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一零、是公事
“不吃嗎?”沈言納悶,坐在他下首的夏、程二人雙眼盯着桌上的菜肴,手放在筷子上蠢蠢欲動,但卻沒有絲毫動作,“不合胃口?”
夏子榆幹笑着:“合胃口,合胃口。”
陸淵挑了挑眉頭,視線落在了他右邊空着的兩個位置:“管家,多了兩幅碗筷……”
“六爺,不多不多……”夏子榆笑得臉都僵了,內心無比暴躁,人呢?怎麽還沒有到?!
陸淵眯起狹長的眼:“你們是要帶人抄了我的家?”
聽見這話,管家的手一晃,酒杯碰到了一起。
程煜和夏子榆對視了一眼,趕緊搖頭,他們哪來的膽子?
一朝為臣,終身為臣。更別說陸淵這樣的君主,就是手無寸鐵他們也不敢造次。
沈言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了,程、夏二人敢不經他們同意便帶來的人怎麽想也就只有那麽一個。
“爺,這裏離京城不近吧?”沈言一開始沒往陸兼身上想,就是覺得怎麽樣也沒辦法半天的時間趕過來。
陸淵冷笑一聲:“所以說是昏君。”
管家:“……”他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詞嗎?
夏子榆連連擺手:“公子出行是為了公事。”
“為了公事怎麽還多帶了一個人?”陸淵可不買賬,追問道。
夏子榆望天,這麽一說他也覺得陸兼的這趟微服私訪有些假公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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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煜吭哧了半天,最後才紅着臉憋出了一句話——
“國祚延綿,亦是公事。”
二一一、多少年
沈言一口湯水頓時嗆在了喉頭,陸淵瞪了程煜一眼,連忙給沈言順背。
夏子榆一臉敬佩,悄悄對着程煜眨了眨左眼——厲害了。
這一眼眨得程煜失了神,從前總覺得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相視一笑的默契讓他不舍得去破壞,真戳破了那層窗戶紙,窗外迎接他們的可能是接踵而至的彈劾和閑言碎語。可當他看見陸淵和沈言言行舉止間的親昵與脈脈深情時,突然間不滿足了。
人生還有多少年?之前陸淵假死退位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和夏子榆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為何陸淵這麽急切地退位。這個問題他也問過陸兼,陸兼似乎有所感知,但也說不出來具體的原因。
直到他們到了青荷鎮,進了沈府,看見了他們現在的生活……
程煜不得不承認,陸淵之所以能成為一代明君,不是因為他最有才幹,真論才華他應是不及廢太子的。但他勝在頭腦清醒,這是多少前朝君主所沒有的,無論是低谷還是巅峰,他是一個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
此時的陸淵就差沒直接跟他們說——別來打擾我隐居,我要種花養魚抱內子。
人生還有多少年?程煜突然害怕了,他害怕在他準備了萬全之策後想表明心跡時,他們已經沒有機會相守了。
彈劾算什麽?當初陸淵面對的不比他們還要難上加難?
被人背後說點閑話又算什麽?他們早就沒有了親人,大不了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程煜這般想着,突然擡頭急切道:“六爺,我剛剛看了是不是府中只有兩間客房?”
陸淵點了點頭。
“那我和子榆便睡一間房吧。”程煜這話說得很趕,前面一個字還未說完,後面的字已經蹦了出來。夏子榆也被嗆了一口茶水,看着程煜有些傻眼。
“哦?”陸淵的視線掃了他們一眼,“紅豆,去把之前三思送過來的那兩壇酒拿上來。”
“不麻煩了吧?”夏子榆搓了搓手背,莫名地背上一涼,不安了起來。
“那怎麽能行?”陸淵頭微微一偏,他此時已經聽見了門口的響動,頓時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貴客登門,自然要好酒相待。”
二一二、祝酒辭
“老爺,外面有人找。”管家聽了小厮來報,去了大門處,又從大門口折了回來,忍不住盯着陸淵看了起來。
沈言瞧了一眼板着臉不說話的陸淵,有些好笑,開口道:“請那位公子進來吧。”
“來了兩位公子……”
“一并請進來。”
管家欲言又止,可躊躇了半晌還是道:“沈爺,打頭的公子和六爺長得很像。”
沈言眨了眨眼睛,像才對啊,不像才不能放進來。
管家委婉道:“老奴怕那位公子鬧事。”
“鬧什麽事?就是父親不願意見我,沈叔我也是要見的。”說話間,錦衣青年便走了進來,身後還藏着一個小公子。
“這位公子你怎麽能硬闖呢?”管家氣得直跺腳。
“我……”
“咳。”陸淵清了清嗓子,“把酒上好就行,這邊不用人伺候了。”
“是的,老爺。”管家嘆了一口氣,他決定等等拜拜菩薩,千求萬求只求不要鬧出什麽事。
待他一走,錦衣青年拉着身後的小公子,湊到陸淵身旁,笑道:“父親可還好?”
陸淵瞅了他一眼,還行,眉目清朗,應該沒有被權色沖昏了頭腦。
“不太好。”
錦衣青年自然便是當今的聖上,陸兼。
聞言陸兼也是一愣,哭喪着臉道:“千萬別說是見到兒子就不好了。”
看着他這套拿腔作勢,陸淵不得不承認,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會被迫成長起來的。三年前,他還是拽着自己衣袖不肯他們走的小孩,一轉眼也長大了。
“這倒不是。”陸淵搖搖頭,見陸兼松了一口氣,随後話鋒一轉,“是你那丈人,非要将小女兒嫁給為父……”
陸兼:“……”他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身旁的小公子,“你妹妹不是已經與人定了親?”
小公子也就是孫明绾連忙搖頭:“我沒聽爹說起此事,而且爹爹絕不會做出這等違逆人倫之事的。”
想起岳父的古板,陸兼點點頭,也對。
“不是你的孫家。”陸淵挑了挑眉頭,拖長了音,“是另一個孫家。”
另一個孫家……
陸兼一瞬間哭笑不得又覺得有幾分荒唐,他看向夏子榆,夏子榆說孫才人的娘家開罪了父皇……竟然是這樣的開罪法?!
出乎沈言的意料,因為陸淵的這番話臉色變得難看的不是陸兼,而是一旁女扮男裝的孫明绾。
沈言扯了扯陸淵的衣角,沖着他搖了搖頭。沈言注意到了,陸淵更不可能會錯過,見狀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幹脆地舉杯:“喝酒。”
“父親,喝酒總得找個名目吧?”陸兼不依不饒道,就像是讨糖吃的小孩子。
陸淵卻不打算當個沒有架子的大人,板着臉道:“那就慶賀我大昱朝堂清明,海晏河清,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陸兼一愣,眼角突然間濕了。
他連忙雙手舉杯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掩飾着自己一瞬間的失态。
陸淵說的,大概是這三年他最想聽見的話了。
不過也因此,他錯過了陸淵和沈言落在自己和明绾身上欣慰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熊孩子:哇的一下哭粗聲,終于找到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