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翟白容沒有繼續問他,耐心地等在一邊。洞窟中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聶世雲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又盡數吐出。
“這樣在原地喪氣也不是辦法。我先将大概情況說給你聽。”聶世雲知道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于是冷靜下來先将事态告知翟白容和煤球。
“這麽說,洞府主人是……同樣的體質?”翟白容小心着措辭。他沒有忘記自己對師門許下的誓言,此刻他還是不能将段銘玉是天陰之體一事從口中說出。
“倒也不是,從他留下的其餘法寶、典籍等跡象看來,這洞府主人應當是位……土靈根的男性,”聶世雲蹙眉回憶道,“我所知曉的’天道’也并不面面俱到。”
簡單來說,原著沒提及的事,縱使他看過幾遍全文也猜不出來。
“已經很是神奇了。”翟白容道。聶世雲這本事不可謂不古怪,只是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
“不過……這洞府中藏留的仙器确實是一女式的防禦仙衣法寶。也許有另一個修士此前一同居住于此。”聶世雲猜測道。
此時如何猜測都對他們前進的道路并無助力,他在原地踱步了片刻,目光離開了那道他打不開的石門,轉頭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兩人試着以靈力攻擊石壁,四處的牆壁自然是紋絲不動。想來也是,如此輕易就能被轟塌,位于洞窟的這間洞府大概早就被埋在地底了。
“我們再仔細尋找一番。若實在無法再做好準備,之後出手去奪。”翟白容拍了拍聶世雲的手臂。
“那種情況可真的變成我們強奪了。”聶世雲聽翟白容主動這樣說道,定定地看着他。
翟白容笑了笑,道:“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聖人……只要是人總歸是有私心的。我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私心此刻全部押注在聶世雲一人身上罷了。
不再讨論最困難的情況,兩人加上煤球仔細探索起來。他們動作并不悠哉,畢竟段銘玉幾人應該最終還是會于冥冥之中來到此地,不論是另尋方法,抑或是做下埋伏,聶世雲和翟白容的時間是有限的。
“啊,搞不懂啊……”煤球聽聶世雲和翟白容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天道”,“體質”一些有的沒的,聽得一知半解,還沒明白過來又被使喚了一起尋找線索。他化作原型在洞窟中飛了一圈,沒看到異處,此刻偷懶地跑到角落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頭聶世雲與翟白容正在前廳的石桌石凳處擺弄着,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煤球的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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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救命救命我在哪啊——”
聶世雲與翟白容對視一眼,連忙站起身來跑去。
“煤球?”
“你們還在啊?我看不到你們!”煤球驚慌的聲音從……牆壁中傳來。
聶世雲随着聲音,連忙貼到牆附近,用手拍着石壁,确認煤球的位置。
“裏面長什麽樣?你是怎麽進去的?”聶世雲隔着石壁問道。
煤球慌亂過後,仔細回憶起來:“我只不過是坐下來靠在牆上,突然好像背後一空,我就掉進牆後頭了。這裏面好像是條通道……”
聶世雲一喜,果然還有回轉的餘地。洞府可能不止一個入口。他立馬蹲下去,仔細查看牆面附近,發現了一個十分隐蔽的禁制陣法。
“此陣不難,不過是一個需要催動靈力才能暫時打開的基礎禁制罷了。但其位置的确隐蔽,煤球,你立功了!”聶世雲欣喜道。只是正常人誰會爬在牆根兒處摸索這個?
不一會兒,聶世雲和翟白容也穿牆而過。煤球從出生起還沒“走丢”過,就這麽一下給他吓得不輕,急忙湊上前去在聶世雲肩頭站穩了。
回過頭去,牆的這一邊卻沒有陣法,看來此路是單向的。聶世雲覺得此事有希望,單向陣法無法隔着牆設置,此處必然有路通向其他地方,不會是死路。至于能否到達他們想去的內室,就要走下去才見分曉了。
“話說,我是怎麽發動陣法的?我可不懂這些啊。”繼續往深處探尋,煤球心有餘悸地小聲道。
“用靈石就可以發動了,你仔細想想你幹了什麽。”
煤球思索了一會兒,擡起腳,“啊”了一聲。化形時的儲物手環在變作鳥形時就給他挂在了腳脖子上,現在已經不翼而飛。
那陣法将他出生的第一個“戰利品”給吞了!
煤球悲從心來。聶世雲揉了揉他,說多虧了他陰差陽錯祭了儲物環,才得以這麽快尋到進路。煤球傷心得快,忘得也快。聶世雲又許諾他給他做一個上好的儲物環,過了一會兒煤球就忘了這一茬。
“又是一個陣法?”翟白容看着前路蹙眉道。
聶世雲走上前去,蹲下來觀察。
“的确是個小型的殺陣,我可以解。”聶世雲一句廢話也不說,埋頭在地上比劃起來。
翟白容不敢出聲打擾,站在一旁。他有些後怕。此處也許的确不是死路,但若是沒有會解陣法的修士在,就算進來了也注定是死路一條。只是看來這是唯一的方法,他此刻只恨自己沒有學習過陣法,幫不上聶世雲任何忙。
聶世雲并沒有花太久就解開了陣法。沒兩步路,他們又遇上了第二個。他嘆了口氣,除了仔細觀察,耐心接開以外沒有他法。看來這之後的一路注定不會輕松。果不其然,兩人前進了一陣子,看到了幾具屍骨,想來是被困在其中活活熬死的,難免不寒而栗。
一開始聶世雲還有心情想想有的沒的,但是在經歷了五天連續不斷的解陣後,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考慮了。
“這個洞府的主人,絕對是個很讨人厭的陣法師。”聶世雲動了動嘴角,難得笑得如此不友好。
“你能解開就實屬不易了。”翟白容喂聶世雲吃下一顆回靈丹。
其實揭開陣法并不消耗什麽靈力,主要是費腦子和精力,不過愛人喂自己吃東西,聶世雲自然是很受用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頭。好在從一開始到現在的陣法看來,這個陣法師的水平并不在我之上太多。”聶世雲這樣猜測道。倘若接下來真的越來越難,他也只能一搏。
煤球幾天之前就覺得這狹窄的通道讓他有些壓抑,回到玉佩中去休息了。自己解陣的時候不好分心,一言不發,翟白容就在旁邊幹站着,從不出聲打擾。聶世雲心情複雜,若真要算起來,的确是自己一心想要去争那仙器,遇到這密道也不假思索地就選擇進入。他一項做事有準備,此番是臨到門口發覺有差池,這才有些心急了。雖然此刻尚有希望,但翟白容本不必和自己一起被困在此處。
“不急的。你慢慢來。”翟白容笑了笑。他這段時間來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雖然情況并非真的不急,但聽他這麽說,聶世雲便覺得安心下來。
又這樣沒日沒夜地拆解了幾日,在幽暗的走道中,聶世雲都有些失了時間的概念,只剩滿眼的陣法。興許再來上幾個他就要開始在心中咒罵這位已經仙逝的前輩,此時,兩人終于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光景。随着視野變得開闊,他們走到了通道的盡頭連接着的一處房間。
聶世雲攔住翟白容:“等等,我先查看一下。”
不是他杞人憂天,而是這房間正中間就有一個顯眼無比的陣法,而且陣法上也有一具白骨,很是詭異。
他走近研究了一會兒,暫時安了心。這具體是個什麽陣連聶世雲一時也難以看穿,不過這陣法需要修士主動去觸發,不會随意發動。于是聶世雲決定先不去管它,和翟白容分頭調查房屋中的其餘地方。
“世雲,這裏有一幅畫。你來看看。”
聶世雲聞言立馬過去。在低矮的桌案之上,本是一幅卷起的畫卷,展開來赫然是一位容貌曼妙的女子。于畫中,她在雪松下撐着傘,臉上是十足娴靜的模樣。這房間中處處老舊,若非不通外界,想必早就滿是灰塵與蛛絲,但這幅畫卻保存得很好,想必極受重視。
“她身上這衣物……”
聶世雲仔細觀察,發現畫上的女人身着紫色的仙衣。衣襟處有精致的金色繡花,從領口一路蔓延至腳邊,呈現祥雲之樣的同時卻也以金線繪制出了防禦陣法。除去美麗,的确是一件上好的防禦法器。
若非碰巧至此,那不就是洞府中封藏的紫羅仙衣?
“嗟餘只影系人間,如何同生不同死……”翟白容看着畫卷下的詩詞喃喃道。
被留下的是這位女子,還是畫這女子的人呢?
兩人暫時無從得知。
從畫中得不出更多信息,他們繼續分頭查看。
聶世雲直直地走向這房間的出口。除了兩人來時的密道,這看起來就是唯一的出口了。理所當然地,這門也是打不開的。
他當然沒有天真到覺得一路艱難地拆陣之後,到了這一步能輕輕一推就開了這門。聶世雲用手摸了摸這石門,發現門上也有一個與屍骨之下相似的陣法,他從未見過,不由得湊近了仔細研究。
聶世雲看了看這小陣,又走回原地,向屍骨低聲道了一句“多有冒犯了”,将其挪至了一旁。兩相結合,他有些出神,越看越覺得此陣精妙,以前從未在陣法書上見過。
翟白容在這期間将房間的角落都仔仔細細摸了個遍。很可惜,沒有像之前煤球撞大運一般撞出第二個密道來。後來他又從古舊的書架上找到幾幅畫卷,畫卷上無一不是同一名女子的模樣,沒有其餘任何旁物。
不知何時翟白容走到了自己身邊,聶世雲回過神來。
“真是絕妙。此陣并非什麽無人見過的古陣,原來只是變化了的幻陣。此陣被分成子母陣,主陣眼在地上,另一端在門上。畫陣一人即可完成,可破陣與開門連接在一起,卻需二人一同觸發陣法,缺一不可。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做法。”
翟白容見聶世雲似乎有所感悟,滔滔不絕地解釋着,也隐約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他想了想,皺眉道:“這……照你這麽說,若非兩人一同進入密道,豈不是絕無生路了?”
“的确。”
翟白容看了看地上的屍骨。他獨自死在陣法中央,想必是試圖觸發了陣法的。不過此舉注定徒勞。
聶世雲明白他在想什麽,看了一眼白骨,嘆了口氣道:“如此看來還算我們幸運。”
想到在原作中都沒交代清楚這洞府的來歷,此刻自己卻觸及了段銘玉一行人沒有發現的秘密,聶世雲在危急關頭,卻還是不禁好奇起來。
內室的正門只能留給特殊的體質開啓,身着仙器的美貌女子,還有這密室……雖是另外一條進路,可洞府主人卻設下了嚴苛的考驗,擺明了想要置大膽進入的修士于死地。只是最後還是留下來了一條生路。
“你早前說,需要二人一同觸發陣法,并非拆解陣法?”翟白容很快就找到聶世雲話中的細枝末節,追問道。
聶世雲又沉默地盯了一會兒這陣,嘆道:“此陣設置得的确絕妙。若解必先觸發。只是陣法一道鮮少有這樣不留餘地的做法,此陣只是幻陣,不傷人性命。只消看我們屆時能不能醒得過來了。”
翟白容想到之前一次自己中的幻陣,便是幻陣中最兇狠的一種,修士會被心魔困住無法蘇醒。若非當初有聶世雲在一旁,他必然是走不出幻覺的。
後來兩人交心之後談及心魔一事。翟白容這才知道聶世雲天生特殊,沒有心魔。所以當時的幻陣恰好對其無效,也算是歪打正着。此番不知道幻陣中會有什麽情況,是否兩人這一進去便永遠睡過去了也是未知數。
不過橫豎此時也沒有第二條路。
“……要我做什麽?”翟白容很快就鎮靜下來,轉頭問道。
“子陣并不難解,你随我來。可能需要花上點時間,你只需記住我說的,照葫蘆畫瓢即可。”
翟白容果斷地回應他:“我明白了。”
陣法的原理哪裏是翟白容一個初學者可以理解的。秘境可以持續數年,若沒有段銘玉一行人在後,也許聶世雲還會花上一年半載給翟白容講解一番。可現在他只能告知對方最死板的步驟,全靠翟白容死記硬背。
好在翟白容聰慧,不用多久就熟記于心。
“将煤球喚出來吧,讓他待在房間範圍外。若到時候他能從外界叫醒我們也好。”翟白容說道。
聶世雲點點頭,他也拿捏不準自己失去意識後煤球還能否自由進出玉佩,這時候便将他叫出來告知他情況。突然得此重任煤球有些慌,不過還是戰戰兢兢地站到了陣法範圍之外,在密道的出口處緊張地候着。
聶世雲并沒有對煤球能将兩人喚醒一事抱太大期望。這洞府主人費盡心力,設計出這種“只有兩人才能破除”的陣法與密門,真的會留下破綻允許第三人插手嗎?
“沒事的。”聶世雲看着一貫嚣張的煤球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笑着安撫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房屋正中央的陣法處站定。聶世雲擡頭看了看翟白容,對方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那麽,我開始了。”
聶世雲蹲下身去,開始有條不紊地按照計劃在陣法上以靈力劃出軌跡。
母陣要比門上的小陣複雜許多。正好,翟白容在心中反複默念着每一道工序,動作緩慢。而聶世雲對陣法的操作爛熟于心,兩方配合,竟然是恰好處于差不多的進度。
當兩邊同時落下最後一劃時,子母陣同時綻放出刺眼的光芒。
此時站在範圍之外的煤球心中一緊。擡起胳膊遮掩,等落下手臂的同時,只聽到兩聲沉悶的應聲倒地之音。
“喂!聶世雲!翟白容!你們聽得到嗎?喂!”煤球焦急大喊起來,着急地要沖上前去,卻絕望地發現自己被什麽禁制擋在了外面,根本近不得身,想要回到玉佩中去也做不到了。
“嗚……”
忙活了一通,發覺自己幫不上忙,煤球無助地站在原地,內心安慰自己這只是幻陣。聶世雲那麽厲害,一定很快就能醒過來。
他緊張地張望過去,只見躺在地上的兩人表情并不痛苦。相反,神色異常的安逸。
仿佛在做一場美夢。