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道歉
回到家裏,夏歲身上已經微微出汗,看了眼挂在牆上的圓形老式鐘表,還有幾分鐘就要一點,想到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他快速洗了臉後就睡下了。
躺在充滿荞麥芯的枕頭上,聞着從枕芯裏飄出的糧香味兒,夏歲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晚上與季成旭吃飯時的場景,他嘴角上揚,又盡力壓下,心裏想:
季大哥,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将頭埋在被子裏,夏歲蜷曲起雙腿,沒多久,就帶着滿心的歡喜睡着了。
也是這天晚上,夏歲做了一個奇怪又恐怖的夢。
都說夢或許是預兆也可能是心之所向。
所以,夏歲想他才會夢到自己長出了翅膀,雖然這雙翅翼确實不太好看,羽毛不是純白而是那種陳舊的灰褐色,看上去倒像是他小時候在山裏見過得麻雀才會長得翅膀,不過能飛,也不錯了。
在空中随意轉了個圈兒,夏歲抿嘴笑笑。
接着他撲扇着翅膀開始在天上盡情地享受自由,也用這雙翅膀去了好多好看的地方,見到了許多沒見過的美景。一會兒潛入厚厚的雲層,一會兒拂過廣闊的海面,臉頰邊惬意的暖風更讓他不禁舒服地閉上眼睛。
可是忽然間雷雨大作,雨點劈了啪啦地打在他身上,因為緊張,夏歲慌不擇路地躲到了一片花園裏,站在一朵紅色的花朵下面。
拍幹身上的水滴,夏歲才發現自己所處的這片花園裏所有花朵都異常的高大,也讓他覺得稀奇。
擡頭望向自己頭頂的花,似乎是一朵郁金香,寬大了的花葉為他遮擋了豆大似的雨珠,伸手摸向一旁暗綠色的粗壯花莖,花莖上的細小絨毛接觸到掌心帶着一陣刺癢,夏歲心裏一種奇異的感覺飄過。
鼻翼微動,恍惚間他聞到了空氣裏的淡雅花香,又輕嗅幾下,被暴雨破壞的心情得到了幾絲釋懷,又因為好奇心趨勢,夏歲不顧還在下着的雨水,煽動翅膀向上飛去,打算看看這裏是個什麽地方。
“轟——”悶雷聲響起。
眨眼間,夏歲頭頂那朵原本美豔嬌嫩的鮮花突然變成了殘暴嗜血的食人花,把他整個咬住,身體觸碰到布滿血盆大口的尖利牙齒,疼痛讓他害怕地猛烈掙紮。
夏歲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掙脫開,翅膀也因此被撕裂,無數的羽毛頹敗地散落滿地沾滿血跡,恐懼讓夏歲想張嘴呼叫,卻在此時他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他着急地想重新飛到天上,可一切都是徒勞,重力的存在讓他每一次跳躍伴随的都是雙腳觸碰到地面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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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夏歲只能向前狼狽地冒雨逃跑,雨滴混進眼睛裏讓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像一只無頭蒼蠅四處奔走。
最後,夏歲轉過頭,發現那朵可怕的花正大張着巨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游移過來,就在即将被吞入腹的前一刻,夏歲吓得驟然睜開雙眼,伴随着一聲大叫,在床上彈坐起來。
逼仄的出租屋內,寒意逼人,夏歲坐直了身子喘着粗氣,噩夢的恐懼讓他即使知道現在是在現實世界都覺得害怕。
夏歲用手背摸向自己的額頭,果然一片冷汗,順手擦掉,又茫然地看了下四周,幾秒後才倏地松了口氣。
“呼!”是做夢了……
習慣性拿起放在床頭的涼白開喝了幾大口,等喉嚨裏的幹澀消下去,恢複平靜的夏歲卸了力般重新癱倒在床上,用手臂擋住眼睛。
剛剛夢裏……
夏歲皺眉,嘶,奇怪,怎麽想不起來了?拍拍腦門,裏面成了一片空白什麽都記不清了,良久,夏歲在床上翻了個身,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也沒什麽重要的。
心有餘悸地拿起手機,已經是早上七點,一般這時候他都到餐館工作了,可今天老板放了一他天假,這樣晚上去酒吧上夜班就行了。
那也說明,他還可以睡個回籠覺!
将露在空氣中的手臂放回算是溫暖的被窩裏,夏歲滿意地微揚起嘴角,迷迷糊糊地又閉上眼睛,打算再眯一小會兒。
但是沒多久,耳邊手機鈴聲的突兀響起讓他猛地睜大眼睛,不得不再次起身,看着屏幕上“慕辰安”三個字,腦子還有些混亂的夏歲立刻清醒,同時他也記起昨晚在醫院的事情。
夏歲心情複雜,等到手機連續震動了三次後,他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慕哥?”
酒店的舒适大床上,慕辰安赤裸着身體,懷中摟着還在熟睡的小情人,兩人身上的吻痕和抓痕透着昨夜戰況的激烈。
悄然勾起嘴角,慕辰安話語裏帶着對手機那邊人滿心的“關切”與“歉意”,讓夏歲以為他是真的在自責。
“小夏?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其實,我今天打來電話是想和你道歉。昨天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有些吓到你了…原本,我是想幫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忙,卻沒想到讓你……”
戰術性停頓,夏歲也跟着呼吸一滞,“所以,昨天一晚上我都沒怎麽睡好,就想今天早早地打電話給你道個歉,對不起,小夏,是我做事之前考慮不周,你能…原諒我嗎?”
夏歲愣住,他沒想到慕辰安會向自己道歉,回過神,着急忙慌地說道:“慕哥,你,你不用道歉,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是我說得話可能有些過分了,對不起。”夏歲此時是真的覺得是自己誤會了對方,語氣中也帶了愧疚。
慕辰安仰頭半躺在床上,眉間的紅痣被一絲黑發擋住,眼神戲谑,魚上鈎了。
電話裏,男人沉默許久,讓手機那邊的夏歲等得心焦,他才開口:“那好吧,小夏,為了彌補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晚上陪我去朋友的聚會上玩吧,好不好?”
似是孩童撒嬌的語氣讓夏歲怔了幾秒,兩只手握住手機猶豫道:“可是,我晚上有酒吧的夜班,是真的。”
“沒關系,聚會就安排在你們店裏,我和領班說一聲,也不耽誤你工作。還有,你不用怕,大家就是随意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而且有我陪着你呢,怎麽樣,可以嗎?”
慕辰安的話語中帶着明顯的期待,夏歲一聽,不忍心再次拒絕對方,認真想了一下,覺得反正不耽誤他工作就行,便點頭應下了。
慕辰安高興地擡高音量,“真的!那小夏可不能放我鴿子啊,我會不高興的。”
夏歲:“不會的。”
“那好,等我晚上去找你啊!小夏~” 別有意味地叫了一聲對方,慕辰安心情很好地挂斷了電話。
他懷裏的男孩兒這時也悠悠轉醒,“慕少,在給誰打電話啊?”軟軟的語調帶着勾人的誘惑,讓每一個聽到的男人都很難把持住,自然也包括慕辰安這位經常流連花叢的人,于是他一個轉身把人壓在下面辦起了正事。
過程中那男孩兒似乎情動,想要親吻慕辰安。
慕辰安巧妙一躲,嘴角噙笑,“寶貝兒,我說過,和我在一起,只上床不接吻,忘了嗎?”雖是笑着,可話語裏和眼底的冷意卻不掩飾分毫,吓得那男孩兒立刻清醒,連忙攀附上男人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歉。
慕辰安對此很受用,也就暫時放過了對方,繼續着身下的激烈頂弄,不一會兒,房間內便響起男孩兒連續不斷的嬌喘和呻吟。
這邊夏歲還拿着手機出神,剛剛對方那最後一聲“小夏”讓他聽了現在耳朵還有些發燙,想到慕辰安嘴邊帶着淺笑的模樣,夏歲覺得自己臉更熱了。
瞪大眼睛,用手當扇子在空中扇了兩下去去熱氣,慢慢地,夏歲的動作又停下來。
想想也是奇怪,為什麽慕辰安一直要讓自己陪着他去參加聚會?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交友之道?
真是搞不懂。
抓了幾下亂糟糟的頭發,夏歲的困意也被這個電話趕得無影無蹤,磨蹭着起身走進狹小的浴室沖了個溫水澡緩解一下被凍僵的身體。
白天夏歲雖然沒什麽事,可還是收拾好屋子就出門了,畢竟在那個空蕩再加上窗戶還有點漏風的房間裏待着是真的冷,來到戶外曬曬太陽還會暖和一些。
踢走路邊的一塊兒小石頭,夏歲擡頭看着有些刺眼的冬日陽光,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大片的紅色郁金香園,很好看……
腳步頓住,這好像是他昨晚那場夢裏的片段,可是後面呢?夏歲蹙眉盡力回憶,卻依舊徒勞無功。
愣了片刻,夏歲回神甩甩頭,,繼續向前走去,一邊安慰自己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只是夢而已。
……
今天是周日,路上沒有太多匆忙趕路上班的行人,城市裏難得的閑适安逸。
夏歲走到幾家租房中心的展示玻璃前認真查看貼在上面的招租信息,不過掃了半天,他都沒找到一個合适的,才發現自己現在租得房子在海城這邊算是很便宜了,就逐漸打消了要找新房子的念頭。
後面,夏歲覺得肚子餓了,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照常買了個面包啃起來。
坐在店裏面的靠窗椅子上,夏歲掰着手指頭數什麽時候發工資。
一天,兩天,三天……嗯,再有一周的時間就到一號了,嘿嘿,快了。
想到馬上會拿到許多張紅彤彤的毛爺爺,夏歲開心地傻笑起來。
他這人很容易滿足,只要能讓自己活下去就行,其他的事情和活下去比沒什麽重要的,因為在剛到海城的時候,夏歲真的體會過快要被餓死的感覺,最後也是他現在的餐館老板同情他,才勉為其難地招了他。
說起來夏歲也真的很感謝老板對他的照顧,當時若沒有對方幫自己,他一定會被餓死。
想起那時候口袋裏僅剩的幾元人民幣,夏歲暗自嘆了口氣,這世道,沒錢是萬萬不行的,所以他才拼了命地打工攢錢,好以後娶媳婦用。
爺爺奶奶也對他說過,小姑娘都不願意嫁給窮人,所以他必須要有錢,才能娶人家。
嗯!要加油!要努力賺錢!
夏歲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一臉的奮鬥模樣,因為啃着面包出神想事情更是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有人的靠近。
“嘿!”
猛地一聲,剛吃了一半的菠蘿包悲慘地掉在了地上,夏歲低頭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破碎的半塊兒點心,随後生氣地看向罪魁禍首,身邊郭陽平一臉讪笑地望着他,夏歲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除非你給我新買一個,不然我就把你剁了!”
沒什麽殺傷力的話讓郭陽平聽到後撓撓頭,假裝求饒道:“好好好,小夏哥你別生氣,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說完拉起夏歲往外走。
“去吃什麽啊?”夏歲不滿地問道。
“麻辣燙,怎麽樣?”郭陽平挑眉問道。
夏歲無奈白眼,“不去,我嗓子還沒好。”
“诶诶诶,別走啊,小夏哥,那我們不吃麻辣燙,吃KFC去行不,我請客,走走走!”不顧夏歲反對,郭陽平拉着人就進了附近的一家KFC。
兩人大快朵頤地吃了頓午餐,夏歲沒客氣,選得全是自己喜歡吃的,誰讓郭陽平把他的午飯破壞了。
過程中,夏歲才知道郭陽平就在附近的美院上學,也怪不得能遇到他。
咽下最後一口雞肉卷,看看時間已經五點了,夏歲說:“晚上我有夜班,先去了。”
郭陽平一把拉住夏歲,“別啊,小夏哥,我和你一個班,咱倆一起走,等我喝完可樂再說。”又把人按在椅子上。
不到五分鐘,郭陽平風卷殘雲般消滅了面前的所有食物,才和夏歲一起向酒吧走去。
下了地鐵,快接近酒吧的時候,夏歲開口道:“今天晚上我應該會去找一個熟人,他要來店裏聚會,所以你可能要辛苦一點。”
郭陽平擰緊眉頭問道:“熟人?誰呀?”認識夏歲這麽久,郭陽平還沒聽這人說自己在海城有什麽朋友。
夏歲被冷風吹得吸了吸鼻子,“你沒見過,就是前幾天認識的,我欠他一個人情這次當是還了。”他心裏也不太願意參加滿是陌生人的聚會,盡管慕辰安說只是聊天,他仍然覺得不自在,不過,誰讓自己都答應對方了,所以即使再不願也要去走個過場。
郭陽平還要問些什麽發現他們已經到酒吧門口了,無奈地撇撇嘴,點頭,“哦,那好吧...”和夏歲一起進了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