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6
聶世雲這頭忙活了一通,交代好齊軒兒和另一名弟子忘了今日沈延來訪的事。雖然不明就裏,但好在他們很信得過聶世雲的話,沒有任何疑慮地應下。
待他回到會客室,沈延已經等得有些焦躁,只希望聶世雲給個準話,到底接不接這單生意。
即使知道了其中緣由,聶世雲也沒有打退堂鼓。只要沈延口風夠緊,那自己替他修面旗子也沒什麽影響。不過他好歹做了這麽多年生意,深知趁火打劫的道理,于是以“此舉太過危險”為由,又開口多要了十萬靈石。
“好。”沈延一口答應下來,
看他這麽爽快,聶世雲覺得自己可能要少了。
他心道沈延既然有出手襲擊段銘玉的前科,信用難保。保險起見,他決定先收錢再幹活。沈延對此沒有異議,果斷地拿出一枚儲物戒指,從裏面“稀裏嘩啦”倒出好幾顆碩大的價值五萬的靈石。
緊接着,他又從自己手腕上的儲物手镯裏拿出說好的精元。
聶世雲聯系起了什麽,敏銳地指出道:“這精元莫非是你自己煉制的?”
沈延點點頭,毫不避諱:“正是。”
“……”聶世雲一陣無語。雖然知道修士精元都是修士身死後制成的,否則以前他也不會跑去黑市找這東西。但此刻面對沈延拿着贓物遞過來,從感情上來說聶世雲還是覺得有些燙手的。
聶世雲接過來,仔細檢查了品質,終于難掩震驚之色:“這是……你躍兩級強殺了金丹大圓滿修士?”
“只是借了殺陣的勢,我這邊也損傷不小。”沈延頓了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懶得聶世雲問一句答一句了,幹脆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後果大致描述了一遍。
原來沈延并非一開始就是招魂谷弟子。他幼時随散修父母在東海沿邊一代定居,一日他獨自出門玩耍,回到家中只見到被洗劫一空的房子和雙親的屍體。當時他母親的肚子裏還有他那個再也無法降臨人世的弟弟。在探得那日有兩名招魂谷的修士來過後,沈延就獨自踏上了報仇的道路。
毫無家底的散修提升修為并不容易,當時還還在練氣期的沈延一路上險境重重。在好不容易來到招魂谷附近,花光了積蓄打聽到仇人的消息後,他得知當初動手的大概是招魂谷的一對兄弟,是招魂谷長老頗為寵愛的孩子。
當時那兩人已快要步入金丹,感覺這樣下去永遠都追不上敵人的腳步,沈延幹脆也投身了招魂谷。諷刺的是,他似乎天生就該是這塊料子。步入魔修一道後,幾年不見長進的修為霎時進步神速。不過十年,沈延就從練氣期邁入了金丹。
聶世雲心中又是一陣驚訝。他隐約感覺得出來,沈延年紀應該比自己小。這麽算起來,對方興許比齊軒兒和杜執還要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前途無量啊。
“所以你這次動手,殺了那兩兄弟?”聶世雲問道。
沈延蹙眉道:“其實只剩一個了。上次秘境之中只有其中之一在,本來我就想着找機會出手的。沒想到……”
他有些不滿地看向聶世雲。後者疑惑地回看過去,只聽沈延無奈道:“沒想到人被你先殺了。”
聶世雲沉默了。他反應了一瞬就明白過來,原來上次沈延看到那柄招魂幡急匆匆地進來,并非是關心同門,而是看到了仇人的法寶落在自己手中,所以才焦急地前來質問。
“沒能讓你親自動手,真是不好意思。”聶世雲無奈道。
“算了,無所謂了。”沈延聳了聳肩膀。
他想到說了半天,險些忘了正事,沈延将兩面幡拿了出來,交給聶世雲。看到聶世雲接過去仔細端詳起來,沈延松了口氣。雖然是聶世雲說不弄清楚狀況就不接這單,沈延這才如實招來的,可這些秘聞在他心中埋藏多年,這會兒第一次透露給旁人,他竟然覺得身心有些意外的輕松。
“這面破損得厲害,我不一定能修複得完好如初,不過勉強能用還是做得到的,”聶世雲将之前由自己轉交出去的那一面幡推到沈延面前,“這面狀态好一些,應該可以複原。這是你自己的吧?”
沈延點點頭:“那就有勞了。”
“你只用招魂幡嗎?這法寶太偏門,若是壞了難尋備用的。要不要來點別的法寶試試?”聶世雲順便推銷道。
雖然相較招魂幡用着不順手,不過沈延身上有備用的武器。他本想拒絕,但一想到聶世雲此時掌握着他的招魂幡,沈延就忍不住買了他的帳。
聶世雲看他不斷爽快地倒錢,終于忍不住問道:“這錢其實也不是你自己的吧?”
沈延面不改色道:“的确不是。這儲物戒指是我從那家夥身上拿下來的。他平日打砸搶燒不少,身家是真的富得流油。”
想想也是。聶世雲心道,若不是飛來巨款,不會有人這樣沒有章法地胡亂扔錢出來。
“我想想,大約給我十日吧。”聶世雲說着,将兩面幡又仔細查看了一番,将其收起來。
“真快。”沈延感嘆道。不愧是衆人口耳相傳的年輕一輩中最有天賦的煉器師。招魂谷的煉器師要是煉個法寶,能拖上好幾個月不說,态度還頗為糟糕。
條件談攏,沈延便起身欲要告辭。聶世雲詢問他要住在哪裏,果不其然,沈延不敢住在客棧中,只準備在城鎮周邊的樹林中不停移動,免得被人發覺。
化嬰後,修士能夠有子嗣的幾率幾乎為零。接連失去了金丹時寵幸了許多爐鼎才好不容易抱得的兩個兒子,招魂谷那個魔嬰長老已經氣得神智不清了。
聶世雲稍加思索,覺得若是沈延不小心暴露了,雲清閣就在附近,難保不會被牽連其中。聶世雲覺得人還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的更安心,于是建議他随自己去後山,為其收拾塊地來暫住。反正整座山頭上只有自己和翟白容兩人,沒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了。
沈延聽了他的建議,十分猶豫,臉上的神色立馬狐疑不決了起來。
聶世雲覺得這人似乎難以接受他人的好意,只好将真實想法講了出來,說自己不想被牽累,又不客氣地收了他點錢,沈延這才應允。
兩人悄無聲息地避開閣中的弟子們,往後山禦劍飛去。
興許是大仇已報,聶世雲覺得沈延的神色看起來比着在秘境中輕松一些,但也透露出一些茫然。他途中忍不住問道:“你為了報父母的仇,卻自己也進入魔修這條道,不覺得不值得嗎?”
“會嗎?我覺得很值,”沈延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你們這些正派大約無法立即。不過當魔修其實挺快活的。”
“即使你自己有朝一日可能會做出相同的事?”
面對聶世雲的疑問,沈延垂眼嗤笑道:“說不準呢。不過若是我來做,就決不會留下這麽大個隐患。”
他所說的“隐患”,大概是指他自己。兩人關系并不親近,聶世雲覺得再聊下去興許有些逾矩了。每個人有自己經歷與活法,對于這一點,聶世雲決定不予評價。
只是他不由得有些納悶。論修為,論經歷,論“獨特性”,聶世雲覺得這人妥妥得可以被安排成段銘玉的後宮一員啊。
然而這樣的角色竟然在原著中沒有出場過。莫非是三觀長歪了,不符合段銘玉的擇偶标準的緣故嗎?還是有什麽原著沒有提及的劇情呢?
“說起來,你還記得秘境中那個段銘玉嗎?你搶了他的靈狐。你對他有什麽印象嗎?”聶世雲試探道。
沈延回憶了一下,冷淡道:“哦,就那個男生女相的家夥?我後來才把名字和他對上。他是翟白容的前任情人是吧?你道侶眼光可真不怎麽樣。”
“……”
聶世雲總覺得這話乍一聽沒錯,仔細一琢磨有點不對味兒。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沈延毫無誠意地糾正了一下。
“無妨。”聶世雲深吸了一口氣,心道自己不該和後輩計較。
“還沒怎麽他呢就開始掉眼淚,吃了虧後只會讓旁人替他出氣,真虧他能混到今天這樣,”想到當時在聶世雲店中的情形,沈延便不快地皺起了眉頭,冷笑了一聲,“這大概就是完全與我相反的那種,生來命好吧。”
聶世雲頓了頓,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大概這就是沈延成不了段銘玉後宮的原因吧。
正好此時兩人也到了地方,雙雙從飛劍上落下。沈延看着若大一個山頭上,遠遠看去洞府大約能趕上其他門派掌門那樣的規模大小,只有聶世雲獨自居住在此。想到他之前還要薅羊毛一樣從自己這斂財,沈延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感覺到聶世雲回來了,已經煉制出一爐丹藥的翟白容出來相迎。見到沈延也跟着一同來到後山,翟白容愣了一下。
“你好。”沈延這次主動打了招呼。
“沈道友……是吧?”翟白容點了點頭回應道。
聶世雲向沈延詢問道:“我将狀況告訴他,可以嗎?”
沈延勉強道:“只要他嘴夠嚴就行。”
似乎因為翟白容以前和段銘玉有一腿,又是四大門派之首的映月派的人,沈延下意識地就覺得他不大靠譜。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想自己就算這會兒拒絕了,八成人家關起房門來還是要交流一番的,還不如大方讓他們說去。
此時突然一道不怎麽美妙的童聲叫道:“翟白容,你看我說什麽!人都帶回來了,你不着急嗎?”
“別胡說八道了,沒有禮貌。”翟白容沒想到煤球竟然這個時候跑出來了,無奈地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呃……”
沈延一愣,發覺自己竟然沒有意識到還有一人在場。定睛一看,從翟白容身後鑽出來個小身影,好像是之前在秘境中見到過的那個小孩。
只是正該是竄得快的年歲,兩年過去了,這個小孩怎麽一點都沒見長。
“是你?是叫碳球還是什麽來着……”沈延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個有些好笑的名字。
“啊?什麽碳球,是煤球……不、不對,是玄陽。”煤球氣憤道,一時間被繞進去了,險些咬了自己舌頭。
站在一旁的聶世雲看着這亂作一團的場面,終于出聲制止道:“好了,之後坐下來慢慢說吧。山上還有空屋子,我帶你過去。都是沒人住過的地方,條件可能質樸了點。”
沈延無所謂道:“有個棚就成。”
聶世雲感覺出來對方的随便,也就不擔心他嫌棄,将人帶去了半山腰一間空屋子去。整座山上都有自己的禁制,沈延就在眼皮子底下,一來安全有了保障,二來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小動作,這下修完招魂幡前聶世雲也就放心了。
有個毫無要求的住客十分令人省心,聶世雲不多時就回到了洞府中。
“煤球呢?”聶世雲見只有翟白容一人坐在茶幾旁。
翟白容答道:“好像有些氣悶,回去九龍神火罩裏消氣去了。”
聶世雲一邊念叨着“全天下就只有他拿那玩意當度假勝地”,一邊在翟白容身旁坐下,與他轉述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