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論皇帝對無情驅散百姓的自作主張有多麽惱怒,這時候也不得不把自己放在一個較低的位置上來聽無情的建議。
無情的計策很簡單,但在如今這個局面卻已經是最可行的一種方案了。他打算派頂尖高手們護送一個假皇帝出城,然後再安排真的皇帝僞裝成百姓的樣子偷偷地混出城。金人的手中雖然有皇帝的畫像,但畢竟算不上栩栩如生,只要在皇帝的臉上做些手腳,不需要多麽高明的易容術就能達到掩人耳的目的。等到脫離最危險的地方,皇帝再快馬奔去宋軍的所在地,一路上雖然艱辛,但只要到達宋軍之中就能等到日後的崛起。
為了要把這出戲演得更真,保護假皇帝的人中自然包括四大名捕,無情原本不贊同随意參與他們這一隊列,但随意堅持如此安排。
“這個皇帝如此……你難道就不擔心我先金人一步把他殺了嗎?”她摸着腰間的兩柄短劍,挑釁式地問道。她自小便跟着幾個師兄學了一手識人之術,哪怕沒辦法看穿那些高人的深淺,要看出現任皇帝那懦弱的秉性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無情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假的,但他忽然想到随意的江湖經驗算不上多,她如果一路保護皇帝難免會被人看出破綻,到時候的危險程度可想而知,倒不如讓她跟着他們,真出了什麽纰漏他也能夠彌補。這樣想着,無情便讓随意跟着自己行動,順便将她未曾見過的兩位名捕介紹給她。
鐵手看上去敦厚可靠,他顯然已經從無情那裏聽說了随意的事,于是拱手抱拳一笑,說了一聲“久仰”。冷血的反應則冷漠許多,他只是掃了随意一眼,點了點頭算作打過了招呼。
夜深的時候,就是他們行動的時候。僞裝成皇帝的人已經準備好了,那是一個跟随皇帝很久的書童,模仿皇帝的一舉一動對他而言并不是難事。無情讓現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易容師為他畫上了以假亂真的妝,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摸了摸被貼在臉上的假胡子,大概還有一些不适應。
“你知道我們這次是去做什麽的嗎?”無情問道。
“我知道。”這被化妝成皇帝模樣的書童說道,“是去盡忠的。”
随意覺得說這話的這個冒牌貨比他所扮演的人還要更像個皇帝。
冬日還沒有完全過去,夜裏的涼意實在是有些駭人。無情沒有內力保暖,他的侍從為他披上了鑲着毛皮的鬥篷。
“這還是世叔當日遣人為我做的,算是舊物了。”無情忽然說道,黑夜掩去了他說話時面前的霧氣。
他為了将這出戲演得真實一點,沒有坐輪椅(畢竟逃亡的人不會做這麽暴露身份的事)而是由兩名侍從架着。
“你……應該沒問題吧。”随意忍不住有些擔心,畢竟她曾聽過無情的威名有一半是他那可怕的輪椅造就的,現在失了它,不知會有多大的不便。
“你大可不必擔心大師兄,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他離開輪椅而輕視他,反而吃了極大的虧。”追命笑着說道,他狠狠地灌了自己好幾口酒,“這宮裏的酒好是好,只是不夠勁兒。還是這種我自己喝慣了的酒好。”他晃了晃手裏的酒葫蘆。
随意笑了一下,沒有再說更多的話。
Advertisement
她感到自己的心裏好像擂響了戰鼓,咚咚咚咚地好想要把牛皮鼓面給打碎,她怎麽努力也平息不了心裏的緊張。
說起來這也是第一次吧?她還是第一次面臨這種生死關頭。她感到了了一種恐懼,不是對于死亡。她不怕死,但她怕自己在這可怕的關頭丢臉,怕自己背着巨大的壓力壓垮。
“別想太多。”無情對她說完,目光就看向了天空,“時辰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幾人就嗖嗖地上了屋檐,四大名捕在四個方向護住了假皇帝,他們的前面是這次行動中的其他高手,而随意則在最後負責掃尾。
他們向着金軍戰力最弱的地方突進,雖然金軍的對戰能力極強,但騎兵再厲害對上江湖高手也不能實行有效的應對。
“宋皇帝要逃了!”
“快抓住宋皇帝!”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整個軍營,一叢叢火把被點燃。
無情對着周圍的人打了個手勢,他們向他點了點頭,猛地提速,他們逐漸躍出金兵的包圍圈,向着這四周崎岖的道路趕去。
然而金兵怎麽可能輕易地放過他們。
一聲大喝,從兵馬之中跳出五個身影。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拿着鐵鏈的大漢,而他之後跟着的是拿着金剛杵的人和揮舞着九節鞭的女人,再然後是用着随意不太了解但有點像鏟子一樣的兵器的人和一個赤手空拳的人。
“是金人麾下的高手!”最前面的一人還沒有說完,拿着鐵鏈的人就跳到了他的面前,鐵鏈如同毒蛇一樣纏住了他的脖頸,只聽見輕輕的一聲“咯啦”,那人的頭便軟軟地垂了下去,沒了聲息。其餘的人立刻沖了上去,叮叮當當的響聲不絕于耳。
鐵手和追命分別和用金剛杵、鏟子的人纏鬥着,冷血在他們的身後編織了一張劍網,阻擋着底下的士兵射來的弓箭,時不時地和無情配合着對付着那個用九節鞭的女人。
而随意則對上了那個赤手空拳的人。
這應該算是她步入江湖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敵人,随意抽出了腰間的兩柄短劍,先發制人地沖了上去。她對于自己的對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手上的劍招不留空隙,內力的運轉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和她對戰的空拳老者也露出了些許的詫異,他今年已有六十歲的年紀,自恃內力甚高、武藝精純,然而今日卻在這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片子上讨不到半點好處,這令他多少有幾分焦躁。相比較之下,随意卻是越打越得心應手。她在這樣的對決中感到自己對于劍術的領悟又上了一層樓,當下厲喝了一聲,手中劍上浮現出森森寒氣。空拳老者“啊”地叫了一聲,只見自己沾到劍上氣勁的手上附着了一層寒冰。
“真是了不起的年輕人。”這老人用不怎麽熟練的漢話說道,他冷笑了一聲,運力于掌,手上寒冰裂開道道縫隙。随意不等他将被冰封的手解放出來便欺身上前,劍身高速旋轉,周圍的環境助長了劍上的寒氣,令老人不敢硬接。
“随意!”無情的聲音忽然傳來。随意領會了他的意思,當下不再戀戰,腳下步伐幾次變換,從老人的攻勢下滑走,追上了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大部隊。
此時此刻那用鞭子的人、用鏟子的人還有使用金剛杵的人都已經喪命,而用鐵鏈的人也被無情的暗器打中受了重傷。相比較之下,随意這邊的戰果實在是少得拿不出手。
“金人手下的高手不會只有這麽一點。”追命說道,“要小心了!”
他這話既是提醒前面的幸存者,也是在提醒着實戰經驗較少的随意。
在方才的那一番追逐中他們已經脫出了金人的範圍,在他們身後的是閃耀的火光,顯然無情的計策已經成功了,金人的确相信他所帶走的是真正的皇帝。
然而這也代表着一場新的硬仗就要開始了。
“小心!”
又是一聲高喊。
一張巨大的鐵網從天而降,緊接着便是幾個金人的高喊,雖然随意聽不懂,但想來應該是抓活的之類的意思。
無情的反應是最快的,他抓了這麽多年惡徒,用鐵網手段的自然不少,他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樣東西在空中劃了幾道,便見鐵網露出了一個缺口,他讓一個侍從背着他,另一個則帶着假皇帝跳了出去。
在他之後,其餘的三大名捕也相繼脫困,随意用雙劍割破鐵網後正想要去營救那些無法立刻脫身的人,三個黑影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戰鬥還沒有結束呢。”
她之前的對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