血淋頭。
陳燕見王遲園臉色大變，頓時反應過來，笑着安慰她：“你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對公司裏別的崗位有興趣嗎？你應該也聽說了，最近公司人員會進行調整。”
啊，原來不是要開除她。
“總監，對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王爸爸那碗熱湯圓給予她的力量，王遲園猛地站起來，用力地鞠了一躬，“我不應該不經過您的允許，就私自把公司的財務數據發送給淩霄。”
她做錯了，錯得太離譜了。差一點，她就會變成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即使她只是誤發了郵件，但是不可否認，她動搖了！
王遲園硬着頭皮，鼓起勇氣坦白，卻再也不敢看陳燕的眼睛。
“其實，你可以選擇不告訴我的。”許久，陳燕平靜的聲音幽幽地在王遲園耳邊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