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有了修士的幫助,段銘玉終于時隔已久,從這個小院子溜了出去。他被安置在人煙稀少的山頭上,周圍為數不多的修士都是奉命來看着他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大家都有些走神,或者單純是他運氣好,段銘玉提心吊膽地走了一路,都沒有被人發現。
要是一路走下山,那必然會和山腳大門口的人撞上。但段銘玉此時已經把被丢在主山庫房裏的儲物手環拿回來了,自然可以禦劍飛行下山,如此一來也繞過了許多阻礙。
他來到山下,這次不敢大搖大擺地跑到街上去了,找了片小樹林躲着,把自己跑下山的消息告訴了戎律。
沒一會兒,戎律就趕來和他彙合。
見來的是個陌生人,段銘玉還慌了一下。戎律一開口他才明白過來,對方服用了易容丹。戎律先給段銘玉也吃了一顆,然後給了他一套不起眼的衣服,讓他換上後兩人趕緊離開。
他這些日子打聽了一些消息,知道他被曲旃蒙禁足了,聯系到段銘玉此前突如其來要自己帶他走的急切态度,戎律心裏很不安。
“我們去哪?跟你去淩峰山嗎?”段銘玉問道。
戎律有些犯難。映月派和淩峰山多少也有些交情,半晌他說道:“淩峰山也先不要回去了。總之我們先離開。走一步算一步。”
段銘玉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來了什麽,道:“可是……我這次能下山來,其實是托了一位同門的福。他幫我取回了儲物手環,還支開了別的監視我的弟子。他以為我只是要下山轉兩圈……”
“難不成你還真的要回去?”戎律見段銘玉竟然還在猶豫,不禁焦急道。
段銘玉咬了咬嘴唇,為難道:“戎律哥哥你覺得呢?若我就這麽走了,你說映月派會不會怪罪于他啊?”
戎律自然不可能顧及他人,尤其是段銘玉所描述的還是個年輕的男性修士,讓他心中警鐘大作。他含糊道:“興許會受點罰吧。但他既然誠心幫你,應該不會計較太多。”
段銘玉聽了這話似乎心裏的罪惡感降低了一些,半晌終于下了決心。他心道等未來自己弄清楚了事情始末後,一定抽機會回來與這位同門道歉。随後很快就和戎律一道悄悄離開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之前故意引開另外一人注意力的修士已經回到房中多時。他眼看着天黑了,段銘玉遲遲都沒有回來,心中還在擔心對方會不會遇上壞人了。在他心中,段銘玉這樣天仙般善良的人兒是不會食言騙人的。
一直到巳時,修士才心中忐忑,終于坐不住了。自己悄悄地下山尋找了一番,鎮子裏的店鋪都已經打烊了,酒樓裏也沒有段銘玉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詢問,結果人家說根本就沒見過這號人,修士如遭雷劈。
修士心中又慌又氣,蹑手蹑腳地回到房中,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些惹上麻煩了。本來曲旃蒙也是安排了小輩中比較看好的一批人來幹這個差事,這要是暴露了,他以後要在門派中的發展估計就難了。
此時還不了解段銘玉于映月派上頭的人有多重要,這修士遠不知道自己将來會受到的懲罰比這還要嚴重。
此時此刻,戎律問得段銘玉許諾別人幾個時辰就回去,心中危機感異常。也沒有時間多問這前後的失态,帶着段銘玉全速向一個方向駕禦靈劍逃去。
段銘玉發覺戎律竟然突破至了金丹後期,隐隐有着升入金丹大圓滿的趨勢,不禁贊嘆了好久。戎律十分受用,歡喜地告訴段銘玉這都是為了保護他。這一路上雖然緊張,但兩人間也是頗為濃情蜜意。
其實戎律的擔心不無道理,卻是多餘了。那幫助段銘玉逃走的修士意識到情況不對後,并沒有及時自首,而是選擇了當縮頭烏龜。直到第二日清晨,另一人發現旁邊兩個屋子都沒有動靜,前去檢查,這才發現段銘玉人沒了。
這下另一人也慌了神,連忙找到幫段銘玉逃跑的修士。他并不知道真相,只以為是段銘玉自己想出來什麽法子溜出去了,還和對面屋的人共患難呢。
兩人都害怕曲旃蒙怪罪,商量了一番,覺得段銘玉獨自一人又嬌生慣養的,一定跑不遠。于是他們暫時沒有上報曲旃蒙,而是私下去尋。
若那修士第一時間就報告了曲旃蒙,興許這事兒還有挽回的餘地。可兩人隐瞞不報多日,終于意識到大事不妙,決定硬着頭皮惶恐地和曲旃蒙報告此事,這會兒戎律早就帶着段銘玉趕了老遠的路,沒了蹤影。
兩人一路吃着易容丹,倉皇逃了好一陣子。
段銘玉被翟白容逼着許過毒誓,不能把忠告來自他一事說出去。他只能跟戎律說映月派很奇怪,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之前才和戎律去了消息。結果後來自己真的被禁足,随身物品也被收走,除了修煉用的材料和一種靈驗的藥物以外曲旃蒙什麽都不給他。
戎律也覺得此事超出了“師尊愛徒心切”的範圍,怎麽看都很詭異。但他向來獨來獨往,和門派關系也很淡薄,此刻也沒個打聽的渠道,只能先和段銘玉離開再說。
不過他們這樣強硬地離開,想來以後段銘玉和映月派就要鬧僵了。
“反正我以後也不想在映月派修煉了!”段銘玉淚眼婆娑道,“他們無視我的意見關我禁閉。而且師兄也不中意我了,跑去和那個聶世雲厮混在一起……映月派也沒什麽好的……”
戎律趕忙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小聲些。”
段銘玉這才意識到不對,後怕地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就浪跡天涯,去偏僻地方做兩名散修。”戎律小聲地提議,表情雖然凝重,但不無興奮。
段銘玉沒當過散修,但也知道大部分散修過得清苦,他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沒等想出下一步怎麽走時,突然收到了胥烨華的消息。
“稍等。是烨華,”段銘玉細聲細氣道,聽了簡訊後欣喜道。“他好像得到門派肯許,終于能出來了。他問我們在哪裏,要來幫我呢。”
戎律頓時臉色白了一下。他本以為段銘玉和胥烨華已經斷了聯系,這次只向自己求助了。這會兒才知道原來胥烨華也收到了消息。
不過聽說對方已經金丹大圓滿,還是快了自己一步。若之後真的有追兵,胥烨華能幫段銘玉一把也行。想到這裏,看了一眼段銘玉雀躍的神色,戎律把“不需要他來了”的話語吞回了肚子裏。
“我之前在路上聽到消息,說東南沿海一帶今年炎熱異常。那邊住着零星散修,前陣子紛紛往北邊遷徙。不如我們反其道而行,就去那一帶吧。”
“那好,我讓烨華也去那邊,我們尋了機會彙合。”段銘玉乖巧道。
兩人合計了一下,身上的易容丹不大夠了。易容丹一顆只能管三日,他們平時趕路若是一直吃,很快就要彈盡糧絕了。可這東西并不是什麽爛大街的丹藥,戎律擔心一路在店裏補充會暴露行蹤,只好斷斷續續地服用,沒必要的情況下就在野外林子中避開他人前行,頗為小心。
相比之下,另一對最近外出的人就輕松自在極了。
“嘗嘗。”
聶世雲秉承着現代人旅游的一貫思路,到了一個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當地的酒樓嘗嘗當地美食。
這會兒他就正夾了一筷子新鮮的炒蘆筍,遞給翟白容嘴邊。
翟白容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了句:“我一個大男人,你不用喂我……況且在外頭,這不合禮數。”
但話畢,他又覺得是聶世雲一番心意,還是張口吃了。掃了一眼周圍,見沒有人看過來,姿态才沒那麽僵硬。
“咱們現在就是倆無依無靠的散修,得随意一點。你現在往這一端坐着氣派就起來了,很容易露餡的。”
翟白容想張口說聶世雲淨是歪理,但他嘴裏有吃的,只能細嚼慢咽了吞下去再說。
“我現在有什麽氣派的?”
見翟白容蹙眉詢問,聶世雲知道他自己是真的沒察覺出來,忍不住好笑。翟白容見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便低頭審視自己。只覺得現在自己容貌平平,穿的衣服也是最普通的棉布,怎麽看都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尋常修士罷了。
“啊啊。”煤球也坐在一旁,張着嘴示意聶世雲給自己也來一口。
“你已經是只成熟的鳥了,該自己用筷子吃飯了。”聶世雲不留情面道。
煤球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筷子,有些憤恨地試着用了起來。私下裏聶世雲不管他用手抓還是像只鳥一樣埋頭直接上嘴叼着,但在酒樓裏兩人說他必須學着用筷子,否則就不能上桌吃飯。
“這是什麽破玩意……”煤球本來就是急性子,好半天夾不上一筷子,急得恨不得回到玉佩裏去吃獨食,不和這兩個光天化日之下膩歪的人類一起進食了。
“不如喊跑堂的給他拿個勺子來。”翟白容看煤球老半天吃不到東西,有些無奈道。
煤球聽到翟白容這麽說,也頓時準備放下筷子了。
聶世雲卻難得不同意。他看了看翟白容,心裏嘆了口氣。翟白容大約是自己從小缺失長輩的關愛,對身邊的人,尤其是年幼于他的就格外縱容。
當然,自己似乎也在這個範圍裏。這還是讓人各方面都挺舒服的。
聶世雲故意長嘆了一口氣道:“畢竟人類裏用勺子的都是小屁孩,可煤球他……啊,這麽說他好像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年紀哦。”
煤球最不喜歡人說他是幼崽。聽到聶世雲這樣說,輕易地就被挑釁了:“哈!別看不起我,兩根棍兒而已。我馬上就學會了。”
說罷,他埋頭和自己不聽使喚的手指作鬥争去了。
聶世雲露出一個“看吧上鈎了”的表情,頗為得意。翟白容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拌嘴的一大一小。
當然,聶世雲并非單純和煤球鬥嘴。他心中是想讓煤球盡早習慣作為人形的狀态。
不像獨自修煉到化形這一步的妖獸,煤球雖然早早習得了化形,但平日總躲在空間裏,一向尊崇本能怎麽放松怎麽來。
未來等煤球長大了,興許會想要作為獨立的妖修活下去,聶世雲屆時也不想因為契約把它困在自己身邊。可修真界對妖獸多少有些偏見,煤球的性格又容易惹事,他希望對方能從小多學會人類的常識,以後才能如魚得水。
都好幾年過去了,聶世雲看着煤球從蛋裏破殼而出,早就不把他當單純的一只有神獸血統的靈寵看待。要說當兒子吧,有點肉麻,聶世雲可說不出口,不過差不多也就是那麽個意思。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煤球就驚喜道:“夾起來了!你快看!輕輕松松!”
他不光做了,還挑了個頗為困難的肉丸作為挑戰。要說輕輕松松那就是假的了,整副筷子連帶着肉丸都在發抖,所以煤球才叫和翟白容聊着天的聶世雲趕緊轉頭,否則下一秒可能就掉下去了。
聶世雲挑了挑眉,說他做得還真不錯,當即又招呼跑堂的來追加了一份豬肘子打包當零嘴。這下煤球樂得筷子頓時就不穩了,肉丸啪唧掉回了盤子裏,湯汁濺了他自己一臉。
看着他癟着嘴,但忍不住在湯汁順着臉流下來的時候伸出舌頭去舔的模樣,聶世雲和翟白容趕緊一邊制止了他的不雅行為,一邊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