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迎東沒有去找慕時豐他們,直接送陶然回去了。車上陶然也是與他隔着一段适中的距離,兩個人各懷心事的望着窗外。
汽車緩緩駛離馬場,司機打開車載音樂,悠揚哀傷的小提琴曲《天空之城》在車內環繞開來,她心頭微顫。她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他知道她愛這首曲子。
側首看他時,他心無旁骛的盯着窗外沿途的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在看他。她收回視線,降下車窗,趴在車窗框上,車外刺骨的寒風吹在她臉上,她才感覺舒坦了一些。
當初得知她要在大劇場和偶像同臺演奏時,興奮的好幾天都沒睡着,那時候她經常逃課去公園裏練琴,慕時豐是她唯一的聽衆。
拿到貴賓席的票時,除去給慕時豐和季揚各留了一張,她想到的就是江迎東,她想讓這個逮過她幾次進派出所,一直覺得她一無是處的人民警察,看看她的改變,也為她小小驕傲一下。
那年江迎東已經調到了市局,她專程把票放在了市局傳達室,叮囑了警衛室的人好多遍,一定要親自交給江迎東。
直到她演奏的前一天,也沒有接到他致謝的電話,沒忍住還是打了個電話給他,“舅舅,我給你的音樂會門票你收到沒?”
他淡淡的說着,“陶然,我跟你非親非故,更不是你舅舅。”
十六歲的她沒聽出他話裏的不耐,油腔滑調的,“江警官,明天一定要來看我的演出哦。”
“沒空。”
直到演奏結束,那個位置還一直是空的,她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在她眼裏,他就是長輩,她十六歲,而他都快三十歲了,不是長輩是什麽。可他竟然辜負了一個孩子急切想要表現的心。
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跟他聯系過,再見是十年之後。世間的相遇原來真的都是久別重逢。
曾經那些過往,就像她坐在車上看窗外的風景,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欣賞,就匆匆而過了,直至到了終點,她都不曾記得沿途到底看了些什麽。收起回憶,側臉看他,“六哥,一起吃中飯吧。”
江迎東這才回神,又恢複了往日淡漠的神情,“不了,中午還約了人。”他頓了頓,似有些猶豫,還是說出了口,“改天到我家裏吃吧。”
他這話一出,坐在前排的司機和保镖阿城,不約而同的對望了眼,這是跟了江迎東六年來,他第一次邀請外人去他家裏做客。
進了市區後,陶然告訴了司機咖啡館的地址,一個小時後到達,江迎東看到咖啡館種植牆的慘狀時,他的眸光加深,“查到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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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也沒隐瞞,“陸聿辰前妻,瘋子一個,把陸聿辰跟她離婚的事怪罪到我頭上來了,懶得跟她計較。”
江迎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着江迎東的汽車消失在視線裏,她才轉身進了咖啡館,推開門時還真是被吓了一跳,這個瘋女人膽子夠大,主動找上門來了。
小溪和幾個服務員正在圍攻她,有些話還真是不堪入耳,她沒想到平日內向安靜的服務員發起飙來也是不容小觑。
小溪先看到了她,“陶然姐,你終于回來了,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砸的咖啡館。”
陶然給了她一個不滿意的眼神,“放在心裏罵罵就算了。”
小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何雅靜雖然一直沉默着,可眼神裏都是淬了毒的恨意,将她碎屍萬段的心都有了,壓低着聲音,“對不起,我不該砸你的咖啡啡館,所有的損失我來負責。”
陶然疑惑的打量着何雅靜,莫非這個女人真的瘋了?
何雅靜站起身,“歉我也道過了,可以走了吧?”
大概是陸聿辰知道後逼着她過來道歉的,其實這樣口是心非的道歉,她還真不稀罕,更是多一秒都不想看到她,“沒人攔着你。”
何雅靜冷哼幾聲,臨走時還不忘撂下狠話,“陶然,你最好祈禱這些男人能心甘情願的一輩子都圍着你轉,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
陶然的笑意也是很濃,還用的着她說嘛,她現在都能預測到自己未來死的是有多慘。
何雅靜離開咖啡館後就給陸聿辰打了個電話,“辰,我道過謙了。”
“恩。”
她深呼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晚,我們采購部的人在群裏說老板回來了,我好奇的問了句老板是誰,我沒想到會是陶然。我以為,她回來是...找你的。”沒想到陶然已經結婚了,可是陸聿辰跟她離婚跟陶然脫不了關系,他就是忘不了陶然。
“沒事的話,我挂了。”
何雅靜聲音有些急切,“等等,你最近有空嗎?童童有些想你。”
“沒空。”陸聿辰回答的很幹脆。
一時,電話裏都是沉默,何雅靜沒想到他會如此絕決,連個餘地都不留,半晌,“那你有空時,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何雅靜,那野種是你的,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我沒這個義務陪你吃飯。離婚時付給你的贍養費足夠你這輩子花銷,對你,我也算是仁義至盡,以後,別再來煩我!”
何雅靜握着手機的那只手骨節泛白,“陸聿辰,你說話太傷人了。童童是你兒子,你怎麽可以罵他!”
陸聿辰冷笑,像是聽到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何雅靜,你知道要臉這兩字是怎麽寫的嗎?心腸狠毒的人,配做醫生嗎?”
“陸聿辰,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聿辰揉揉眉心,早晚都要面對解決,還不如趁早,“兩個小時後,我在兆隆集團對過的咖啡廳等你。”
何雅靜看着挂斷的電話,臉色瞬間慘白,手不由的發抖,下唇幾乎被咬破,她害怕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兩個小時後,咖啡館裏。
何雅靜到的時候,陸聿辰早早坐在了那裏,多少次約見,他每次不是有事不來就是遲到,今天,破天荒頭一次,他提前來了。她有感覺,這将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今後怕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坐在他對面,她也不知要如何開口。她擡眼看他,黑色的襯衫将他本就陰沉的臉襯托的更恐怖,眼底的陰鸷讓她不寒而顫。
陸聿辰也不想跟她多啰嗦,直接将檔案袋扔到她跟前,“自己看吧。”端起咖啡喝了起來。
他這幾天去上海就是查清楚這件事,看到她那個前男友,他覺得連親子鑒定都不用做了,就是那個男人的種。
何雅靜不用看都已知道裏面是什麽,可還是裝模作樣的打開,看到鑒定結果時,她那顆本來還存有僥幸的心瞬間停止跳動,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已是塵埃落定。
“沒什麽想說的?”陸聿辰放下咖啡杯,半眯着眼看她,鋒利的目光都可将她淩遲。
“對不起。”此時,再多的狡辯都是無謂的掙紮。
陸聿辰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鈔票狠狠的往桌上一摔,什麽話也沒說,起身離開。
早就想過會有這天,何雅靜想哭,眼淚卻掉不下來,她知道這輩子,僅有的那點幻想也灰飛煙滅。
作為醫生,曾經她想過這麽做是冒險,可是處在愛情漩渦的女人,智商都已是負數的她,還是孤注一擲的這麽做了。
陸聿辰和她前男友的是一個血型,應當出不了什麽大的岔子,畢竟親子鑒定發生的幾率太低,可誰曾想,老天是不會放過惡人的。六年之後,她的報應還是來了。
她拿着那張紙還有檔案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下樓時撞到一個男人,何雅靜擡頭看時,好像在哪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連連說聲,“對不起。”
男人并未說話,而是彎腰,撿起掉在臺階上的那張紙和檔案袋,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眸光暗了一下,依舊不動聲色的将紙和檔案袋一并還給女人,一句話都沒說,繼續往上走。助手也緊跟其後。
站在二樓轉彎處,看着女人已離開,慕時豐側首對小丁說,“給我弄一份那個女人手裏的親子鑒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