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9.07 (7)
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自稱您徒弟了。可見,做您徒弟也是我修了八輩子的福分呀。”
徒弟都甘願被人綁縛了,齊太醫又能如何?只能笑戳對方的額頭,嘲一下:“伶牙利嘴。”罷了。
熟悉的倚薔院,熟悉的千絲拔步床,甚至連床榻上躺着的人都有着自己熟悉的輪廓。
魏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住腳步一步步随着齊太醫走入房內,目光沉凝的看着齊太醫把脈看舌苔,甚至褪去孩子的衣衫将其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褥疹好了不少。快要下雪了,地龍別忘了燒,也別太旺了,出了汗就盡早擦幹,否則容易風寒。”
“日頭好的時候還是要抱出去多曬曬。白日裏可以移到窗邊的軟榻上,多透透風。”
“兩歲了,可以多給她捏捏脊背。平日的按摩也不能懈怠。”
屋裏好幾個女子,有老有少,俱都垂首立在一旁,齊太醫說一句,就有人上前應一聲,想來每一件事都有相應的人照顧,但凡錯漏也有可以責問之人。
屋外已經是臘月,屋內熱氣升騰,顯然是日夜燒着地龍,魏溪只是站了一會兒就有些微出汗了。她左右看了看,将外間桌案上的新鮮臘梅連花帶瓶一起移到了窗臺處,并且将窗戶縫隙留了巴掌大小,冷風一吹,梅花盈盈,屋內的沉悶之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齊太醫回頭看了魏溪一眼,指着燃着香爐:“把香給熄了。若是要去味,每日清晨開窗透風即可,晚上歇息之前關好留縫。”卧榻上有病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常年不通氣,燃香去味只會讓屋內氣味更加龐雜,春日也就罷了,冬日地龍一燒,熱汗再一出,不說容易傷寒,更是容易讓人頭腦昏沉。
最後:“是藥三分毒,既然沒有其他病症那就不開方子了,有病症的時候再派人去宮裏尋老夫。”這話是對魏夫人說的。
因為魏溪的‘多此一舉’,最近出診齊太醫都是帶着她出門,将白術給閑置了。按照老太醫的說法,白術是個死讀書的呆子,魏溪則喜歡學以致用,人也更為細致。
魏溪出宮的機會多了,小皇帝幾次來都沒見着人,等到好不容易逮住一處就忍不住抱怨:“魏溪,你最近跑哪裏去了?朕都找不着你。”
魏溪手中拿着一疊方子,逐一記錄在冊子上,并且用另外的紙張記錄下方子所醫治的病症,病人得病的緣由,得病後有哪些症狀,甚至還将對方住家是高是矮,是在河邊還是在街上,家中人口幾何,寵物幾何全部一一記錄在案,與方子夾在一處,密密麻麻。
對于小皇帝的問話,只是敷衍的說了句:“跟着齊老出宮看診去了。”
小皇帝一聽,抱怨也望了,只目光灼灼的問:“宮外好玩麽?”
魏溪反問:“宮裏好玩麽?”
小皇帝立即道:“不好玩,行宮好玩!”
魏溪笑道:“那宮外比行宮還要好玩。”能夠見到前世的父母,甚至還見到了三位兄長,自然比無趣的宮闱好玩多了。
小皇帝興奮的問:“真的?”
魏溪寫字的動作一頓,後知後覺的覺得小皇帝的問題有些危險:“皇上,您覺得小女出宮就是為了玩兒?”
小皇帝反問:“難道不是?”他在宮裏讀書習武,去行宮大部分時候都是玩兒,出宮自然是為了玩。
魏溪懶得跟這不知人将疾苦的皇帝解釋:“我是跟着師傅出診,不是為了玩兒。快要隆冬了,宮裏宮外都有不少人病了,我跟着師傅給人看病很容易過了病氣,您啊,最近也別來找我了。”秦衍之是皇帝,現在又是寒冬,到時候病了說是魏溪過給他的,那就真的有嘴也解釋不清了。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對方來太醫院。
原本以為小皇帝會鬧騰一番,結果對方好像神游天外,除了“哦!”聲外,就嘀嘀咕咕的出了太醫院。
魏溪對他最沒有耐心,對方一走,她就一門心思的沉入到了新的藥方當中。學醫,看到的病人越多,能夠學到的東西不就更多嘛!她可不願意浪費齊老的苦心,也不願意浪費這麽好的學醫的機會。
小皇帝整日都好像被什麽問題困擾了一般,眉頭皺得緊緊的,偶爾視線從已經在朝安殿混得如魚得水的小吳子身上一閃而過,弄得小吳子也緊張兮兮以為自己犯下了什麽大錯,覺得小皇帝正琢磨着又要怎麽折騰他呢。
到了晚上臨近歇息之前,小皇帝躺在龍床上,稚聲稚氣的問挽袖:“姑姑,宮外都有什麽?”
挽袖可不是魏溪。身為皇帝身邊最貼近的大宮女,她對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十二分的關注,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如臨大敵,生怕對方再鬧出失蹤的事兒來。
挽袖先回顧了一下小皇帝今日所到之處所見之人有什麽不同以往,覺得都沒有問題後,才小心翼翼的試探:“皇上為什麽這麽問?”
小皇帝對挽袖那是知無不言:“魏溪最近跟誰齊太醫出診,說宮外都是病人,讓我不要去找她玩兒了。”
挽袖深以為然:“皇上,您是天子,魏溪是宮女。男女有別,您找她玩耍的确不妥。”
小皇帝正是你說往東他要往西,你說吃瓜他要吃雞的年紀,挽袖不準他找魏溪,他當即就找出無數的理由反駁:“可是宮裏除了宮女就是太監了啊!朕不找她玩,難道找太監們耍?太監們懂什麽?吃的,玩的朕大多都膩了。魏溪是宮女,姑姑你也是宮女,相比之下朕情願找她。”
“為什麽呀,挽袖有什麽不如魏溪的嗎?”挽袖摸摸自己的臉蛋,扭一扭自己的小蠻腰,深深的覺得自己比魏溪好了無數倍。
小皇帝鄙視了挽袖一眼:“笨,你比她老啊!”
你比她老!
你老!
老!
“……”
挽袖那顆二八少女心喲,頓時碎成了碎片,拼都拼不攏了。
小皇帝沒有想到他無心的一句話,導致挽袖抱着銅鏡照了一整夜,就為了找出自己眼角嘴角哪怕那麽一絲皺紋。
皇上嫌棄她老!在宮裏,帝王嫌棄女人老,這個女人還有活路嗎?
相比挽袖的苦大仇深,作為始作俑者魏溪來說,她的日子益發如意了起來。這不,才過了一天,齊老沒出診,師兄也帶着她出宮了。
“師兄,往日裏不是你負責替師傅收藥材嗎?今日怎麽想着帶我一起出行了。”
齊太醫不當在宮裏德高望重,在平民百姓中聲望也相當的高。因為每年端午、中秋和年節之前,他老人家都會在皇城免費義診。他老人家出診,沒有藥鋪不歡迎的,不但不用支付老太醫出診費,還能給店鋪帶來生意。甚至,如果該店鋪的藥材比較好的話,他老人家還會額外收一些,只是價格比較低。就這樣,皇城裏的諸多藥鋪那也歡迎至極。
所以,每當這時候,白術就要出宮去替齊太醫點收藥材。
自從魏溪發現白術內藏的悶騷後,白術就脫掉了自己那張僞裝成正人君子的皮,賤兮兮的道:“師妹,師兄這不是怕你在宮裏寂寞,帶你出來見見世面嗎?”
魏溪哼了哼:“師兄,你在說笑嗎?就這一個月的功夫,師傅出診全都是帶着我去的。不說多了,文武百官的府邸我去了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家了,世面見得也夠多了。”
白術最不耐煩出診,耽誤他看書:“官員家裏有什麽好看的,都是一些假山假水亭臺樓閣魚兒鳥兒花兒草兒,哪有街市熱鬧。”
魏溪恍然大悟:“哦,原來師兄這麽勤快的出宮,不是為了收藥材而是為了逛街,早說嘛!”
白術驚訝:“早說你就跟着我一起出來了?”看不出來啊,師妹也是同道中人。
魏溪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的幻想:“不!我會讓師傅帶着師兄出診,我一個人出宮玩耍。”
白術哀嚎:“師妹,你沒有同門之誼啊!”
“同門之誼……等下,師兄!”魏溪突然拉住了白術的手臂。
“怎麽?”
魏溪定定的望着不遠處的小矮子:“我看見一個熟人了。”
白術立即緊張起來:“誰?”
“快跑!”魏溪根本不答,直接扯起白術的手臂朝着另外一條大道狂奔。
小矮子早就盯着宮門進進出出的人,也早就看見魏溪與她那個色眯眯的師兄了,當下就大喊:“魏溪,你別跑,帶上我!”
不喊還好,一喊之下,魏溪立即就決定自己沒有眼花,直接甩開師兄的臂膀,自己拼勁了全力發足狂奔了。
一邊跑還一邊提醒不知大難臨頭的白術:“快跑快跑,不跑就沒命了!”
寒冬當照,玄武大道上有人卻揮汗如雨,奇哉,怪哉!
☆、36|23.9.07
濟安堂的大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龍,百姓們或攙扶或用擔架擡着自己病重的家人安安靜靜的等待着隊伍的前行。
魏溪與白術氣喘籲籲的跑來時,整個人都差點癱倒在地。白術更是叉着腰扶着牆,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剛剛幫忙擡了一位病人出來的魏江轉頭就看到自家妹妹喘息着咳嗽的模樣,趕緊上前:“做賊去了嗎,跑成這樣!”
魏溪好不容易順口氣,瞪了魏江一眼:“哪裏是做賊,我們是被賊追!”
魏江立即四處張望,腦袋上束着的發髻裏也鑽出來一只滾圓的松樹同時左右環顧:“賊在哪兒?”
魏溪推開他,擡步進了藥堂,與齊太醫打了招呼後才有空回答哥哥的話,直說:“被我們甩掉了。”
魏江:“真可惜!你幹嘛不把人引過來,哥哥替你揍一頓,說不定還可以發一筆小財呢。”魏江在太武館打劫打出心得了,他不當可以揍人,揍得人倒地不起後,就順理成章的扒了對方的錢袋發一筆小財。當然,也遇到過身無分文來找他挑戰的,那可能面臨的後果就是揍得爬也爬不起來。久而久之,尋仇的人都被揍出了經驗,他們被揍時的傷勢跟他們的錢袋大小成反比,錢袋越大,傷勢就越輕;相反,錢袋越小或者沒帶錢袋,那麽傷勢沒有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都好不了了。
魏溪都懶得與魏江唠嗑,直接進了藥堂,裏面的魏海正在幫忙包藥材。因為是義診,看病的窮人很多,齊太醫開的藥材也都不貴,故而大多百姓都選擇在藥堂直接買了藥材回去煎。哪怕是提前有了準備,藥堂的學徒們也忙得腳不沾地,故而魏溪很早的時候就讓禁衛軍統領給哥哥們帶話,順便來藥堂幫忙幾日。
要知道,魏家是真的缺銀子。母親的藥不能斷,父親腳傷還沒好全無法深入山林打獵,一家人的擔子都壓在三兄妹身上。偏生三個一個進了皇宮輕易難以出來,兩個進了太武館,學武不是一日之功,成才的路上更是跌打損傷不少。
魏海雖然已經極力避免兄弟受傷,可在太武館裏,每日裏的武鬥絕對不會少,小傷不斷。等到出了太武館基本就是群架,三個五個七八個圍毆兄弟兩人的情況舉不勝舉,缺胳膊斷腿雖然沒有,暗傷倒是多了不少。習武之人消耗最多的是吃食,活動大吃得多,再有就是接踵而來的傷勢,傷藥基本沒有停過。魏海詳盡辦法弄銀子,除了比鬥贏來的,他們還在休沐的時候出去找一些粗活做,偶爾武館大休還出了皇城去山林裏打獵或者采藥。有了齊太醫的幫襯,他們的藥材都賣給了固定的藥堂,收購的價格比尋常采藥人高那麽一成。
魏溪不是不感恩之人,對于齊太醫來說幫助魏家只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的功夫,他們三兄妹也不能認為理所當然,故而,只要齊太醫義診,魏家兄弟絕對二話不說,放下武館的事兒來做免費勞力。有時候采到珍稀藥材也會低價賣與齊太醫,齊太醫就順便送他們一些傷藥,算是将這份恩情長長久久的延續了下來。
齊太醫要求的藥草藥堂早就準備好放在了後院,只等白術來清點,魏溪一邊拿着冊子核對。沒過多久,有學徒來喊,說有人找。
白術還疑惑來着:“不是來找我們的吧?我們辦了事兒就要回去了,誰會來這裏尋人啊,說不得是找師傅。”齊太醫名聲在外,不說百姓們愛找他老人家看病,富貴人家也會趁着他出宮的時候請人去府裏看診。所以,白術認為來人找錯了人不無道理。
魏溪隐約有個想法,等見到門口處被人擁簇着的小矮子時,她都不得不感嘆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個小矮子,不是當今皇帝秦衍之,又能有誰呢!
白術點數的動作都呆住了,指着皇帝:“你你你……”
秦衍之顯然是第一次出宮,也是第一次來到藥堂,看什麽都新鮮。一雙小眼睛不停的左瞧瞧右看看,禁衛軍統領何大人靜靜的守衛在身後,一臉無辜又無奈。
有禁衛軍開路,也怪不得秦衍之能夠找到藥堂來。
魏溪看到對方穿着一身玄青暗紋夾襖,領口袖口衣擺一圈上等紅狐貍毛,手裏還抱着一個鎏金手爐,長在滿是藥香的庭院裏,活像一只肥嘟嘟的棕榈鳳頭鹦鹉。看到魏溪,還一蹦一跳的湊了過來:“你方才跑那麽快作甚,我都追不上。”
就是不想你追上才跑啊,笨蛋!
魏溪好想朝天翻個白眼,在外人面前實在不好如往常一樣對小皇帝冷嘲熱諷,只輕聲問:“您什麽時候出宮了,太後知道麽?”
小皇帝臉色一紅,回頭瞧了何大人一眼,把嘴湊到魏溪的耳邊悄聲道:“原本沒有告訴母後,只是出宮要牙牌,小吳子沒有,我就不得不讓何大人跟着了。”
在外不能自稱‘朕’,否則容易引起混亂。何大人也伺候過先帝,先帝出宮後的那套規矩也就順便教給了小皇帝。這時候,何大人不得不佩服自己了。今早起床後他就一直眼皮跳,琢磨着會不有什麽好事。結果,才換班呢,就逮住了一只準備逃出宮的藍皮鹦鹉,不對,小皇帝一只。幸好他最近增加了皇宮裏的護衛,預防再一次發生小皇帝失蹤的事兒,這才在大錯釀成之前發現了端倪。他一邊攔着皇帝,一邊派人去告知穆太後。
原本以為穆太後會将這只藍皮鹦鹉重新關回籠子裏,順便把敢拾掇着小皇帝出宮,并且準備好了偷跑行頭的小太監打得皮開肉綻。哪只穆太後雷聲大雨點小,不但沒有把小皇帝綁回去,還被小皇帝的‘甜言蜜語’給哄得眉開眼笑,把這只肥鹦鹉給放飛了。
何大人一想起小皇帝結結巴巴的說:“要過年了,朕也想給母後準備新年賀禮。宮裏的東西那都是別人的上貢,沒什麽好稀罕的。朕想着既然是送母後,禮物自然要精挑細選才能突出心意,甚至,若是能夠出自朕的手,那就更好啦!”
什麽叫做宮裏的東西沒什麽好稀罕的?什麽叫做精挑細選才能突出心意?宮裏什麽東西不比宮外好,什麽東西不是耗時耗力獨一份的?就這樣小皇帝還嫌棄,居然還要跑到宮外去挑選!
不得不說,小皇帝為了出宮着實做了功課,哄女人更有一招,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有人刻意教導過。反正,他一番稚言稚語哄得穆太後眉開眼笑,揮揮手居然就放行了!
然後,何大人就一個頭兩個大,感覺把輪值選在今日的自己就是個蠢貨,坑貨!
小皇帝是絕對看不到何大人一臉愁苦的,就算看到了也當做沒看到。他自從出宮就沒一刻停歇過,直接拉着魏溪的手道:“我們出去玩兒,我還得給母,母親挑選禮物。你看中什麽,也給你買好不好?”
魏溪甩脫他的手:“都說我不是出宮玩了,沒看到我正忙着嘛!”
白術生怕小皇帝把自家師妹給騙走了,那樣就剩下他一個人幹活啦,那得忙到什麽時辰去,故而也上前勸阻:“小老爺,魏溪真的很忙,您要買什麽盡管去買,買完了回來我們一起回家怎麽樣?”有禁衛軍在,藥草什麽就不用自己搬運啦,免費勞力啊,還一個個長得賊帥的勞力!
小皇帝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糊弄:“不,我就要魏溪陪我玩!你敢攔着我,我就讓何大人揍你!”
白術不是第一次見到小皇帝胡攪蠻纏,實際上魏溪到了太醫院後,小皇帝的胡鬧衆人早已見過多次,可在宮裏小皇帝從來沒有因為魏溪不陪他玩就要揍人的時候!可見,小皇帝出宮是真的追着魏溪來的。
白術可憐兮兮的扯出一滴眼淚:“小老爺,你好狠的心!”
魏溪打了個哆嗦,對着白術狠狠的道:“再陰陽怪氣,我也揍你!”
白術翹起蘭花指,捏着鼻子道:“師妹,你也是個狠心人!”
話音剛落,鼻子猛地一痛,人就被揍翻在地,胸口上壓着一只沉甸甸的腳,腳上還有一只紅彤彤的松鼠不停的蹦蹦跳跳,再擡頭,魏江抱胸冷笑:“小妹,還要揍誰!”
再鬧騰下去就真的不用幹活了,齊太醫來饒了一圈,把一群孩子都趕出了藥堂,讓何大人挪出兩個侍衛,替他清點藥材搬運藥材,這事就算解決了。
一群孩子,最大的白術十五歲,最小的秦衍之四歲,加上魏家三兄妹,可憐的小吳子,加上魏江腦袋上一只抱着幹果啃個不停的松鼠,浩浩蕩蕩六個孩子一只松鼠跟随在何大人身後,就像母雞帶着一群小雞出門散步。
小皇帝見着什麽都好奇,什麽都要摸一摸,什麽都要問一問,看到有小販賣飾品,拿着一塊玉佩問多少銀子。
小販努力睜大了自己的火眼金睛,張口就來:“十兩!”
小皇帝:“好便宜,來一打!”伸手就要小吳子掏銀子。
何大人想要阻攔又不敢,小吳子更是不敢反駁,魏溪笑眯眯的問:“老爺您準備買玉佩送給誰呢?”
小皇帝也笑顏逐開:“家裏的姐姐們啊!她們都說讓我帶好吃好玩的回去。”
明白了,是朝安殿的宮女們,說不定還有昭熹殿康雍宮的一衆人。
魏溪對着何大人道:“全抱走吧,十兩銀子也差不離了。”
這下,傻眼的就變成小販了,哭道:“老爺,您的丫鬟太厲害了,不帶這樣強買強賣的啊!”
魏溪:“誰是他丫鬟呢!我們不要了。”
小販:“不是丫鬟,那是童養媳!老爺,您小小年紀可不能妻管嚴啊!”
小皇帝:“妻管嚴是什麽?”
沒有人吱聲,強買強賣直接走人。
小皇帝一路走還一路惦記着妻管嚴,衆人不給答案,他就問做買賣的商人。一邊蹲着學旁邊的婦人,拿起個雞蛋就對着天光照了照,一邊小聲的問賣蛋的老婆婆:“婆婆,妻管嚴是什麽意思呀?”
老婆婆:“你把我兩籃子雞蛋都買了去,我就告訴你!”
小皇帝:“多少銀子!”
老婆婆伸出一根手指頭,魏溪咳了聲,老婆婆渾濁的雙眼往上瞟了她一眼,低頭道:“老爺,一百文就夠啦!”
小吳子爽快付了錢,面對着小皇帝亮晶晶裝滿了求知欲的雙眼,老婆婆暗中指了指魏溪:“她不就是妻管嚴嘛!”
小皇帝看看魏溪又看看老婆婆,越發疑惑了。
魏溪怕他再問出什麽稀奇古怪的問題,直接買了幾盒糕點,一大串糖葫蘆塞住了小皇帝嘴巴。衆人一人一大把烤串邊吃邊走,連小松鼠都得了幾個棗子啃得歡快。
衆人漫無目的的走,雞蛋、豬蹄這類都買了,五谷雜糧也都問了價格,小皇帝倒想買一些大米回去,何大人不讓。小件物品買再多一兩個人就夠提着了,大米一買就是一大包,怎麽背?反正何大人是不願意背的,他的侍衛們更是暗中使了不少眼色。一群帥夥子穿得齊齊整整的,背袋大米走在大街上是怎麽回事!
小皇帝連雞鴨都分不清,魏溪領着他分辨了好久。街上還遇到耍猴的,小皇帝嚷嚷着要買回去,被魏溪阻止了。最後還看到有人鑽火圈,他看得興奮極了,問何大人會不會,何大人臉都成了豬肝色,他到底是要說會呢,還是不會?說不會,會不會在小皇帝心底落下無能的印象,說會,回宮後小皇帝心血來潮讓他也鑽一轉火圈,怎麽辦?
最後還是魏溪大發慈悲,領着他們離開了鬧市,改去商鋪逛逛。
問題又來了,方才十兩銀子一個玉佩,這裏玉佩兩百兩都買不到一個。小皇帝直接咋呼太貴了!
坑的是,旁邊正好有個少年買了塊白玉雕龍環佩,不多不少五百兩!
小皇帝直接走過去,拉住對方衣袖:“哪家的,報上名號來!”
少年很無辜:“禦史蔣家,怎麽着,要找麻煩?知道我爹禦史是做什麽的嗎?專門參奏貪官污吏的!惹了本公子,改明兒讓你家破人亡!”
小皇帝氣得手指發抖:“貪官,你家才是貪官!一個環佩五百兩銀子,你家是大大的貪官,我,我要讓人把你們家抄家滅族!”
魏溪揉着額頭,深感無力。
此時的少年絕對沒有想到,他爹還沒來得及得知小皇帝的真實身份呢,隔天小皇帝就派人去查了蔣家的老底,連蔣家的廁紙是用的棉布還是糙紙都查得一清二楚。
最後,魏溪幹脆把小皇帝領到了胭脂水粉鋪子,指着一排排一列列的盒子道:“選吧!”
水粉鋪子裏都是什麽人呀,千金小姐富家太太官員女眷,乍然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而且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那種,坐在大堂裏,小小的腿兒懸空在椅子上,正兒八經的選胭脂,大家那顆柔軟的心啊,顫巍巍酥麻麻的,瞬間就把她們感動得熱淚盈眶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真水靈!”摸一把臉蛋。
“你是給誰買東西呢?府裏的姊妹嗎,還有母親?送姐姐一盒好不好?”捏一下小手。
“這麽多,小公子銀子夠不夠啊,不夠的話給告訴我姓甚名誰,我就借你一些使喚怎麽樣?”揉一下腦袋。
小皇帝衣襟散亂,臉頰通紅,雙目含淚,口中念念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魏溪拉着衆人躲在大堂一腳,松着自己的骨頭:“終于可以歇一歇了!下次他還要出來玩,何大人你就直接把他領來此處,保準省心省力。”
衆人:“呵呵。”還下次,不知道這一次回宮後皇帝會不會殺了他們!
見死不救什麽的,小皇帝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