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情解決了, 陳知意緊繃的精神不免就有些懈怠下來。
目前《保羅》的存稿是夠的,手頭沒有事做,她就想着找點事情消遣。
女主簡容和劉良山那邊, 等着他們自然發展就行,她已經不必再多做什麽, 倒是桌上有着幾個邀約。
陳知意翻了翻,最後在林路留和白計寧之中,選了白計寧。
接到陳知意電話時, 白計寧家裏正來了客人, 他被他母親白夫人拉着在客廳待客。
今日來的這位夫人是她母親的好友,姓周, 周夫人這次上門拜訪, 還帶了自己年芳二十,剛剛歸國的侄女。
這位周小姐長着一張鵝蛋臉, 笑容恬淡可人,雖然留學歸來, 但形容作派卻都是一副中式大家閨秀的模樣。
“秀蓉這模樣真是可人疼,我這心裏, 真是巴不得有這麽個女兒!”白夫人拉着周小姐的手, 一邊端詳, 一邊在心裏暗自點頭。
他兒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喜歡隔壁從小一起長大的知意,可這心思,早些時候不說,偏偏要等知意那丫頭都嫁人了, 他才漏了出來!
黃花菜都早涼了, 他再喜歡人家又有什麽用?知意那丫頭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 當初要是他兒子能找自己商量商量,她還能讓到手的兒媳婦丢了不成?
這幾年來,看着白計寧一年年的不結婚,白夫人心裏不是不着急的,隔三差五的就請各家小姐來做客,只盼着她兒子能早點看開。
今天這位周小姐,白夫人心裏就頗為滿意,主要是陳知意從小受的就是大家閨秀的教育,在她面前的時候,也總是小小一團,卻偏要端着一副持重的大人模樣。
存着這樣隐晦的心思,白夫人真是越看這位周小姐,心裏就越滿意,他兒子應該就是喜歡大家閨秀這一類型的女子。
白夫人心裏滿意對方,周小姐看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白計寧,心裏也不是不滿意的。
白計寧遺傳了他母親,有一副好皮囊,下颌角的線條尤其漂亮,此時他坐的這個位置,正好側面對着周小姐。
說話間,白夫人招呼了白計寧一聲,白計寧擡頭,眼皮上揚後,視線正好就對上了看過來的周小姐,羞得周小姐臉色立馬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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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首的白夫人看到這對小兒女對視的這一幕,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計寧,不如你帶着周小姐去花園走走?”
“什麽?”白計寧心不在焉的,沒怎麽注意他們幾人的聊天。
他今日過來,本就是為了哄他母親開心,至于對面的什麽周小姐還是李小姐,過眼即忘,半點沒把人記在眼裏。
正好這時候,有傭人前來告知他,有位姓陳的小姐來了電話。
白計寧常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處理,為此專門在家裏配了一部電話,此時陳知意撥通的,就是這部電話。
因為傭人說話的聲音并不大,白夫人幾人都沒聽清,只以為有什麽工作上的事要找他。
陳知意已經三天沒理他了,白計寧心頭一跳,道了一句“失陪”後,起身步伐匆匆的離開。
白夫人還在解釋,“他工作就是忙,一天天的連和我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不過是因為把人家女孩子晾在這裏不好看,所以才出言為她兒子描補。
白夫人一心都是想着兒子能早日成家,畢竟知意這丫頭都結婚三年了,哪裏會想到她兒子心頭轉着的念頭,卻全是怎麽把別人的妻子據為己有。白計寧和陳知意在街頭散步。
這時候的燕京,正是冬末春初,其實氣候還是不怎麽暖和,但今天偏偏出了個大太陽,街上出來透氣的人也多了起來。
白計寧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陳小姐今天,怎麽有空想起了我?”
陳知意慢悠悠的走着,此時他們正經過一個胡同口的剃頭店,水泥的牆上,貼着張大鏡子,鏡
子前擺着張椅子,一個剃頭師傅就站在椅子後面,拿着剪刀給人剃頭。
會在這種店子裏理發的,也多是胡同周圍的鄰裏,此時正是一個穿着大褂的中年男子在剃頭。
陳知意看得有趣,早知道出門的時候就把相機帶上了,再過個幾十年,這可就是珍貴的時代影像。
白計寧順着她的眼光看了一眼,随即不感興趣的移開了目光,不懂這有什麽好看的?
但陳知意從小就是這個模樣,常對一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物感興趣,白計寧都習慣了。
陳知意看得起了興趣,忽然興致勃勃的開口,“走,我們也去理個發。”
“這種店?”白計寧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今日出門,是專門做了造型的,身上穿的是從西人裁縫的店鋪裏定做的手工西裝,手腕上戴着一塊同色系的瑞士手表,他知道陳知意喜歡男士把自己收拾得體面點,還忍着不習慣,噴了點法國來的香水。
穿得這麽體面的白計寧,看了眼剃頭師傅咔咔利落的大剪刀,眼裏全是不情願。
“怎麽可能?”陳知意白了他一眼,“找個時髦點的理發店。”
說實話,白計寧有時都不大明白自己這種心理,別人朝他翻白眼,他眼風都不帶掃人家一下,但陳知意白他一眼,他卻只覺得這一眼又嬌又俏,帶着股女兒家的風情,讓他心裏就像被小爪子撓了一下似的,心癢癢的。
他帶着陳知意去了一個常去的店,“你要怎麽剪?”
陳知意坐在鏡子前,朝頭上比了比,“剪短一點吧,到肩膀的位置,剪個學生頭,額前的頭發打薄一點。”
“這位小姐發質真好,黑亮黑亮的。”理發師掬了一把陳知意的頭發,恭維道。
畢竟是白家二公子帶來的小姐,且看他和白二公子相處的方式,也不像是金絲雀之流的小星兒,說不得就是哪一家才歸國的大小姐。
因此恭維得越發真心實意,再說了,他也不算是說假話,這位陳小姐的發質的确是好。
陳知意剪頭發還要一會兒,白計寧一時無聊,坐在沙發上喝了會兒茶。
期間看着她乖巧的讓理發師擺弄的側臉,不禁有些自嘲起來,白氏在燕京上上下下的事務不知有多少,他人又年輕,才上手不久,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但還是她一個電話,就跟着了魔一樣,眼巴巴的就來了。
就像是一條她養的狗。
真沒意思。
想得入了神,過了一會兒看到陳知意站起來,才意識到她已經剪完了。
陳知意之前是長發飄飄,時髦知性的風格,此時把頭發剪短了披在肩膀上,額前又留了薄薄的劉海,梳了個減齡的花苞頭,整個人看上去小了好幾歲。
其實陳知意本來就才二十一歲,臉上全是膠原蛋白,一笑起來,全是青春靓麗。
“怎麽突然想到換這個發型?”白計寧愣了半晌之後才開口,聲音幹澀得仿佛突然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一般。
實際上也是如此,白計寧看着這樣的陳知意,的确是要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少年的時候,兩人最好的時候,她就是頭發齊肩,梳了個花苞頭,整日和他一起上下學。
陳知意從小就長得好看,許多小男生喜歡,他是為她打過架的。
白家二公子出身優越,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麽東西要他不顧體面,争得親自上陣打架?也就陳知意,除她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麽狼狽了。
陳知意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摸了摸頭發,“想換就換了。”
其實不是,但說出來她有點不好意思。
陳知意覺得她現在已經是幹大事的人了,憑她現在寫的幾篇文章,将來後世的記載裏,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吧?
到時候要是其他人都是“宋xx,燕京大學13屆畢業生”“李xx,日本大學留學歸來”“張xx,南開大學
中文系畢業生”,記到陳知意的時候,忽然畫風一轉,“陳知意,只在私塾上過幾年學,小學肄業”,那她多沒面子?
到時候網友們肯定要笑死她這個“小學肄業”的!
不願經歷這種社死的場面,陳知意只能夠在活着的時候發奮圖強,給自己搞個文憑。
上輩子她都能混個名校研究生學歷,這輩子再怎麽說都不能太差吧?定個小目标,先考個燕京大學。
考大學的第一步,她得先上個中學,拿到中學畢業證。
這也是她今天為什麽會來剪花苞頭的原因,她即将背書包去燕京師大附中上學去了。
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真實寫照。
“對了,過幾天我就要去師大附中念三年級了,然後七月份去參加燕京大學的自主招生。”陳知意說得非常輕描淡寫。
這時候還沒有全國統一的高考,大學通常都是自主招生。
如果要考一所大學,得在規定時間內去學校交錢報名,大多都是三塊錢的報名費,這個錢是不管你去不去考,最後都不會退的。
然後拿到準考證,上面會有到時候這個專業要考哪些科目,再按照時間去學校裏考試。
陳知意看了看,她要考的外文系總共有四門科目,數學、國文、英法德三門語言選一門,再就是歷史地理等算作一門科目。
數學、國文和外文,陳知意都不擔心,國文她這輩子從小就學,四書五經等各種國學,功底比大多數人都紮實,數學和外文就更不必說,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歷史地理等雜科。
這次她去中學,也多是會把時間花在這幾門課上面。
“師大附中?每天上下學誰送你?”白計寧擔憂的問題很實際。
陳知意念書時候,每天上下學想送她的男生能打破頭。
“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人送。”陳知意靜靜微笑。
白計寧眉頭皺起,眼裏全是不贊同,但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分開後,陳知意回家,看到蕭肅今天居然提前到家了。
往常這時候,他都是要麽就是在給簡容批改文章,要麽是在帶着她參加各個文化沙龍聚會,總之時間全花在這個小師妹身上,也難怪外人都覺得他愛重的是簡容。
蕭肅看見白計寧送她回來,臉上的神色淡淡的,“你去做什麽了?”
陳知意也淡淡回他,“沒看到嗎?做頭發去了。”送陳知意回家後,白計寧心頭還浮現着她紮着花苞頭,站在陽光裏朝他一笑的場景。
可能人都是如此,越長大,能分出去的感情就越淡薄,這就越發襯托出年少時候的那個人是多麽的刻苦銘心。
最難忘的是初戀,更別說陳知意還是初戀中最高級的那種,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白夫人還在唠叨不休,“今天來的周小姐這麽樣?這可是按着你的喜好找的,差不多就得了,難道你真的要一輩子不結婚?至于嗎?”
她說了什麽,白計寧全然沒聽到,腦子裏淨是陳知意的一颦一笑。
白計寧不耐煩和他媽讨論什麽周小姐李小姐,他又不想娶這些女人,幹嘛耽誤人家,因此匆匆敷衍了幾句後,就進了書房。
他在書房坐了許久,想了一會兒和陳知意讀書時候的事,才撥通了秘書的電話。
“給燕京大學捐一棟樓。”
秘書:“?”
“一棟不行就兩棟,要一個入學名額。”白計寧不耐煩道。
他知道陳知意的優秀,考燕京大學想必不會有大問題,但他想要這樣做,只為了讓她這心願達成得更加周全妥當些。
她什麽也不需做,只要一笑,白計寧便自願為她鞍前馬後。
做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