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豬圈不大, 很快就給大胖鋪了一層新土,大胖在泥土裏愉快的打了個滾,等爬起來時甩耳朵, 隋陽被它抖了一身土, 看秦越有先見之明的躲在角落裏,隋陽啧了聲:“你養的還嫌棄。”
“你不嫌棄,你抱它睡覺吧。今晚上你就住這裏好了。”
“來, 【大胖】, 哥抱你,我不嫌棄你, 我老喜歡你這對兒耳朵了。”
隋陽熱情的彎下身,但豬一扭頭立刻跑了,跑到牆根後,兩個黑豆眼睛盯着隋陽看。它不怕人,但就是不讓他摸。
隋陽連根毛都沒摸到,也被它的速度閃到了, 看着它那個表情啧了聲:“我怎麽覺得它要成精了呢?”
在旁邊挖菜園地窖的陳一默跟他說:“都說動物養着養着就會跟自己的主人一樣的,大胖秦越都養到兩歲了。”
“随秦越啊?倒是。”
這是說他快成精了, 秦越瞪了攝影師的方向一樣, 哼了聲一頓:“那依照你們這個說法,還有養雞的呢……”
“雞精?”
“周舟?哈哈。”
“秦越你過分了啊!我可沒有得罪你吧?”周舟出來倒垃圾道。
秦越咳了聲, 去給大胖提豬食,冬天大胖的夥食是大鍋煮的紅薯幹, 攪合着白菜葉子,比夏天時多加了糧食, 大胖吃的歡快。
攝影師要多給豬拍一下這樣的鏡頭, 大胖也就這個時候讓拍。
攝影師端着相機靠近, 秦越抄着手往旁邊蹲着,不想妨礙攝影師,他非常懷疑這一期的節目能不能拍好。
偏攝影師還非常敬業,足足對着豬拍了五分鐘,隋陽都忍不住問攝影師:“要拍什麽畫面呢,我給配合着。”
攝影師跟他低聲說:“想拍它好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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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陽看着只低着頭一頓哐哐吃的大胖也感嘆了聲:“你們真是敬業,給動物拍攝是不是就要非常有耐心啊。我聽說動物世界的攝影師為了拍一只鹿出來,能趴在雪地裏好幾天。”
秦越嘴角撇了幾下,把吐槽的話忍回去了。
那攝影師還大言不慚的點頭了:“是的,要想拍出生動的畫面就要有耐心。”
隋陽連點點頭:“對對,你先拍,我一會兒看看。”
“哎,飄雪花了,真下雪了!”蔡妍喊道。秦越也擡頭往外看了下,這個豬圈門是栅欄的,是有雪花飄進來了。
雪下的還挺大的,雪花片很大,衆人都興奮起來,下雪感覺天上下錢一樣,在屋子裏的人也都跑出來了。
“哇,太棒了,下雪了!”
“快,先收菜!秦越你給大胖再鋪上一層稻草吧,我一會兒給它按個加熱燈。”張哥喊道。
“好!”
衆人忙活了小半天,終于在雪鋪滿一層的時候把所有東西都弄完了。
大白菜、蘿蔔、紅薯除了晚上要吃的外,其他的都封在了地窯裏,大胖的豬圈蓋了一層又一層,看上去極為保暖,裏面裝上了一個加熱燈,秦越烤了下手,還挺暖和。
“大家快進屋吧,火鍋馬上就好了!”王哥在院子裏喊他們。
“咱們今天在炕上吃啊!這太有感覺了!我老早就想在上這種大土炕了。”隋陽看到火鍋擺在抗桌上後笑着道。
張哥嗯了聲:“就知道你們喜歡,來,大家去洗洗手,然後都上炕吧。我們大炕足夠坐開。對了,”張哥又跟攝影師道:“大家都休息吧,我們開兩桌,兩鋪大炕,工作人員也來吃,暖和一下。”
張哥這句話是想讓盛百仟也在他們這一桌,除了他們節目組的策劃人員認識他外,其他的人不認識他,所以沒有多大關系的。盛百仟的身份不會暴露,他跟秦越的同性婚姻也不會報道媒體前。
他們以往吃飯都是一起吃,工作人員也跟着一塊兒的,所以盛百仟坐在炕上,秦越也不能說他什麽。
他想去另一桌吃飯,但隋陽已經拉着他上炕了:“快,就咱倆慢。那邊已經沒咱倆的位置了。”
“誰讓你們倆從豬圈出來的,得好好洗洗。”周舟給他們倆遞過去筷子。
“秦越你上去坐,”王哥讓他上去,秦越不想跟盛百仟坐在一塊兒,搖頭:“王哥你坐吧,我在下面就好。”
王哥啧了聲:“你在這裏礙事啊,我得給上菜啊,”
“哈哈,秦越你就別礙事了,你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能幹什麽,”周舟毫不客氣的奚落他。
盛百仟正看他,那個眼神跟挑釁一樣,秦越深吸氣,把要怼周舟的話都憋回去了,盤腿上了炕,坐就坐,誰怕誰啊!
菜一盤盤的堆滿了桌子,中間一口足夠十口子吃的大火鍋,熱氣騰騰,鮮香撲鼻。
衆人忍不住往前坐。
“太香了!王哥厲害了!”
“你們今天也辛苦了,把我們一個冬天的菜都搶收回來了。”
“來,咱們大家幹一杯,為我們美好的幸福生活!”
“來,為今天《音樂生》劇組到來幹杯!”
“這個好,來讓我們節目組的人每人說一句歡迎詞,周舟到你了。”
周舟舉杯:“那我就來個夾帶私貨的了啊,祝《音樂生》電視劇越播越紅,收視長虹!”
“行行,來秦越。”
張哥催他,秦越也想了下道:“新的一年馬上就到了,我就提前祝大家舊年無憾,新年無畏,勇往直前,永遠快樂。”
盛百仟看了他一眼,秦越坐的端正,一眼都沒有往他這裏看,說的話也是真誠的,沒有一點兒敷衍,那是他的心裏話。
“好!”
張哥道:“大家都說的很好,我就做個總結,今天非常開心能跟大家一起吃團圓飯,今天的工作的順利、天氣也非常美好,我就想用一首小詩,表達我的心情。”
衆人鼓掌,張哥是他們這裏少有的文化人。
張哥清了下嗓音道:“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他說着舉杯向衆人,确實貼合此時此景,蔡妍感嘆了聲:“太感動了,謝謝你們!”
“謝謝《農家樂》劇組為我們做的這些,這樣的生活就是我們天天念着的。”
“來,幹杯!”
“大家都坐吧!”該拍的攝影架放在一邊就可以了,
“開吃了!哇,這個湯底絕了啊。”
“這是王哥炖了一個上午的大骨湯,我給王哥打下手,親眼所見。”
“大家都不用客氣!盛……咳,大家都吃啊,都自己吃,火鍋嘛,就是要人多熱鬧!”
王哥差點兒說漏了嘴,他朝盛百仟抱歉的笑了下,盛百仟只搖了下頭,把他跟秦越面前的肉片往裏放。
秦越也想放菜,這麽一口大火鍋,看着就想讓人填滿,但盛百仟跟他道:“先煮肉,肉片熟了後再放菜。”
秦越端着菜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王哥替盛百仟說了:“先煮肉,湯底就會更香,煮出來的菜才好吃。”
秦越淺淺的哦了聲,把菜放下了,以前他沒有關注過這個細節,因為都是盛百仟做的。
他緩緩吸了口氣,沒有再做什麽,其他人也把自己面前能放的肉片往裏放,話題随着肉片的翻滾而活躍起來。
秦越見他們活躍了,就沒有說話,這是綜藝節目,他有活躍現場的責任,只是他今天不太想說話。
他端着碗看着鍋裏的熱氣,盛百仟偶爾會翻一下肉片,肉從鮮紅到粉白,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他在夾出來前跟秦越道:“先喝點兒骨頭燙,暖下胃。”
這是盛百仟吃火鍋的規定,秦越端着碗喝了一口,白瓷碗裏骨頭湯炖的雪白,飄着一點兒翠綠的香菜葉,還是很好喝的。
等他放下碗,盛百仟把燙好的肉片往他碟子裏夾:“吃吧。”
他一盤盤的放,給他每一樣都夾了,包括他想吃的青菜,秦越看了他一眼,盛百仟一點兒都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他嗎?
他們斜對面的蔡妍都看他好幾眼了,肯定在想他過度獻殷勤。
但盛百仟只看他:“怎麽了?還想吃什麽?”
秦越搖了下頭:“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吃,謝謝。”
他又補了一句,看見盛百仟拿筷子的手一頓,片刻又恢複自如了,把小勺裏的蝦滑還是放在了他碟子裏,秦越低頭吃,不再說什麽。
桌上蔡妍是女生,心思細膩,除了她,周舟也覺出他們倆不對勁了,他看着盛百仟手上的戒指,再看看秦越光禿禿的手,張了下口,醍醐灌頂般的明白了什麽。
他非常想抓着秦越到沒人的地方,問問他的金主是不是跟着他來了這裏,但奈何這是吃飯時間,人聲鼎沸。
他想跟秦越使眼色,結果秦越一眼都不給他,只低頭看着他盤裏,都那麽多了,是愁的吃不下了嗎?!
王哥還問他:“周舟你眼睛是怎麽了?擠來擠去的?迷眼了?”
周舟被王哥噎的差點咽不下去,他郁悶的道:“對,熱氣太重了,嗆眼。”
“那把電關小一點兒。”
等吃完飯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收拾完桌子、洗完碗,衆人都不想動,但還有農活要幹,剝玉米剝花生,切紅薯幹。
剝花生、玉米的都可以圍在炕上幹,隋陽靠着牆說:“張哥,你不是說農活少嗎?這玉米咱們就讓它挂在牆頭上不行嗎?我手都要剝禿嚕皮了。”
張哥哎了聲:“這不是下雪了嗎,再騎在牆上就容易壞了。”
“是嗎?”隋陽的狐疑的問:“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周舟給他哼了這首曲子,隋陽擺手。
秦越坐他對面,兩人腳能對着,隋陽剛才伸腿時踢到他了,于是秦越跟他說:“不是第一場雪,就是看你來了才幹這個活的,我們上一周就給你留好的。”
隋陽:“……這麽熱情好客的嗎?”
盛百仟下了炕,秦越就把腿活動了下,他都快坐麻了,剝玉米的時候,盛百仟又要給他們攝影,就堵在炕頭上,他還下不去。
“我要出去走走,我腿麻了!”
“我也是,我也去!我上個廁所!”
“喂,喂!這是偷懶吧!你們這才剝了幾個玉米啊!”
張哥笑道:“好了,讓他們去吧,這些已經不少了。你們要不要去打雪仗啊,雪已經下了很厚一層了。”
“要,要,要!”
農家樂基地所在的位置很漂亮,山水相間,在夏天的時候這裏非常漂亮,現在也漂亮,厚厚的雪将連綿的天地覆蓋,天是蒼茫的白色,連着地上的雪,有無限廣袤、空寂的感覺。
秦越沒有跟他們打雪仗,他從後院出來,沿着臺階往後面田野走,路過豬圈的時候,他往裏看了一眼,大胖正團在稻草裏睡大覺,秦越就沒有打擾它,繼續向田野走去。
這邊田地都是梯田,他們院子坐落在山間,往下走方便,秦越走了一層又一層,到谷底的時候才停下,從這個地方往上看好看。
有詩人寫的‘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之感,他用手對着山頂比了一個畫框的姿勢。這個地方旁邊有一塊兒石碑,上面書寫着:最佳拍景地。
他就是來看風景的。
他比劃完回頭看,盛百仟站在他來時的梯田上,也在看對面的風景,身上背着相機,像是外出采景跟拍的樣子。
秦越把石頭上的雪拍掉,坐了下來,從地上團了一捧雪。
盛百仟踩着吱呀的雪在他身邊坐下來,又給他披了一件外套:“穿上。”
秦越也沒有要還給他,只把周邊的雪越團越大,等四周白雪都團沒後才停下來,這段時間應該不短了,但盛百仟一直都沒有說他,除了偶爾把落滿他膝蓋的雪輕輕拍掉後,他幾乎跟一個石雕一樣,只一動不動的坐着。
“你不用上班嗎?”秦越終于跟他開口,盛百仟以前有多忙他知道,現在跟他在這裏對他來說跟浪費生命一樣吧?
盛百仟是真心想要挽回他嗎?可是有必要嗎?
秦越發現自己想的特別寡淡,仿佛這場雪将他的熱情澆滅了。
盛百仟就看着他,秦越說的平淡,他已經不再跟上午一樣跟他賭氣拌嘴,仿佛那一段失控他也在懊惱,現在吸取教訓不肯再犯了。
盛百仟把他帽子上的雪給他拍掉,跟他輕聲道:“我已經辭掉盛世CEO的位置了。”
秦越啊了聲,頭一偏,抖落的雪落他臉上,有一塌落在他眼睫毛上,他不得不使勁眨眼,但沒有弄掉,他的睫毛太長,盛百仟附身給他吹:“別動,別眨眼睛裏。”
秦越弄掉後睜開了眼,問他:“為什麽啊?”
這個人不是工作狂嘛,工作都不要了嗎?
盛百仟跟他道:“我也想休息下,給自己休假。”
秦越狐疑的看着他:“是嗎?”
不是因為別的?比如報完仇後覺得失衡,對不住他?
盛百仟嗯了聲:“不是心血來潮,是我最近累了,然後想多陪陪你。”
秦越把頭扭回了:“我不用。”
他不需要這些了。
盛百仟只繼續道:“我以前很少陪你出來玩,都忘了什麽樣了。有一幕好像跟這個很相似。”
秦越嘴角動了幾下,難為他記得,因為就一次。
還是跟現在一樣的季節裏,一樣的冰天雪地。
秦越看了下遠處茫茫的雪,跟他道:“我一個人會過的很好的,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麽。”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本就是人之常情。不管過程中用的什麽手段。
他微微握了下手,手團雪太久,凍的有些僵硬了,于是他幹脆的不動了。
盛百仟胸口被冷風灌的有些涼,秦越低垂着頭,一副獨釣寒江雪的樣子,固執的也讓他胸口疼。
盛百仟不再跟他坐這兒,蹲在他身前,把秦越放在膝蓋處、已經凍紅的手握着搓了下,在秦越往外抽的時候跟他飛快的說:“你曾經說過要養我的!”
他深吸了口氣,仿佛這句話讓他難以啓齒,好不容易說出來後,他都不知道怎麽看秦越,他還從來沒有這麽死皮賴臉過。
他在秦越面前從來都是要面子的人。果然秦越也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樣,不敢置信的反問:“什麽?”
盛百仟也不要臉了,半蹲在他身前說:“上次我問你‘要是我沒工作了,你以後要養我。’你答應了的。”
他不會讓秦越一個人的,哪怕死皮賴臉也要跟着。
這句話不是有病,也不是逼迫秦越,他是不放心,他一想到秦越在半夜裏皺着眉頭翻來覆去的樣子,心就跟被揪起來一樣,放不下了。那個他安放在兔子眼睛裏的監控器成了他日夜難安的道具。
他已經無法放手、無法放心了。
他知道秦越想要離婚,自己他的秦家做出了他不能接受的事,不離婚會成為他心裏的結,他可以跟秦越離婚,他會跟秦越重新來過。
但離婚的那天,他希望秦越是不害怕的,他希望秦越不焦慮、不心悸、不害怕,他想讓秦越知道,他永遠都會在他身邊。
他曾經沒有在婚姻裏陪伴他的那些,他希望用以後所有時間去彌補他。哪怕……以後秦越再也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